人类中心主义:一种现代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人类论文,主义论文,中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吴永忠译
人类超越其身体影响环境的能力,是在进货过程中自然发生的,它不断地加剧对其它有机体超越它们自身影响环境的能力加以严酷地限制,它也使人能为了他们的需要而改造环境。因此,这既是人类在生物学方面的成功,也是当代生态问题的一个根本原因。这也使人类能升华其自身的价值,这一点是本文所表达的新人类中心主义观的一个最主要的特点。
人类中心主义的现代观
人类中心主义断言,评价人类比其它自然事物有更高的价值——这是由人评价的。同理,评价蜘蛛比其它自然事物有更高的价值——这是由蜘蛛评价的。因此,对人类评价者而言,是人类中心主义,而对蜘蛛评价者来说则是蜘蛛网模中心主义,这的确是适当的。以此类推,也适用于一切其它生物种。下面的陈述,是辛普林(G.G.Simpson)所表达的人类中心主义的现代观:
人是最高极的动物。唯独人能作出这样的判断,这个事实本身就对这个断言的正确性提供了又一个有力的证据。而且,即使人是最低等的动物的话,那么,为了考虑人在事物分类中的地位以及特别是在为人的行为和评价的基础寻求某种指导的时候,人类中心主义观点,显然,仍然是唯一适当的观点。
人类中心主义,在许多文章中,是与所谓“生态危机”有关的一个轻蔑语。林恩·怀特(Lynn White)在其“我们生态危机的历史根源”一文中,谴责基督教是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出现的宗教中最极端的人类中心主义宗教:
“基督教与古代异教和亚洲的宗教(除了波斯教)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照,它不仅确立了人与自然的二元论,而且坚持人类为其正当目的开发自然,就是神的意愿。”
怀特对我们以非常近视的方式开发自然敲起警钟,这是对的。然而,他不顾人为了其正当目的开发自然的情况,而一律说成是错误的,这是不对的。为了生存,我们必须开发自然,而问题在于我们难以区别哪些开发方式是进步的并促进人类价值的正当目的,以及哪些开发方式是倒退的并毁灭人类价值的不正当的目的。
避开人类中心主义的另一态度,是“弗朗西斯坎”关于一切生命形式基本平等的信仰。根据这种观点,人仅仅是神创造的几千万物种所构成的“民主政治”中的一员。乔丹写道:“当文明的人感到,一切在地球上活着的创造物的权利是同他自己的权利一样神圣时,生命没有等级的时代就要到来了。”J.赫克斯利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在伦理学术语中,金科玉律除了适用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伦理调节外,还可以应用到人与自然关系。”
如果我们断言,一切物种有“平等权利”,或人类的权利并不比其它物种的权利具有更高的价值,那么,这种观点,将会怎样影响我们对自然界的行为呢?金科玉律:“你要人家怎样待你,你也要怎样待人。”这在有道德的生物中是一条需交互作用的伦理学公理。这条公理应用到那种没道德意义而又不可能产生交互作用的生命形式中,又会怎样呢?毫不留情的任意毁灭生命肯定不是人类的正当目的,但是,为了保持我们的健康,毁灭致病细菌,或为了繁盛我们,毁灭动植物的生命,又怎么样呢?断言人、狗和猫比植物、昆虫和细菌有更多的权利,是物种无平等权利的一种信仰。然而,如果我们相信一切物种的平等性,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生物在遗传上被控制,或任何生物特有的利益就不会被破坏。
把价值赋予有利于人类的自然事物,是把自然物当作了类生存或健康的工具。这是一种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随着我们与自然相互依存的知识的发展,我们把工具价值落实在更大的变动事物上。当我们认识到藻类生物在提供地球的自由氧方面,具有决定性的作用时,海洋里的藻类就成为有价值的生物。知识的不断增长,可能导致人们发觉到自然界中没有一个事件不对我们是其一部分的那个自然整体产生一些影响,因此,我们应该评价自然界的一切具体事物。本文详细说明的这种人类中心主义的基础,是在于个人的健康既取决于社会组织也取决于对生态支持系统的健康的认识。
伯奇(C.Birch)主张,根据工具价值评价自然事物,想必是忽视了启发我们评价的方式,不能为我们提供有效的自然伦理。他写道:“除非自然保护最终建立在除了人以外生物也有内在价值的观点基础上,否则,自然保护就没有确定的基础。即除了自然事物有内在价值,而不是为了人的目的,否则自然保护就没有更加充分的理由。这种认识上的变革跨越了时空,确立起“有效的自然伦理”。根据伯奇的观点,我们必须证实每一生物的内在价值。
一种对待自然界的人类中心主义态度,并不需要把人看成是价值的源泉,更不排除自然界的事物有内在价值的信念。根据拉滋洛的观点,当从系统本身的制高点观察时,在一切自然系统领域中游离的价值是不存在的。怀特黑德写道:“价值的元素,是可评价的,它有价值,其本身就是目的,这也是它本身寻求的事情。这对于任何事件的解释而言,都是不可忽略的最具体而又现实的东西。”
我可以证实每一物种有内在价值,但我的行为倾向似乎是评价我自己和我饲养的物种的生存比其它动植物的生存更重要。我可能主张莴苣植物有内在价值,可我还是在它再生其自身之前食用它。因为我评价我自身营养的健全,是高于莴苣植物生存的价值。伯奇写道:“人类保留下来的只是自我利益,然而自我利益的膨胀,将不能为生态的存在提供足够的动力。”即使这个陈述能根据相应的工具价值而得到解释,但是,更重要的是,人类应该承认事物的内在价值,否则人们不会有足够的动力保持包括人的个性和人的物种属性在内的生存生态。
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
我们希望改善人的生活质量而发起的许多活动,已经给我们的生存造成损害,引发了许多不希望的结果。这是因为我们没有认识到一切事物都在本质上相互联系。“人最初的认识是他与自然界并不是同一的”。这是在人类进化过程中具有决定性的第一步。博荷(D.Bohm)写道,“因为这一步可能使人在头脑中产生自治的思想,使人们的行动能超越自然界的局限。开始这种思想可能是空想,最终则付诸实践。”认识到我们行为的选择自由是被“自然界整体动态结构的极限所束缚”,并且“必须保持在自然系统价值的限度内”,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又一具有决定性的一步。伊尔蒂斯(H.H.Iltis)写道:“直到人类真正认识到他依赖于自然界,并把他自己作为自然界的组分”,“直到那时,人才把人真正放在了首位。这是人类生态学最伟大的佯谬。
人既是一个有结构层次的系统(由亚系统器官、细胞和酶系统组成),也是超个体的、结构层次系统的一部分(种群、物种、生态系统、文化系统)。因人是处在自然结构层次系统单元中的一个单元。“在结构层次中,不仅对给定单元本身进行描述,而且还要既说明单元的内在关系,还说明单元的外在关系”。因为科学直到目前为止占主流的仍然是简化主义的,我们了解最多的是补偿我们机体和细胞的系统,而对超过我们个体生命的那些系统,如进化系统、生态系统和我们是其部分的社会整体系统,则了解的不多。
从进化的意义上说,使我们充满活力的生命,自从在30亿年前在地球上出现以来,就没有破坏遗传线索,并以多种形式适应环境,从而保持存在。但是,在生命产生之前,分子层次的变化已经过了几十亿多年,在这生命所必须的元素,来自宇宙中最简单,也是最丰富的元素氢,并曾经积累起来。经过了原始状态的氢阶段后,事物开始、物质、能量、空间和时间的宇宙有了起源。
从生态学意义上说,我们的生存依赖于现在地球生态系统的正常功能,在宇宙进化中,物质和能量的作用力产生了适于生命存在的星球,生物的活性产生了适合人类生活的环境。我们要使“生命支持系统”保持永续,就必须依赖于无数相互依存的生物和物理化学因素在功能上的相互作用。海洋的流动和土壤微粒的活性,相对我们的存在而言,是与我们呼吸氧气一样具有最基本的意义。
从社会的意义上说,“我们并不只是我们自己”,我们的文化产物与我们的基因一样多。威尔写道:“我们也是人类经验和思想的组成部分。”我们并不比史前祖先拥有更伟大的先天知识、艺术技能或情感。因为3万年前,在古老的洞穴墙壁上曾描绘着生动的想象画。我们与Cro-Magnon人不同,因为我们是人类几千年文化进化中积累起来的更加伟大的知识储库的继承人,在更大的尺度范围内,我们的人性通过我们人类的思想意识表现出来,而这又是由我们对生物进化的贡献以及我们自身的进化决定的。
文化、知识和能力
一旦生物进化过程产生了具有文化特征的物种,这个物种所获得的自然知识就会以加速度的步伐自然增长,这确实是不可避免的。文化代表了唯一能获得、储存和转换世界知识的一种方式。因此,一代人获得的知识可通过社会化的学习过程传递给下一代,而每一新生的儿童都必须学习更新颖的文化知识。对社会组织有用的文化知识量,通常趋向于积累式增长。霍金斯写道:“文化可以死亡”如同细胞可以死掉一样,但是这并不能作简单的理解,因为单细胞生物死掉,可能转变成多细胞动物,正是通过文化的学习,才促成人类文化的积累和进化。
一个能从他的祖先那里学习经验的物种,能够下意识地把新知识建构在日益扩展的知识基础上,而积累起来的知识又为他所用。这种有文化的物种,日益增长着开发自然的能力,结果,他是在生物上取得最伟大成功的物种:人类比其它物种成功地占据了变动性巨大的栖息地,覆盖着更大的地质范围,发展起更大的种群。人类被视为在生物进化过程期间出现的主宰型物种演替中,最后一个主宰类型。第一次表明一个物种,而不是一群物种,已经取得了世界的统治权。
在获得他现在的统治地位的过程中,人类已经以非常剧烈的方式重新形成了自然界的表面。整个景观,由人支配(部分是人造的)的动物群和植物群所占据。在地球进化中,第一次一个物种能够在总体上控制其它物种,使它们陷入困境,但却发挥了他自己的优势。
玉米是由我们的祖先人造模化的一个物种,没有人类的培育它不能在自然界中存活。玉米是伟大的前哥伦比亚新世界文明的农业基础,欧洲殖民者在美国几乎到处都可遇见它,但是他们见到的玉米只是人工培育的。
人类开发自然的能力已经受到可被物种利用的能量的限制,因为大部分人类历史表明,人类活动的能量,唯一地来自消费动植物。“先前的文化系统开发了狩猎技术、钓鱼技术、设陷进技术、采集技术等,作为开发这个星球和自然界动物资源的手段。“人类用于文化建设,第一个能源总量上的飞跃是随着家庭驯养动物和栽培植物出现的。怀特认为,在这个事件后的几千年”,伟大的古代文明……迅速地呈现。第二个适用于人类文明发展的能量利用的飞跃是煤、石油和天燃气等化石燃料沉积的发掘。怀特写道:“燃料革命的结果在总体上很象农业革命的那些结果:人口增长,政治团体和城市规模扩大,福利得到积累,艺术和科学迅速发展。简言之,文化作为一个整体,取得了迅速而广泛的发展。
自然生态系统有内在价值,但是,在人类进化过程中,为了某种正当的人类目的,价值的实现已经依赖于取代它们的人工系统,因为人工系统能产生更多的能量。
参与我们自身的进化
如果人的一切行为是被决定的,那么,就不应该指望充满良知的愿望能对人类进化过程产生建设性的影响。但愿人们能概括出人类进化的方向是不利于个人的自由和人类价值。人类能够指望的只是“推测这个进化过程的方向”,以便“在该导向下减少痛苦避免冲突”。根据这种观点,由于人不能朝向人类的目的引导自然变化,因此,人们唯一求助的方法,将是无止境地调整人类目的以容纳无目的的自然变化。
在整个人类戏剧性的进化过程中,把由环境控制的忧郁的人类,描绘成一种消极的实体,只是进化过程中的一个方面。进化是比环境磨炼实体更重要的,因为进化涉及到实体相互作用的能力,适应和创造性地改变环境的作用力,增长智慧和更新的方式等。
因为人有计划的能力,因此,他影响其自身的进化比其它物种有更大的潜力。就目前所知,人只是具有预期目的(思想上的目标)能力的物种。在其头脑中浮现的预期目的,来自希望、想象和未来的梦,然后经过实践逐渐地实现。伯奇写道:“可能性是未实现的现实性。到目前为止,我们人类生活所关心的是导向和转换我们生活的那些强有力的奋斗目标”。因此,人类现在所信奉的未来设想并不是假象,而是处在因果关系链锁中的环节。
生、死和再生,是一切生命的普遍现象。但是由于人能反思和计划他自己的行为,因此,人并不象其它有机体那样只是盲目地对自然响应,人能借助某种手段和文明的道德价值,消化转变自然并对自然进行探索。查丁(Teilhard de Chardin)写道:“我们不能重新获得动物的本能安全感,因为在变成人的过程中,我们已经获得了洞察未来并判断事情价值的能力。因为我们真正拒斥的决策,就是依据自身利益的决策。所以我们没有任何事情不能做。”
信仰人类的潜力
人并不是一切事物的尺度,也不是宇宙的中心,不是所有价值的源泉,更不是陆地进化的顶点,而是“当代生物进化的波峰”。自然界的实体,在其组织的高度复杂性和更高的自我意识进化的趋势方面,得到了最突出的发展。这种发展就是处于人类进化过程中,对真理、正义、爱和美的更高价值的最伟大的表达方式,人正在朝着这些价值的更高形态进取。如果真正实现这一理想,那么,必定是在人类中间发展并通过人类努力来达到。这一点,不仅对人类自己的生存,而且对宇宙意义的存在和更长远的价值,都是非常重要的。
为了以明智又对自然负责的态度影响生物的进化,我们必须力求更加全面理解我们同更大的整体的关系——社会、自然界,最终到世界的自然秩序和价值的源泉。个人同更大的整体的同一,是我们发现自身整体性的基础。根据怀特黑德的观点,一个实体只是其自身。就象整合到其自身受限制的更大的整体中一样,在那里,一个实体找到了它自身的位置。反过来说,个体本身适应其环境,个体在其中发现自身的功能。
在我们自己进化过程中,有效地参与,不仅要求我们确立起与更大整体的和谐关系,而且,我们还要证实人类现象,在行使其自身权利方面,是真正有意义的过程。我们个体自身是“天生的”整体的中心和“奉献给这个世界极有特色的自我创造物。”
查丁说到这样一种可能性,“人类任随着命运的摆布,猛然失去了爱,人类认识到这一点是可以想象的,确实具有不可避免性。”鲍尔丁同意这种观点,但认为“说这个世界实质上是无意义的,但是我们应该为之竞争、忍耐和奋斗。表述这种思想不可能有说服力,因为在这个世界各部分之间也存在着基本矛盾。如果历史解释认为,这个世界是无意义的,那么我们评价系统的价值标准,就可能纯粹是享乐主义的——吃、喝、玩乐。因为明天我们会死去——或者对明天漠不关心,或禁欲主义者那样的忍从。”
不顾未来人的利益,任意放纵的某一代人,是生物进化的一种选择方式,可能被认为是合理的行为。哈乐玻罗纳要求:“就人类内部事务而言,考虑到合理性,我们当代人终究应该作出一些牺牲,以减轻未来许多代人的痛苦。如果现在人们利用其特殊的能力无节制地生育、消费和污染环境,寻求的只是眼前的利益,那么,地球的灾难性变化就会使人类失去更长远的未来”。根据哈尔玻罗纳的观点,对上述我些问题可能作出的唯一答案,“就在于我们有能力把我们的利益与未来人的利益协调统一起来”。为了这样做,人类的计划就得特别有价值,甚至胜过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价值。
这种人类中心主义信仰表明,我们并不是在无意义的自然关系中扮演不公正角色的孤独的单子。我们是在非常有意义的自然整体中的基本组成部分,我们个人的行为,对于人类进化的自我实现过程,以及对于增进在整体世界中的价值来说,都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结论
提出人类中心主义作为对人类适当地考虑他在自然中的位置而言,是一种有效而又必要的观点。因为我们面对的当代生态问题,并不导源于人类中心主义本身,而是起源于人类的思想上的极其狭隘性。人类中心主义是同证明事物的本质联系、尊重自然界中的一切事物的哲学相一致的。因为没有一个事情不对我们是其部分的整体产生一些影响。生态危机被视为在人类进化过程中出现的不可避免的危机,是在文化知识的渐变积累中出现的。当我们具有的那些决定我们开发自然能力的自然知识,超过我们所有的如何用来服务于我们自己生存和生活质量改善的知识时,就发生了生态危机。人类中心主义信仰人类现象的价值、意义深远性和创造性潜力,这对于参与自然进化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促动因素。反之,对人类的未来生存及其文化价值,人类中心主义可能也是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原载(Science)vol.187(March 1975),1168-72,Reprinted by(Ethics and the Environment),edited by Donald Scherer and others 转译自Environmental Ethics,"McGraw-Hill,Inc,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