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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学是一门什么学问,一直受到广泛的争议。争议的原因并不复杂,一个是受美国管理学理论与实践发展历程和学者的影响;另一个应该是管理学理论自身的特点所致。近年来,随着我国学者研究的深入,国家加大了学科基础理论研究的投入,特别是我国经济的迅猛发展引发的“中国发展模式”的探讨的影响,对管理学的价值性、学术性、实用性等诸多问题引发的争论和探讨日益增多,呈现了研讨中的越发混沌、模糊中的稍许清晰的有趣现象。本文探讨对管理学理论科学性(即普适性)的理解和认识。文章的基本出发点是:管理学理论经过100多年的发展,适应当前管理工作的基本的概念、理论和知识结构已经建立,理论的普适性问题已经解决;目前在管理学理论上的多重分歧和争论既是管理学理论特有的现象,更是学科自身特点和规律的体现;管理学理论这一特有现象和问题在可以预知的将来不可能解决,这也是管理学最有魅力,最有吸引力的地方;管理学研究者在把握管理学科基本属性的基础上,加强经典理论的学习,实践组织管理工作,一些分歧、甚至争论应该可以得到缓解。
1 问题的提出
在管理学科的发展过程中,管理学科在科学性和实践性乃至艺术性上,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着争论。受美国管理学科发展过程多次争论和学派纷争的影响,加上依据或结合中国数千年管理思想对中国管理学进行构建或思考的探讨,年轻的中国管理学界争论更加频繁,甚至更为混沌和更为复杂。近年来,在《管理学报》发起的“管理学在中国”学术研讨会和“中国·管理·实践”论坛,以及《管理学报》自2005年发起的“创建中国特色管理理论的基本问题”为主题的学术讨论的推动下,逐渐地引领、集聚中国的管理学理论研究者开始了由浅入深的科学共同体工作,并渐入佳境和形成高潮。近期,又以高良谋等[1]在《管理世界》发表的文章《管理学的价值性困境:回顾、争鸣与评论》(简称《高文》)以及《管理学报》刊登的特约评论员文章《再问管理学——“管理学在中国”质疑》(简称《再问》)[2]尤为引人注目。
《高文》是一篇系统、全面介绍和评价西方管理学研究者对管理学领域研究综述与评价的文章,也是近年来显得研究功底很深、值得细读的文章。该文开篇就向读者展现了都有同感的现象和问题:“当今的管理领域同时是一个让人颇为兴奋的领域……也是一个让人颇为困惑的领域,百年的发展历程,留给人们的并不完全是清晰的理论构架、统一的研究范式和系统的知识积累,人们对于管理领域的批评之辞仍不绝于耳。”《高文》认为,管理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价值体现以及管理研究之于实践的价值体现都已受到了极大的质疑和挑战。其原因是:“管理学所面临的这种双重价值困境,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管理主体处于一种分裂的状态,即管理学的研究主体和实践中的管理主体不一致。”“管理研究的指向标的和服务对象的复杂化使得管理研究本身难以定位,以至于百年之后人们对管理学的基本学科属性问题仍然争执不休,管理学仅仅是对管理学常识性知识的一种提炼,是一门职业教育学科,一门研究性学科,抑或是科学。”“由于管理学中的很多问题都要从相关学科中获得求解,人们不禁要问,如果所有的管理问题都可以从相关学科获得解释和解决,那么管理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而存在的价值如何?”《高文》还认为,管理学正面临着发展的多重矛盾和窘境,因而产生了困惑多年,似乎今天也仍然无法求解的难题:“管理学如何在确保学科合法性的同时又体现对现实管理问题和管理现象的关注?管理学在借鉴传统的、发展较为成熟的学科的同时,如何保证自身的独立地位而自成一体?从学科知识积累路径来说,管理学应该以相关学科知识为基础还是应该由实践中所产生的管理问题为出发点来推动知识的积累?管理中的‘科学化’和‘务实化’的斗争中怎样驱动了学科方法的不一致?学科方法的‘科学化’与学科内容的界定(特别是来自实践的内容)之间是否不可调和?”
《再问》是《管理学报》2007年第5期刊发的《试问管理学——管理学在中国侧议》[3]一文6年之后的姊妹篇,也可以认为是《管理学报》编辑部在组织研究和探索杂志“管理学在中国”栏目,以及组织前述两个会议多年之后带有一定总结性的文章。《再问》全面概括了杂志发表的论文和会议提交的文章的观点,提出了一系列引人深思的问题。《再问》在总体上看是不满意研究和讨论的结果的:“6年过去了,对我国管理学勃勃生机背后的疑惑并没有减少,如何厘清当今我国管理学界的热点与难点值得冷静地反思、质疑和批判。”因此,文章从场域、属性、使命、路径和品格5个方面对我国管理学科的发展提出了需要回答的问题:管理学的边界何在?管理学有基础研究吗?有中国管理学吗?管理学者可以远离管理实践吗?管理学者有“自我管理”吗?
认真分析这两篇文章可以感受到作者们在对管理学(学科)发展过程中存在问题的认识上具有极大的相似性,《高文》是借助了外国学者的研究成果,而“再问”更多地参考了本国学者的看法。在参与《管理学报》特约评论员文章的讨论中笔者写到,作为在管理学领域工作了30余年的教师,除了与该文作者有一些同感外,更多的是在对管理学科学性理解基础上的淡定与自信:管理学的基础理论经过100多年的发展已经将研究的对象锁定在了组织的建设与发展上;也清楚地认识到对构成组织的基本元素——人的分析与探讨是研究的核心内容;管理工作最为关键的问题就是要解决组织与其运行环境的匹配,解决组织目标与组织中成员期望的协调;也明确了组织管理工作的基本程序是计划—组织—领导—控制。虽然这些基本原理和工作程序在不同的组织和具体工作中存在差异,但“差别只存在于应用方式上,而不是在管理的原则上。例如,这些组织的管理者都同样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解决人的问题——而这种人的问题几乎都是一样的。”管理学基础理论、概念散乱、缺乏学科科学特征等诸多的问题,除了有将颇具人文社会科学特色的管理学科放入了自然科学的参照系进行评价外,更为重要的应该是人类如同不可能抓住自己的头发将自己从地面提起一样,还缺乏对自我思维逻辑、人生秉性的基本了解,从而形成了管理学科自身的特殊性。笔者甚至认为,这应该是不能和不可解决的问题,如果人的一切被彻底解谜,人类会立即失去生存、发展所需的竞争与博弈,甚至走向灭亡。保持这一点神秘,坚守这一点不解是人类社会的需要,也就是保存了管理学研究的乐趣,甚至就是这门学科存在的意义[4]。这是为什么呢?
2 寻找管理学理论的科学性
什么是科学?什么是学科的科学性?根据通行的标准,管理学科是否具有科学性?是否是因其发展不过百余年还很稚嫩,因而也就未达到科学的境界?有关此类的问题已经讨论很多,在此就不再赘述。
我十分赞同《再问》中的一个观点:“在我国,管理学场域被无限扩大的另一个值得关注的原因是,主管部门的导向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这里的主管部门应该是我国国家的教育和科研管理部门。笔者一直认为,在似乎已经成为包容万人、万物、万事的理论大筐、研究大筐、工作大筐、问题大筐的管理学科中,在哪里寻找管理学的科学性是一个十分基础和重要的问题。学术界大致有将管理学的研究定位于学科定位于专业或定位于基础理论的不同研究方式[5]。根据一般的常识和规律,特别是管理学自身的特点,寻找管理理论的科学性应该集中于研究组织管理活动或工作特点、内涵和基本原则的理论,即人们通常称之为“狭义管理学”[6]这一领域,管理学理论是研究组织的理论,更为具体来讲是研究组织如何建立、成长、壮大,维系组织发展的理论,由于人是构成组织最为基本的元素,所以在管理学理论中,人、组织、组织中的人就成为主要的研究对象。
法约尔是人类管理活动走向科学管理时代不能忘记的人物,将他的研究成果《工业管理与一般管理》认定为管理学理论的开山之作应该没有大错。法约尔是人们爱称的“实践者”,即是一位从管理实践工作岗位走出来的理论家,但厄威尔认为:“它不是管理理论上一般的即兴作品,而是长期研究和经验的结果。”“作为一个管理学的哲理家和作为一个国务活动家,他在本国和很多其他欧洲国家的思想史上留下的影响并不逊于泰罗给美国遗下的影响。”[7]莫兰也认为:“今天,人们承认他是第一位‘对管理理论进行综合性陈述’的人。如同他们所解释的,两位伟大的管理理论家差不多是在同一时期建立起他们的理论,一位是从上层建起,那是法约尔;另一位从基层,他是泰罗。”[8]英国学者克雷纳[9]在总结百年以来管理思想发展时也赞誉到:“法约尔的管理理论——行政管理理论有着惊人的生命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学科的发展,许多雄心勃勃的理论都衰亡了;而法约尔的理论仍然是基本正确的。你只要注意到最权威的管理证书名称是‘工商管理硕士’(Master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中存在Administration这样的字眼,就可以知道法约尔的影响力。”他也善意地提醒人们:“所有早期的管理学思想家的工作成果中,法约尔的思想也许是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也曾经是最被人忽视的。”这样看来,将对法约尔理论的回顾作为管理学理论科学性探索的起点是合适的。
法约尔[7]在《工业管理与一般管理》开篇就讲到,企业的全部活动可分为6组:技术活动(生产、制造、加工);商业活动(购买、销售、交换);财务活动(筹集和最适当地利用资本);安全活动(保护财产和人员);会计活动(财产清点、资产负债表、成本、统计等);管理活动(计划、组织、指挥、协调和控制)。他特别提醒到:“前5组活动我们很熟悉,几句话就足以区分各组的范畴,而管理活动需要更多地说明和解释。”法约尔认为,前5组职能都不负责制定企业的总经营计划,不负责建立社会组织,协调和调和各方面的力量和行动。这些活动并不属于技术职能的权限,也不属于商业、财务、安全以及会计职能的权限。它们组成了另一种职能,人们习惯叫它“管理”。法约尔给出了人类第一个管理的定义:“我选定下述定义:管理,就是实行计划、组织、指挥、协调和控制。”当然,这个定义只是介绍了管理职能的工作内容,难视为符合科学标准的定义。但随后法约尔更为精确地描述了管理职能的一系列基本特征。他讲到:“管理职能只是作为社会组织的手段和工具。其他职能涉及原料和机器,而管理职能只是对人起作用。”“在管理方面,没有什么死板和绝对的东西,这里全部是尺度问题。我们在同样的条件下,几乎从不使用统一原则,因为应当注意到各种可变的条件,同样也应注意到人的不同和注意许多其他可变的因素。”“因此,原则是灵活的,是可以适应于一切需要的,问题在于懂得使用它。这是一门很难掌握的艺术,它要求智慧、经验、判断和注意尺度。”“由机智和经验合成的掌握尺度的能力是一个管理人的主要才能之一。”法约尔在这里不仅明确了管理职能的工作对象,而且讲清了、说明了管理职能的科学性不易理解和困扰管理学理论研究者问题的成因。法约尔在书中还对管理教育的必要性、管理人员的能力结构、管理的一般原则、管理的要素进行了论述和界定。虽然法约尔未能完成“预定的第3和第4部分”[7]。法约尔自己也认为:“必须懂得,仅仅宣布原则是不够的”,“重要的是尽快建立一种管理理论”[7],但他所构建的理论却得到了后来者高度的评价,如卡罗尔等认为,法约尔的管理要素“仍代表着对管理者的工作进行概念化的最有用方法,尤其对于管理教育而言……在对管理者所执行的无数活动以及他们为实现组织目标而使用的技术进行分类时,(这些管理要素)提供了一套清晰而具体的分类方法”[10]。菲尔斯认为,法约尔“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10]。拉蒙德在对法约尔和明茨伯格的观点进行比较后,认为法约尔的思想在理解管理工作方面更为恰当[10]。雷恩[10]也从思想史的角度讲到,事实上,法约尔的思想作为理解管理者工作的基本框架,拥有长久的生命力,其意义十分深远。关于管理者工作中经常出现的分歧,实际上主要是表面和语义上的差别。尽管尚未出现一般管理理论,但各种研究成果已经丰富了我们的理解,而且证实法约尔的思想仍然是本质上合理的。
法约尔的思想经过孔茨的演绎和分析被视为管理过程学派和运作学派。孔茨[11]在《论管理理论的丛林》中将法约尔视为管理过程学派之父,并指出,管理过程学派将管理看作一种过程,在其中各种事情或任务通过那些运作于组织化群体里的人们得以完成。“该流派的目的是分析这种过程,建立关于它的概念框架,辨别出蕴藏其中的原则,最终创建一种管理理论。”孔茨讲了一段我们应该注意的话:“致力于管理过程流派的学者,通常并不试图将社会学、经济学、生物学、心理学、化学或其他学科的全部领域都包含进这个理论流派里。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因为其他领域的知识不重要或没有管理意义,而只是因为没有认识到知识的有效分工,科学或艺术就不可能实现真正的进步。”孔茨[12]在《再论管理理论的丛林》中将管理过程学派重新定义为运作学派,并指出,管理的运作观点认为,管理学关于管理活动存在着一个核心知识内涵:诸如直线和职能、部门化、管理幅度的限度、管理评论以及各类管理控制技巧等,都包含着只有在管理活动中才能被发现的概念和理论。孔茨还为运作学派与各个学派之间的关系绘制了一个图,根据这个图形,孔茨[12]再一次讲到:“运作管理思想流派包括一个专属于管理的核心理论,外加从各种其他流派和观点中折中出来的知识。正像图中的圆圈所显示的,运作观点对来自其他各种领域的重要知识并不感兴趣,而知识对那些最有用、并直接与管理活动相关的知识感兴趣。”
综合以上的分析可以得到以下的结论:法约尔根据自己的研究和实践所撰写的《工业管理与一般管理》一书是人类管理学理论全面与系统构建的著作,具有开创性和首创性。所以莫兰认为:“他是第一位‘对管理理论进行综合性陈述’的人。”雷恩[10]也认为:“很明显,今天绝大多数管理者在本质上都是法约尔主义者。因为这个原因,法约尔被尊称为‘现代管理之父’。”
结合孔茨对过程和运作学派的分析,以及以上学者们的评价,还可以从更深的层面感悟到,法约尔所构建的一般管理理论研究和描述的对象就是组织和组织的管理者,仅仅是对人类社会组织(主要是企业)管理活动运行整体性的客观剖析、总结和抽象。他没有打算更为抽象或更为具体地进行分析,因为法约尔可能或一定知道,对组织的管理只能建立在他已认识和发现的组织管理职能规律之中。因为受人的存在和组织运行过程中复杂因素的干扰,管理工作中原理、原则和规律的具体运用只能由机智和经验所组成的掌握尺寸的管理人员自身能力去决定,而绝无一定之规——这应该是法约尔对管理职能特点和规律的最大破解。细心揣摩,可以感觉到法约尔的理论构建在一个十分合适的层面——对组织运行过程的管理工作特点、特性、内容和特征的全面的总结、抽象和描述,它可能需要人们在理论的框架内结合时代的变化予以补充和完善,但如果往上走——更为理论化和“一般”化,必然会失去其解释性——无法理解管理职能的真谛;如果向下行——更为结合实际和特殊性,必然会失去其科学性——陷入莽莽丛林之中。可以认为:法约尔所构建的管理理论,也就是其提出的有关管理工作的框架、概念、特征、原则、教育性等内容就是目前最具普适性的管理学理论,也就是组织管理的基础理论,目前世界上绝大多数管理学的教科书都按照法约尔构建的管理职能体系撰写,应该也是一个极好的证明。
3 管理学理论科学性寻找的问题分析
可以认为,虽然管理学理论已经存在,管理学科也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学科之一,那为什么管理学理论的科学性长期受到社会,甚至管理学研究者们的批评和质疑呢?在《高文》和《再问》中可以发现,国内外学者们的质疑,主要集中在管理学理论似乎没有主流理论,也缺乏普遍接受的科学性特征这两个问题上。笔者认为,对于第1个问题,可以采取包容、认可,但仍需认真辨析的态度;对第2个问题却要进行认真的分析和解释,因为这事关管理学科学性究竟是否存在和管理学理论的定位问题。
3.1 可以选择的研究道路——借助其他学科的力量
由于管理学理论将研究的焦点集中在了人、组织和组织中的人的分析上,以希望寻找到组织健康、稳定发展的道路,因而也就必然会出现众多的学者,特别是其他相关学科的学者将研究工作聚焦在构成管理职能的“元”——“人”和“组织”上,这不仅造成了分析问题的多视角,而且直接的结果就是出现管理理论的丛林现象——管理学理论的复杂化;以及我们的不自信——管理学理论是否还存在更为基础的理论?
组织研究领域文献最为详尽和最具权威的著作之一《组织理论:理性、自然与开放系统的视角》[13]认为:“现实中的组织、规模和形式千差万别。”“从一开始,组织研究就具有跨学科的特点。”书中提到,基于组织的差异,凭借研究者的兴趣、专业训练和所从事的职业,实践导向和学术导向的不同选择,组织层面分析的差别,组织的研究就出现了多种的视角,如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从而出现了:“不同的专家喜欢的研究对象不同,在面对同一研究对象时,关注的角度则不同”[13]。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对人的研究上。若在研究的假设中将人看成了经济人、或社会人、或决策人、或文化人,再加上对人们性格的假设,如X理论或Y理论,或借助于对人类DNA、血型、甚至脸型对管理者的分析,对人的研究就出现了更多的视角,这些假设、视角与上述理论之间的组合,分析的理论、观点和方法也就可能出现无穷多的现象。
应该承认,借助于涉及人和组织的理论所得到的研究成果对于管理学理论,乃至管理工作的实践都有帮助,都可能会在某一理论的基础上,某一视角中对组织、或对人的研究产生在某一领域更为深入的结果,但也必须承认的是,这些研究既是产生“管理丛林”,导致管理学理论混杂难理、混沌难辨的主要原因,也因其依据、参考的基础理论是其他学科,偏离了人、组织、组织中的人,特别是管理职能与管理工作特征,因而还不能轻易地将其视为管理学理论,更不能将这些理论的研究视为管理学理论的基础理论。这类的研究方法早就受到了管理学理论研究者的注意,前面介绍了孔茨的看法,巴纳德[14]也曾讲过:“本演讲的题目可以从‘科学’方面或‘实际’方面来考察。如果从科学方面来考察,那就至少一方面要讲到神经学和心理学,也许还有逻辑学、认识论和形而上学;另一方面要讲到社会科学。即使对这些研究领域的知识和思索作一个大致的描述,也需要多次演讲。而且掌握其中的一些领域则需要终生的时间。尽管这些研究是重要并有用的,但它们是如此地不完全,或各种体系和结论是如此地带有臆测性,整个讲来难于用到个人日常事务中去。但是,同我们的生活和工作有着密切关系的是它的日常现象,我们必须离开其中的科学问题来进行探讨,正如我们不用特别涉及的物理性质或化学性质而去研究如何利用水来饮用、游泳或航行。”
管理学理论研究者的看法值得注意,结合后面的分析可以进一步认识到,这些对管理理论可能因其希望更强调科学性,或更结合实际的想法不仅很难突破现有管理学理论的解释性,而且也难以得到更为科学的结论。
3.2 危险且难有出路的研究道路——简单地模仿自然科学研究的范式
客观性、实证性、规范性、概括性是科学研究工作的基本特征,科学研究也是人类社会取得伟大进步的主要动力[15]。但体现自然科学特征的研究方法是否适合管理学理论的研究?能否成为目前管理学界一味追求,且得到从上至下鼓励的最为重要的研究行为?它是不是正确的科学研究道路呢?答案显然是应该受到质疑的。在管理学理论的研究上,也就是涉及人、组织和组织中的人研究时,这条路的选择肯定是难以行得通的。更为直白地说就是,人们一般认为的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在管理学理论的研究中,目前,也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可能是永远行不通的。
希望管理学理论的研究实现、接近自然科学,或少数社会科学(如经济学)所达到的科学性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是不可能实现的。究其原因应该不是十分复杂,问题就在于我们能否真正完全知晓我们自我——人和由人构成的组织。我们虽然看到,对人的研究已经较为深入,如已经可以克隆人,可以测定人的DNA,可以通过核磁共振等方法对人的组织进行微观研究,但从总体上看,这一系列研究成果还是将人作为物质、客体在进行研究。而对人与组织关系的处理、人的行为产生过程,也就是对人自我思维过程的研究,特别是与管理职能有着密切关系、指导人行为的人最为重要的大脑机理却几乎是不清楚的。参与2013年4月美国宣布“推进创新神经技术脑研究计划”(简称“脑计划”)的一些科学家就谈到,人类大脑拥有1000亿个神经元和100万亿个神经突触,但现在科学家们还不了解任何一个单个机体的大脑工作机制,就连只有302个神经元的小虫,目前也无法了解它的神经体系,对大脑工作机制的认知几乎是空白。“脑计划”的研究计划安排为15年,但参与研究的科学家认为“也许我们永远无法获得最终答案,一些专家认为,关于‘意识’永远无法获知”[16]。
管理学专家很早就认识到了上述现象给管理学理论带来的问题。西蒙[17]结合他建立的决策理论分析到:“制定程序化决策依靠的是较为简单的心理过程,这种心理过程至少在实用水平上可让人理解。这包括习惯、记忆、对事物和符号的简单控制。而制定非程序化决策所依靠的是到目前为止人们尚不了解的心理过程。正由于我们还不了解心理过程,所以有关非程序化决策的理论就显得极为空泛无物,而我们提供的一些实用建议,也只能说在某种程度上有所助益而已。”“到现在为止,我们对于如何改进人类制定决策的本领知道得仍然不多。可是我们也观察到有些人这方面的本领比旁的人强些,我们设法雇佣这些人。我们是靠‘选拔人才’这一主要技术来作为改进组织的制定复杂决策的本领的。”
巴纳德[14]在谈及管理学理论科学性时也讲到:“协作体系和组织上彻底的科学态度会给管理技术提供一种有用的工具吗?我认为,最终看来会是这样的。这种科学态度的发展对于管理技术和协作的进步是重要的。我的这种信念的依据是,未能考虑到整个情况的全部因素的具体例子很多。之所以未能作全面的考虑,是由于科学专门化导致的思想上的片面化。作为组织的本质行为,或作为管理职能的行为的协调,同物的因素、生物因素和社会因素的综合有关。相互调整的问题则在这些特殊领域之外。”“不存在着组织科学或协作体系科学,而被叫做社会科学的各种科学显然远落后于物理学和数学。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之一是,不恰当地强调智力过程和思想过程两者既是人际关系的因素,又是研究的对象。”
更为重要的是科学观,即对方法论的探讨和认识。库恩[18]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讲到,常规科学即是解谜,但他又讲到:“成功的人,证明自己是一位解谜专家,而谜所提出的挑战正是驱使他前进的重要力量。”“判别一个谜的好坏标准,不是看它的结果是否内在地有意义或重要。相反地,真正迫切的问题,例如治疗癌症或持久和平方案的设计,通常根本没有就不是谜,主要原因是因为它们不可能会有任何解。”“科学共同体取得一个范式就是有了一个选择问题的标准,当范式被视为理所当然时,这些选择的问题可以被认为是有解的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只有对这些问题,科学共同体才承认是科学的问题,才会鼓励它的成员去研究它们。”“范式甚至能把科学共同体与那些社会所重视的又不能归为谜的形式的问题隔离开来,因为这些问题不能用范式所提供的概念工具和仪器陈述出来。这些问题会分散科学共同体的注意力,17世纪培根主义的某些方面和一些当代社会科学曾给我们以这方面的深刻教训。”
从这里是否就可以得到初步的结论:在管理职能研究的领域,由于人的存在、组织运行环境的复杂性,使得许多组织成功、管理有效的问题,诸如组织成功的原理、成功人士的特征、优秀的领导模式、组织合适的边界、激励人的最好办法、成功的战略制定等问题都因无确定的答案,而无解,也就造成形成谜条件的缺失,也就不能形成科学的范式,更无法谈及谜的破解。所以,一旦人们希望破解组织运行的种种奥秘,突破法约尔研究的层面、研究的范畴,就很可能进入了一个无解的、不是科学研究可以研究、缺乏研究范式的世界。在现实中也可以看到,为什么在运用多个理论研究人和组织,希望破解人和组织思考、运行的奥秘之后,会出现乱如丛林般的答案,失去科学的共同体,并导致管理学理论自身的迷失。在这里,再回味前面法约尔经常被认为不科学或缺乏科学性的“没有死板”、“没有绝对”、“灵活”、“尺度”、“艺术”等对管理内涵和特征,甚至是管理工作必须遵守的准则描述的字眼,是否可以感受到,这是符合管理职能实情,也就是最为科学、最具解释性、最结合实际的科学结论。在这里甚至可以发现日常管理学科存在的另一问题——研究主体与实践主体分裂的主要原因。
3.3 管理学理论科学性寻找的基本结论
第一,由于管理学理论是研究人,研究组织的运行,研究组织中的人,人的思维过程、人的选择、人的行为、人对环境的分析与辨识、组织的维系、发展机理等诸多涉及管理活动的内容,会因人的原因存在众多难以被人理解和认识的奥秘,这也就决定了管理学“在所有学科中,管理是最动态的学科之一”[10],也可以视为最具特殊性的一个学科。这既造成了管理学理论现实的复杂、混沌,也决定了我们需要结合管理职能的特点去认识、把握、构建管理学理论。
第二,由法约尔所构建的一般管理理论避开了前述一些问题,直接、明确对管理职能开展研究,是迄今为止较为完善、较为科学和较为全面的管理学理论。该理论有继续完善和丰富的空间,但该理论对管理职能的界定、理解、描述、原则的建立和管理教育必要性的建议是最具有科学性和实践性的理论,是经受到了历史检验并得到广泛接受、赞同和肯定的管理学理论。
第三,管理工作中涉及的人与组织可以从多个学科进行研究,且众多学科的介入可以从多个角度和在多个层次帮助人们认识人、了解组织,对管理人员有效地开展工作有所帮助,但这些基于其学科基础理论的分析和研究不是管理学理论的延伸和扩展,更不是管理学理论深化得到的基础理论。这些理论的出现应该是管理丛林出现的原因,也是管理学理论的特殊性所带来的问题。
4 结语
经过以上的分析,特别是对管理学理论自身特点的认识,可以看出“管理学研究领域存在诸多争论,这些争论大都围绕着管理学的学科属性、理论构建方法、学科方法以及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关系等问题展开。其中,学科属性与理论的构建方式具有密切的相关性,有什么样的学科属性就决定了人们会以什么样的理论构建方式和方法去做研究”[1]。但如何去避免管理学界,特别是中国管理学术界自身的大量质疑和挑战呢?除了前面已经得出的分析结论外,我们在管理学理论的研究工作还应该注意以下几个问题:
(1)在管理学理论的构建中一定要严格区分管理与其他职能的本质差异 组织的管理工作要制定企业的总经营计划,要建立相应的社会组织,要协调和调和各方面的力量与行动,而这些活动与技术、商业、财务等职能有着本质的区别。由于区别的存在,所以在研究工作中需要将管理学理论与其他职能的理论构建进行有效的区分,防范在我们不经意的研究过程中,将管理学理论,乃至管理学科变成一个包容万人、万物、万事的理论大筐、研究大筐、工作大筐、问题大筐、无解大筐。
(2)中国管理学界要在已经构建、并具有普适性的管理学理论的框架下,结合中国文化的特点丰富适合中国国情的管理学理论 这里应高度注意传统管理经验与科学管理学理论的本质差异和时代划分,中国的历史上曾经有过的、灿若繁星似的管理思想多为朴素的哲理,缺少完整的理论体系,更缺乏现代社会的气息。我们可以学习、借鉴,但必须在扬弃、升华和批判的基础上,结合当今时代的社会特点进行整理和学习。对中国管理学理论,或称为管理的中国理论的寻求、构建还只能以法约尔的一般管理理论为基础,结合中国文化的特点、中国各类组织运行的环境、中国人的特征进行丰富和完善。希望重新构建理论基础,建立新的理论体系,或中国管理学理论应该是难以成功和得以承认的。
(3)中国管理学界要更为有效和认真地理解已经存在的科学管理思想,并结合自己所研究的组织活动,增强自己的理论功底和实践能力 在分析中已经看到,由于管理学科和管理学理论自身的特殊性,决定了管理学科和管理学理论研究的复杂性。笔者始终认为,伴随着改革开放热潮匆忙进入管理教育和科研的中国学者在学科背景、专业知识、实践能力各方面显得更加复杂和稚嫩,孔茨所列举的造成美国管理学界丛林现象的多个原因在中国管理学界更为严重和盛行。要解决这些问题可能需要管理学界的同仁们进一步努力深入地学习和研究管理思想史,各位名家的著作,丰富、强化自我的学术思想和学术立场,并在此基础上努力贴近中国各类组织的实践活动,在现实的组织管理活动中实践自己的理论和知识,了解、体会组织管理职能的奥秘。中国的学者有脱离实际和偏好书斋的传统,热衷于在校园里、书籍中的研究,过分追求国外期刊文章的发表,甚至放弃管理学科研究的基本特点,简单地玩弄数据,这些都应该是不科学、不完善和不健康的管理知识学习、科学研究之路。
(4)中国管理学界要注意研究成果正能量的发挥,注意研究成果对社会进步的正确引导 当前的中国正面临着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的转型,管理学界一方面应该积极地参与我国的政治、经济、社会发展转型问题的研究,提高管理学者的学术、社会地位;另一方面要在研究工作中注意正能量的发挥,正确地引导社会各类组织的发展。如在对中国管理问题的研究中,已经将“关系”列为纠正,或修改已有管理理论和模型重要的调节变量或中介变量,并在大量的研究中得出了在中国的各类组织管理过程中“关系”有着重要作用的结论。平心而论,“关系”确实在中国各类组织的管理过程中起到了十分特殊的作用,但与外国学者研究的结论相比较,外国学者多持批评的看法,而我国学者却多持中性、甚至认同、褒奖的看法,这些结论和看法已经在社会上产生了影响。笔者认为,“关系”在具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国有着它特殊的历史渊源,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应该更多地看到它存在的弊端,看到它与公平、公正、公开规则的必然冲突,看到它与法治、制度和道德建设的矛盾,加深“关系”问题的认识,提倡将其关在制度的笼子里应该更为合适、更为科学和更为正确。
(5)努力认识管理学理论的科学规律,积极有效地开展管理学理论研究工作 以上的一些认识是希望管理学界同仁在认清管理学理论科学规律的同时,积极、努力、认真、结合实际地开展管理学理论的研究。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不是管理学理论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而是存在对管理职能本质认识的误区;不是管理学理论未能认识问题的根源,而是还存在人们未知的领域,诸多人类管理的失败和知识还未能辨识、解决的问题应成为我们研究工作的注意事项和约束条件,引发我们努力探索的勇气与决心,而不是对我们的努力探索进行简单的否定,甚至采取自由放任或虚无主义的态度。试比较《管理学报》2007年与2013年两篇评论员文章,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管理学理论科学共同体一起努力探索的成功和进步。
笔者认为,虽然人类在管理学理论和管理实践方面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但人自身的不足,环境的复杂依然羁绊着管理学理论的发展,以及对现实问题的解释和运用。可以预计,管理学理论还会在管理学界的努力之中发展,还可能出现更多的流派,对实践的指导作用还会加强,但在可预期的未来,管理学理论依然会保留着它神秘的面纱:在指导和帮助人们取得成功的同时,留下许许多多的遗憾。在前进的道路上需要我们保持科学、清醒的头脑,更好地知晓管理学理论自身的特点和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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