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Wall#183;E传播看国产动画的不足，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动画论文,Wall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37-1330/G4(2009)9-075-4
Wall·E（中文译为《机器人总动员》），自2008年6月27日在北美公映以来便获得了普通观众与专业影评人的一致好评①，然而这部无论剧情创作、艺术内涵，还是技术创新都几近完美的动画电影，在我国的传播却是一波三折，尤其是与掀起了2008年暑期观影热潮进而形成一种全民性话题事件的《功夫熊猫》相比，更是颇受冷落。直到2009年初，该片获得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动画长片奖之后才真正被中国影迷熟知。关于Wall·E未被引进一事，网上有很多情绪激烈的言辞，而这个看似偶然的动画电影传播事件实则反映了国产动画近年来发展中的一些重要问题。
一、受众定位低龄化
网上分析解读Wall·E被排除在2008年中国引进电影的名单之外的原因是：“这部片子的受众比较窄，名额有限，所以只能引进一些相对大众的片子。”“影片台词非常少，全靠机器人瓦力楚楚可怜的表情和动作推进剧情发展，发行方担心影片的风格未必适合中国观众的口味。”“太过文艺和小众。”②
前十几分钟的号称向默片致敬的Wall·E堪称动画史上对白最少的动画影片，但恰恰因缺少语言，导演将一切都用最直接最平实的手法展现，并激发了观众的参与热情。在破败的地球边缘，在处处智能化的飞船上，在浩瀚无际的宇宙里，主人公瓦力都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伊娃”的名字。孩子们可以尽情欣赏未来世界地下与天上的图景，带有科幻色彩的两个小机器人的爱情故事有利于开发他们的想象力，激发他们探索未知的兴趣，又能在这部安静的动画片中为自然幽默、质朴可爱的动作细节而开怀大笑：瓦力中场休息，发现一个死了、但鞋子比自己新的家伙，它跷起自己的“鞋”比了比，跟那个家伙做了个交换，像小孩玩脚指头一样玩自己的履带；当瓦力拉着伊娃在自己小窝里躲避沙尘暴的时候，它拿出自己得意的珍藏献给伊娃看：打火机，歌舞片，魔方，甚至还有上面有许多小泡泡一按就啪啪响的电器塑料包装纸……把这几百年来所积攒的快乐统统为她展示，像一个天真孩子的邀功；伊娃第一次让瓦力进入飞船回地球的时候，它跳上座椅，像孩子一样坐在沙发上，抱住腿（轮子）前后摇晃……“知觉活动在感觉水平上，也能取得理性思维领域中称为‘理解’的东西。……眼力也就是悟解能力。”③影视艺术强调表演和动作是黄金，语言和台词是白银。观赏动画电影，关键是对活动形象的感悟力，而不是语言的多少。对于少年儿童来说，观看形体物象的理解能力与大人相差不大，而听说的理解能力则相差悬殊。
我国动画片在受众的把握上，长期定位为儿童教育工具，忽略了12岁以上的青少年的观赏趣味和需求。事实上，动画作为一种极具创造力和表现空间的媒介形态，在一百年多的历史中，其题材及其所能承载的文化意蕴、精神内涵得到了极大的拓展，能够展现的情感广度和刻画的人性深度也绝不逊于真人实拍的影视节目。徐克在2006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金爵国际电影论坛”上提出，动画的受众不仅仅是儿童，应当让成人也用自己的成长经验看到动画片中的童真，成年观众也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对之进行解读。
Wall·E这部有史以来对白最少的三维动画电影，同时又是一部成人世界的缩影文本，影片的情节以及生动的动画形象对当下社会问题形成了多层次映射，透视出更深层次上的生命意义。从环保的角度勾画出了一幅全新人类未来图景，无论是在影像上还是在思想上，都给人一种源自未来的震撼。片子夸张但又不无真实地呈现了现代工业社会存在的生态危机，发挥其视听想象力对未来的生态风险或环境危机进行预测，“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让观众看到他们过去没有见过的对象或事件，使之变得十分生动，能成为群众经验的一部分。”④关于地球的担忧和警告，已经是无数电影的主题，可这部动画影片却让人产生了比灾难片更深重的恐慌和不寒而栗。从科幻入手则是在有趣的情节进行中展现出未来地球发展的一个可能性，对“人类未来”的描绘和批判，着重通过对未来生活方式的想象来警醒现在的人们，让“懂事”的大人们自己去反思眼前的一切，然而这一切都如盐之水，了然无痕。
“影视观众是影视鉴赏活动的主体，他们观赏影视艺术作品，参与影视艺术活动，反馈影视艺术观赏效果。”动画片是业界与消费者之间互动的实物媒介，对于市场来不得半点敷衍，否则就会出现供非所求、求不得供的尴尬情况。从传播的意义上来说，没有及时、准确的动画受众信息，就不利于动画传播者把握市场需要，也就难于生产出切合受众期盼的产品。Wall·E的确是一部老少皆宜的好作品，它能在儿童动画市场与成人影片定位之间找准位置，均衡度把握得当，很好地平衡了多种电影元素、多层意蕴空间的设置，没有过于微弱让明眼人迷惑不决，也没有过分做作，而脱离影片的商业定位沦为说教。而2009年用300万投资创造了近9000万票房神话的国产动画大片《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牛气冲天》，却只适合学龄前和小学低年级的孩子，无法较好地满足陪同观看的家长们的观赏要求，因此会出现电影开场十分钟左右陪同观看的父亲在影院门口抽烟、留在影院内的母亲只顾低头发短信的尴尬局面。
中国动画产品要增强竞争力，必须首先从观念上拓宽动画的受众定位，以成人的视角理性地进行构思创作，将动画制作与电影制作的艺术观念有效地结合起来，主题上诉求于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以及人性的美好与丑陋等终极意义的探讨，设置人性化的故事情节，将人物的塑造赋予相应的符号意义，体现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映射社会形象或是社会意义，使电影具有深刻的人文内涵，能够真正触动人性最本质最真实的底层，寻求与普通人最本质的情感沟通，探寻为生命主体的任何一个层面的人都可以感悟的终极意义。
二、缺乏创意，思维固化
网络时代的信息传递简捷到只需要轻轻点一点键盘、鼠标，目前尚未在国内影院正式上映的Wall·E在各大网站上可以很容易就找到，但是一系列混乱、不思进取、缺乏创意的中文译名——《机器人总动员》、《星际总动员》等让它在网站上如瓦力一般孤独寂寞了许久。从1995年的Toy Story被译为《玩具总动员》后似乎“总动员”在很多人脑中就与“皮克斯精品动画片”划上了等号，之后的A Bug's Life、Monsters.Inc.、Finding Nemo、Cars等就统统贴上了“总动员”的标签，终于招致了Wall·E无端被中文译名所累。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阳的光芒，僵化单调的片名翻译暴露了中国动画界思维固化、缺乏创造力的现状。动画创作是创造性的工作，同时动画剧本创作中还有一条格言“Simple is the best”（越简单的故事就越好）。但是同时，“Simple is difficult”（简单也往往是复杂的），简单并不代表贫乏，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提炼，剧情不再以纷繁复杂为主要卖点，而是在讲述故事本身上下工夫，让观众有更多的时间去品评影片背后的韵味，使观众默默地感悟其中“不简单”的简单故事，让儿童，甚至成人看起来津津有味。
Wall·E值得我们学习的不仅是技术手段上的强大，还有其对全人类的生存及世间美好情感的温柔关怀。创作者处处用心，处处见爱，动画打动的不仅仅是孩子，还唤醒了成人心底的那份童真。影片的结尾是一部完整浓缩的西方美术史，又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当这些人类子孙们再次踏上这颗星球时，他们已经不适合这种“脚踏实地”的生存方式，他们得如同原始人一样学习利用环境，步履蹒跚地一点点找回昔日的文明。片尾动画就随着这样的过程从石器时代的涂鸦，变成埃及的壁画，人们开始在希腊的黑绘上耕种，鱼儿在拜占庭的马赛克中遨游，身材匀称的水彩少年撒网打鱼，美丽的建筑拔地而起，画面变成了浓墨重彩的油画：花朵鲜艳，绿树成荫，人们快乐的奔跑，瓦力和伊娃手牵着手，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伴随着Down to Earth的旋律，观众在这动画的旅行中感受着成功的欣喜。然而你是否注意到这棵粗壮茂密的大树，一枝一叶都根植于一只皮鞋中孱弱的小苗？希望结成果实，梦想创造奇迹，让人不禁为之动容。而国产动画正是缺少这些想象力。
三、动画产业浮躁化
动画从市场调研到节目策划、创作、制作、播出，继而进行衍生产品的设计、开发到营销，是一个完整的系统。这个系统称之为动画产业。如果产业化成功的话，能为制作商带来丰厚的回报，而制作商也能把回笼的资金投入下一部作品中，形成良性循环。在这些环节中，动画片创作生产是源头，无论我们怎样强调市场化、规模化、产业化，动画仍然是一门绝对的“创意”艺术，创意、品质才是它的生存之本，也是所有商业化运作的前提。
Wall·E最终在国内能否上映还未可知，但电影相关产品已授权乐淘公司在中国上市，本次国内上市的产品共分为七种，爱跳舞版、智能版、磁力关节版、恋爱互动版、遥控版、清洁工版、战斗版，每一种都有不同的功能，价格150元－600元人民币不等。从网上订购与评论可以看出，有相当多的“瓦力迷”成为玩具的狂热购买者。人们之所以能在看完动画之后还如痴如狂地收集各种周边产品，正是因为这部作品在观众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这是单纯依靠商业化运作等外在因素所做不到的。一部动画真正想获得商业上最大的成功，就一定要有一些东西值得观众思考和回味，做到艺术性和商业性的统一。动画片的商业性是依附于其艺术性的（无论是形象设计的成功，还是故事情节的优胜），尽管几乎所有的动画片都希望能够形成一个强大而赢利的产业链，但真正能实现长效良性运作的毕竟只能是少数。即使是在老牌动画公司迪斯尼，如果不顾艺术性而一味追求所有的动画片都有一个很完整的产业链，是不现实的，同时也往往意味着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
目前我国的动画投资公司更多地看到了影片的投资规模和商业运作，相对忽视了商业与艺术的互动，以好莱坞的商业美学为标杆，在大投资、大明星、大营销、大市场方面做出了很多有益探索，比如《喜羊羊与灰太郎》。以“喜羊羊”为主题开发的衍生品门类众多，涵盖音像图书、毛绒公仔、玩具礼品、文具服装、食品、日用品，还包括QQ、MSN表情、手机桌布、屏保、多媒体等动漫衍生品，喜羊羊正在露出中国动漫产业的良性商业发展的小荷一角。营销策略上的斩获固然可喜，但商业叙事上的成熟才是电影产业化成熟的标志，惟有如此才能保障一个国家或地区持久的叙事创造能力，推动动画电影的繁荣，获得与观众的良性互动。《喜羊羊与灰太郎之牛气冲天》虽然创造了票房神话，但仍算不上一部高质量的商业影片，故事说教、叙事老套、剧情无张力、语言直白等问题依然存在，仍然只能归为低幼动画，不能真正代表国产动画影片及其产业化的发展方向。中国动画产业距离叙事策略成熟、动画作品繁荣还有很长的路。
对于中国动画产业而言，当前最重要的是出好片。诚然，出好片必须具备各种各样的条件，但创意上的进取，应该是我们永远的目标，必须在了解受众最新需求的基础上，真正提高国产动画片的可看性，在趣味性、感染力、真实性、生活化、人性化方面下足功夫，提高动画片的娱乐性和吸引力。创意的思路还要再放宽，扬自己之长，融他人之优，弃他人之短。“艺术急不得”(You can't rush art)，《玩具总动员》第二集中，玩具修复匠的这句话反映出皮克斯动画公司的价值观，也是我们从皮克斯的成功背后看到的最可贵的东西。
注释：
①Wall·E（《瓦力》）又有译名《机器人总动员》、《机器人瓦力》，皮克斯／迪斯尼2008年重要巨制，安德鲁·斯坦顿导演，于2008年6月27日在北美公映，首周票房6250万美元，10天即达到1亿5000万美元，压倒《功夫熊猫》稳居票房第一宝座。17家美国权威媒体不约而同地对《机器人瓦力》打出了满分。
②http://www.xici.net/b2467/d77115557.htm。
③［德］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P56。
④［美］斯坦利·梭罗门：《电影的观念》，中国电影出版社，1983年版，P258。
⑤孙宜君：《影视艺术鉴赏学》，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2年版，P16。
⑥http://auction1.paipai.com/3327241C0000000000381F0467EA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