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杂破碎的世界还是系统层次的世界——简评新经验主义和简述系统实在论(一),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实在论论文,系统论文,世界论文,简评论文,层次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N94-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408(2013)03-0001-07
1 南茜的经验主义和破碎的世界
南茜·卡特赖特是一个经验主义者,但不是休谟和卡尔纳普类型的经验主义者(这种经验主义讨论的问题是怀疑主义、归纳问题和划界问题,从这方面讨论人类的认识能力的有限性),而是纽拉特和穆勒的经验主义(这种经验主义否定理论的作用,否定自然界有基本和普遍的规律,认为不同科学之间不能统一,也不能整合,它不拒斥形而上学并构造一种新形而上学来说明他们的经验主义),她追随纽拉特讨论实际科学家和工程师是怎样成功的,用什么本体论和认识论来为这种成功辩护。她得到的结论是实用的经验主义和局域的因果实在论。这就造成她在科学哲学上的反基础主义、反普遍主义和反整体主义以及坚持因果实在论的立场。下面我们分别说明她的哲学立场。
南茜·卡特赖特的“斑杂破碎的世界”的基本立论点是来自对自然定律的一种狭隘经验主义的独特观点:认为基本的物理定律是不普遍、不真实和不重要的,即不具有普遍的适用性,不具有客观的真理性和在科学中不具有核心的重要性。
(1)为什么自然科学的基本定律不具有客观的真理性呢?她认为,这是因为它只对模型为真,而不是对世界为真。她区分了两种定律:基本的(理论的)解释定律和现象学的描述定律。但这种划分不是按逻辑经验论者关于可观察与不可观察的划分,它们可能都是关于不可观察的客体(如高能粒子)的。它们的区分是前者是解释性的后者是描述性的。她的具体分类是:基本物理定律、比较少些基本性的方程(Less-fundamental Equations)、高层次现象定律、具体因果律或因果原理。只有因果律和某些现象律可以是真的。“它意味着描述事实,并且总是成功地合理地描述得很好”,但基本定律只不过是有解释(Explanation)力罢了,“而解释力是以牺牲描述适当性为代价的”[1],并不说明它是真的。她的基本论点是:理论到实在的途径是从基本规律到模型,再从模型到现象定律。现象定律面对实在,有一个真不真的问题,而模型是为了理论的漂亮和计算的方便,按让事实符合方程的要求,社会地建构起来的,所以基本定律只对模型的客体为真就行了。“基本定律不支配实在中的客体,它们只支配模型中的客体”[2]。所以她说:“我们对物理学定律最漂亮、最准确的应用,都是在现代实验室中的完全人为的环境之中”;“他们不会把他们在实验室建立的定律试图在实验室外应用”;“我们通过这一过程得到的,一定是一个在完全人类与社会的建构,而非上帝写下的定律的复制品”[3]。这种解释定律和描述定律的截然二分以及模型在认识中的作用论断是很奇怪和很难接受的。方程不是通过模型来符合或适应现象吗?如果不符合,这不是要改变方程吗?怎么会反过来让事实与模型符合方程呢?
(2)为什么自然科学的基本定律不具有普遍适用性呢?南茜·卡特赖特认为,那是因为它是用“律则机器”构造出来的。在这个范围之外就不适用了。她说,自然科学工作中解释性定律的解释方式是以其他情况均同(Ceteris Paribus)、原因合成被过滤(Filtered),以及近似性(Approximation)被强调等为条件[4]。获得这些条件是一种拼凑工作(Patchwork),它称为律则机器(Nomological Machine)。所谓律则机器就是“它是组成部分或因素的(充分)固定的安排,有着(充分)稳定的能力,该能力在恰当选定的(充分)稳定的环境下,将通过重复运作来产生我们将它表现于我们的科学定律中的某种规律性行为”。[5]总之,它们成立于稳定的安排、稳定的能力、稳定的环境下的稳定重复的行为。物理学的基本定律只对于这些特定条件才能成立,而这些特定条件是不容易拼凑的,基本上要在实验中才能凑齐,有时在自然界中,例如牛顿力学定律中行星系统中,偶尔也有这种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具有能力的系统组分在特定的幸运情况下重复运作”[6]。要在其他情况不同,有许多原因合在一起工作以及要求比较精确时,物理定律就不起作用。例如牛顿力学就不能预言时代广场上大风吹起一张美元会落到什么地方。所以自然科学的基本规律是撒谎的,就是说它把拼凑的、偶然的特殊性的东西说成是规则的、必然的和普遍的东西,而本来“自然界大多数发生的事情是偶然的,不受制于任何定律”[7]。请注意,自然定律是有一定应用范围的,例如牛顿力学只适用于宏观低速的领域,在这个意义上它是Local的(局域的,地方性的)。但南茜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她的应用范围(Local)指的是“在小区域中运作,主要在实验室范围之内……偶尔在围墙之外也可行”。[8]而且,事实上,自然科学不存在普遍定律将这些特殊领域整合起来统一起来。在这个意义上说世界是破碎的。吴彤对“破碎”一词的翻译可能来自南茜用到的英语“Dapple World”、“Patchy”、“In Piece”、“Piecemeal”,这个翻译是准确的。
这是一种很偏激的经验主义观点,它混淆了科学与技术、理解与预言、存在与被发现的区别。单就后面一点来说:一种规律被发现需要什么条件与它存在什么范围里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一个定律被发现需要什么条件?就是根据该定律预期的结果来检验该定律所需要的条件,包括:
1)排除其他定律的作用对该结果的影响。
2)排除各种干扰条件对该结果的影响。
3)并且假定这些“排除”尽可能是穷尽性的,即结果与预期的差别在统计误差的范围里。
4)用以上三点来确定定律发生作用的初始条件、边界条件和封闭条件。例如,为发现万有引力定律F=Gmm′/r[2],要求对其他自然作用力,如电磁相互作用力,加以屏蔽,并要求如二体运动,以便把其他物体的影响排除掉,等等。就像马克思说的“物理学家是在自然过程表现得最确实、最少受干扰的地方考察自然过程的,或者,如有可能是在保证过程以其纯粹形态的条件下从事实验的”。[9]满足这样的引力定律被发现所需要的条件的地方确实不多,不会普遍存在。但这是万有引力定律被发现的条件,它要求南茜所说的“律则机器”。但是,定律在什么条件下才能被发现被验证与它所指称的规律性在什么范围里存在是两回事。万有引力定律被验证就说明它在凡是有质量的物体之间都会按这个定律发生相互作用,即它在它的论域中成立,所以在这个论域里,它是物理世界的普遍定律。例如,它在所有天体和天体之间,包括在黑洞里也成立,不然的话就不会有黑洞。但是,南茜·卡特赖特并不这样看。她说,只要在实验室之外,物理定律就不成立。我认为,南茜在这里表现出来的新经验主义是一种狭隘的实验经验主义。只承认物理世界的基本定律在实验条件的经验范围内为真,在实验条件的经验范围之外,除“偶尔”有几个例外之外,一概不能成立,所以物理定律作为普遍定律都是弄虚作假的。
(3)南茜·卡特赖特特别反对科学的统一,认为科学中的各个学科本来就是不统一的、不能整合的,这是斑杂破碎的世界的一个根本特征。她认为,自然科学或物理学的各个领域之间除了研究对象“指的是同一个物质世界,用的是同一种语言(例如英语)之外,没有系统,没有固定的联系”[10]。为了解决问题的方便,你可以将任何两门科学捆在一起。“那个(科学统一)系统是一个大的科学谎言”[11]。所以她的科学图景表现如图1所示。
图1 南茜的斑杂世界中的学科之间的任意联系
这些气球是不同学科,如有需要,可以任意捆绑在一起。与这个图景相对立的就是历史上的还原论和突现论都同意的图景表现如图2所示。
图2 还原论和突现论郡主张的科学的基本学科之间的层级关联
还原论主张低层级学科可以完全推出高层级学科的原理。突现论主张不同层级学科各有自己独立的规律,不能完全还原为低层级学科。
著名物理学家,圣非研究所复杂系统科学家1977年诺贝尔奖获得者安德森(Philip W.Anderson)对南茜的图1的表述和《斑杂的世界》这本书甚为不满。他说:“现代科学知识的逻辑结构不是进化树的和金字塔的,而是多重联系网络”;“(南茜所说的)‘经典牛顿力学、量子力学、量子场论、量子电动力学、麦克斯韦电磁理论,以及流体力学’都是同一物理理论,它们有着深层联系,它们早就固定地联系在一起”。“她定义真理的是只有那些在被科学家自己小心设定的具体条件‘屏蔽’下的个别主体中的每个个别‘模型’才是真的……她坚持认为彼此必须相容的物理学的定律是不统一的,而且是无意义的。她将所有的物理学定律的应用看作必须在‘其他情况相同’下才能应用。只要其他情况不同,她就放弃将定律作为任何指导(Any Guide)。在这个意义下,她提倡斑杂的世界,在那里,实在的所有方面,都有自己分离的真理和分离的模型。”这是一本颠覆性的著作,会“使一部分科学哲学家甚至科学家误入歧途”。(May Lead Some of Her Colleagues in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 and Even Some Scientists Astray)[12]
(4)破碎的实在论和破碎的反基础主义。在1983年的著作《物理定律是怎样撒谎的》一书中,南茜是一个反实在论者。但是在1999年的《斑杂的世界》一书中她写道:“现在我认为自己错判了敌人:我们需要论战的不是实在论,而是基础主义”。[13]南茜和哈金一样主张“实验实体实在论”或“因果实在论”又称为“局域实在论”(Local Realism),他们认为,实在是有因果力的,因而我们能用它干预世界的其他事物能造成影响的东西;实在的标准是它被证明是有因果力的。南茜说:“哈金有句名言:就我所关注的而言,如果你能够使用它们,它们是真实的。我一贯同意这一观点。但我更小心:当你能够使用它们时,它们是真实的。”[14]但这里有两个问题:1)干预与控制(Intervene and Manipulation)不是实在的必要条件,只是实在的特征、标志与征状(Hallmark,Indication,or Symptom of Reality)。因为谁能干预黑洞?这样说来,黑洞注定不实在了吗?2)虽然南茜对实体及其因果力的存在作了一个有力的论证。但对于整个科学的理论来说它只是部分的实在论(Local Realism)[15]。它未能说明,也坚持否定科学理论及其定律可以是普遍真的。脱离了科学理论普遍性进行实体实在的论证,那她怎样知道她所操控着的实体就是与某个科学理论框架下的理论术语相对应的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归根到底还要依靠科学理论所指称的实体的实在性和它所论述的基本定律的真实性。所以她的实在论是片面的,也是“破碎”的。至于她的反基础主义完全不是反还原主义,而是主张:每一个特殊领域都有自己的特殊理论与规律,它们之间无共同的规律,所以世界是不统一的。重复实验是偶然的,不重复才是必然的。南茜2002年又推出“斑杂世界的不同碎片有不同的定律支配,但没有定律支配几个不同的碎片”(Different Laws Govern Different Patches of the World,But No Law May Govern Some Patches at All[16])的观点。这是片面的反基础主义,和系统科学的系统论与层次论的反基础主义是不同的。对于系统科学,我们持一种实在论的态度。这种实在论是系统的实在论,它认为当科学理论对经验现象达到最佳的解释时,我们有理由相信理论中所假定的不可观察的实体是实在的,而且有理由相信理论中的基本定律是真实的。
2 贝塔朗菲和邦格的普遍主义与“系统的世界”
如果“破碎的世界”这种本体论和方法论值得质疑,那么“系统的世界”这种本体论和认识论是不是就是可取的呢?本文不想从中国的系统科学家和哲学家们的著作中特别是从他们的著作的引言中引述出一些话来概括出他们的“大一统的系统观”,并证明这种观点已经过时。一则因为这些著作的中心是讨论以“老三论”(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新三论”(耗散结构论、协同论、超循环论)和“又三论”(突变论、混沌论还有分形论或其他别的论,如自组织论、复杂适应系统论,等等)为代表的各种具体的系统,并没有集中讨论“二阶问题”,即系统科学哲学问题。二则因为这些“系统观”基本上来自国际上的系统科学和系统哲学,不从源头追索,可能把握不住要领。除了其著作被埋没了60年的苏共领导人、苏俄科学家和哲学家波格丹诺夫的系统哲学著作《组织形态学》之外,贝塔朗菲的《一般系统论》(General System Theory,1968)[17]一般被公认为象征着系统科学诞生的代表性著作。而无独有偶,马里奥·邦格的《系统的世界》(A World of Systems,1979)[18],比南茜·卡特赖特的《斑杂的世界》早写了整整20年,现在他以90多岁的高龄仍活跃在系统科学和系统哲学的前沿。他明显反对《斑杂的世界》。所以本节将从贝塔朗菲与邦格二人的观点为基础,但不限于这二人的观点来开始讨论《系统的世界》的“大一统系统观”。这种“大系统观”的基本观点是什么?
(1)系统普遍论(即吴彤教授所说的“系统普遍主义”)[19]:“世界上不存在颠沛流离(Stray)的事物,所有的事物与其他事物相互作用着,因而所有的事物都紧密结合(Cohere)成系统”。所以,“所有的具体事物不是一个系统就是某个系统的组成部分”,“宇宙不过是系统的系统”。[20]这就解决了最近我们争论的“非系统”问题。万物皆系统是什么意思呢?它是说:万物本身是系统、它们都组成系统或由系统组成。
(2)系统整体突现论(即“系统整体主义”):每一个系统对于它的组成部分来说具有突现性。“每一系统都具有它的组成部分所没有的性质”[21],因而是不能还原为其组成元素的整体。
(3)系统层次结构论(即“系统结构主义”):世界所有实体都归属于某一些层次。“这些层次至少可以划分为物理层次、化学层次、生物层次、社会层次和技术层次”[22]。它们的关系是金字塔式的,所有系统都可以作组成、环境、结构、层次的分析。[23]
(4)系统一般机制论(“系统基础主义”):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有规律性,所有系统的生成模式和运行机制有六种:混沌的、随机的、因果的、协同的、竞争的和目的定向的。“只有这些存在与生成的模式整合才能产生现实的本体论”。[24]
(5)系统实在论(系统客观主义?):系统是实在的,“当且仅当它影响另一客体(Object)或被另一个客体影响”。但“我们并没有把‘实在’定义为不依赖于认识主体的存在,一则因为人类创造物不脱离我们存在,二则因为主体(Subjects)也是实在的。”[25]
(6)系统方法论:系统科学的基本研究方法是跨学科的。有可能寻找出不同科学学科的共同语言、概念、原理与方法。
以上六条似乎比吴彤教授概括的“大系统观”内容更多而且更大。如第(4)、第(6)条就是吴彤教授总结的大系统观所没有提到的,我的确没有看出以上六点大系统观的“‘那个’大系统是个大的科学谎言”。不过从南茜·卡特赖特的观点看,连物理学的基本定律在物理世界中都不是真实的和普遍的,甚至世界发生的事情几乎是完全没有规律的。所以上面所说的六点,在“斑杂世界”和“破碎的系统观”看来就更不可能是普遍适用的了,因此也可能是个大谎言了。南茜的《斑杂的世界》是一本哲学名著,我非常谨慎地对待它,避免误解它,把它当稻草人来批判,所以尽可能用她自己的原话来表达她的世界观。她自己的观点是非常明确的。她说:“在多数场合下世界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被任何定律所规定……上帝可能写下了寥寥几条定律,就厌倦了。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在一个整齐有序的世界中还是在一个混乱不堪的世界中。”“在比较少理想化的条件下,有关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发生是完全没有定律的”[26]。事实上“世界是混乱的和无组织的,它只有表面规则,没有深刻的必然的原理”。[27]“我强调特殊的东西而不是普遍的东西,强调分成小块的和破碎的东西,而不是大平面,《斑杂的世界》探讨了各种科学的不同与分离的重要性,反对它们的共同性”(The Dappled World Explores the Importance of What Is Different and Separate about the Sciences as Opposed to What Is Common among Them.)[28]。这就等于直接批评系统观及其跨学科的方法论。可见《斑杂的世界》与《系统的世界》是两种根本不同的世界观。当然,世界观也是可以讨论的。南希这个批评不是不值得重视,因为一种原则要覆盖的面愈大,它的内容就愈少,这就是逻辑学上讲的“外延愈大,内涵愈小”的道理。适用于所有事物(Everything)的观点或规律,适合于一切系统的共同点只能是少数一些共同特征,所以还是不叫它做“大一统”的系统观为好。因为称它为大一统的系统观,可能会被误解为没有其他的具体系统规律值得研究,讨论这些系统的共同规律没有其他进路值得提倡,这可能会成为“系统帝国主义”和“系统霸权主义”。所以我还是称以上6个要点为一般系统观。同时,还必须指出,系统观是一种哲学思想,单用这种一般系统思想而不作具体分析是不能具体解决科学问题和实际问题的。这里有两对范畴必须区分清楚。一对是一般系统观点和各种不同类型系统的系统观点,另一对是系统哲学的观点及其研究成果和系统科学的观点及其研究成果。关于贝塔朗菲的一般系统论的成果与问题,目前系统学界还存在着不同的争论,原因是贝塔朗菲本人多少混淆了这两组概念。
贝塔朗菲是一个生物学家,他与经济学家包尔丁(K.Boulding),心理学家杰·拉德(R.Gerard),数学家拉波波特(A.Rapoport)几个人都曾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力分校当访问学者。他们对于科学发展的趋势问题有共同见解,深感自然科学深受学科分工、分析还原方法影响的弊端,因而要提倡一个跨学科研究来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在1954年一次美国科学进步学会年会上共同组织一般系统论研究会。这个学会在1968年改为系统科学研究会(ISSS——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Systems Sciences),我们中国的系统科学研究会可能与它有亲缘关系,因为他们那个学会是国际的。后来贝塔朗菲在“一般系统论”(1968)一书中为这种研究定调:一般系统论是讨论所有类型的系统的共同概念、原理、模型以及不同类型系统的同构性。“存在适用于一般化系统或其亚类的模型、原理和规律而不考虑它们的特定种类、它们的组成元素的性质、它们之间的关系与‘力’”。[29]于是他给出了一般系统的定义:“我们可以将系统定义为相互联系的元素的集合。”[30]后建立一个系统微分方程组,从这个数学模型中推出整体、生长(指数增长、逻辑斯蒂曲线等)、变异、竞争、层级、控制、等终性(目的性)等特征。
一般系统论的功绩在于,它主要解决了哲学问题,正如他所说的,“随着系统作为一个新的科学范式引进而带来的(与古典科学分析、机械、线性因果关系的范式不同)思想与世界观的重新定向”,“是一科新的自然哲学”[31]。在这基础上他们一直鼓吹不同学科之间有同构规律,因而开辟了20世纪跨学科研究的新时代,例如控制规律、层级规律等都是不同学科的共同规律。但他们对系统普遍规律的作用估计过高,企图通过一般系统论达到科学的统一。后来的研究证明:还原论的科学统一目标没有达到,一般系统的科学统一的目标也没有达到,能达到的是多学科的整合。这是贝塔朗菲一般系统论学派的第一个缺点。它的第二个缺点是:他们集中力量解决科学方法论问题,而在系统科学研究上取得的成果比较少,没有什么重大的突破,不像控制论那样,它们原则上是一般系统论的一个分支,但控制论在具体科学的研究上开辟了一场工业革命,连我国的“二弹一星”都离不开它,没有控制原理怎样能“上天”?
最近诺贝尔奖金获得者H.A.西蒙(Herbert A.Simon)发表了一篇论文《存在着复杂系统科学吗?》[32]回顾了系统思想和系统科学发展。他认为,二战期间和二战后,系统的研究采取了一般系统理论的形式。他说:“通过满怀信心大有前程的开端之后,一般系统论由于缺乏切实的科学成果而濒临夭折(Die on the Vine)……我对一般系统论死亡(Demise)的诊断是:它只企图建立描述所有系统的理论。但由于我们已知的所有系统或者已知所有的大系统都是很少数的一些系统,这个理论发现很少内容。它少到只给我们发布一个这样的指令,在设计一个大系统时,不要忘记考虑各个个体部分之间相互联系的整个脉络。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忠告,不过仅此很难获得‘理论’的荣誉称号。今天,对复杂系统的兴趣有某种新的思想补充到一般系统论中去。近年有一个巨大而重要的系统类,即混沌系统,我们从中学到了不少。然后,我们已经有了研究复杂性起源的遗传算法和研究自我繁殖的生命博弈。对此,我还要补充的是:近乎完全可分解的系统,与粒子物理中的重正化有亲缘关系。
这里的情况新在什么地方呢?就是我们不再谈论系统一般,而是谈论系统的特别种类,它有着特别的性质(如混沌与近乎可分解性),它产生的特别的机制(如遗传算法或生命博弈规则),一种有趣的理论会由此而生。”[33]
西蒙对一般系统论的批评略有点偏激,一般系统的主要任务是解决哲学问题,具体“科学”和“理论”问题留给后人解决,这对于个人来说是未尝不可。贝塔朗菲讲研究一般系统论时,特别提到要研究它的“亚类”,也就是西蒙所说的“重要的系统类”。而且还要指出关于混沌的基本方程,即逻辑斯蒂方程,已被他在贝塔朗菲方程中推导出来了,只是由于他没有进行迭代解,所以未能得出“混沌系统”的结论。不过西蒙的评价基本上是合适的。情况的确是这样,重要问题在于研究具体系统。当系统科学将系统划分为控制系统和非控制系统或目的定向系统和非目的定向系统时,系统科学发现了通讯与控制的许多规律,并在导弹、航天中得到实际应用。当系统科学将系统划分为开放系统和封闭系统或平衡态系统和非平衡系统时,系统科学发现了系统自组织的许多规律,当系统科学将系统划分为简单系统和复杂系统时,我们不断地发现了复杂适应系统的各种规律,并在突现问题上取得新突破。当我们将系统划分为自然系统和人类活动系统时,我们又发现了系统工程包括硬系统工程和软系统工程,在组织管理领域得到应用。当然这里所说的只是一种粗糙的“二分法”的说法,如果我们在K.包尔丁(K.Boulding)的系统等级秩序(Hierarchy Order)框架的基础上,[34]依据近20年来系统科学的发展,可以提出一个系统“亚类”的系统,下面是我们的一个尝试。
(1)简单静态结构系统。它可以称之为系统的静态框架,是系统的地理学和解剖学。
(2)简单动力系统或平衡有序结构系统。它是一个确定性的系统,只要知道其初始条件便能唯一地确定它的下一个状态;它又是一种趋向平衡态的系统。
(3)开放系统。包括各种非平衡态动力系统和混沌系统。
(4)控制系统。包括多层级控制系统。
(5)自组织系统。自组织系统是这样一种控制系统或目的定向系统,“它无需外界特定指令而能自行组织、自行创生、自行演化、自主地从无序走向有序而形成有结构的系统。”[35]
(6)复杂适应系统。盖尔曼在《复杂适应系统》一文中写道:“复杂适应系统(CAS)包含地球生命出现前的导致生命的前生命化学反应,生命进化本身,个体生命有机制和生态共同体的功能,生命子系统如哺乳动物免疫系统以及人类大脑的运作,人类文化进化方面,计算机硬件和软件的功能,地球上各种经济系统的进化,组织与社团的进化,等等,多种多样的过程。这样一种观点导致力图去理解作为所有这些系统的基础的一般原理(Such a Point of View Leads to Attempts to Understand the General Principles That Underlie all Such Systems)以及理解这些系统之间的关键性的区别。”[36]
(7)组织管理系统。包括硬系统工程和软系统方法。
所有这些贝塔朗菲所说的“一般系统的亚类”(the Subclasses of Generalized Systems)和H.A.西蒙说的“巨大而重要的系统类型”(a Large and important Class of Systems)都各有自己的一般规律和普遍原理,它们并不是南希·卡特赖特意义上的Local的规律和破碎的系统。系统层次的世界与斑杂破碎的世界在世界观和方法论上有根本的区别。
系统科学发展的历史给我们的启示是:在系统科学研究方面,我们始终如一地要采取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发现那表面上非常杂乱无常、破碎无序的不同学科领域现象之间的共同系统规律。当然自组织系统、复杂系统及其突现行为普遍规律及其应用应该是我们的主动方向。我们希望中国系统科学的同行能够建立一个像圣菲那样的复杂系统研究组织,迎头赶上世界上的复杂系统科学和复杂系统科学哲学的研究潮流。
收稿日期:2012-0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