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雅云子”古今伪书研究_明朝论文

“真雅云子”古今伪书研究_明朝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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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今振雅云笺》是存世不多的历代名人尺牍选本之一,兼具文学性和实用性,是应用借鉴类尺牍选本的典型代表,《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①,具有较高的文学与文献价值,且作为托名徐渭的存世文献之一,有必要对其进行正确认识和重新解读。本文拟就《古今振雅云笺》之内容性质、价值意义、编纂者、成书之年代与过程等问题作些探讨与梳理,以期抛砖引玉。

       一、明清尺牍选本类型及《古今振雅云笺》之性质

       尺牍肇兴,迨自上古,秦汉以降,代不绝书。然作为一代之文风,广受士儒追捧,则是在明代中叶以后。明清诸文学大家之专著,尺牍均占不少之篇幅比例,俨然成为一种风行之文学样式,也成了明清时期标志性文学成果之一,颇可列于唐诗、宋词、元曲之后,成为一种典型。嘉、隆以来,尺牍选本盛行,作品蔚为大观,有名目可考者不下百种②,存世之选本亦有数十种之多,散见于《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与《四库全书禁毁书丛刊》中。

       大致言之,明清尺牍选本按内容性质可分为三种类型:一为文学鉴赏类,突出文学性,所选注重清新隽永,系供文人清赏而编,如王世贞之《尺牍清裁》、沈佳胤之《翰海》、梅鼎祚之《书记洞诠》、周亮工之《尺牍新钞》等可为代表;二为应用借鉴类,兼具文学性与实用性,虽有活套性质,但都是实际蒐集前人尺牍而成,如李国祥之《古今濡削选章》、李渔之《尺牍初徵》及本文所探讨之《古今振雅云笺》等可为代表;三为书函活套类,按尺牍性质分门别类,书信有来有往,内容可供“照搬借用”,属应用性之尺牍范文,以钟惺之《如面谭》、冯梦龙之《折梅笺》为代表。

       《古今振雅云笺》十卷③,明末天禄阁藏版刊本,九行十八字,题为“武林徐渭文长纂辑,茂林张嘉和起祯参订”,前有夷陵文安之序,各卷分类编次,单独成册,每卷收录历代尺牍53-148篇不等,全书共1195篇,多为短小隽永之作,是一部精编精校的兼具文学性与实用性的应用借鉴类尺牍选辑善本,故其书虽屡遭禁毁,仍得流传后世。

       文学性方面,该书选辑之尺牍数量可观,内容丰富,多为清新隽永之作,可视为中国尺牍文学之历代名人作品选集,从中可窥中国尺牍文学发展之脉络,具有文学史料价值。其文学性特征还体现在眉批和夹注上,书中正文部分有眉批有夹注,其中眉批或评论或笺注,夹注多列于篇末,内容以注释为主。编撰者精心校笺,去芜取精,“虽曹公之秉笔,亦增损之为难”④。此外,所选明代尺牍,作者较全,且多不见载于时人专著,具有较高的文献辑佚价值。

       实用性方面,该书属名人尺牍范文选本,具有借鉴参考价值。该书不仅选文类目丰富,注重实用,且目录详尽,检索便利。全书按尺牍之性质,分门别类,每篇先列主题,便于读者把握尺牍内容,次列标题,小字号靠右排列,顺次是作者姓名,其下右侧小号字标作者之年代,左侧再示以尺牍之类目,计有帝王、学问、经史、考试、仕途、用人等50类,搜罗备至,涵盖广泛,确如序言所说,“菁华搜群言之隐赜,芟烦夷乱,事以群分;剪漫削浮,义缘类聚”,可以“骋千载而通情,悬百金而定字”⑤。

       二、《古今振雅云笺》系托名徐渭之伪书

       《古今振雅云笺》署徐渭纂辑,殊为可疑。其最有力之证,是书中辑录之“公安三袁”尺牍多成文于徐渭过世之后。全书共辑录袁宗道尺牍3篇,袁宏道15篇,袁中道14篇,累计32篇,占了总量的2.7%。尤其是袁宏道、袁中道两人,均是辑录作品较多之作者。由此可见选辑者对“公安三袁”之肯定,亦可推知该书纂辑之时代对“三袁”之推崇。然徐渭是嘉隆间人,生于正德十六年(1521),卒于万历二十一年(1593),“公安三袁”则为隆万间人,其中袁宗道(1560-1600)、袁宏道(1568-1610)、袁中道(1570-1630),两者虽有重叠,却难有交集。尤其是袁宏道与袁中道,年龄与徐渭更是相差悬殊,且历徐渭之世,“公安三袁”也影响有限,难以获得社会之推崇与肯定。

       为更清楚地说明问题,兹以袁宏道之尺牍为例证之。袁宏道,字中郎,号石公,湖广公安人。万历二十年(1588)进士,历任吴县知县、礼部主事、吏部验封司主事、国子博士等职,与兄袁宗道、弟袁中道并有才名,合称“公安三袁”。袁宏道一生著述宏丰,生前即有刊本行世,其《敝箧集》、《锦帆集》、《解脱集》、《瓶花斋集》、《广庄》、《瓶史》、《潇碧堂集》,合称“袁中郎七种”,均系其生前所编订刊刻,故“所分种数及集名,悉合作者原意”⑥。袁宏道著作中尺牍占比较多,据钱伯诚笺校之《袁宏道集笺校》,其《锦帆集》、《瓶花斋集》、《潇碧堂集》各辑录尺牍2卷,《解脱集》1卷,加上未编稿、佚稿及选本中散见之遗佚,其存世尺牍约300篇。徐渭去世时袁宏道25岁,袁氏少敏慧,善诗文,“年方十五六,即结文社于城南,自为社长”⑦,成名较早,万历十六年(1588)中举人,万历二十年(1592)中进士,徐渭生前袁宏道确已成名于世,且也取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故不能完全排除其作品被徐渭辑录之可能。

       然《古今振雅云笺》辑录之袁宏道尺牍15篇,有4篇年代可考,且均录自袁氏之《锦帆集》,另外11篇则未见载于袁宏道诸集中,是为中郎之佚文。《锦帆集》收袁宏道万历二十三年(1595)乙未至万历二十五年(1597)丁酉之作,均成文于徐渭谢世之后,其中年代可考之4篇,辑录情况如下:

       《古今振雅云笺》卷二《与江近之》,万历二十五年(1597)丁酉在无锡作;

       《古今振雅云笺》卷二《与皇甫二泉》,万历二十四年(1596)丙申在吴县作;

       《古今振雅云笺》卷六《寄伯修》,万历二十四年(1596)丙申在吴县作;

       《古今振雅云笺》卷九《答刘子威》,万历二十四年(1596)丙申在吴县作。⑧

       梁任公曰,“世代错迕则事必伪,此反证之最有力者也”⑨,上引数例,确凿了《古今振雅云笺》非徐渭纂辑。

       不仅反证法可证该书系托伪,书中其他记载亦颇可明其踪迹:其一,徐渭自编之《畸谱》、陶望龄所撰之《徐文长传》等传记资料中均未提及有纂辑尺牍一事;其二,文安之《振雅云笺序》中曰“客有传徐文长所删尺牍者”,作者虽未明言托伪,却也没有完全认可这一事实,一“传”字便可传递作者之诸多疑虑;其三,书中题作“武林徐渭文长纂辑”亦属大谬,徐渭籍贯山阴,世所共知,陶望龄所刻《徐文长集》虽有署之会稽者,亦在情理之中。然武林乃杭州之别称,徐渭虽曾短暂入赘妇家,亦曾随幕在杭,却断无将籍贯移向杭州之理。此疑托伪者故意移花接木、惑乱视听,亦或果不知就里而张冠李戴乎?

       徐渭生前并未知名于世,去世若干年后,其作品才由门人商维濬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刊刻行世,此后又经钟人杰、张岱、王思任等编印校辑⑩,又得袁宏道推崇宣扬,才得以名扬后世,故其身后多有托名伪作行世。如明冯时化所撰《酒史》,浙江鲍士恭家别本改题曰徐渭撰(11),《天池秘集》亦系孙一观托名徐渭之伪书(12),以上两种《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均有定论。编入《续修四库全书》之《南词叙录》,据骆玉明等先生之考证,亦非徐渭所作(13)。可见,托伪徐渭并非偶然,《古今振雅云笺》只是其中之一。

       三、《古今振雅云笺》编者及成书过程之考察

       《古今振雅云笺》非徐渭纂辑业已明了,究系何人所编亦颇值玩味。细考之,或与书中所列参订者张嘉和有关。张嘉和其人,史志难觅其踪,然从与之有关的书籍可略窥门径。就笔者所见,流存于世并与之有关的作品有三部:一为《古今振雅云笺》,署为参订者;一为《(皇明)通鉴直解》(十六卷)(14),为撰写者;一为《篇海类编》(二十卷)(15),署张嘉和辑。

       首先,应明确三个“张嘉和”是否同指一人。《古今振雅云笺》署为“茂林张嘉和起祯参订”;《通鉴直解》序末署“古吴葑溪野史张嘉和辑”;《篇海类编附录条目》后有“长洲张嘉和起祯纂辑”(16)。同名同字自不必言,同名同籍者当也无可怀疑。三者所列籍贯,名称虽异,地方实一。“茂林”为苏州之代称,长洲系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696年)析吴县东部分置,据《通典》,长洲因“有吴之长洲苑,因以为名”(17),直到宣统三年(1910年)才撤并,入苏州,故长洲亦可雅称“古吴”。据此判定,以上三书所涉均为同一“张嘉和”无疑。

       三本书同出一人,故共同点较多:一是编排手法相似,都是目次清晰,便于检阅;二是排版格式相似,《通鉴直解》与《古今振雅云笺》均有眉批,内有双行夹注。《古今振雅云笺》与《篇海类编》正文均是九行十八字,所用纸张相同;三是刊印字符相同,不论是正文、夹注还是眉批,三书所用字体、字号均一致。以上特点亦可从不同侧面说明三书出自同一人之手。

       内容方面,《通鉴直解》系参照张居正等所编之《资治通鉴直解》体例,记载明朝历代帝王及名臣史事,从首卷“明太祖朱元璋”起到卷末“甲申殉主忠臣”止,为明代纪传简史,故亦称《皇明通鉴直解》。该书有序有凡例有目次,序言系张嘉和本人自撰,故著作版权清晰,不存在托名之争议。由此可推知:张嘉和具有文字处理和编辑能力,生活之年代则在明末清初。

       《篇海类编》是我国古文献中的一部辞书,本书之编辑刊刻与《古今振雅云笺》极其相似,也是一部托伪之作。对此,前人多有论及,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指出:“旧本题‘明宋濂撰,屠隆订正’。……其书取韩道昭《五音篇海》以部首之字分类编次,舛陋万状。无论宋濂本无此书,即以所引之书而论,如田汝耔、都俞、李登、汤显祖、赵铭、章黼、杨时乔、刘孔当、赵宦光,皆明正德至万历时人,濂何从见之?……屠隆虽不甚读书,亦不至此,殆谬妄坊贾所托名也。”(18)《篇海类编》虽是托伪之作,也有较多舛陋错误,但其价值却不能因此而抹杀。该书不仅入编《续修四库全书》,且为《康熙字典》、《中华大字典》、《汉语大字典》等古今大型辞书多所引用,即是其价值之体现。

       关于《篇海类编》的编纂依据,大致有以下三种说法:《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及刘叶秋先生认为该书取韩孝彦、韩道昭父子之《四声篇海》(亦作《五音篇海》)分类编次(19);王重民先生认为“大抵《篇海类编》本之《洪武正韵》,故托诸宋濂”(20);杨载武先生则认为本之于《详校篇海》(21)。以上争论之焦点,并非讨论是否参考了哪部辞书,而是争论哪部辞书是《篇海类编》所据之底本。本文不拟深究《篇海类编》之所本,以上诸说之提出,必有一定依据。按情理言之,一部辞书之辑纂,必会选择一本辞书为底本,并参考诸多相关书籍,以期取长补短,青出于蓝。可以肯定,《篇海类编》之编纂,必然参考了《四声篇海》、《洪武正韵》、《详校篇海》或与之内容相似之辞书,而且其所参阅之书亦必不限于此。

       同样,《古今振雅云笺》之纂辑,也必然是以一本或几本为底本,并参校其他诸书之长而成的。细考《古今振雅云笺》之篇目,明以前之尺牍似多本自《尺牍清裁》。如《古今振雅云笺》卷一所录,明以前尺牍116篇,均可于《尺牍清裁》中找到,且连文中之夹注亦一并照搬,只字未易。当然并不能据此而判定《古今振雅云笺》所据之底本必是《尺牍清裁》(22),也存在二次传抄之可能。即《古今振雅云笺》以某本为底本,而某本又是以《尺牍清裁》为底本选编的。如托伪杨慎之《古今翰苑琼琚》(23)(十二卷),内容亦多出自《尺牍清裁》。

       王世贞之《尺牍清裁》,是文学鉴赏类尺牍选本之典范,影响深远。尺牍作为一代之文风,广受士林关注,始于明代中叶嘉靖、隆庆之间,其推动者尤以杨慎、王世贞用力最勤。杨慎所编之《赤牍清裁》,为明代最早之尺牍选本。王世贞之《尺牍清裁》,则是在《赤牍清裁》的基础上增修而成的,“是书盖因杨慎原本而增修之。慎所录自《左》、《史》,迄于六朝,共为八卷。世贞益为二十八卷,复采唐代至明之作通为六十卷。又旁搜稗史,得梁、隋以前佚作四十余条,为《补遗》一卷。”(24)从《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辑录之情况看,王世贞增辑本初刻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共二十八卷,书名仍为《赤牍清裁》,署杨慎辑、王世贞增辑。隆庆五年(1571)增编为目前所传之六十一卷《尺牍清裁》,为自刻本,此后有多种刻本行世(25)。《尺牍清裁》为明代中叶尺牍文选之集大成者,系后世选本之典范,影响深远。卢恭甫《国朝名公翰藻序》云:“明之书记至嘉隆、万历之岁而愈娴郁可餐,盖自杨用修、王元美两先生勒成之,其书纵横,光烛士林,具载□两集中。”(26)由《尺牍清裁》之一再刊刻与后世之深远影响,当可推知《古今振雅云笺》之编辑,以《尺牍清裁》为底本之可能性最大。

       《古今振雅云笺》中所选辑之明人尺牍,似非本自《尺牍清裁》。首先,《尺牍清裁》辑录明人作品较少,仅4卷录49人,而《古今振雅云笺》所录明人作家作品较多;其次,即使《尺牍清裁》辑录之明人作者,《古今振雅云笺》所选也与《尺牍清裁》之辑文颇不相同。故《古今振雅云笺》所选之明人尺牍,应是另有所本。明末之世,单录明人尺牍之选本亦颇多,如《选入翰苑琼琚书目》所列,就有《国朝名公尺牍》、《当朝书启》、《国朝名公书启》、《国朝名公翰藻》、《国朝名公小简抄》等,从书名均可判断系明人尺牍之专辑。因明人之尺牍选本没有像《尺牍清裁》一样的权威版本,故很难考究《古今振雅云笺》所选明人尺牍所据之底本。但大致是从各选本中二次选辑而来,是颇可确凿的。前文所述袁宏道所录之尺牍,有11篇未见载于其专著,即是明证。为免骈枝之累,此不赘述。

       综上分析,《篇海类编》及《古今振雅云笺》两书之编撰、排印、托伪及性质(均偏重实用性)等均存在诸多相似之处,加上两书分别有“长洲张嘉和起祯纂辑”、“茂林张嘉和起祯参订”等签署,再参考《皇明通鉴直解》之撰,证明张嘉和具有较强的文字编撰能力,种种迹象表明,张嘉和才是《篇海类编》及《古今振雅云笺》之真正纂辑者,至少也是组织编撰者(类似今之主编)。又从诸书编撰之总体质量看,正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推测的,张嘉和之身份“书贾”似更准确。据《苏州市志》记载,苏州是明代全国知名的刻印书中心,明代中叶正德、嘉靖年间,出现的翻刻、仿刻宋版书热,即发端于苏州私刻、坊刻,其精刻、精印者几可乱真。尤其是万历至崇祯数十年间,湖州、歙县的刻工移居苏州,进一步推动了苏州刻书业的发展。坊刻、私刻有名实可考者均超过300家(27)。故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云:“凡刻书之地有三,吴也,越也,闽也。……其精,吴为最;其多,闽为最;越皆次之。”(28)“凡姑苏书肆,多在阊门内外及吴县前。书多精整,率其地梓也”(29),此记载之“姑苏书肆”地点正与张嘉和所署之“茂林”、“古吴”、“长洲”、“葑溪”暗合,此亦可为上述推论之佐证。

       综上所论,兹略述《古今振雅云笺》纂辑者张嘉和之简况如下,以备考稽补正:

       张嘉和,苏州长洲人,字起祯,号葑溪野史,明末清初书贾,有文才,撰《通鉴直解》十六卷,编纂《古今振雅云笺》(十卷)、《篇海类编》(二十卷)等,颇为后世所重。

       四、《古今振雅云笺》成书年代及刊印情况之推测

       《古今振雅云笺》之编纂者及其成书过程业已明了,兹就其成书年代及其刊印情况作些探讨。从序言推断,该书编订时间当不晚于崇祯四年(1631)。文安之作序之时,书稿当已大致编辑完成,这从序文“客有传徐文长所删尺牍者,余受而披之”即可明了。序末文安之落款为“赐进士第出身国史检讨夷陵铁庵文安之书于玉堂之署”,此落款给我们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即文安之撰写序言时官职为国史检讨,并且写序之地点也是在翰林院(翰林院亦称玉堂)。据《明史》卷297《文安之传》记载:“文安之,夷陵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除南京司业。崇祯中,就迁祭酒,为薛国观所构,削藉归。”据此可推知,文安之天启二年(1622)中进士,并由庶吉士而授检讨。明代之选馆制度不像清代那么严密,没有严格规定必须三年散馆授官,从明史诸官履历情况看,明代庶吉士担任时间一般一到三年不等,按照最短一年计算,其授检讨之职应是在1624年以后。又据《明史》卷266《申佳胤传》:“申佳胤,字孔嘉,永年人。崇祯四年进士。……大学士薛国观倾少詹事文安之。安之,佳胤座主也,事连佳胤,左迁南京国子博士。”据此可知,崇祯四年(1631)文安之曾担任主考,则迟至该年,文安之必然已卸职检讨,左迁为国子监司业或祭酒了,因明代主考例由国子监主官担任。因此可断定,文安之《振雅云笺序》必然作于天启四年(1624)至崇祯四年(1631)之间,故该书成书之年代必不晚于1631年。

       然现存《古今振雅云笺》刊印之日期,则又不会早于崇祯十年(1637)。因书中卷十所辑录之钱谦益《缄刺史胡孝辕》及胡震亨之《缄宫詹钱受之》两文,成文于崇祯十年(1637)之后。孝辕系胡震亨之字,受之则是钱谦益字。从两份尺牍内容看,《缄刺史胡孝辕》当是回复《缄宫詹钱受之》之作品,为明辨之,兹录于下:

       谈苑序缄宫詹钱受之 胡震亨

       太公《谈苑》一编,汇史部诸家而撮其长,洵千古奇撰,必传无疑。一序心许久之,今始得脱稿,则吏之日夺于冗,家之日更夺于懒也。然六朝文,敲琢亦大不易。茂生兄坐迫,见不肖腐毫状,想能道之。政不欲草草相塞,呕出一点血谢数年稽诺愆。且便索润华物,分玉堂草麻之半耳,咲笑。刻成祈赐全帙三,分儿辈藏架为幸。

       谈苑缄刺史胡孝辕 钱谦益

       《谈苑》之序,虚首简以待者,数年于此矣。邮筒远来,忽得惠赐,长跽捧读,回环再三。譬诸卿云下垂,河汉倒流,耳目骇掉,心神眩惑。已乃披寻经纬,分擘肌理,则见其镕冶经典,劳笼子史,日光玉洁,云诡波涌。疏其淹通,既虑周而藻密;叩以沉寂,亦味深而志隐。信可谓后劲潘、陆,并驱徐、庾者矣。先人有幸,当默举于九京;小于(子)何知,有衔感于没世耳。后有子云,岂曰玄之尚白,定诸子政,亦云皆以杀青。聊裁短章,敬谢明德。伏惟亮察,不尽愿言。

       上引两文,显系套函,这在书中并不多见。《谈苑序》与《谈苑》系指尺牍涉及之主题,均为编者所加。《缄宫詹钱受之》应是《谈苑序》(指胡震亨所作之《谈苑序》文章,与编者所加之《谈苑序》无关)之随函。《缄刺史胡孝辕》一文,《牧斋初学集》、《牧斋有学集》、《牧斋杂著》中均未见著录。然从尺牍内容看,两封书函内容翔实、文字老练,尤其是《缄宫詹钱受之》,脉络分明,事迹清晰,断非书贾之活套伪作。且尺牍标题均标明对方任职官衔,所标职务又均有履历可寻,更增其真实性。如钱谦益之“宫詹”,即其任职詹事府之省称。据《钱牧斋先生年谱》,天启四年(1624年),钱谦益“以太子谕德兼翰林院编修,充经筵日讲官,历詹事府少詹事”,又于崇祯元年(1628年)“荐擢詹事,转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协理詹事府事”,年底即因阁讼削职,直到明亡均未起复。南明初立,起为礼部尚书,时在崇祯十七年(1644)(30)。故自天启四年(1624年)起至崇祯十七年(1644)履新任礼部尚书止,钱谦益官职名皆可称“宫詹”。因此,胡震亨之《缄宫詹钱受之》当作于1624-1644年之间。

       再从胡震亨任职“刺史”之年推断,文章创作之年可更趋精确。胡震亨明史无传,其履历简要记之于相关方志。据《光绪嘉兴府志》:“胡震亨(1569-1645),字孝辕,为诸生,即以经济自负,万历丁丑举于乡。知合肥县,吏治之余,留意韬钤,尝与刘綎论兵,綎心折。时议举边才,不果。崇祯季年,荐补定州知州。擢员外郎,乞归。”(31)孝辕一生仕宦无多,钱氏尺牍中“刺史”当指胡震亨出任定州知州之事。据《定州志》记载,胡震亨知定州,时在崇祯十年(1637),并于崇祯十二年卸任定州知州,由陆文衡接替(32)。故可推知《缄刺史胡孝辕》必作于1637年之后。再从尺牍中“则吏之日夺于冗,家之日更夺于懒”可知,其《谈苑》序文并非作于知州任上,即便乞归之后也应是拖了一段时间才完工的,故《缄宫詹钱受之》的创作时间当不早于1639年。综上,胡震亨与钱谦益之尺牍创作时间在1639-1644年之间,则可知《古今振雅云笺》刊印之年当不早于1639年。

       然而并不能据此就判定该书编于崇祯末年,只能说明目前所见之《古今振雅云笺》刻本刊印时间在1639年之后。最大的可能,钱谦益与胡震亨之尺牍应是《古今振雅云笺》编好之后刊印或重印时所追加或挖改,不能排除曾有不含胡、钱两文的早期《古今振雅云笺》刊本行世。另有一个现象颇可关注,《古今振雅云笺》卷九、卷十均属通用类,除卷九前4篇为明以前作品,其他都为明代尺牍,且篇幅均较长,故卷九收文仅81篇,卷十仅53篇,与前八卷收文均超过120篇大不相同。前已述及,《古今振雅云笺》从大致编辑完成到目前流传之刻本,经历了一个较长的持续翻印和编辑修改的时间跨度,不能排除类似《缄宫詹钱受之》的其他尺牍在此期间被编入。如卷九收入之张明弼尺牍2篇,目录中排在一起,但正文中两篇之间却夹入王焞之短简《缄王父母》,目录与正文错乱。且张明弼之《答黄石斋太史》各段之下均有大段夹注,与其他尺牍文末笺注不同。张明弼(1584年—1652年),为明末清初文学家,崇祯六年(1633)举人,成名较钱谦益为迟,故张氏之尺牍也必为事后追加,且从编排之错乱混杂看,挖改之可能性更大。

       明清刻书,以梓后补编补刻补辑为常事,如《尺牍清裁》(六十卷)有补辑一卷,《古今濡削选章》有数百篇增补之尺牍附刻于各卷末。为求全璧,许多选本在《凡例》中也会说明大意,征集稿件,如《古今濡削选章凡例》:“不佞贫乏藏书,椎少交好,故不免有遗珠之恨也。梓后海内肯以藻语相遗,不佞仍当编入,愿高雅共为玉成焉。”(33)而《古今振雅云笺》因托名徐渭,故只能挖改补编。挖改补编之原因主要是作为商业性较重的尺牍选本,希望尽可能多地收录时人名作,以期提高身价,扩大影响。如所增之胡震亨、钱谦益、张明弼等皆系当世硕儒,影响颇大,尤其是钱谦益,为东林党魁,诗坛盟主,从者云集,俨然文坛执牛耳者,故辑录一二以添声色。且明代之活字印刷术,一旦制成木板,就可以长期保存并随时改易正文,故流行之书刊,往往一印再印,内容也常视情况挖改增删。这也可以解释何以胡震亨、钱谦益等后加之尺牍仅见于卷九、卷十,且各仅收录一二则而已之原因,主要是考虑成本因素及挖改方便。

       五、从《古今振雅云笺》看明清尺牍文选的商业化特征

       明清托伪之尺牍选本颇多,主要集中在应用借鉴类中。除《古今振雅云笺》外,如前文已涉及的《古今翰苑琼琚》托伪杨慎,《历朝翰墨选注》托伪屠隆(34)等,均属此类。凡此类选本,所署为知名大家者,均需特别留意,尤其是署名明代中叶以前的作家作品,则必为托伪无疑。此外,亦不乏托伪名人,张冠李戴、向壁虚构之专门活套伪书,较著名的如《六如居士尺牍》、《唐伯虎尺牍》、《唐六如先生笺启》,据考证,除《唐伯虎尺牍》真伪掺杂外,其他均是向壁虚构的活套范文,《六如居士尺牍》以史事为据虚拟尺牍,《唐六如先生笺启》则以陆昭容、秋香、谢天香、罗秀英等《八美图》、《三笑姻缘》小说中人物为托捏造书函(35)。

       凡是托伪之书,多因书贾竞利,其书商业化特征明显,大致言之,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剽窃古籍,古人版权意识不强,所编商业化之书刊往往抄袭前人作品,如《古今振雅云笺》、《古今翰苑琼琚》等均多依《尺牍清裁》而编订,省时省力又不乏书籍质量和档次;二是增加眉批,商业性书刊所针对的消费群体普遍文化水平不高,需以眉批对文中个别内容予以提示、说明和注解,此外,书眉留白亦可增加版面之美观度。故《古今振雅云笺》、《篇海类编》等伪书均有眉批。且从《古今振雅云笺》之眉批看,总体总量不高;三是名人作序,为提升书籍之身价和“真实性”,伪书往往由名人作序,甚至托名作序,此风与当下之习俗略同;四是便于检索,书贾作伪,实为射利,故书刊多注重实用性。因此《古今振雅云笺》、《历朝翰墨选注》等尺牍选本均编目详尽,便于检索,以利随查随用。相反,注重文学性之《尺牍清裁》则未予编目。以上是托伪制伪的典型套路,但并非所有伪书兼具以上特征。这些特征虽不能作为判定真伪之标准,却也可以作为检伪之参考。

       尺牍类伪书盛行,除书贾竞利外,与明清时期社会习俗及印刷技术的发展不无关系。首先,明清时期盛行尺牍之风。受杨慎、王世贞等推动,“不能言而言之、不得言而言之、不可以言而言之”(36)者往往付诸尺牍。“甚至是住在同一城市而且离得很近的朋友,也是书信往返,而不见面谈话。”(37)因此,尺牍选本广受追捧。市场需求催生产品商业化,以致“啖名俗子,褒然千金享之”(38)。

       其次,商人群体对尺牍有需求。明代中叶以来,社会思潮发生了巨大变化,大批士人弃儒就贾,形成了士商互动与合流,商人地位提升,并成为继士族阶层之后最有文化的一个社会群体(39)。书商则是商人群体中最有文化的一类,往往兼具商人与知识分子的双重身份,不仅刻书印书,往往还会编书撰书。商人对书仪活套之类的应用型书籍需求强烈,不仅热衷购置,而且还自己编印:“这些书可以说是商人为自己的实际需要而编写的,并且也是由商人刊行的。明、清商业书是从商人观点所编写的日用百科全书,从天文,地理、朝代、职官、全国通商所经的里程道路、风俗、语言、物产、公文书信、契约、商业算术、以至商业伦理等无所不包。从这类书的大量出版和一再刊刻,我们可以看到商人必须对他们所生活的客观世界具有可靠的知识。”(40)事实上,《古今振雅云笺》等书籍的消费群体主要也是面向商人。

       第三,印刷术的进步也促进了伪书的发展。明清伪书盛行,与明代木活字印刷术的应用有较大关系。对此,《利玛窦中国札记》里的描述颇为真切:“他们的印刷方法有一个明确的优点,即一旦制成木板,就可以保存起来并可以用于随时随意改动正文。也可以增删,因为木版很容易修补。而且用这种方法,印刷者和文章作者都无需此时此地一版印出极大量的书,而能够视当时的需要决定印量的多少。……正是中文印刷的简便,就说明了为什么这里发行那么大量的书籍,而售价又是那么出奇地低廉。没有亲身目睹的人是很难相信这类实事的。”(41)正是因为技术的进步与生产成本的低廉,晚明书贾基于牟利的需求,几乎无书不刻,而且随意改易,以致“明人刻书而书亡”(42)。隆万以来,渐受文人重视之尺牍文学,自然也是坊间追捧之对象,以致托名伪造、张冠李戴、向壁虚构,无所不用其极,《四库全书》拒收尺牍,只怕与此不无关系。

       注释:

       ①《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1642页。

       ②据《选入翰苑琼琚书目》,天启年间已有“书啓之类约百种”,所列如《尺牍类选》、《古今尺牍玉函》、《古今名公尺牍》等达62种之多。《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第四册,齐鲁书社,2001年,第360-361页。

       ③《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册收入拼版影印《古今振雅云笺》,北京出版社,1997年,第1-292页。本文所据之版本与此本同,文中相关引文均可以该本为据。后文所引《古今振雅云笺》原文只标卷数,不再一一出注,特此说明。

       ④⑤文安之:《振雅云笺序》,《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册,北京出版社,1997年,第3、4页。

       ⑥钱伯诚:《袁宏道集笺校》凡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页。

       ⑦袁中道:《吏部验封司郎中中郎先生行状》,《袁宏道集笺注》附录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650页。

       ⑧钱伯诚:《袁宏道集笺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308、262、232-233、243-244页。

       ⑨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外二种)》,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120页。

       ⑩《徐渭集》出版说明,中华书局,1983年,第3页。

       (11)《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16“酒史”条:“《酒史》六卷,内府藏本,明冯时化撰。……又浙江鲍士恭家别本,其文并同,而改题曰徐渭撰。案书中所载有袁宏道《觞政》、《酒评》。渭集虽宏道所编,然宏道实不及见渭,渭何由收宏道作乎?其为坊贾伪题,明矣。”中华书局,1960年,第1001页。

       (12)《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31“天池秘集”条:“《天池秘集》十二卷,直隶总督采进本,旧本题明徐渭编,武林孙一观校。案渭,嘉靖中人,有《笔元要旨》,已著录。是编所载如叶向高、陈继儒之类皆在其后,渭安得见其诗文,盖即一观所辑,伪托于渭也。”中华书局,1960年,第1121页。

       (13)骆玉明、董如龙:《〈南词叙录〉非徐渭作》,《复旦学报》1987年第6期,第71-78页。据该文考证,《南词叙录》之作者或为号“天池”之陆采,若该推论成立,则该书或并非有意托伪徐渭,而是后人误传误解所致。

       (14)《通鉴直解》参看《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055册,北京出版社,1997年,第371-733页。

       (15)《篇海类编》参看《续修四库全书》(经部),第0229、023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537-680页、第1-322页。

       (16)《篇海类编》,《续修四库全书》(经部),第0229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555页。

       (17)杜佑:《通典》,中华书局,1988年,第4827页。

       (18)永瑢:《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43,中华书局,1965年,第372-373页。

       (19)刘叶秋:《中国字典史略》,中华书局,1983年,第211页。

       (20)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62页。

       (21)杨载武:《〈篇海类编〉真伪考》,《西华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1期,第31-34页。

       (22)王世贞编:《尺牍清裁》(六十卷补遗一卷),明隆庆刻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309册),齐鲁书社,1997年,第162-421页。

       (23)《古今翰苑琼琚》,明天启刻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第四册),齐鲁书社,2001年,第355-696页。《古今翰苑琼琚序》系托伪之书,知之甚明。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92曰:“古今翰苑琼琚,旧本题杨慎编,其书饾饤补缀,类乡塾兔子园册子,中间割裂尚书,尤为庸妄,疑非慎之所编也”。该书《选入翰苑琼琚书目》所列之参考书,多成书于杨慎(1488年—1559年)去世之后,如《尺牍清裁》便是杨慎去世之后王世贞在其所编之《赤牍清裁》基础上增编而成的。

       (24)永瑢:《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92,中华书局,1965年,第1749-1750页。

       (25)可参看《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现存王世贞增辑之二十八卷本《赤牍清裁》有两种刻本,六十卷本《尺牍清裁》有三种刻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1642页。

       (26)凌迪知编:《国朝名公翰藻》,《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313册,齐鲁书社,1997年,第120页。

       (27)陈晖主编:《苏州市志》,第三册,江苏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807-825页。

       (28)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中华书局,1958年,第56-57页。

       (29)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中华书局,1958年,第56页。

       (30)金鹤冲:《钱牧斋先生年谱》,见《牧斋杂著》附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930-952页。

       (31)《中国方志丛书·浙江嘉兴府志》卷56,成文出版社,1970年,第1575页。

       (32)《中国方志丛书·河北省定州志》卷9,成文出版社,1969年,第912页。

       (33)李国祥:《古今濡削选章》,《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第29册,齐鲁书社,2001年,第4页。

       (34)《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93“翰墨选注十二卷”条下云:“旧本题明屠隆撰。是书皆历代尺牍,谬妄不可殚述。……隆虽纵诞之士,不以学问名,然其陋不应至是,必书肆伪托也。”

       (35)参看买艳霞:《几种署名唐寅著作真伪考辨》,《东南大学学报》2010年第6期,第89-92页。

       (36)王思任:《陈学士尺牍引》,《谑庵文饭小品》,《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36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36页。

       (37)利玛窦、金尼阁著,何高济等译:《利玛窦中国札记》,中华书局,1983年,第29页。

       (38)谢肇淛:《五杂组》,中华书局,1959年,第408页。

       (39)余英时:《士商互动与儒学转向》,《士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527-576页。

       (40)余英时:《中国近世宗教伦理与商业精神》,《士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68页。

       (41)利玛窦、金尼阁著,何高济等译:《利玛窦中国札记》,中华书局,1983年,第21-22页。

       (42)陆心源在《仪顾堂题跋》卷1《六经雅言图辨跋》中对明人妄改乱刻古籍有所批判,曰:“明人书帕本大抵如是,所谓刻书而书亡者也。”《国家图书馆藏古籍题跋丛刊》,第17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2年,第2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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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雅云子”古今伪书研究_明朝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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