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汉赋》辑校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赋论文,辑校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2491(2004)02-0069-09
汉赋是汉代的代表文学样式,历来与楚辞、唐诗、宋词、元曲并称。过去学者们研究汉赋,主要是依靠清代严可均辑校的《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的《全汉文》和《全后汉文》。但由于严辑《全汉文》和《全后汉文》是汉代各种体裁文章的总集,汉赋作品分散收录在各个作家的名下,因此,很难看清汉赋的总体面貌,单独查阅汉赋也颇为不便。因此,大家迫切需要像《全唐诗》《全宋词》那样一部网罗有汉一代赋体文学的总集。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三位先生辑校的《全汉赋》的出版,正好顺应了汉赋研究的客观需要,受到读者的喜爱,是很自然的。此书由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4月出版;1997年3月重印,又作了订正和增补。增订本收录了汉代89位作家的赋作308篇(其中完整或基本完整的约100篇,存目31篇,余为残篇)。与严可均辑校的《全汉文》和《全后汉文》相较,《全汉赋》补辑的完整或基本完整的赋篇有2篇,残篇有7篇,存目有31篇。尽管此书补辑的这40篇严辑失收或未收赋作存在误收、重收等问题,在辑佚方面还是有贡献的。汉赋异文讹字甚夥,残篇断句颇多,因此,校勘任务十分艰巨。严辑虽然也对每篇赋作了校勘,但囿于体例,往往点到为止,未作详细说明。《全汉赋》则于每篇赋均附有“校记”,辑录了不同版本的异文和前人的校勘成果。如此详细地排比汉赋异文,这也是首次。正因为如此,此书已成为汉赋研究者案头必备的要籍。我在教学研究中,常常翻阅此书,发现辑校中也存在一些问题。兹不揣谫陋,将一孔之见胪列于下,望得到方家教正。
一 辑录方面存在的问题
1.误收了虽尚铺陈但非韵文的作品
赋是一种尚铺陈的韵文。但此书收录的东方朔《非有先生论》(《文选》卷五十一列入论类)和司马相如《难蜀父老》(《文选》卷四十四列入檄类),虽尚铺陈,却非韵文。尽管清人姚鼐《古文辞类纂》辞赋类即收此二篇,然终觉未安。
2.遗漏了属于此书确定之范围内的赋体作品
据“前言”和“凡例”,此书对汉代作家凡以“赋”名篇的作品和七体、设论类作品一概收入。这三类作品,此书大体是收录齐备的,但尚有遗漏。漏收的以赋名篇的作品有东方朔《大言赋》(见《永乐大典》卷一二○四三《酒》“赐方朔牛酒”条)、扬雄《河水赋》(《水经注》卷二十四《瓠子河注》引两句)(注:《水经注》卷二十四《瓠子河注》:“故扬雄《河水赋》曰:‘登历观而遥望兮,聊浮游于河之岩。’”《汉书》卷八十七上《扬雄传》所载扬雄《河东赋》,中有:“登历观而遥望兮,聊浮游以经营。”两者字句大同小异。不知《水经注》所引《河水赋》是否《河东赋》之讹?姑录以备考。)、《虎赋》(《唐钞文选集注汇存》卷七十九任昉《奏弹曹景宗》注引四句)、班彪《游居赋》(《水经注》卷九《荡水注》引一句)、李尤《果赋》(旧题南朝任昉《述异记》下引两句)、王延寿《千秋赋》(《岁时广记》卷十六引了赋序)、杨修《大阅赋》(存目,见《古文苑》卷七王粲《羽猎赋》章樵注引挚虞《文章流别论》)、王粲《感丘赋》《喜霁赋》《述征赋》(存目,均见陆云《与兄平原书》)、陈琳《悼龟赋》(《韵补》卷一真部阐字、韫字、怨字注引)、《武猎赋》(存目,见挚虞《文章流别论》)。漏收的七体类作品有郦炎《七平》(存目,见郦炎《遗令书》)。漏收的可以视作赋的设论类作品有应瑒《释宾》(残文,见《全后汉文》卷四十二)。漏收的可以视作赋的论类作品有崔骃《博徒论》(见《太平御览》卷三百八十二)、张升《反论》(《文选》卷三十一鲍照《代君子有所思》和卷四十陈琳《答东阿王笺》李善注及《左传》昭公七年《正义》引)。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称贾谊过湘水“为赋以吊屈原”,《文选》卷六十录其作,题为《吊屈原文》,归入吊文类;而《历代赋汇》录其作,则题为《吊屈原赋》,而归入览古类。此古人吊文与赋不分之例。此书收录了贾谊《吊屈原赋》,却漏收了蔡邕《吊屈原文》(见《北堂书钞》卷一百二,《艺文类聚》卷四十)、王粲《吊夷齐文》(见《艺文类聚》卷三十七)。
3.失收了大量可以归入汉赋范围的作品
要纂辑《全汉赋》,必须确定其范围。范围既不宜过宽,亦不宜过窄;过宽则会泛滥无归,导致将赋与其他文体混淆,模糊人们的认识;过窄则会限制视野,影响人们对一代赋体文学全貌的正确认识。尽管人们对赋的内涵与外延争议颇多,人言言殊,难以一致,但有两点还是大致为大家所认可。一是《汉书·艺文志》所说的“不歌而诵谓之赋”,二是《文心雕龙·诠赋》所说的“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由此可知,赋是一种韵文(异于骈文、散文),以尚铺陈为特色(异于一般的抒情诗体)。我们现在要编纂汉赋总集,就应以此作为收录标准,据此确定收录范围。因为是一部分体断代文学总集,则采集应务求完备。此书收录范围,如果按《文选》的文体标准来看,共收录了赋、七、设论、论、檄、吊等六类文体的作品。这样确定的汉赋范围,未免过于狭窄。事实上,《文选》的骚、辞、颂、符命类作品,有的即是赋,有的极似赋,亦宜酌情收录,未可一概摒弃。本书辑校者既承认这一事实:“《史记》《汉书》中,大多数情况是把辞包融于‘赋’之中的。”但又认为:“从文体来说,辞是辞,赋是赋,两者有明显的区别”(《前言》)。故此书凡楚辞体作品概不收录。事实上,《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将赋分为屈原赋之类、陆贾赋之类、孙卿赋之类、杂赋之类四类,即将辞归入赋。如果依照汉人辞、赋不分的观念,遵循《汉书·艺文志·诗赋略》确定的汉赋范围,将辞也视作赋,则可补录一大批作品。如《楚辞章句》中所载的汉人贾谊《惜誓》、淮南小山《招隐土》、东方朔《七谏》、严忌《哀时命》、王褒《九怀》、刘向《九叹》、王逸《九思》,均可辑录。在汉代,不唯辞与赋不分,骚与赋亦常纠缠,骚体诗亦被视作骚体赋。如,《史记·吕后本纪》、《汉书·高五王传》所载赵幽王刘友所作骚体诗《歌》一首,清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以为即《汉书·艺文志》“屈原赋之类”所录“赵幽王《赋》一篇”,赋史专家马积高亦如是言。《后汉书》卷八十三《逸民列传》所载梁鸿《适吴诗》,《赋史》亦称之为《适吴赋》。他若刘彻《秋风辞》《瓠子歌》、扬雄《反离骚》,《古文辞类纂》均归入辞赋类。息夫躬《绝命辞》、班彪《悼离骚》、应奉《感骚》三十篇等骚体诗,古今许多学者亦称为骚体赋,作赋看待。本书辑校者又认为:“汉代的‘颂’……是一种专门用于颂扬某种事物的文体,与作为文体的赋是有区别的,因此本书没有收入这类作品。”(《前言》)颂与赋固有区别,将汉人所作的颂全部纳入赋的范围固不可,但将汉人颂类作品一概拒收,亦未允当。从战国时代开始,赋即可以颂名,故屈原赋中有《橘颂》。汉人赋、颂亦往往不分,如《文选》卷十七所载王褒《洞箫赋》,《汉书·王褒传》称作《洞箫颂》;《古文苑》卷五所录班固《终南山赋》,章樵《古文苑注》云一作《终南山颂》,《文选》卷四左思《蜀都赋》李善注引作《终南颂》;《文选》卷十二郭璞《江赋》李善注引刘騊駼《玄根赋》,《北堂书钞》卷一○九引作《玄根颂》;《艺文类聚》卷九二所录班昭《大雀赋》,《太平御览》卷九二二引《曹大家集》称作《大雀颂》;《艺文类聚》卷四十四所录蔡邕《琴赋》,《文选》卷三十陆机《拟古诗十二首》李善注引作《琴颂》;枚乘《笙赋》、刘玄《簧赋》、傅毅《琴赋》,马融《长笛赋序》均称之为“颂”。《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孙卿赋之类”著录有“李思《孝景皇帝颂》十五篇”,亦为将颂视作赋之证(按:此书不承认颂是赋,书末所附《〈汉书·艺文志〉汉赋目录》,遂将属于“孙卿赋之类”的“李思《孝景皇帝颂》十五篇”删除,这样更改历史记载,也是不妥当的)。因此,择汉人所作颂中极似赋者纳入汉赋范围,还是必要的。《太平御览》卷五百八十八引挚虞《文章流别论》曰:“若马融《广成》《上林》之属,纯为今赋之体,而谓之颂,失之远矣。”刘勰《文心雕龙·颂赞》亦云:“马融之《广成》《上林》,雅而似赋。”则马融《广成颂》《上林颂》,可归入汉赋范围。《太平御览》卷五百八十八:“永平中,神雀群集,孝明诏上《神雀颂》。班固、贾逵、傅毅、杨终、侯讽五颂,文比金玉,今佚。”此本《论衡·佚文》,唯文字小异。《隋书》卷三十五《经籍志》有《神雀赋》一卷,后汉傅毅撰,则此五颂亦可称赋,当作为存目,辑入《全汉赋》。他若王褒《碧鸡颂》、傅毅《窦将军北征颂》《西征颂》、崔骃《四巡颂》(《包括《东巡颂》《南巡颂》《西巡颂》《北巡颂》)(注:崔骃《四巡颂》,严辑《全后汉文》卷四十四所录为残篇,日藏弘仁本《文馆词林》卷三四六所载为完篇。)、班固《高祖颂》《东巡颂》《南巡颂》《车骑将军窦北征颂》、黄香《天子冠颂》、马融《东巡颂》(注:马融《东巡颂》,严辑《全后汉文》卷十八所录为残篇,日藏弘仁本《文馆词林》卷三四六所载为完篇。)、史岑《出师颂》、刘珍《东巡颂》(注:此颂严辑未收,日藏弘仁本《文馆词林》卷三四六载有全文。),均是以铺陈为特色的韵文,极似赋,故亦应辑入。而像王褒《圣主得贤臣颂》,尽管似赋,但不押韵,则不当辑入。此外,《文选》卷四十八符命类所录司马相如《封禅文》、扬雄《剧秦美新》、班固《典引》,既为韵文,又尚铺陈,亦该归入赋的范围。《古文辞类纂》辞赋类即收录有《封禅文》。《古文苑》卷十七杂文类所录王褒《僮约》《责髯奴辞》,虽不以赋名篇,实亦赋体,乃后世俳谐体俗赋的滥觞,更不可忽略。中山靖王刘胜《闻乐对》、班固《奕旨》,亦赋体,均宜收录。
4.误收了晋代人的作品
拿《全汉赋》辑录的汉赋与严可均辑校的《全汉文》和《全后汉文》相较,新补的完整或基本完整的有两篇,一篇是1993年在江苏连云港东海县尹湾村汉墓发掘出土的汉代《神乌赋》(第760-761页),一篇即郑玄《相风赋》(第614页)。郑玄《相风赋》,《全汉赋》系据宋代李昉等撰《太平御览》卷九《天部九·相风》补录,内容如下:“昔之造风者,其知自然之极乎?其达变通之理乎?上稽天道阳精之运,表以灵乌,物象其类;下凭地体安贞之德,镇以金虎,玄成其气。风云之应,龙虎是从。观妙之徵,神明所通。夫能立成器以占吉凶之先见者,莫精乎此。乃构相风,因象设形。蜿盘虎以为趾,建修竿之亭亭。体正直而无挠,度径挺而不倾,栖神乌于竿首,候祥风之来征。”(按:《全汉赋》所载此赋标点错误较多,还有文字讹误,我引用时均作了更正。)又,唐代虞世南撰《北堂书钞》卷一百三十《仪饰部一·相风十二》“能立成器”条,明代陈禹谟补注曰:“傅玄《相风赋》云:昔之造相风者,其知自然之极乎?其达变通之理乎?观妙之微,神明可通。夫能立成器以占吉凶之先见者,莫精乎此。乃构相风,因象设形。蜿盘兽以为趾,建修竹之亭亭。体正直之无挠,度经高而不倾,栖神乌于竿首,候祥风之来征。”又“知自然”条注云:“傅玄《相风赋》,见上。”又“摇羽其首,丹漆弗形”条引傅玄《相风赋》云:“籊籊竹竿,在武之庭。”又“俟风来征”条云:“傅玄《相风赋》,见上。”唐代欧阳询撰《艺文类聚》卷六十八《仪饰部·相风》云:“晋傅玄《相风赋》云:昔之造风者,知其自然之极乎?其达变通之理乎?观妙之微,神明可通。夫能立成器以占吉凶之先见者,莫精乎此。乃构相风,因象设形。蜿盘兽以为趾,建修竿之亭亭。体正直之无挠,度经高而不倾,栖神乌于竿首,俟祥风之宋征。”将《太平御览》所引郑玄《相风赋》和《北堂书钞》、《艺文类聚》所引傅玄《相风赋》对照,除了个别文字有异外(不同者打了着重号),大体相同,唯《太平御览》所引郑玄《相风赋》多以下几句:“上稽天道阳精之运,表以灵乌,物象其类;下凭地体安贞之德,镇以金虎,玄成其气。风云之应,龙虎是从。”据《北堂书钞》四次引用此赋,我们可以看出,三书所录《相风赋》均为摘录。关于《太平御览》的编纂情况,南宋目录学家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四十六曾指出:“《太平御览》一千卷,以前代《修文御览》、《艺文类聚》、《文思博要》及诸家参译条次修纂。”此书卷九《天部九·相风》,编纂时很明显参考了《艺文类聚》卷六十八《仪饰部·相风》,但由于粗疏大意,却将晋代傅玄《相风赋》张冠李戴为东汉郑玄《相风赋》。清人严可均将此赋录入《全晋文》卷四十五《傅玄集》,并在文末校注中早就说过:“《北堂书钞》一百三十、《艺文类聚》六十八并作傅玄,《御览》九误作郑玄,近人辑《康成集》载此赋,非也。”《全汉赋》没有留意严可均的考辨,仍沿袭《太平御览》张冠李戴的错误,殊为遗憾!
5.误将一赋当作两赋
汉代文章,作者多未命题,今见之题目,多为后人所加,故题无定名。所以苏顺《叹怀赋》,亦作《咏怀赋》;王逸《织机赋》,亦作《机妇赋》《机赋》;枚乘《柳赋》,亦作《忘忧馆柳赋》;《梁王菟园赋》,亦作《菟园赋》;司马相如《哀二世赋》,亦作《吊秦二世赋》;贾谊《鵩鸟赋》,亦作《鵩赋》。我们不能因为一赋有二名或三名,就将一赋误为二赋或三赋。孔广陶校注本《北堂书钞》卷一一二所引徐幹《从西戎征赋》“总螭虎之劲卒,即矫涂其如夷”两句,此书将其作为残句附在徐幹《西征赋》后(第622页)。将《从西戎征赋》与《西征赋》合为一篇,大致是不错的(注:俞绍初辑校《建安七子集》据陈禹谟校注本《北堂书钞》题作《从征赋》(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48页),韩格平著《建安七子诗文集校注译析》据孔广陶校注本《北堂书钞》题作《从西戎征赋》(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版第340页),均作为只剩残句的赋篇单独编入《徐幹集》。他们两人的意见也值得考虑。)。但不知何故,此书却自乱其例,将有的明显应合为一篇的赋分为两篇。如《艺文类聚》卷八十九载繁钦《柳赋》当系节引,并非完篇。《文选》卷二十六潘岳《在怀县作》诗李善注所引繁钦《柳树赋》两句宜与之合并。此书却误将《柳赋》和《柳树赋》视作两篇赋(见第640、641页)。此书自《初学记》卷二十七辑有张奂《芙蕖赋》六句(第526页),又自《文镜秘府论》西卷(原讹作四卷)录有张奂《芙蓉赋》两句(第761页)。案:芙蕖即芙蓉,亦即荷花。此二赋题名虽异,实系一篇。蔡邕《协和婚赋》和《协初赋》,严辑《全后汉文》将其拼合为一篇赋,题为《协和婚赋》(注:赋曰“邃《遂》初”,曰“婚姻协”,明为描写“初婚”(即新婚)夫妇的和谐愉悦,赋题似当如安刻本《初学记》卷十四题作《协初婚赋》。)。这样拼合是对的。此书却仍分作两篇赋(见第589-592页),反而不好理解。
6.误将一赋分属两人
《古文苑》卷三所录贾谊《旱云赋》,《艺文类聚》卷一百摘录,题为《旱颂》,署东方朔作。两赋当为一篇,究竟谁作,由于书阙有间,实难确考。此书将其归之于贾谊,而不同时又收入东方朔名下,这样处理是对的(当然也应在“校注[一]”的题解中对此问题予以说明)。但同样的情况,此书又自乱其例。《艺文类聚》卷七十四《巧艺部·围棋》录有马融《围棋赋》,其开头云:“略观围棋,法于用兵。三尺之局,为战斗场。陈聚士卒,两敌相当。怯者无功,贪者先亡。”《文选》卷五十二韦曜《博奕论》李善注云:“刘向《围棋赋》曰:‘略观围棋,法于用兵。怯者无功,贪者先亡。’”很明显,李善注乃节引马融《围棋赋》,但将作者误为刘向。此书却据《文选注》的误引,将《围棋赋》既归之刘向名下(第155页),又归之马融名下(第504页),遂导致一赋误属两人。《艺文类聚》卷八《水部上·海水》载班彪《览海赋》36句,212字。《文选》卷十潘岳《西征赋》李善注引班固《览海赋》两句,8字。此书据此将《览海赋》一篇分属班彪和班固父子两人名下(第252页,第355页)。但据赵逵夫教授考证,李善注所引“班固《览海赋》”乃“班彪《览海赋》”之讹,两句应附于《艺文类聚》所载班彪《览海赋》那一段文字之后(注:请看赵逵夫:《班彪〈览海赋〉》,《文学遗产》2002年第2期第54页。按:此文《文学遗产》目录漏排。)。像这种古注误引的情况很多,如崔篆《慰志赋》中有如此四句:“辟四门以博延兮,彼幽牧之我举。画定而计决兮,岂云贲乎鄙耇。”《韵补》卷三语部耇字注引此四句,即将作者崔篆误为崔骃。我们不能据此误引,遂将《慰志赋》分属崔篆与崔骃。同理,我们又岂可据《文选注》的误引,将《围棋赋》分属刘向与马融、将《览海赋》分属班彪与班固?
二 校勘方面存在的问题
1.底本选择不当
王粲《七释》,唐代许敬宗编《文馆词林》卷四一四录有全文(注:《文馆词林》的《适园丛书》本(清光绪十九年宜都杨氏景苏园刊本)、日本古典研究会于昭和四十四年(1969)出版的影弘仁本以及罗国威最近整理的日藏弘仁本校证本(中华书局2001年出版),均收录了王粲《七释》。严可均辑校《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时,仅见到《文馆词林》四卷本(即《佚存丛书》本),内中无王粲《七释》,故严氏仅从类书中辑得《七释》片断。),而此书仍据《艺文类聚》的摘录和《北堂书钞》所引收录残篇,颇为遗憾。刘歆《遂初赋》,《艺文类聚》有节略,全文见《古文苑》。此书录此赋,以《古文苑》为底本,以《艺文类聚》为校本,是正确的。王延寿《梦赋》,此书不以《古文苑》卷六所录为底本,而以《艺文类聚》卷七所录为底本,却选错了底本。因为《艺文类聚》所录《梦赋》系摘录,与《古文苑》对照,“蹴睢盱”后删了“剖列蹶,掣羯孽”云云一段共计九十九字,“忽屈申而觉悟”后删了“于是鸡天曙而奋羽”云云一段共计二十七字,另外还删掉了赋序。再者赋的“乱辞”,《艺文类聚》作“齐桓梦物,而亦以霸。武丁夜怒,而得贤佐。周梦九龄克百庆,晋文gǔ(11)脑国以竞。老子役国为神将,传祸为福永无恙。”时而四言,时而七言,殊无规律;还有讹字。而《古文苑》所录则为:“齐桓梦物,而以霸兮。武丁夜感,得贤佐兮。周梦九龄,年克百兮。晋文
盬脑,国以竞兮。老子役国,为神将兮。转祸为福,永无恙兮。”句式整饬,是一首完整的四言诗,且无讹字。两相比较,《古文苑》所录《梦赋》不但完整,而且精确。此书不以完备而精确的《古文苑》本为底本,而以删节的《艺文类聚》本为底本,如此选择底本令人不解。严可均辑《全后汉文》卷五十八录王延寿《梦赋》,亦存在底本选择不当的问题。钱锺书早批评过:“王延寿《梦赋》。按亦见《古文苑》卷六,而严氏只辑自《艺文类聚》卷七九,偶勿于参校,其文遂未全备。”[1](P1015)对于残赋,此书常常将一些断句补入正文。而于王延寿《梦赋》,所删的两段话又不补入正文,而放入校记中,亦不知何故。此书对于王延寿《王孙赋》底本的选择,亦存在完全相同的情况。但将《艺文类聚》删节的两段话补入了正文,不过补入的“突高目而曲额”云云两句未在校记中做出说明,会使人产生误会。王粲《浮淮赋》,此书以《初学记》卷六所录为底本,校以《艺文类聚》卷八、《北堂书钞》卷一三七及汉魏六朝百三家集本《王侍中集》。按:此赋《古文苑》卷七所录与《初学记》所录对照,多赋序,且较完整,也应当以《古文苑》所录为底本。
2.校本收录不全
如傅毅《琴赋》(第287页),此书以《艺文类聚》卷四十四所录为底本,仅以《初学记》卷一六所录为校本。事实上,四部丛刊韩元吉本《古文苑》卷二十一亦收录此赋,以此为校本,可校出如下异文:“对修条以持处”,“持”作“特”;“蹈通涯而将图”,“将图”作“特游”;“游兹梧之所宜”,“游”作“图”;“盖雅琴之丽朴”,“盖”作“信”;“乃升伐其孙枝”,“升”作“弁”(章樵注:“一作升”)。又如王粲《柳赋》(第677页),韩元吉本《古文苑》卷七收录,此书校勘时亦失引。与底本《艺文类聚》对照,可校出如下异文:“改天届而徂征”,“改”作“致”;“览兹树之丰茂”,“兹”作“垃”;“茎森梢以奋扬”,“森梢”作“槮捎”;“睹城垒之故处”,“睹”作“观”;“悟无生之话言”,“无生”作“元正”;“畏取累于此树”,“取”作“敢”。应瑒《灵河赋》(第731页),韩元吉本《古文苑》卷二十一收录,此书校勘时亦失引。与底本《艺文类聚》对照,可校出如下异文:“咨灵川之遐原”,“原”作“源”;“纡鸿体而四流”(此句出自《初学记》),“四”作“因”;“涉津路之峻泉”,“峻”作“阪”;“汾鸿踊而腾鹜”,“踊”作“涌”;“阳侯沛而振惊”,“振”作“震”;另外,《艺文类聚》本单句句末无“兮”字,《古文苑》本单句句末大都有“兮”字,且多四句。王粲《羽猎赋》(第666页),亦失引《古文苑》来对校,兹不赘述。
3.文字讹误较多
此书在文字上存在较多的讹误。尽管1997年3月第二次印刷本已挖改了一些,但讹误仍然不少。如:班固《幽通赋》校记[四三]引胡考:“二本正文下作‘刻’。”(第349页)原文为:“二本正文下‘何弋’,亦五臣音也。各本皆以之乱善,而失著校语,《汉书》作‘刻’。”“下”字后竟脱二十一字。扬雄《蜀都赋》“九武儋镇都”(第161页),“九”后脱“桥带其流”四字(“流”字后应标逗号)。赵壹的《刺世疾邪赋》,是一篇著名的抒情小赋,全赋只四百零几个字,文字并不古奥,此书却错了三个字:“安危亡于旦夕”的“安”讹作了“鸩”,“故法禁屈挠于埶族”的“挠”讹作了“桡”,“哀哉复哀哉”的“哀”讹作了“皈”(均见第555页);目录第10页还将篇题“刺世疾邪赋”的“刺”讹作了“剌”。据初步统计,此书赋的正文文字讹、脱、衍、倒者有二百多处(校记中的文字讹误尚未统计在内)。由于文字讹误,有时导致意思也变反了。如,将司马相如《美人赋》“邹阳譖之于王曰”的“譖”讹作了“讚”(赞)(第97页),“譖”是诬陷,“讚”是赞扬,意思正好相反;将黄香《九宫赋》“抶礕礰而扑雷公”的“抶”讹作了“扶”(第373页),“抶”是用鞭、杖、竹板抽打,“扶”是用手扶持,意思也完全不同。由此可见,文字讹误造成的严重后果。
4.校勘存在遗漏
此书校勘颇多遗漏。如:司马相如《长门赋》“蹤(踪)履起而彷徨”(第101页),“蹤(踪)”乃误字,漏校。当注明《文选》李善注本作“蹝”。孔臧《谏格虎赋》:“飞禽起而日鹥,兽动而雷音。”(第115页)严可均校辑《全汉文》卷十三于“兽”字前补“走”字,此书校记漏引。刘向《请雨华山赋》“鸣鸳翔”(第151页),章樵《古文苑注》:“鸣,一作呜。”此书校记漏引。崔骃《武都赋》“超天关兮横汉津,竭西玉兮徂北根”两句(第299页),陈禹谟补注本《北堂书钞》卷一一四所引,“竭”作“宁”,“西玉”作“西土”,“北根”作“北征”,此书漏校。黄香《九宫赋》“径阊阖而出玉房”(第372页),《艺文类聚》卷七八所录“径”字作“经”,此书漏校。刘騊駼《玄根赋》“玄鹤顾躅应徵宫”(第391页),陈禹谟补注本《北堂书钞》卷一○九所引,“顾躅”作“回翔”,此书亦失校。赵壹《迅风赋》,此书录自《艺文类聚》卷一,“惟巽卦之为体,吐神气而成风”(第557页)两句中的“神”,《艺文类聚》冯舒校本已校改作“坤”,近人汪绍楹校本采纳此说,但此书没有提及。蔡邕《汉津赋》“引漾沣而东征”(第571页),《古文苑》本“沣”作“澧”;“嘉清源之体势兮”(第571页),《古文苑》本“体势”作“势体”;“瞰洞庭之交会”,《古文苑》本“瞰”作“看”,均漏校。
5.“校记”的说明常常与正文矛盾
东方朔《非有先生论》,此书以《汉书·东方朔传》所录为底本,据《文选考异》和《汉书补注》,将其中“天下大洽”的“洽”改为“治”(第130页)。但此书校记却写作:“‘洽’,胡考:‘洽,当依《汉书》作治,各本皆讹。’校按:《汉书》标点本、殿本、百衲本均作‘洽’,《汉书补注》作‘治’。”既然改动了正文,校记似应写作:“治,原讹作‘洽’。胡考:……”或校记仍照现在的样子写,但将正文的“治”恢复为“洽”,不然校记的说明与正文就会矛盾。黄香《九宫赋》,此书以韩元吉本《古文苑》卷六所录为底本,根据守山阁本《古文苑》将其中“名先后以为云车”的“名”改为“各”(第372页),照理说校记应写作:“‘各’,原作‘名’,据守山阁本改。”而此书校记却写作:“‘名’,守山阁本作‘各’。”(第374页)似乎正文未作改动似的,亦让人莫明其妙。类似校勘说明,书中颇多。
6.没有完全保留古籍原貌
校勘古籍必须尽量保存古籍的原貌。因此态度要慎重,不可轻改古书。这是古今学人公认的校勘规范。但此书却改动较多,颇失其真。如,张衡《髑髅赋》,此书以四部丛刊韩元吉本《古文苑》卷五所录为底本。但“西经昧榖”的“榖”,底本原作“谷”;“祷之于神祇”的“祇”,底本原作“祗”。“以造化为父母,以天地为床蓐(一本作褥)。以雷电为鼓扇,以日月为灯烛。以云汉为川池,以星宿为珠玉。”(以上《髑髅赋》引文均见第472页)六个“以”字底本原来只有第一个,后五个都没有。此书对底本作了如此众多的改动,却未在校记里作任何说明。张衡《思玄赋》,说是以《后汉书·张衡传》所录为底本,“卒御恤而绝绪”(第395页)的“御”,底本本作“衔”,校记却说:“‘御’,《文选》作‘衔’。”(第403页)马融《围棋赋》“棋多无策兮”(第504页),校记说:“‘策’,守山阁本、百三家集作‘笧’”(第505页)事实上,底本即作“笧”。边让《章华台赋》,乃以《后汉书》尝八十下《文苑列传·边让传》所录为底本。但“盛哉此乐”(第559页)之“此”和“乃作新赋以讽之”(第559页)之“新”,底本均作“斯”。查严可均辑《全后汉文》卷八十四《边让集》正如此。颇疑此书收录此赋,乃从严辑《全后汉文》间接过录,故两者改动一模一样。王粲《神女赋》“珥照夜之珠珰”(第672页),底本《艺文类聚》本作“昭”,严辑作“照”,此书据严校改动,却未作说明。陈琳《武军赋》“晢拊文身”(第695页),“晢”字底本《艺文类聚》本作“哲”,校记却说:“‘晢’,百三家集作‘哲’。”(第698页)
另外,校勘古籍,底本中的古今字、异体字、通假字、正俗字,一般应予保留,不作校改。但此书却改动颇多。如:公孙乘《月赋》“遂临庭而高映”(第40页),羊胜《屏风赋》“映以流黄”(第43页),刘胜《文木赋》“修竹映池”(第124页),其中的“映”字底本原均作“暎”。孔臧《蓼虫赋》“猗那随风”(第122页),“那”字底本原作“郍”。班昭《针缕赋》“何斗筲之足算”(第369页),“算”字底本原作“筭”。张衡《七辩》“雕虫彤绿”(第490页),“彤”字底本原作“肜”。王逸《机妇赋》“解鸣佩”(第514页),“佩”字底本原作“珮”。王逸《荔支赋》“森如横天之篲”(第517页),“篲”字底本原作“彗”。朱穆《郁金赋》“曜静女之仪光”(第522页),“曜”字底本原作“耀”。
7.弄错了和失记了作品出处
廉品《大傩赋》“于吉日之上戊”云云一段,此书说出自《太平御览》卷五三(第549页),误,应为卷五三○。蔡邕《协和婚赋》,此书说《艺文类聚》卷一四收录有(第589页),实无。王粲《柳赋》“昔我”至“奋扬”十句,此书说出自《艺文类聚》卷九一(第677页),误,应为卷八九。陈琳《车渠碗赋》残句,校记说:“出处失记。”(第708页)实出自宋代吴棫《韵补》卷一真部便字注(注:陈琳《车渠碗赋》,《韵补》卷一真部便字注引用了六句:“玉爵不挥,欲厥珍兮。岂若陶梓,为用便兮。惜今弃宝,与齐民兮。”《韵补》卷二阳部庸字注引用了四句:“廉而不刿,婉而成章。德兼圣哲,行应中庸。”《全汉赋》只辑录了便字注所引的前四句。
8.校勘成果吸收不充分
此书较多地吸收了前人校勘汉赋的成果,但搜求未备,遗漏尚多。如枚乘《梁王菟园赋》,错讹严重,不可卒读。本书仅引用了黄侃的校释(注:黄侃校释,《全汉赋》系转引自范文澜《文心雕龙注》卷二《诠赋第八》(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144-145页)。但由于范文澜称为“黄先生校释”,此书遂称为“黄氏校释本”,似不知范所谓黄先生即黄侃。范文谰《文心雕龙注·例言》云:“注中所称黄先生,即蕲春季刚师。”),古直、黄节的校释则失之采录(注:古直《枚叔〈梁王菟园赋〉笺》,《国故论衡》第3辑,1934年6月。据孙绿怡博士介绍,黄节曾校释过《梁王菟园赋》(见霍松林主编《辞赋大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617-618页),原文标题及出处不详,待查。)。像孙至诚的《孔北海集评注》(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吴云、李春台的《贾谊集校注》(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张震泽的《张衡诗文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吴云、唐绍忠的《王粲集注》(中州书画社1984年版)、俞绍初辑校的《建安七子集》(附有《建安七子佚文存目考》,中华书局1989年版)、韩格平的《建安七子诗文集校注译析》(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版)、龚克昌的《汉赋研究》(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马积高的《赋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曹道衡的《汉魏六朝辞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万光治的《汉赋通论》(附有《汉赋今存篇目叙录》,巴蜀书社1989年版)、刘斯翰的《汉赋:唯美文学之潮》(附有《汉赋大事年表》,广州文化出版社1989年版)、姜书阁的《汉赋通义》(中有《现存汉人辞赋篇目考辨》,齐鲁书社1989年版)、康金声的《汉赋纵横》(附有《汉赋年表》,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程章灿的《魏晋南北朝赋史》(附有《先唐赋辑补》、《先唐赋存目考》,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等等,都是《全汉赋》出版以前(即1993年4月以前)的成果,而此书均未予采录与参考。例如,假若参考了俞绍初辑校的《建安七子集》和韩格平著的《建安七子诗文集校注译析》(注:参见俞绍初辑校《建安七子集》,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17-121页;韩格平著《建安七子诗文集校注译析》,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版,第213-218页。),此书王粲《七释》就不致仍收残篇;假若参考了俞绍初、韩格平、程章灿等的成果,此书在辑佚方面则还可前进一步;假若参考了以上诸位先生的成果,则此书收录的汉赋作品可能遗漏会少些。遗憾的是,此书不仅没有充分吸收今人成果,甚至连严可均辑《全汉文》和《全后汉文》的校辑成果亦有遗漏。如张升《白鸠赋》,严氏早已辑入《全后汉文》卷八十二,此书正文遗漏,后才作为“发现”收入“补遗”(第757-758页)。《艺文类聚》卷七四所录边韶《塞赋》是一篇四言诗体赋,除赋序外,正文部分全用四言,唯“施于人”一句三言,不合体例。《全后汉文》卷六十二《边韶集》于“施”字后校补“之”字,可采。此书校补时,失之采录(第546页)。丁廙妻《寡妇赋》“奉君子之情尘”、“雀分散以赴肆”(第746页),其中的“情”和“赴肆”,《全后汉文》卷九十六校作“清”和“群逝”,此书校记未引。王褒《甘泉赋》,此书仅据《文选》卷六左思《魏都赋》和《文选》卷十一何晏《景福殿赋》的李善注辑录了八句残句(第150页),如果斟酌采纳严辑的见解,则还可将《艺文类聚》卷六十二所引王褒《甘泉宫颂》凡159字补辑进来。严辑《全汉文》卷四十二,将《文选》注引王褒《甘泉赋》残句系于《甘泉宫颂》之后,断定二者同属一篇,这是正确的。但严氏在校注中“疑‘赋’乃‘颂’之误”,则系不知汉人有称赋为颂习惯而产生的误断(注:王褒《甘泉赋》,《汉书·王褒传》即称之为《甘泉颂》,《艺文类聚》所载又称之为《甘泉宫颂》。)。
三 体例方面存在的问题
1.赋序的收录没有规则
众所周知,西汉以前的赋是没有序的。萧统《文选》将宋玉《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及傅毅《舞赋》等赋的开头部分“玉曰唯唯”以前称作序,实误。此点苏轼《志林》、王观国《学林》、王芑孙《读赋卮言》、曹明纲《赋学概论》均作了辨证。《文选》所录贾谊《鵩鸟赋》《吊屈原赋》、扬雄《甘泉赋》《羽猎赋》《长杨赋》《解嘲》等赋和《古文苑》所录刘歆《遂初赋》等赋的序是抄的《史记》《汉书》的话,《古文苑》中所录枚乘《柳赋》、刘胜《文木赋》等赋的序是抄的《西京杂记》的话,都并不是作者的原序。司马相如《长门赋》前的序,大约是萧统与其宾客在编辑《文选》时为说明此赋制作缘由而写的,也并不是作者的原序。作者给自己的赋写序,始于东汉班固的《两都赋》。后来,王延寿的《鲁灵光殿赋》《梦赋》、边韶的《塞赋》、赵岐的《蓝赋》、边让的《章华台赋》、蔡邕的《伤胡栗赋》、陈琳的《神武赋》《武军赋》《马脑勒赋》、崔琰的《述初赋》,作者自己都写有赋序。辑录《全汉赋》,处理赋序,应当考虑这些复杂情况,最好确立一个标准,一个规则。如对傅毅《舞赋》等赋的开头部分,最好是按苏轼等的观点不称作序;赋的作者自序与后人添加的序应当有所分别,作者自序当然通通要收,后人添加的序是通通照收,还是通通删除,应予考虑。到底采用哪种做法,完全可以斟酌取舍,但一定要标准统一,贯穿始终。《全汉赋》的目录,所有赋题是很统一的,不论有序的赋还是无序的赋,篇题都只有正题,均无“并序”二字。正文中对于傅毅《舞赋》,仍然按萧统《文选》的做法将开头部分称作序(第280页);这虽不很妥当,但考虑约定俗成的因素,也可以。对于赋的作者自序,照理说应当通通收录,但此书却莫明其妙地删除了王延寿《梦赋》自序,只在校记[一]解题中作了说明(第534页)。书中对于后人添加的序的处理,就更没有规范。有保留后人添加的赋序,篇题后用小字标注“并序”二字者,如扬雄《甘泉赋》(第170页)、《河东赋》(第183页)、《羽猎赋》(第186页)、《长杨赋》(第201页)、《酒赋》(第215页)、马融《长笛赋》(第495页);有保留后人添加的赋序,而篇题无“并序”二字者,如扬雄《解嘲》(第219页)、《解难》(第229页)、刘歆《遂初赋》(第231页)、崔骃《大将军西征赋》(第299页)、班固《答宾戏》(第357页)、张衡《应间》(第486页)、蔡邕《述行赋》(第566页)、《释诲》(第599页)、祢衡《鹦鹉赋》(第611页);有删掉后人添加的赋序,篇题亦无“并序”二字者,如贾谊《鵩鸟赋》(第2页)、《吊屈原赋》(第8页)、枚乘《柳赋》(第35页)、司马相如《长门赋》(第100页);有将后人添加的赋序放入校记[一]解题中,篇题亦无“并序”二字者,如刘胜《文木赋》(第124页)、崔骃《达旨》(第301页)。对同样是后人添加的序,竟采用了四种不同的处理方式,未免显得过于随意。对于只存赋序的赋,书中篇题的写法亦各不相同。冯衍《杨节赋序》(第265页)、徐幹《嘉(喜字之讹)梦赋序》(第630页),“序”字和篇题字号一样;而张衡《鸿赋序》(第484页)、王粲《投壶赋序》(第685页)、王粲《围棋赋序》(第686页),“序”字又小于篇题字号。对于赋序与赋正文仅存残句的王粲《弹棋赋》,照理应将题写作《弹棋赋并序》,却写作《弹棋赋序》(第684页)。冯衍《显志赋》,赋前甚至附有长长的一篇《自论》,题为《显志赋又自论》(第258页)。杜笃《论都赋》,赋前附有并奏及序,题为《论都赋并奏及序》(第266页)。这两篇赋如此不伦不类的标题,是依照严可均《全后汉文》的做法,但《全后汉文》凡文必收,而《全汉赋》则只收赋,故冯衍《自论》一文大可不必置在其《显志赋》前。此书对于赋序的处理,最无道理者是将班固《两都赋》割裂成两篇——《西都赋》《东都赋》,又将《两都赋序》单独置于《西都赋》之首,而在赋序结尾“其词曰”之后紧接以“西都赋”篇题三字(第311页)。本来《两都赋》乃一篇作品,传本分为《西都赋》和《东都赋》两篇,实为上下章。而《两都赋序》乃《两都赋》之序,而非《西都赋》一章之序。《全汉赋》将《两都赋》强行拆开成两篇赋,不但割断《两都赋》的内在联系,而且会使读者误将《两都赋序》视作《西都赋序》。故应当依照《文选》卷一将此当作一篇赋处理,以恢复其本来面目。
2.赋序、乱辞、残句常常误排
《全汉赋》是注意赋的分段的。但不知何故,却常将赋序与赋的正文连排,将赋的篇末乱辞与赋的本部连排。如扬雄《解难》(第229页),其赋序本应单独为一段,却误与赋的正文连排。王褒《洞箫赋》(第144页)、扬雄《太玄赋》(第209页)、刘歆《遂初赋》(第233页)、班昭《东征赋》(第366页)、张衡《南都赋》(第461页)、马融《长笛赋》(第498页)、王延寿《梦赋》(第534页)、蔡邕《述行赋》(第567页),这些赋的篇末乱辞本当另起一段,却误与赋的本部连排。蔡邕《短人赋》的乱辞虽然另起一段,但却将“其词曰”三字接在正文之后(第576页),亦不妥。根据此书“例略”,“残句有上下文可据者,称‘据某书补’,否则称‘录自某书’,并另行列出,以避免误缀。”但书中亦有自乱其例者。如王粲《大暑赋》“雄风飒然兮,时动帷帐之纤罗”(第668页)两句残句,王粲《游海赋》“洪洪洋洋”至“为百谷之君王”一段(第657页),照理均应当另行列出,却与上文连排。
3.顿号、书名号的标识过于随意
此书顿号、书名号的标识毫无规范,时而标识,时而不标识,非常随意。随意标识顿号的如:董仲舒《士不遇赋》“卞随务光遁迹于深渊兮,伯夷、叔齐登山而采薇”(第112页),“卞随”和“务光”、“伯夷”和“叔齐”均为人名并列,两者之间,一标顿号,一不标顿号。崔篆《慰志赋》“黎、共奋以跋扈兮,羿浞狂以恣睢”(第250页),“黎共”乃九黎、共工的并称,“羿浞”乃后羿、寒浞的并称,“黎共”之间标了顿号,“羿浞”之间却不标顿号。马融《长笛赋》中的“老庄”、“孔孟”、“随光”、“诸贲”、“管商”、“申韩”、“范蔡”、“晢龙”,均为两人的并称,此书对前六个并称均未用顿号分开,而对后两个并称又用了顿号分开(均见第497页)。班固《西都赋》:“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华实之毛,则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则天下之奥区焉。”(第312页)这里除了“川”后应补标句号外,“太华”与“终南”之间、“褒斜”与“陇首”之间均应补标顿号。随意标识书名号的如:班固《答宾戏》:“近者陆子优繇,新语以兴,董生下帷,发藻儒林,刘向司籍,辩章旧闻。扬雄覃思,《法言》、《太玄》。”(第359页)这里除了“兴”、“林”二字后的逗号和“闻”字后的句号均应改为分号外,《新语》和《法言》、《太玄》一样都是书名,应该补标书名号。马融《长笛赋》:“上拟法于韶箾南籥,中取度于白雪渌水,下采制于《延露》、《巴人》。”(第497页)《韶箾》《南籥》《白雪》《渌水》和《延露》《巴人》一样,均为乐曲名,应补标书名号。边让《章华台赋》:“扬《激楚》之清宫兮,展新声而长歌。繁手超于北里,妙舞丽于《阳阿》。”(第559页)《北里》和《激楚》《阳阿》一样,亦均为乐曲名,应补标书名号。马融《长笛赋》“吹笛,为气出,精列相和”(第495页),当标点为“吹笛为《气出》、《精列》相和”。案:《文选》李善注:“《歌录》曰:《古相和歌》十八曲,《气出》一,《精列》二。《魏武帝集》有《气出》、《精列》二古曲。”书中漏标书名号的还很多。像《幽兰》《白雪》(第97页)、《咸池》《六英》(第280页),等等,均漏标书名号,不备举。
4.异文的处理方式不一致
许多汉赋没有全篇流传下来,但从一些类书或古注中能看到一些段落或句子,不同的书所引有时字句大同小异。像这样的情况,是将同一篇赋的全部异文并列作为正文,还是选择其中之一作为正文,抑或是进行拼合,全书照理应当确定一个操作规范。但此书却没有一定之规。如:贾谊《赋》,书中将从《艺文类聚》《古文苑》《太平御览》中录出的字句大同小异的异文并列(第15页)。张衡《温泉赋》,书中却以《艺文类聚》所录作为正文,而将《水经注》《初学记》《古文苑》《文选注》中与之字句大同小异的异文放入“校记[一]”的题解中(第475页)。王逸《机妇赋》《荔支赋》,则均依严辑《全后汉文》进行了拼补(第514、517页)。全书对异文的处理方式,可谓五花八门。
5.题解不规范
此书对每篇赋均作了题解,放在校记[一]中,说明版本出处、题目异文、作者歧异等情况。但颇不规范。例如,介绍作品出处,常只讲书名,而不交待卷次。如枚乘《七发》,只讲录自《文选》(第21页),而未说明出自该书卷三十四;枚乘《梁王菟园赋》,只讲录自韩元吉本《古文苑》(第30页),而未说明出自该书卷三;等等。出自史书附传与类传的作品,此书个别篇目交待得较清楚,如,边让《章华台赋》,说:“本篇录自《后汉书·文苑传》第七十下《边让传》。”(第560页)其他则介绍得不具体。如杜笃《论都赋》,录自《后汉书》卷八十上《文苑列传·杜笃传》,此书只说录自《后汉书·杜笃传》(第269页);梁竦《悼骚赋》,录自《后汉书》卷三十四《梁统列传》中所附《梁竦列传》注引《东观记》,此书只说录自《后汉书·梁竦传》注引《东观记》(第276页);班固《西都赋》,录自《后汉书》卷四十上《班彪传》所附《班固传》,此书只说录自《后汉书·班固传》(第317页);赵壹《穷鸟赋》《刺世疾邪赋》,录自《后汉书》卷八十上《文苑列传·赵壹传》,此书只说录自《后汉书·赵壹传》(第553、556页);桓彬《七设》,《后汉书》卷三十七《桓荣丁鸿列传》所附《桓彬传》作《七说》,此书只说《后汉书》本传作《七说》(第564页)。《艺文类聚》卷五七引李尤《七款》,《文选》卷五九王巾《头陀寺碑文》李善注引作《七难》,《文选》卷十八马融《长笛赋》李善注引作《七疑》,《文选》卷四左思《蜀都赋》和卷三五张协《七命》的李善注均引作《七嘆》,《七命》注又引作《七嘆》。《七款》、《七难》、《七疑》、《七嘆》、《七嘆》,当本为一篇,抄刻致讹,未详孰是。像这样的情况,应在校记的题解中予以说明。
6.缺“作者小传”、“作者索引”和“篇名索引”
台湾简宗梧博士在《全汉赋》编辑出版以前,曾撰写《编纂〈全汉赋〉之商榷》一文,对编纂《全汉赋》提出过一些颇富参考价值的意见。其中,他认为:“可考之作者,自当为之小传,里系察举、迁除封拜、赠谥著述,略具始末,不在话下。”“编纂《全汉赋》,自当编附篇名索引和作者索引,如此不但可使读者按图索骥,也可让入门者知其崖略,那都不在话下。”[2](P19-20)简博士认为编纂《全汉赋》,每位作者应附“小传”,书末应附“作者索引”和“篇名索引”,“那都不在话下”。清人严可均校辑的《全汉文》和《全后汉文》,每位作者即附有小传。但现已编纂成功的《全汉赋》,不仅没有“作者索引”和“篇名索引”,连“作者小传”也砍掉了。这既不方便读者了解作者生平,也不便于读者检索,应设法补上。
为了使《全汉赋》日臻完善,以上我从三个方面指出了此书辑校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我所指出的,未必百分之百准确,谨供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三位先生及各位专家批判、参考而已。据悉,中国辞赋学会会长、山东大学教授龚克昌先生和美国华盛顿大学教授、东亚语系主任康达维先生正合作撰写《全汉赋校注》,我讨论这些问题,或许对继续从事此课题的先生们亦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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