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为二语学习者言语产生中的跨语言干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学习者论文,干扰论文,为二论文,言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分类号 B842
1 前言
能够运用第二语言进行交流是绝大多数双语者(或者二语学习者)的最终目标。因此,双语者的言语产生过程成为研究者关注的一个热点。双语言语产生过程中,双语者使用目标语言的时候,非目标语言也得到了来自语义系统的激活,这已经得到了一些研究者的证实(Colomé,2001; Costa,Miozzo,& Caramazza,1999; Guo & Peng,2006)。甚至有研究者指出,非目标语言的语义、词汇和语音三个水平都得到了激活(Hoshino & Kroll,2008; Kroll,Bobb,& Wodniekca,2006)。
双语言语产生的一个基本问题是,既然非目标语言已经得到了激活,那么,目标语言的提取是否会受到非目标语言的干扰?对于这个问题,众多研究者之间的争议比较激烈,长期以来,非特定语言提取模型(language-unspecific selection model)和特定语言提取模型(language-specific selection model)一直有不同的见解(李利,莫雷,王瑞明,潘敬儿,2006)。
非特定语言提取的理论模型认为,当双语者的语义系统将两种语言的词库都激活之后,两种语言被激活的词汇都是语言提取的候选词,此时,非目标语言的候选词必然会对目标语言候选词的提取产生干扰或者竞争。在这种情况下,双语者通过抑制非目标语言的候选词成功实现目标语言词汇的选择(Green,1998;李利,莫雷,陈卓铭,王瑞明,伍丽梅,2007)。在比较早的研究报告中,Meuter和Allport(1999)要求双语者大声对一系列阿拉伯数字(从1到9)用一语或二语命名,命名语言由屏幕的背景颜色决定,实验分为转换系列和非转换系列,结果发现,转换系列的反应时比非转换系列长;从二语转换为一语比从一语转换为二语需要更多的时间。一些使用ERP技术的研究报告则将实验中N2成分的发现作为非目标语言抑制加工的证据(Christoffels,Firk,& Schiller,2007; Jackson,Swainson,Cunnington,& Jackson,2001; Verhoef,Roelofs,& Chwilla,2006)。例如Jackson等人(2001)使用视觉提示命名任务,请双语者根据提示使用一语或者二语命名数字,通过记录ERPs以考察语言转换过程中的执行控制,实验结果是,在转换序列中,刺激呈现之后的310ms左右,在额顶叶皮质观察到了显著的N2成分的变化。最近的一篇运用fMRI的研究则报道了双语者的前额回和前扣带皮层参与到言语转换过程中,为非目标语言的抑制加工提供了神经基础(Wang,Xue,Chen,Xue,& Dong,2007)。
特定语言提取的理论模型认为,当语义系统将双语者的两个词库激活之后,双语者似有一面“心理防火墙”,目标语言的提示高效地将信号传递给墙一侧的候选词汇,非目标语言中被激活的词汇则在“防火墙”的另一侧,因此其并不会对目标语言中词汇的提取造成干扰。例如Costa等人(1999)运用图-词干扰任务范式,请加泰罗尼亚语-西班牙语双语者用一语命名图片,干扰词是图片的名称,结果发现,在干扰词用一语呈现(一致干扰词)和用二语呈现(对等干扰词)两种条件下,其都对命名产生了促进效应;一致干扰词条件下的促进效应强于对等干扰词条件下的促进效应。此外,Finkbeiner,Almeida,Janssen和Caramazza(2006)在Meuter等人(1999)使用数字命名的基础上,又在实验中增加了只使用一语来命名图片的任务,结果发现,被试在转换系列中用一语命名图片的反应时并没有比非转换系列中长,据此,他们提出了“阈值”的概念,认为语言提示使得目标语言候选词的激活水平高于非目标语言被激活的词汇,从而避免了跨语言的干扰。
双语者提取目标语言词汇的过程中,究竟是否需要抑制非目标语言词汇的干扰?在非特定语言提取模型和特定语言提取模型一直争论的过程中,Costa和Santesteban(2004)提出了一种“和解”的观点,认为熟练双语者已经形成了一种能够避免跨语言干扰的技能,而非熟练双语者则没有。他们以非熟练的西班牙语-加泰罗尼亚语双语者、非熟练的韩语-西班牙语双语者和熟练的西班牙语-加泰罗尼亚语双语者为被试,运用了图画命名的语言转换任务,结果发现,非熟练双语者的转换消耗是非对称的,熟练双语者的转换消耗是对称的,且熟练双语者在使用一语(熟练语言)和三语(非熟练语言)完成命名任务时,转换消耗仍然是对称的。他们由此认为,非熟练双语者的言语产生中存在跨语言干扰,而熟练双语者的言语产生中不存在跨语言干扰,并且熟练双语者形成的特定语言提取机制会直接迁移到不熟练的三语的提取过程中。
总的来看,双语言语产生中目标语言的提取是否会受到非目标语言的干扰,目前仍然存在着特定语言提取和非特定语言提取两种理论争议。非特定语言提取理论认为双语言语产生中存在跨语言干扰现象,其中一个主要的实验证据来自于非熟练双语者语言转换中的转换消耗的不对称现象,然而,最近也有研究者发现,非熟练双语者言语产生过程中,非目标语言的抑制加工不是必须的(Verhoef,Roelofs,& Chwilla,2009)。Verhoef等人(2009)采用语言转换范式,要求非熟练荷兰语-英语双语者在不同的语言提示(荷兰国旗和英国国旗)下,分别使用两种语言命名图片。实验控制了语言提示和刺激材料之间呈现的间隔时间(长间隔1250ms和短间隔500ms)。实验结果发现,非熟练双语者在长间隔条件下的转换消耗是对称的;而在一语重复系列,非熟练双语者的命名时间不受呈现间隔的影响。也就是说,Verhoef等人发现了非熟练双语者言语产生中对称的转换消耗,他们提出了“一语重复收益假说”来解释他们的实验结果。
另外,有很多研究发现,双语者图片命名的反应时比单语者长,很多研究者把该结果也作为非目标语言对目标语言产生干扰的主要实验证据,但最近也有研究者对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Gollan,Montoya,Cera,& Sandoval,2008)。Gollan等人(2008)认为,双语言语产生过程中不存在跨语言的干扰,双语者命名时间的延长并非源于跨语言竞争引起的抑制加工过程,而是由于双语者较单语者而言,降低了两种语言的使用频率,从而导致两种语言的语义、语音之间的联系较弱,该观点称之为“弱联系假说”。他们在实验中请被试分别使用西班牙语(双语者)和英语(双语者和单语者)命名图片,西班牙语-英语双语者包括年轻的被试和年老的被试两类,实验图片设计了低频词名称和高频词名称两类。实验结果发现,双语者命名的词频效应大于单语者,双语者用西班牙语(非常用语言)命名的词频效应大于用英语(常用语言)命名;年轻的被试所表现出的词频效应则大于年老的被试。
那么,双语言语产生过程中,非目标语言是否会对目标语言产生干扰?如前所述,先前的研究报告并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有些研究者也持有不同的观点。从研究范式来看,先前研究主要使用了图词干扰范式和语言转换范式来探讨跨语言干扰的问题;从实验材料来看,先前绝大部分的研究所使用被试的两种语言同属于印欧语系,语言间特征差异小。本研究在深入分析先前研究范式的基础上,准备采用新的研究范式,并考虑双语者两种语言的特征差异,对跨语言干扰的问题做进一步探讨。
本研究中,我们对最近几年研究者刚刚提出的跨语言长时重复启动范式进行了创新性的改造,形成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可以称之为跨语言长时竞争启动范式。跨语言长时重复启动范式是一种基于内隐记忆的认知实验范式,最近几年刚刚进入双语认知研究领域,研究者运用该范式对双语记忆表征问题进行了系列探讨(Zeelenberg & Pecher,2003;莫雷,李利,王瑞明,2005;李利,莫雷,王瑞明,2008;Li,Mo,Wang,Luo,& Chen,2009)。该范式包括一个单独的编码阶段(学习阶段)和一个单独的提取阶段(测验阶段),主要目的是通过变换学习阶段和测验阶段的材料之间的联系,考察测验阶段的目标刺激在学习阶段是否学习过对其识别和判断的影响。从内隐记忆的角度说,如果测验阶段的提取过程从一定程度上重现了学习阶段的编码过程,那么,测验任务中能够发现跨语言长时重复启动效应;如果测验阶段的提取过程没有或者极少重现学习阶段的编码过程,则不能够在测验任务中发现跨语言长时重复启动效应。在这种范式中,被试事先并不知道存在两个阶段,对于整个实验的目的、启动刺激和目标刺激之间的联系等都不清楚。因此,整个实验要考察的过程是被试的一种无意识的、基于内隐记忆的认知加工过程。这种范式跟传统的、持续多年的、基于外显记忆的研究范式存在着本质的不同,能够将被试策略运用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从而减少其对实验结果的干扰(王瑞明,邓汉深,李俊杰,李利,范梦,2011)。
本研究拟使用的跨语言长时竞争启动范式是对原先研究者使用的跨语言长时重复启动范式的创新性改造,改造后的实验范式仍然基于内隐记忆的加工过程,包括一个学习阶段和一个测验阶段,考察被试对于实验目的无意识、自动化的加工过程。本研究中,学习阶段要求被试分别用一语和二语命名图片,测验阶段也要求被试分别用一语和二语命名图片。测验阶段的图片包括学习阶段呈现过(学过)和学习阶段未呈现过(未学过)两种类型,学习阶段呈现过的图片又包括两类,一类是测验阶段的命名语言和学习阶段的命名语言一致(学过一致),一类是测验阶段的命名语言和学习阶段的命名语言不一致(学过不一致)。基于这一实验范式,本研究重点关注学过一致、学过不一致和未学过三种条件命名时间的差异,也就是要重点观察是否在学过一致和学过不一致两种条件下都会产生促进效应。
该范式的基本逻辑是:如果在词汇产生的言语计划阶段存在非目标语言的干扰,被试必须对非目标语言的干扰进行抑制加工,那么,被试在测验阶段用与学习阶段不一致的语言再次命名图片时,目标语言的提取会受到学习阶段抑制的影响,从而会干扰图片与概念的重复学习效应,即只有图片学习过且使用一致语言命名(学过一致)的反应时会显著快于未学习过的图片命名(未学过)的反应时,而图片学习过但使用不一致语言命名(学过不一致)的反应时跟未学习过的图片命名(未学过)的反应时将没有显著差异;如果在言语计划阶段不存在跨语言干扰,那么,被试即使在测验阶段用与学习阶段不一致的语言再次命名图片时,也会产生图片与概念的重复学习效应,即图片学习过但使用不一致语言命名(学过不一致)的反应时和图片学习过且使用一致语言命名(学过一致)的反应时都会短于未学习过的图片命名(未学过)的反应时。
最近,有的研究报告显示跨语言书写特征差异可能会影响到言语产生中跨语言激活的水平(Guo & Peng,2005),而有的研究报告则发现词汇的书写形式没有呈现的条件下,跨语言的激活水平不会受到跨语言书写差异的调节(Hoshino et al.,2008)。那么,双语者两种语言书写特征的相似性会不会影响双语言语产生中的跨语言干扰呢?因此,本研究使用跨语言长时竞争启动范式,分别选择俄-汉双语者(跨语言书写特征差异大)和日-汉双语者(跨语言书写特征差异小)为被试,通过设计实施2个实验,系统考察汉语为二语学习者言语产生中非目标语言是否会对目标语言的提取产生干扰。
2 实验1
2.1 目的
探讨俄-汉双语者言语产生中非目标语言是否会对目标语言产生干扰。
2.2 方法
2.2.1 被试 某师范大学留学生18名,母语为俄语,年龄在18~31岁之间,参加实验前,他们学习汉语的时间平均为19个月。被试自评汉语水平平均分为3.2(5级评定,1非常不熟练,2不熟练,3一般,4比较熟练,5非常熟练)。做完实验后获得一定的报酬。
2.2.2 实验设计 本实验采用2×3两因素混合设计,一个自变量是命名语言,包括一语(俄语)和二语(汉语)两个水平,另一个自变量是学习条件,包括学过一致、学过不一致和未学过三个水平。因变量是测验阶段被试命名的反应时间和正确率。实验结果重点比较学过一致、学过不一致和未学过三种条件下图片命名的反应时和正确率。
2.2.3 实验材料与程序
正式实验材料为60幅黑白图片(全部选自张清芳,杨玉芳,2003)。实验开始前,请18名母语为俄语的留学生对80幅黑白图片的汉语名称(全部为双字词)和俄语名称进行了5级评定(1—非常不符合,2—不符合,3—有点符合,4—比较符合,5—非常符合),同时评定图片的熟悉性(1—非常不熟悉,2—不熟悉,3—有点熟悉,4—比较熟悉,5—非常熟悉)。根据评定结果,选择出60幅图片,这些图片和汉语名称的符合程度都在4.1以上,其中汉语名称平均符合程度是4.85,俄语名称平均符合程度是5。图片熟悉性也都在4以上,图片熟悉性的平均值为4.8。
实验包括学习阶段和测验阶段,学习阶段要求被试在俄语模块命名20幅图片,在汉语模块命名另外20幅图片。测验阶段,要求被试在俄语模块命名30幅图片,在汉语模块命名另外30幅图片。在测验阶段呈现的60幅图片中,40幅图片呈现过,其中20幅在学习和测验阶段用同一种语言命名(学过一致条件),20幅在学习和测验阶段用不同的语言命名(学过不一致条件),另外20幅图片在学习阶段没有呈现过(未学过条件),每种条件一半图片用汉语命名,一半图片用俄语命名。测验阶段的60幅图片匹配为6个材料系列,每个系列都包含6种实验条件,每种条件10幅图片。汉语模块和俄语模块以随机顺序呈现。
正式实验在计算机上进行,使用E-prime软件编制实验程序。电脑与连接了麦克风的SR Box相连,每个被试在安静的个体实验室中单独进行实验。每个语言模块开始前,屏幕上会呈现一个语言提示,告知被试用相应的语言命名,被试按键后提示消失。然后屏幕上开始呈现图片,每幅图片呈现之前,屏幕中央先呈现黑色“+”,持续500ms,紧接着呈现图片,要求被试在看到图片后尽快用相应的语言对准麦克风大声命名。电脑自动记录被试的反应时,并对被试的命名进行录音。实验完成后由俄语为母语者对被试的命名正误进行分析,以得到反应正确率。每个模块正式实验前有2个练习。
2.3 结果与分析
首先将正确率低于80%的被试删除,一共删去2名被试。其次,删除反应时间在2.5个标准差以上的极端数据,删除的极端数据占4.1%。在SPSS 16中对数据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被试的平均反应时和正确率见表1和表2。
对反应时进行统计分析,结果发现,语言条件的主效应显著,F(1,15)=60.45,p<0.001,一语命名的反应时显著快于二语命名的反应时;学习条件的主效应显著,F(2,30)=18.91,p<0.001;语言条件和学习条件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30)=1.77,p=0.188。对学习条件的主效应进一步进行LSD多重比较,结果发现,学过一致图片的命名反应时显著快于学过不一致图片的命名反应时,p<0.001;学过一致图片的命名反应时显著快于未学过图片的命名反应时,p<0.001;学过不一致图片的命名反应时与未学过图片的命名反应时无显著差异,p=0.203。
对正确率进行方差分析,语言条件的主效应显著,F(1,15)=10.88,p=0.005,一语命名的正确率显著高于二语命名的正确率;学习条件的主效应不显著,F(2,30)=0.92,p=0.408;语言条件和学习条件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30)=0.26,p=0.775。说明不存在反应时和正确率的权衡现象。
实验1的结果发现,无论在测验阶段用一语命名还是用二语命名,学过一致条件下的反应时显著快于未学过条件,出现了重复学习效应,但是被试在学过不一致条件下命名的反应时与未学过条件下命名的反应时没有显著差异。这说明在学过不一致条件下,尽管被试对于图片和图片的概念都重复学习过,但不一致条件下测验阶段的命名语言在学习阶段被抑制了,要在测验阶段重新提取则需要更多的时间,而且,不一致条件下学习阶段的命名语言处于激活状态,在测验阶段,尽管是非目标语言,但其会对目标语言产生干扰,因此,跨语言的干扰抵消了图片与概念的重复学习效应。
以上实验结果表明,俄-汉双语者在言语产生中非目标语言会对目标语言产生跨语言干扰。俄语属于印欧语系,是拼音文字,而汉语属于汉藏语系,是表意文字,二者属于不同的文字系统。俄-汉双语者言语产生中存在跨语言干扰,这是否与汉语和俄语之间的跨语言书写特征差异大有关系?或者说双语言语产生中的跨语言干扰是否对语言特定的书写特征有易感性?日语当中包含有很多中文字,故日语较俄语而言与汉语的跨语言书写特征差异很小。为进一步验证实验1的结果,本研究又选择了母语为日语的被试,继续实施了实验2。
3 实验2
3.1 目的
探讨日-汉双语者言语产生中非目标语言是否会对目标语言产生干扰。
3.2 方法
3.2.1 被试 某师范大学留学生18名,母语为日语,年龄在20~36岁之间,参加实验前,他们学习汉语的时间平均为17个月。被试自评汉语水平平均分为3.0(5级评定,1非常不熟练,2不熟练,3一般,4比较熟练,5非常熟练)。做完实验后获得一定的报酬。
3.2.2 实验设计 同实验1。
3.2.3 实验材料与程序
正式实验材料为60幅黑白图片(全部选自张清芳,杨玉芳,2003)。实验开始前,请18名母语为日语的留学生对80幅黑白图片的汉语名称(全部为双字词)和日语名称进行了5级评定(1—非常不符合,2—不符合,3—有点符合,4—比较符合,5—非常符合),同时评定图片的熟悉性(1—非常不熟悉,2—不熟悉,3—有点熟悉,4—比较熟悉,5—非常熟悉)。根据评定结果,选择出60幅图片,这些图片的汉语名称符合程度都在4.3以上,汉语名称平均符合程度为4.8,日语名称符合程度都在4.7以上,日语名称平均符合程度是4.9。图片熟悉性也都在4.4以上,图片熟悉性的平均值为4.8。
实验程序同实验1。
3.3 结果与分析
首先将正确率低于80%的被试删除,一共删去2名被试。其次,删除反应时间在2.5个标准差以上的极端数据,删除的极端数据占4.2%。在SPSS 16中对数据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被试的平均反应时和正确率见表3和表4。
对反应时进行方差分析,结果发现,语言条件的主效应显著,F(1,15)=107.33,p<0.001,一语命名的反应时显著快于二语命名的反应时;学习条件的主效应显著,F(2,30)=12.36,p<0.001;语言条件和学习条件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30)=1.18,p=0.322。对学习条件的主效应进一步进行LSD多重比较,结果发现,学过一致图片的命名反应时显著快于学过不一致图片的命名反应时,p=0.001;学过一致图片的命名反应时显著快于未学过图片的命名反应时,p=0.002;学过不一致图片的命名反应时与未学过图片的命名反应时差异不显著,p=0.554。
对正确率进行方差分析,语言条件的主效应不显著,F(1,15)=2.74,p=0.119;学习条件的主效应不显著,F(2,30)=1.21,p=0.313;语言条件和学习条件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30)=0.55,p=0.585。
实验2结果发现,日-汉双语者无论用一语命名还是用二语命名,学过一致条件下的反应时显著快于未学过条件,出现了重复学习效应,但是学过不一致条件下图片命名的反应时与未学过图片命名的反应时没有显著差异。这进一步表明了双语言语产生中非目标语言会对目标语言产生干扰。结合实验1,本研究两个实验的结果说明,无论两种语言间是否存在跨语言书写特征的差异,双语者在言语产生中均有跨语言干扰的现象。
4 讨论
在掌握两种或者两种以上语言的情况下,双语者的非目标语言是否会对目标语言的提取产生干扰?这一直是研究者关注和争论的焦点问题。使用不同的研究范式,选择不同的双语被试,研究者得出的结论却不尽一致。在梳理了先前研究的基础上,本研究对最近几年研究者刚刚提出的跨语言长时重复启动范式进行了创新性的改造,形成一种新的研究范式(称之为跨语言长时竞争启动范式),并使用该范式对双语者言语产生过程中的跨语言干扰问题进行了系统探讨。
4.1 双语言语产生中是否存在跨语言干扰?
本研究两个实验的结果表明,无论俄-汉双语者还是日-汉双语者,其在言语产生过程中非目标语言均会对目标语言产生干扰。本研究采用跨语言长时竞争启动范式,该范式基于内隐记忆,考察被试无意识、自动化的认知加工过程,从而会避免被试对实验任务和过程清楚而产生的影响。基于本研究使用的这一新的实验范式,本研究重点关注学过一致、学过不一致和未学过三种条件命名时间的差异,两个实验都发现,无论被试采用一语还是采用二语命名,学过一致条件下图片命名的反应时显著快于未学过条件,但学过不一致条件下图片命名的反应时与未学过条件下的反应时没有显著差异。这说明在学过不一致条件下,被试在测验阶段重新提取学习阶段被抑制的语言需要更多的时间,且测验阶段的非目标语言因在学习阶段提取过从而仍然处于激活状态,这也会影响目标语言的提取,上述两个方面因素的影响就抵消了图片和图片概念的重复学习效应。
在先前绝大多数的研究报告中,选择被试的两种语言同属印欧语系,例如西班牙语-英语双语者,荷兰语-英语双语者,被试的两种语言几乎不存在跨语言书写特征的差异。本研究考虑到语言书写特征相似性可能会对双语言语加工产生影响,同时选择了跨语言书写特征差异大(俄-汉)和跨语言书写特征差异小(日-汉)两类双语者为被试。综合本研究的结果可以发现,两类被试在言语产生中均存在跨语言干扰,这进一步说明,双语言语产生中的跨语言干扰不会受到跨语言书写特征差异的调节。
4.2 如何获得双语言语产生中跨语言干扰的证据?
对于双语言语产生中的跨语言干扰问题,先前的研究报告所使用的研究范式主要包括图词干扰范式和语言转换范式。图词干扰范式的一般做法是:先呈现一个干扰词,之后呈现命名图片,要求被试忽略干扰词来命名图片,通过变换干扰词和图片名称之间的关系考察干扰词对目标语言产生的影响。如前所述,先前研究者将图词干扰任务中观察到的促进效应作为不存在跨语言干扰即特定语言提取的证据。实质上,Hermans(2004)也指出,两种理论模型都可以解释对等干扰词比一致干扰词引起的促进效应弱的现象。在非特定语言提取的框架下,这种现象说明跨语言的激活降低了目标语言的语义、词汇和语音的激活量;而在特定语言提取的框架下,两类干扰词效应的差异可能是源于对等干扰词激活时间的耽搁或者一致干扰词激活量的强大。因此,如果在图片名称的准备阶段,干扰词的自下而上的激活加工侵入其中,这样就很难讲清楚,我们所观察到的实验效应究竟源于言语计划阶段跨语言的激活和提取还是源于干扰词和图片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
语言转换范式的一般做法是:要求被试根据不同的语言提示或者自己的意愿使用相应的目标语言命名图片或者数字,目的是通过考察被试从一语转向二语和从二语转向一语的转换消耗是否对称来探讨非目标语言是否存在抑制加工的过程。那么,转换消耗的对称性是否是考察跨语言干扰的可靠指标?如前所述,Costa等人(2004)发现非熟练双语者的转换消耗是非对称的。Finkbeiner等人(2006)没有发现非对称的转换消耗,认为实验中不同的刺激(数字和图片)会引发不同的反应,从而表现出不同的转换消耗模式,因此,他们认为转换消耗可能不是预测跨语言干扰的强有力指标。而Gollan和Ferreira(2009)在无限制自由转换情境中也发现,一语优势双语者的转换消耗也是对称的。此外,最近的一些研究也报告了非熟练双语者在长间隔条件下的转换消耗是对称的(Verhoef et al.,2006,2009)。因此,先前研究者使用同样的范式但结果之间仍存在着分歧,这在一定程度上预示着转换消耗的对称性可能并不是考察非目标语言抑制加工的坚挺证据。
总的来看,图词干扰范式的研究虽然支持了特定语言提取理论,但由于它本身存在一些缺陷,使得研究结果的解释难以排除其他可能性。而语言转换范式研究虽然多数支持了非特定语言提取理论,但有研究使用该范式也得到了否证非特定语言提取的证据,因此该范式的有效性也受到了置疑。实际上,先前研究者使用的这些范式都是基于外显记忆的,都很难排除不同实验任务下被试策略对实验结果的干扰,因此不同实验结果的获得有可能是被试使用不同策略造成的。而本研究启用了一种新的实验范式,即跨语言竞争启动范式。该范式基于内隐记忆,经改造后首次引入到双语言语产生的研究中。该范式考察被试对于实验目的无意识、自动化的加工过程。从该任务范式的加工过程来看,其并没有图词干扰范式和语言转换范式的缺点,可以将被试策略运用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因此,基于本研究范式得出的研究结果相对更加可靠。
4.3 双语言语产生中的跨语言干扰是没有必要的吗?
如前所述,Gollan等人(2008)用弱联系假说代替跨语言干扰假说来解释双语者较单语者命名时间延长的现象。从语言经验来看,其研究中所使用的被试大部分都是传统的西班牙语-英语双语者,作为二语的英语为其接受教育期间的语言,且已经转变成为优势语言。因此,语言优势性的转变会导致双语者使用一语(弱势语言)命名比单语者命名的时间长。但是,对于一些晚期获得二语的双语者来讲,母语的固有地位已经形成,其与概念意义的联系变弱的可能性非常小。此外,从理论上来看,一些研究已经报告了双语者在执行控制的认知加工方面比单语者表现出一定的优势(Bialystok,Craik,Klein,& Viswanathan,2004; Costa,Hernandez,& Sebastián-Gallé,2008),但在弱联系假说的框架下却无法解释双语者这方面的优势。
而在Verhoef等人(2009)的研究中,其最关键的结果是:长短间隔在一语重复系列中无差异,在二语重复系列中有差异。他们提出一语重复假说来解释上述实验结果,但这一结果也完全可以用跨语言干扰的理论框架来解释。一语无论在哪个呈现间隔,激活量都大,其作为非目标语言时被抑制的量也都大,故一语命名时间在两个间隔无差异;二语在长呈现间隔激活量大,其作为非目标语言时被抑制的量也大,在短呈现间隔激活量小,抑制量也小,故二语命名时间在两个间隔有差异。根据上述分析,我们认为,跨语言干扰可能在不同的任务情境中所表现出的强度有所不同。
4.4 跨语言干扰效应可能会受到不同任务情境的调节。
本研究两个实验的结果观察到,非熟练俄-汉双语者和非熟练日-汉双语者在言语产生过程中,非目标语言均会对目标语言产生干扰。然而,如上所述,在Verhoef等人(2006,2009)的研究中,长间隔(1250ms)条件下没有发现双语者非对称的转换消耗,Gollan等人(2009)在自由转换的情境中发现非熟练双语者的转换消耗是对称的。这是否就能证明跨语言干扰的缺失?我们认为,跨语言干扰可能受到不同的任务情境的影响。首先,任务的准备时间会影响到跨语言干扰效应,在有充分准备的任务情境中,双语者的目标语言得到了充分的激活,此时,目标语言的提取不会或者受到非目标语言的影响非常小。其次,任务情境的限制性也会影响到跨语言干扰效应。在没有语言提示的非限制情境中,即双语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目标语言,那么,与语义相关的激活量最大的词会被提取出来,此时很难观察到非目标语言对目标语言的干扰;而在有语言提示的限制情境中,无论目标语言的激活量大小,都要被提取出来,此时,如果非目标语言的激活量大于目标语言的激活量,则会观察到跨语言干扰。上述假设还有待更多的后续实验进一步验证。
5 结论
本研究采用跨语言长时竞争启动范式,分别以俄-汉双语者和日-汉双语者为被试,考察了汉语为二语学习者言语产生中非目标语言对目标语言的影响。两个实验的结果表明:(1)汉语为二语学习者言语产生中存在跨语言的干扰;(2)语言间书写特征的差异对跨语言干扰没有影响。
收稿日期:201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