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中高端人群增加消费”无助提升消费率,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无助论文,人群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毫无疑问,当前我国必须努力扩大内需,同时改变外贸依存度严重偏高的格局;而扩大内需的关键在于提升消费需求,促进居民消费增加、消费率提升。
如何促进居民消费增加?当前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是“常规”观点,认为促进消费需求增加的基本途径在于缩小收入分配差距,尤其需要提高农民收入、缩小城乡差距。另一种是“超常规”观点,认为“购买力的很大比重在高端,高端消费潜力大;促进中高端人群增加消费,对于扩大内需来说是事半功倍的”(周小川,见《财经》2005年第20期)。由于后一种观点出自高层人士之口,因而甚有可能(或许已经)成为政策导向。
但是,笔者对后一种观点不敢苟同,因为它在理论上是不正确的,付之于实践则不仅无助于提升消费率,而且还将带来诸多严重不良后果。
一,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果缺乏力度足够的国家调控与“二次分配”,那么,由于市场机制的“马太效应”,社会贫富差距便会日益扩大。当贫富差距超过某一范围时,便会出现社会消费需求不足的情况。
对此,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四编“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中做过详细的论证。马克思指出,在(没有国家调控与“二次分配”的)劳动力商品按“劳动力价值”出售的古典市场经济体制下,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资本有机构成提高,进而社会便日益贫富两极分化;由于富人的消费倾向较低,穷人的消费倾向较高(如2004年,我国城镇居民中,收入最高的10%家庭的消费倾向为66.37%,收入最低的10%家庭的消费倾向为99.75%),继而便引致社会消费需求相对不足,并进一步引发社会总需求不足。
当前我国的实际情况正是如此。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的市场化改革步伐加快,市场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严重缺乏力度足以抑制市场“马太效应”的国家调控与“二次分配”。以致社会贫富差距口益扩大,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数由20世纪90年代初的0.33左右逐步上升到目前的0.47左右,突破了0.4的“中等程度不平等”上限。与此同时,居民消费率也日趋下降,按当年价格计算,1990-2003年,居民消费增长比GDP增长慢1.5个百分点,居民消费率由1990年的49.8%降为2003年的43.4%,2004年更降为41.9%。
二,如果按后一种观点行事,最终结果只能是由于社会贫富差距因此加速扩大,从而进一步抑制了社会消费需求。
诚然,如前文所述,高收入人群的消费倾向较低。因此,粗看起来,似乎高端收入家庭的消费潜力很大,只要这部分潜力挖掘出来,便可大大提高居民消费率。但是,实际情况远非如此简单。高收入人群的消费倾向较低是有其客观必然性的,并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仅仅是由于“该买的都买了”。
首先,高收入人群的收入中,有相当部分是资产收入,因此,他们为了保证收入的不断增长,必须用相当部分收入追加资产投资。
其次,消费存在刚性,高收入人群为确保未来的消费水平不因收入的波动而下降,需要保持一个较高的储蓄率。总之,高收入人群的消费倾向并不会因其消费水平的提高而大幅度上升。
因此,如果按后一种观点行事,当高收入人群的消费欲望被激发起来后,他们便会千方百计增加自己的收入。进而,要末由于高收入人群的收入增长存在“硬约束”,并不能随其消费水平的大幅度提高而同步上升,从而其消费水平只能有限地提升,即随着收入的增长而提升;要末,高收入人群收入增长的“约束较软”,能够通过“剥夺”其他人群的收入而使自己的收入快速增长。当然,在此种情况下,社会贫富差距也随之扩大了。
就我国当前的情况而言,最可能出现的是后一种情况。因为我国目前的高收入人群主要是“大官”和“大款”(以及依附于二者的“明星”们)。由于政府的权力过大,以致官员缺乏来自公众的监督约束,他们(尤其是高官)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自己给自己加薪或变相加薪。由于缺乏能有效保护劳动者权益的工会、农会,以致资本缺乏来自劳动的制约,“大款”们可以通过压低劳动报酬而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其实,这也就是近几年来的实际情况:高收入人群的收入增长很快,而低收入人群尤其“蓝领”们的劳动报酬增长迟缓甚至于停滞。因此,当后一种观点成为政策导向时,势必促使社会贫富分化进一步加剧,继而使社会消费倾向进一步下降。
三,按后一种观点行事,势必促使社会矛盾激化,严重背离建设和谐社会要求。
社会贫富差距可以从三个方面考察。一是财产占有差距,二是收入差距,三是实际消费差距。由于收入差距处于这三者的中心,因而通常主要考察收入分配上的基尼系数。但是必须看到,由于消费具有示范效应和攀比效应,因此,实际消费差距对公众心理的冲击最大、最为直接。实际消费差距的扩大,最容易引发公众的不满并继而出现“越轨”行为。在韩国,老板们一般都乘坐国产轿车,而不乘宝马、奔驰,这并非出于爱国心,而是不敢坐,怕被工人砸。在我国,人们之所以对公款消费深恶痛绝,重要原因也在于此。居民收入基尼系数的扩大,之所以会造成犯罪率—亡升和社会不稳定,也是通过促成实际消费差距的扩大而形成的。如果出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样的反差,那么,恐怕社会动荡就难以避免了。如果按后一种观点行事,不仅会加剧收入差距扩大,而且由于其着力点在实际消费上,因此更会加剧实际消费差距的扩大,进而激化社会矛盾,危害社会和谐与稳定。
四,按后一种观点行事,还会大大增加我国的“拉美化”危险。
可能有人认为,社会贫富差距的扩大,未必一定发生消费需求和社会总需求不足,例如巴西等一些拉美国家便是如此。然而须知,这些国家之所以没有发生消费需求和总需求不足,主要是由于同时实行了“赤字财政”。以巴西为代表的一些拉美国家的体制模式中,虽有值得我们借鉴、学习的地方,比如巴西的社会保障制度良好,低收入者不必为教育、医疗和基本生活发愁,工会的维权能力也较强,等等;但是就整体而言,以巴西为代表的“拉美模式”不是一种“好的市场经济”体制。“拉美模式”国家中普遍存在:贫富差距很大(巴西的基尼系数为0.57-0.62),社会弥漫着追求享乐、奢华之风,犯罪率很高(巴西为美国的20倍),政府机构臃肿、办事效率低下,官员腐败行为严重,财政赤字偏大,不时发生通胀,技术创新活力不足,经济发展不快,等等。
由于高端人群的行为对社会的示范、“领航”作用很强,因而,若按后一种观点行事,一旦高端人群的消费欲望被充分激发,那么,就会引领全社会逐渐形成追求消费、追求享乐、奢华的风气,使得“筷子文化”民族的勤俭传统逐步丧失,创新意识也将“淡薄化”。加上贫富差距的扩大,犯罪率必将上升,官员的腐败行为也会加剧……总之,将会逐渐向“拉美模式”靠拢,后果明显堪虞。
综上,简要结论是:
1.扩大内需、促进居民消费增加,没有“捷径”可走,只有牢牢抓住缩小社会贫富差距这个根本,并且针对实际采取综合性治理措施,才能逐步解决(其实,社会贫富差距过大也是当前许多经济社会问题的重要根源,其中包括外贸依存度严重偏高、外汇储备过多、人民币升值压力很大等等,对此当另文论述)。政府决策层应当脚踏实地面对现实,不要去企求什么“捷径”,因为那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尤其是希望像周小川先生那样的令人尊敬的学者型官员,更能够这样去做。
同时还应看到,虽则这里的困难不小,但并非不可克服。比如,2004年以来,由于中央政府狠抓了清理拖欠工资和保护农民工权益,狠抓了减轻农民负担并推出多种支农措施,再加上农产品价格有所回升,因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增长速度一直保持在12-13%,基本追上了GDP的增长。因而,只要政策措施正确、到位,力度足够,持之以恒,问题是一定能够妥善解决的。
2.现阶段,关于调控居民支出的政策导向的思路应是:鼓励富人投资实业,帮助穷人增加实际收入以促进消费。如果能坚持不懈地遵循这一思路,那么,不仅“中等收入阶层”的扩大是可以期待的,而且富人们承受的“社会压力”也会减轻,社会将趋向和谐。
3.需要特别注意抓好的重要政策措施:
①要切实加大财政政策的作用。在财政收入方面,要进一步加强个人所得税的征管,切实“抓大放小”。在财政支出方面,一定要将“调节社会公平”无条件地放在首位。这正是现代市场经济体制下财政政策的基本任务。
②进一步完善消费防范,以经济、法律手段有效抑制“高消费”和“超前消费”。尤其是游艇、高尔夫、豪宅、豪华轿车、豪门宴、豪华游及各类奢侈品消费等。
③努力“硬化”高端收入人群的收入增长“约束”。主要是不断完善与强化对政府官员的民主监督,逐步完善及建立真正能有效维护工人、农民权益的工会与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