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诗论中李贺涉“艳”论述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论述论文,历代论文,李贺论文,诗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4)06-0081-04 李贺诗歌问世以来,古今诗评家都慧眼识珠地发现了李贺诗歌具有“艳”的特征。然而,在众多诗评家的评论中我们却发现,对“艳”的内涵及对“艳”的诗风的评价却存在着很大差异,值得探讨。从词义上讲,“艳”与“丽”、“靡蔓”三个词都有华美、美丽之意,并更多地用于表述文辞的形态;“花草蜂蝶”一词历来多指称文辞艳丽,有贬损之意,我们把这几种观点归为一类,统称之“艳”论。历代学此诗风者亦为数不少,说明这一特征风韵独领,影响颇大。 一、赞赏论:天地奇彩 关于李贺诗“艳”的评论历代不绝。最早指出李贺涉“艳”并持赞赏态度的是与其同一时代的沈亚之:“余故友李贺,善择南北朝乐府故词,其所赋亦多怨郁凄艳之巧,诚以盖古排今,使为词者莫得偶矣。”[1](p.7594)“怨郁凄艳”四字当分开作解,怨为怨恨,郁为忧郁,凄为凄凉,艳为华美、美丽。四个字四层含义,都指出了贺诗风格的一个侧面,“盖占排今,使为词者莫得偶”,可见李贺诗“艳”是受到了时人的推重,并具独一无二的成就。杜牧则从称道的角度,把比“时花美女”更美的赞扬给了李贺,“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2](p.149)皮日休也从正面肯定了李贺“艳”“丽”的风格,他没有直论李贺的诗风,而是提到同时代的刘枣强,并与李贺进行对比,“有与李贺同时者刘枣强焉,先生姓刘氏,名言史,不详其乡里。所有歌诗千首,其美丽恢瞻,自贺外,世莫得比。”[3](p.39)张读赞誉贺诗“丽”的特点:“稚而能文,尤善乐府词句,意新语丽。当时工于词者,莫敢与贺齿,由是名闻天下。”[4](p.14)这些论者都持十分肯定的态度,对李贺诗歌进行评价,也指出了李贺名噪一时的原因和无可替代的地位。齐己说:“玄珠与虹玉,璨璨李贺抱。”[5](p.9585)虽未直接道出“艳”之特征,也已涉及艳丽之风貌。吴融盛赞“至后李长吉以降,皆以刻削峭拔、飞动文采为第一流”[1](p.8643)的文风,同样蕴含了对李贺诗“艳”的褒扬。与李贺同时代者,多已接受这一风格特色,并高度赞扬和推崇这一美学特征。 宋代洪迈言:“左补阙韦庄奏‘词人才子,诗有遗贤,不霑一命于圣明,没作千年之恨骨。据臣所知,则有李贺、皇甫松……俱无显过,皆有奇才。丽句清词,遍在词人之口;衔冤抱恨,竟为冥路之尘。伏望追赐进士及第,各赠补阙、拾遗。’”[6](p.787)韦庄因李贺等人“丽句清词,遍在词人之口”而望昭宗皇帝追赐进士及第,显然对诗“艳”风格是倍加欣赏的。韦居安评长吉诗“婉丽精切,自成一家机轴”[7](p.540),肯定了“婉丽”的特点,明确此乃李贺诗“一家机轴”,故能独步诗坛。刘辰翁更是多次提及李贺诗“艳语荡人”[8](p.492)的特征,对李贺诗艳丽之誉溢于言表。薛季宣针对则一些贬损李贺诗“艳”论的观点进行了反驳,“其诗著矣,上世或讥以伤艳,窃渭不然,世固有若轻而甚重者,长吉诗是也。他人之诗,不失之粗,则失之俗。要不可谓诗人之诗,长吉无是病也。其轻扬纤丽,盖能自成一家,如金玉锦绣,辉焕白日。”[9](p.489)“轻扬纤丽”是欣赏者的称道,且明确其艳可“自成一家”。 清代学者贺裳别有高论,他指出:“李贺骨劲而神秀,在中唐最高浑有气格,奇不入诞,丽不入纤。”[10](p.353)意在表明李贺诗虽然奇丽,但并非如一些评论家说过的那样:“长吉艳诗,尤情深语秀。”[10](p.353)着意指明贺诗重在情感深挚、语言秀美。吴乔认为:“李贺鼓劲而神秀,在中唐最高深浑厚,有气格,奇而不诞,丽而不纤。”[10](p.566)与贺裳异趣同归,如出一辙。袁枚赞赏李贺:“一集中不特艳体宜收,即险体亦宜收。”[11](p.285),并视为珍品。而李云增、翁方纲等则对李贺“艳丽”的诗风推崇备至,李云增赞扬:“神仙中人不易得,长吉宿慧,根本夙命。他如九霞之合江楼,山玄卿之新宫,苏长公之仇池,皆暂寓人间,一泄其奇,麾斥尘滓,奇丽秀绝,不独一人然也。”[4](p.247)翁方纲将“艳”誉为“天地奇彩”:“李长吉惊才绝艳,锵宫戛羽,下视东野,真乃蚯蚓窍中苍蝇鸣耳……此真天地奇彩,未易一泄者也。”[10](p.1389)艳丽诗风绝伦,世所难得,堪当诗歌中的珍品。舒梦兰附和此论,提出“长吉才情哀艳过于少陵”[4](p.344)的论点,道破李贺诗歌内质,肯定其“艳”为“哀艳”之色彩,超过杜甫。陆莹则把这类才情提高到可与李白相提并论,“世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要其奇绝处,自足推倒一世。如《金铜仙人辞汉歌》……惊才绝艳,玉溪、飞卿瞠乎后矣。”[10](p.2293)方扶南认为,贺诗“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使温李为之,浓艳应十倍加……从来艳体,亦当以此居第一流。”[12](p.324)将李贺的“艳体”推举到了自唐以来首要的地位。张采田肯定“长吉诗派之佳处,首在哀感顽艳动人;其次炼字调句,奇诡波峭,故能独有千古”[13](p.471),指出“艳”乃“长吉诗派之佳处”,且独领风骚。舒位赋诗“一赋《高轩》自有情,惊才绝艳少年行。倾囊别撰元和体,协律兼工乐府声。天上宫楼征著作,人间场屋避嫌名。幽兰啼露香兰笑,长爪通眉肯再生。”[14](p.2302)盛赞艳诗乃世间一绝,也正是诗人惊世之才的表现。施补华叹惋:“哀艳荒怪之语,殊不可废,惜成章者少耳。”[15](p.989)长吉生命短暂,故“哀艳”之诗存世太少,但倍加推崇之意溢满笔端。自唐而降,就有一些诗评家关注到了李贺诗“艳”的美学特征,并推崇备至,这便是李贺独步千古的因由了。 二、肯定论:奇丽沈博 在历代诗评中,另有一些诗评家对“艳丽”风格也是持肯定态度的。明代屠隆说:“人但知李青莲仙才,而不知王右丞、李长吉、白香山皆仙才也。青莲仙才而俊秀,右丞仙才而玄冲,长吉仙才而奇丽,香山仙才而闲澹。”[16](p.236)奇丽与仙才共同构成了李贺的诗坛地位与贡献。曾益评价贺诗《苏小小墓》深蕴“妖艳”,“凄凉、楚惋之中,寓妖艳幽涩之态,此所以为苏小小也。”[4](p.134)许学夷提到“李贺字长吉,乐府五、七言,调婉而词艳”[17](p.261),又一次关注到李贺诗艳的特征。 清代评论家樊增祥提出:“论诗则长吉不如香山,论词则梦窗不如玉田,断断然矣……李贺、樊绍述之诗与文,绌于理解而奇丽沈博,江河万古。”[18](p.1508)认为李贺诗歌地位不及白香山,但肯定他诗歌中所含“奇丽沈博”之风格不可磨灭。郑文焯从制对角度肯定了李贺的“艳丽”诗风,“因暇熟读长古诗,刺取其文字之惊彩绝艳者,一一汇录,择之务精,或为妃俪,顿获巧对”[4](p.405-406)李贺对后人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在获得“巧对”这一重大的启示和身体力行的总结让我们对李贺“绝艳”诗风的巨大感染力是信服的。黄之隽把李贺诗与韩愈、孟郊进行比较,指出:“既购长吉集读之,奇而艳,既又读东野诗,奇而古,继又读昌黎诗,奇而肆,三子者之业虽不同,其奇一也。”[19](p.267)认为李贺与孟郊、韩愈的共同点在于奇,而区分点则在于艳。可见李贺“艳丽”风格是李贺与其他诗人相近又不相同的具有自我个性的特征。陈本礼评《残丝曲》:“绿鬓年青,金钗色丽,粉壶器美,琥珀香浓,正温柔沉湎之乡,岂可遽言归去?”[4](p.307)言及李贺诗歌中涉艳处乃诗人刻意为之,精心雕琢而成,用意不浅。董伯音评及《屏风曲》:“亦艳曲,似撒帐词。”[4](p.317)明确指出李贺诗艳曲不少。王闿运也曾指出:“昌谷五言,不及七言;义山七言,不如五言。一以涩炼为奇,一以纤奇为巧,均思自树其帜。然出于宫体,倡于艳歌。”[4]p.354)昌谷、义山共倡“艳歌”,但千秋独运,“自树其帜”。黎简在批点李贺诗时多次论到“字特新艳”[4](p.360),且“句法、字法,无不秀艳绝伦……此等丰肌艳骨,玉溪、飞卿所不能及也。多不可解,正是长吉诗,凡太丰艳,便有难解处,温、李亦然。长吉之长,却不在此。”[4](p.364)指出“秀艳绝伦”之特征,又言及后人“不能及也”,但此非长吉之长,另有新意。吴汝纶道出:“此艳曲,末以楚女寒眠作结,亦贤人失志之慨也。”[4](p.383)直接下结论评述其诗,可见李贺诗“艳”风韵是为诸多诗评家认可的,构成了气诗风的一种风格,一种特质。 三、贬损论:病于雅道 对李贺诗“艳丽”风格既给予认定,又持不欣赏或贬抑态度的自唐代以来便自成一派。较李贺晚一些的唐代学者赵璘就直接指出,李贺诗因“花草蜂蝶”而不“远大”:“李贺作乐府,多属意花草蜂蝶之间,二子竟不远大,文字之作,可以定相命之优劣矣。”[20](p.848)所谓“花草蜂蝶”论,应该就是宋代薛季宣所涉及到的“伤艳”,即过于华丽,宋代张戒持赞同的观点,他曾直接批评李贺的这种创作倾向:“李长吉诗只知有花草蜂蝶,而不知世间一切皆诗也。”[7](p.464)明代王会昌也附和了这种论点。宋濂又提出李贺诗风“靡蔓”的特征,“至于李长占、温飞卿、李商隐、段成式,专夸靡蔓,虽人人各有所师,而诗之变又极矣。”[21](pp.208-209)都是对李贺诗“艳丽”风格的一种贬损。清代王士祯曾云:“问:古之作者‘翕轻清以为性,结冷汰以为质,呴鲜荣以为词’,偏得乎逸歌长句,若‘穿天心,出月胁’,恒得意外惊人之语。果何道而造诣臻此?……阮亭答:杨子雲云‘诗人之赋丽以则,词人之赋丽以淫’吾于言诗亦云……至于卢仝、马异、李贺之流,说者谓其‘穿天心,出月胁’,吾直以为牛鬼蛇神耳。其病于雅道诚甚矣,何惊人之与有?”[15](pp.141-142)认为其“丽”已“失其则”,违背了古之作者作诗“轻清为体”的准则,“病于雅道者甚”,括出它是诗歌创作中的病态。阙名亦言:“长吉自有石破天惊之奇,如‘胡角引北风,蓟门白于水’……后人仿之,一味幽艳,殊厌于人。”[10](p.1650)肯定李贺诗歌奇语惊人的同时,也批评了后学者“一味幽艳”的不足,乃“殊厌于人”。梁章钜则直言“长吉惊才绝艳,比太白更不可摸捉,后学且不必遽效之。”[10](p.1977)认为李贺才能惊人,诗艳绝伦,但“不可摸捉”,显然不是欣赏的态度。潘德兴态度尤甚,“李长吉‘天若有情天亦老’,秦少游以之入词,缘此句本似词也……至如‘画兰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皆以极艳之辞,写极惨之色,宛如小说中古殿荒园,红妆女魅,冷气逼人,挑灯视之,毛发欲竖。吾不解世人何以爱好之也?”[10](pp.2079-2080)以极不欣赏的态度道出因“刻意造句”,给人以“毛发欲竖”、“冷气逼人”之悚然之感,并疑惑于世人的爱好。杨钟义贬损长吉诗歌“浓丽”为学人所长,“长吉、飞卿七言古诗,音节格调,欲同时韩、白诸公之外,自树旗帜,其浓丽处,亦非不学人所能。”[22](p.34)诗评家们不欣赏甚或贬斥之观点亦不鲜见,李贺虽有“鬼才”之誉,但仍有“伤艳”之弊,与诗道不谐。 四、余韵论:内蕴古艳 关于李贺诗歌“艳丽”特征的评论,到了近现代,则更多的是接受前人“艳”论的观点和对其“艳丽”诗风的细腻内涵作了细致的考察和品评。王培礼说:“飞卿、义山擅侧艳,长吉实为开山之祖。”[23](p.122)肯定了一种感情内涵与风格,更肯定李贺在这种风格中“开山之祖”的地位与意义。陆侃如、冯沅君指出:“李贺呢,其作品大都可以当得起个‘艳’字……不过他的‘艳’不是‘香艳’,而是‘幽艳’或‘古艳’,甚且是‘怪艳’。”[24](p.427)分析鞭辟入里,指出“艳”之风格的内质和丰富内涵,并进一步比较分析了同样具有这一特征诗人的各持一端,“他的作风最重要的是个‘艳’字,所以与韩、孟是不同的。不过他的‘艳’是怪艳,这个‘怪’字与孟、贾、卢、马也还有点相近。”[24](p.382)罗根泽也注意到,“李贺乐府涛词别具特殊风格,古人形容美人曰:‘冷如秋霜,艳如桃李’,‘冷艳’二字,确可为贺词评语。”[25](p.111)品味细腻而独到,将其色彩引入缤纷之境。王培礼还认为:“长古为诡异之宗。其诡异是由清丽刻入之一境,锦囊收拾,诡不涉于诞丽,不伤于纤,与温、李并为西昆宗匠。”[23](p.122)赞赏其清丽风格,乃境界独得。同文又以晚霞之情景喻其“秾丽”之锦绣之状,“余尝谓长吉之秾丽,稍涉于鬼。其善者如春雷启蜇,如晚霞成绮。”李长之提出:“李贺诗的特点是丰富的想象和鲜艳的词藻”[26](p.240)附和古人观点。刘麟生也论述道:“于奇险之中而杂以艳丽者,为李贺。”[23](p.112)即艳丽诗风的内在意蕴是在其总体风格之中又兼杂以其个性特征的,肯定李贺之“艳”是仅属于李贺的。郑振铎评价“像他的长篇《昌谷诗》……盖并有退之之奇与建、籍之艳者。”[27](p.366)他是转益多师而凸显自己的风格的。近人注意的是其诗“艳”内蕴之解读和品评,境界深远,值得一鉴,但并未完全超出前人之论,可做关注“艳”论,余韵绵延来解。 五、影响论:全宗长吉 对李贺“艳丽”诗风影响的论述主要集中在清代。袁枚说:“孙薇隐秀才诗才俶诡,能为昌谷、玉川家数,予爱伟之。……予读其乐府诸篇,哀感顽艳,丁当清逸。”[11](p.123)孙诗之特征来自精学李贺之诗风,也恰为“予爱伟之”的缘由。郑文焯别开一格,“君特为词,用隽上之才,别构一格,拈韵习取古韵,举典务出奇丽,如唐贤诗家之李贺,文流之孙樵、刘蜕,槌幽凿险,开径自行,学者非造次所能陈其细趣也。其取字多从长吉诗中得来,故造语奇丽。”[4](p.406)从文学的源与流的历史进程和关系中,探寻“造语奇丽”的渊薮与个性特征,学习“奇丽”之诗风者大有人在;李贺诗“匪造次所能陈其细趣”,故贬损其“缒幽凿险,开径自行”的功绩和“奇丽”诗风都是言之有过不切实际的。张采田指出,李义山“诗体则全宗长吉,专以峭涩哀艳见长,读之光怪陆离,使人钦其实而莫名其器。”[13](pp.413-414)“此系庸人小律,长吉集中五律极多,与此峭艳正相同。”[13](p.452)这并非一种巧合,而是刻意为之的效果。“玉溪古体虽多学长吉,然长吉语意峭艳,至于命篇,尚不脱乐府本色”[13](p.438)。俞樾也爱长吉的“清辞丽句”,并视为珍品书之送人,“余曩时曾得其《跨鹤吹笙谱》,喜其清辞丽句,无一非长吉锦囊,梅舜俞算袋中物,辄录出数十联,有以楹帖属书者,即书此付之。”[4](p.351)倾情之意难以掩饰,亦为长吉诗歌价值的另类表达。李贺诗“艳”的风格价值不仅在于被众多评论家关注和品评,其深远的影响同样是其诗歌鲜活生命与文学价值的彰显。“别构一格”、“多学长吉”等赞誉将李贺的影响彰显于中国古代诗歌的历史长河中,表明李贺诗“艳”不仅是一种风格,也是一种艺术典范。 从历代李贺诗“艳”风格的评述来看,这一风格是经久不衰的议论焦点,历经淘洗和品评,褒贬赞誉之间,更加凸显和确立了“艳”独领风骚和不可撼动的地位。这种历史的流传与备受关注,足以证明这种特色在李贺诗风和文学史中的美学风范。它虽然没有“鬼才”那样可以成为李贺的代名词,却可以称为李贺诗歌的主流风格,其社会效应也堪慰李贺“呕出心始已耳”的用心精神。如果说“李贺创作马诗是他的人生追求所决定的”[28](p.19),那么可以说李贺宠“艳”诗风是他心底色彩的诗意表达。 [收稿日期]2014-08-20历代诗论中李何“言”论述评_诗鬼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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