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中的美印安全关系及其对中国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年来,美印安全关系发生令人关注的变化。1998年5月,印度在博克兰(Pokharan)和 附近实行了五次地下核试验,美国根据1994年《核扩散防止法案》对印度实施一系列严 厉的制裁,美印安全关系曾跌落低谷。但是,随着2000年3月克林顿访印,这是美国历 史上第四位总统,也是12年来第一位美国总统访问印度,这成为美印安全关系的转折点 。2001年4月,上台不久的布什总统提出新的导弹防御计划和安全政策,印度最终表示 积极支持,其态度和立场甚至走在美国盟国的前面。11月,美国为了在反恐战争中取得 印度的支持,宣布取消1998年开始的对印度的所有制裁,双方同意在反恐领域进行全面 合作,美印安全关系得到进一步提升。2002年5月,美国和印度特种部队在印度北部地 区举行为期两周的联合军事演习,这是美印39年来首次举行联合军事演习,表明美印军 事合作关系提高到一个新的台阶。
美印安全关系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这些变化对中国的安全环境,对美印关系和中美关系会发生什么样的影响?本文主要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考 察美印安全关系从冷战时期的相互疏远到冷战结束后迅速聚合的过程;第二部分,透视 美国南亚安全政策在均势与优势之间的调整是美印关系升温的主要原因;第三部分,分 析美印安全关系的变化对中国安全环境及中美、中印关系的影响。
一、美印安全关系:从疏远到聚合
冷战开始后,美国南亚安全政策的主要目标是把印度和巴基斯坦纳入其遏制苏联扩张的战略包围圈,在南亚获得基地和设施以便对抗苏联。(注:Robert J.McMahon,The Cold War on the Periphery:The United States,India,and Pakistan,1947-1965.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4 p.17.)但是,印度的地缘战略考虑显然与美国有很 大的不同。首先,与巴基斯坦加入美国组织的巴格达条约组织即后来的中央条约组织(CENTO)和东南亚条约组织(SEATO)不同,印度奉行自主原则和不结盟政策,拒绝加入美 国操纵的抗苏战略同盟。其次,印度反对在亚洲建立反华防御同盟。印度在1949年12月 就正式承认新中国,承认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批评美国对中国的敌视政策。1951年1 月,印度是唯一投票反对美国在联合国大会提出的把中国列为侵略国家的决议的非共产 主义国家。(注:M.Srinivas Chary,The Eagle and the Peacock:U.S.Foreign Policy
Toward India Since Independence,Greenwood Press,1995.p.74、p84.)第三,印度 从60年代开始接受了苏联的军事、政治和经济援助,美印关系开始疏远。由于印度在军 事和政治上对苏联的高度依赖,即使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使美国和中国完全站在巴 基斯坦一边,印度还是抱怨美国没有努力寻求政治途径解决阿富汗危机。但即使在80年 代,印度与苏联保持紧密的关系,美国也没有对印度实行惩罚。第四,1971年印巴战争 期间,美国派第七舰队到孟加拉湾,印度认为这是对它的挑衅,两国关系第一次跌落低 谷。印度认为,美国对巴基斯坦的支持使印度卷入不必要的和代价高昂的军备竞赛,并 且增强了巴基斯坦挑战印度的手段和意图,甚至感到这种美巴关系不是直接针对共产主 义,而是对付印度的。(注:Stephen P.Cohen,India and American:An Emerging Relationship,p.5.)可见,冷战时期,美国对印度的政策完全不同于对另外两个亚洲大 国(中国和日本)的政策,既没有把它纳入其战略同盟,也没有把它作为遏制的对象。与 美国不满于印度在美苏之间搞平衡一样,印度也不满于美国在印巴之间搞平衡。总之, 印度奉行的不结盟政策、与苏联的友好关系和印巴对抗,美国实行的结盟政策、与苏联 的对抗关系和美巴结盟,使美印在冷战时期很难走在一起。
随着冷战的结束,有许多因素和力量推动美印两国从疏远(estrangement)走向聚合(convergence)。首先,美印自称是世界上最大的两个民主国家,两国有共同的价值观 念。美国还希望印度在俄罗斯的民主化过程中发挥其积极作用。其次,从20世纪90年代 初开始,印度实行经济自由化计划,美国把印度视为一个崛起的大市场,美国成为印度 最大的外资来源和贸易伙伴。确实,到1998年,两国似乎开始建立一种新型的、更紧密 的、更具合作性的关系。这种努力虽然在1998年因印度的核试验和美国的制裁而受到挫 折,但并没有中断。印度外交部长辛格(Jaswant Singh)和美国副国务卿塔尔博特(Strobe Talbott)持续两年的安全对话使美印安全关系慢慢正常化。1999年的卡吉尔冲 突(The Kargil Conflict)中,印度成功地取得美国的同情和支持。相反,美国对穆沙 拉夫(Pervez Musharraf)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巴基斯坦新政权产生反感。1999年发生的 这两个事态促使美国的南亚政策进一步转向“重印轻巴”。
2000年3月克林顿访印是近年来美印安全关系的第一个转折点。克林顿不仅是自1978年(卡特总统访印)以来访问印度的第一位美国总统,也是美国历史上访问印度的第4位总统。访印期间,克林顿承认过去20多年美国对印度的忽视,表示要结束两国因核问题而带来的消极影响。(注:Opening statement by President Clinton in the Joint Press Conference held in Delhi,March 21,2000.)在双方签署的《印美关系:21世纪 展望》的联合声明中,美印关系被定位为“持久的、政治上有建设性、经济上有效益的 ”新型伙伴关系。(注:India-U.S.Relations:A Vision for the 21st Century.)根据 有的学者的分析,这种新型伙伴关系建立在双方共同的地缘战略利益、经济利益和社会 政治利益基础上。(注:Kanti Bajpai,India-US Foreign Policy Concerns:Cooperation and Conflict,in Gary K.Bertsch,Seema Gahlaut,and Anupam Srivastava,ed.Engaging India:US Strategic Relations with the World's Largest
Demoracy.Rortledge,p.194.)
布什上台后继续保持这种合作势头。2001年4月印度外长辛格访美时,布什向他表示美国新政府将继续并加强前任政府推动的美印关系。5月1日布什提出新的导弹防御系统计 划后,国家安全事务顾问赖斯(Condoleeza Rice)破例致电辛格介绍美国的导弹防御政 策,接着派国防部副部长阿米蒂奇(Richard Armitage)访印,以取得印度的支持,这也 是美国首次把印度作为一个重要的伙伴讨论战略问题。“9·11”事件和随后的反恐战 争为美印开展更紧密的战略合作提供了一个机遇,是美印安全关系的又一个转折点。两 国开始着手建立基于“民主—经济—安全”三位一体的合作和伙伴关系。在安全问题上 ,美国认为,印度作为一个事实上的核国家,在不扩散问题上与美国有合作的潜力,印 度积极支持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在反对恐怖主义上,印度更是全力支持。随着美国对 印制裁的取消,(注:President Waives Sanctions on India、Pakistan,September 2 2,2001.http://www.whitehouse.gov/news/releases/2001/09/20010922—4.html.)美 印两国高层来往、军事接触、经济联系不断提升和加强。11月,布什对来访的印度总理 瓦杰帕伊(Vajpayee)表示,美国政府将与印度发展一种与众不同的关系。(注:Remarks
by the U.S.President Bush and Prime Minister Vajpayee at the White House,Washington,DC,November 9,2001.http://www.indianembassy.org/indusrel/2001/vajpayee_bush_nov_9_01.htm.)双方在联合声明中表示要采取各种措施加强在反恐领域 的合作,同时恢复双边防务政策小组的活动,作为双方在防务和安全领域增加交流和技 术合作的第一步。(注:Joint Statement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epublic of India,November 9,2001.http://www.whitehouse.gov/news/releases/2001/11/20011109—10.html.)此后,双方保持频繁的高层接触,制订了广泛 的合作议程。美国密歇根大学的Mohammed Ayoob认为美印可以在以下五个安全领域开展 紧密合作:促进地区安全和稳定,反对恐怖主义,促进民主,防止核扩散,在新世纪最 初10年遏制中国。(注:Mohammed Ayoob,India Matters,The Washington Quarterly,Winter 2000,23:1,p.29.)正如美国南亚安全问题专家Stephen Cohen所说,美印关系正 在发生“结构性变化。”(注:Stephen P.Cohen,“India and America:An Emerging Relationship”,A Paper Presented to the Conference on The Nation-State System and Transnational Forcesin South Asia,December 8—10,2000,Kyoto,Japan .)
当然,美印两国的这种合作关系还不至于发展到建立类似于美日和美英那种联盟的程度。这是因为:第一,1998年印度突然进行五次核试验,这极大地打击了美国主导的国 际防扩散体制。尽管布什上台后,美国在国际防扩散体制的政策上作了重大调整,但印 度的核试验以及随后美国对印度的制裁对美印关系造成的消极影响依然会存在下去。“ 9·11”事件后,美国要求印度加入NPT和CTBT的压力减轻,但显然没有放弃。第二,美国认识到,南亚次大陆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区”,考虑到印巴之间的领土争端、民族种族宗教分歧、核对抗,美国在反恐行动中需要巴基斯坦的支持,加上两国都与中国和俄罗斯存在重大的利益关系,不允许美国在这里建立一个有可能针对第三国的联盟,这 不符合它的利益。第三,美国与印度在建立什么样的国际秩序问题上还存在不同的看法 。这种不同导致美印在三个重要领域产生分歧,即人道主义维和、联合国安理会的组成 和中国的崛起。(注:Ibid.)大多数印度人很难接受美国倡导的人道主义干预原则,担 心美国把这种原则应用到南亚地区,那意味着美国支持“自决”原则,要求在克什米尔 进行公民投票。同样美国也很难接受印度提出的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要求,认为这 将是对印度核计划的一种“奖励”,担心满足这种要求将进一步刺激印度发展核武器。
美国和印度都在探索一项战略以应付中国作为一个世界大国的崛起,但美国关注的是中国对美国全球领导地位的挑战,而印度关注的是中国与巴基斯坦的未来关系。(注:Ibid.)对印度来说,建立或参加一个针对中国的联盟并不符合它的国家利益。中国有学者认为,如果印度不去参与对中国的遏制,中国的发展将会减轻美国对印度的战略压力 ,而如果印度加入美国遏制中国的行列,那么,21世纪的未来岁月将不会属于印度。( 注:张文木:“世界地缘政治体系与印度未来安全”,《战略与管理》2001年第3期。) 印度有学者认为,作为发展中国家,印度的主要任务是发展经济。印度历来非常重视主 权的独立,奉行独立的外交政策,避免成为美国和西方对付中国的一部分。美国不会承 担保证印度安全的代价,印度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一个超级大国。而且美国和印 度都与中国有广泛的利益关系,两国国内都既有把中国视为两国威胁的力量,同样也有 主张对中国实行接触战略的力量。(注:Venu Rajamony,India-China-U.S.Triangle:A
‘Soft’Balance of Power System in the Making,the research paper written by
an Indian scholar who is an Asia Foundation Visiting Fellow at the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from September 2001 to March 2002,p. 40.)
二、美国的南亚安全政策:超越均势?
美印安全关系的上述变化,主要是由于美国战略和政策的调整,这种调整表现在以下几个层面:
1、美国对印度安全政策的变化。这种变化突出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在不扩散问题上,美国在防扩散领域向印度提出的要求是:停止进行核试验,不生产裂变材料,不部署 具有携带核弹头能力的导弹,停止危险的核武器和导弹竞赛,控制敏感材料的出口。随着反恐成为美国的头等大事,美国对印度在不扩散问题上的压力有所减轻。二是在克什 米尔问题上,从支持巴方主张的按照联合国决议,在克什米尔地区实行全民公决,转变 为支持印方主张的通过双边谈判解决,尊重克区人民的意愿。三是在印巴关系上,美国 根据自己的国家利益和南亚地区力量对比关系逐渐把重点转向印度。《华盛顿时报》上 的一篇文章在援引美印商业委员会执行主任Michael Clark时指出,对于美国公司来说 ,印度崛起的中产阶级还是第二位的,最重要的无疑是信息技术和遍布印度的充满增长 潜力的公司(注:Jasmin Fischer,After Cold War,India,U.S.find common ground,The Washington Times,August 07,1999.)。有的学者总结美国的对印政策从冷战结束后 初期的“印巴并重”到克林顿总统时期的“重印轻巴”到布什上台后“扬印抑巴”到“ 9·11”事件和发动反恐战争后的“重巴顾印”(注:马加力,“‘9·11’事件后美国 南亚政策的调整”,《南亚研究》2001年第2期。江亦丽,“巴美关系为何日渐疏远” ,《当代亚太》2001年第10期。)。
2、美国对南亚地区的安全政策在均势政策和优势政策之间调整。这种优势表现在:一 是相对于俄罗斯和中国,美国在南亚的影响取得优势;二是承认印度在南亚次大陆的优 势地位。布热津斯基虽然承认印度“南亚最强大的国家,在某种程度上是那个地区的霸 主”,但他同时认为,“作为地缘战略棋手,印度不会,至少不会在与俄罗斯或中国同 样的程度上成为产生地缘政治问题的根源”(注:[美]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大棋 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61页。)。看来, 这种判断多少低估了印度的能力。美国把印度看作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特别是印 度经济在90年代年均增长6%,印度有逢勃发展的信息技术产业,美国是印度最大的贸易 伙伴、投资国和先进技术的供应者(注:Kanti Bajpai,India-US Foreign Policy Concerns:Cooperation and Conflict,in Gary K.Bertsch,Seema Gahlaut,and Anupam
Srivastava eds.Engaging India-US Strategic Relations with the World's Largest Democracy.Routledge,1999.p.198.)。此外,美籍印度人(Indian Americans) 在美国对南亚政策中发挥了越来越大的作用(注:Robert Hathaway,Unfinished Passage:India,Indian American and the U.S.Congress,Washington Quarterly,Spring 2001,(24:2,pp.21—34).)。2000年3月克林顿的南亚之行,在印度停留了5天, 而在巴基斯坦只象征性地待了几个小时。很明显,美国把与印度的关系置于其南亚政策 的首位。与经济困难和政治动荡以及国土只及印度七分之一的巴基斯坦相比,印度被美 国视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潜在的重要经济伙伴。但是,美国不仅不会放弃冷战时 的盟友巴基斯坦,相反,在反恐战争中离不开巴基斯坦这个伊斯兰前线国家的合作和支 持。总之,从美国的民主价值和长远利益及南亚的力量对比出发,美国调整冷战时期的 均势战略,实行“重印轻巴”的南亚政策,努力超越均势(beyond balance of power) 。但从传统惯性、反恐利益和南亚的危险局势来看,美国又不得不“重印顾巴”,因此 不可能真正超越均势。
3、美国亚太安全战略的调整。主要表现在美国战略重心一定程度上向亚太地区转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把美国的欧洲—大西洋战略和亚洲—太平洋战略连结起来。而印度—印度洋正起到了这种地缘战略上的作用。克林顿总统任期的最后几年,美国亚太战略中制约中国的因素上升。而制约中国的手段除了继续在台湾问题上制造麻烦外,主要倚重日本和印度的力量,特别是利用印度制约中国趋势在加强。此外,随着美国把反恐作为其战略重心,美国除了加强本土安全防范外,还要利用反恐怖完成其在亚太的战略部署,即限制西亚、进入中亚、重返东南亚。而南亚的第一大国印度就处于西亚、中亚和东南亚之间。
美印安全关系的变化,还受到巴基斯坦、中国、俄罗斯三个因素的影响。长期以来,巴基斯坦通过寻求外部关系以平衡印度的优势地位,而印度认为这种方法破坏了南亚地区的天然均势(注:Milind Thakar,Coping with Insecurity:The Pakistani Variable
in Indo-US Relations.In Gary K.Bertsch,Seema Gahlaut,and Anupam Srivastava. ed.Engaging India:US Strategic Relations with the World's Largest Democracy, Rortledge,p.223.)。对美国来说,巴基斯坦的战略地位在美国利益受到考验时(反共、抗苏、反恐)就格外突出。由于巴基斯坦是美国的传统盟友,又是反恐的前沿国家,如果印度与巴基斯坦没有更正常的关系,印美关系就很容易受到美巴关系的制约。在美国和印度,许多人认为从长远来看,中国将对他们形成战略挑战。崛起后的中国将如何处理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美国和印度国内对此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些人认为中国未来在亚太地区的作用将是稳定的和防御性的,而不是破坏性和进攻性的。而另一些人提出中国战略文化中的一些因素可能使中国领导人在认为国际均势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变时,会采取更具攻击性的对外政策(注:Amitabh Mattoo,Shadow of the Dragon:Indo-US Relations and China.Ibid.,pp.217—218.)。在如何处理与崛起的中国的关 系问题上,美印既有共同利益,又有不同政策。美国与中国在台湾、人权等问题存在根 本分歧,印度与中国在边界、不扩散问题上存在基本矛盾。但这不足以使美印在对付中 国这一问题上结成联盟。冷战结束后,南亚地区的战略平衡被打破,俄罗斯的影响有所 减弱。但俄罗斯仍与印度保持着稳定的合作关系。在2000年10月签署的《印俄战略伙伴 宣言》中,双方主张“国际关系民主化”,这显然是针对“霸权主义”的。
总之,美国基于印度力量的上升、南亚地缘的重要性和亚太地区的崛起,逐渐改变其均势政策,美国的战略是以均势(手段)求优势(目的)。
三、美印安全关系与中国安全环境:机遇和挑战
第一,美中印三角关系与中国:恶性竞争还是良性互动?
冷战后亚太地区安全环境有两个重要的特点:一是美国成为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亚太地区最重要的力量,在南亚安全中起着关键的作用;二是中国和印度两个大国的崛起,两国都拥有超过10亿的人口、都掌握了核武器、是世界上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美中印三国之间的关系无疑将成为21世纪亚太地区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三个大国如 何互动以及如何处理相互关系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该地区未来的和平与稳定。
作为世界上两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和印度在历史、文化、经济和社会总体特征 上有共性,但又有各自丰富的发展个性。中国和印度存在许多共同点:都是文明古国和 人口大国,都处于转型时期。中国和印度是世界上仅有的人口超过10亿的大国,少数几 个经济增长率超过6%(中国自1980年以来,印度自1990年以来)的国家,拥有核武器,都 致力于国内经济建设,对外实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争取和平的国际环境。中国和印 度属于布热津斯基所说的“五个地缘战略棋手”,基辛格所言的“六大主要力量”,亨 廷顿所指的“七大文明的核心国家”。中国是东亚地区大国,印度是南亚地区大国,在 东亚和南亚各占有一定优势,对地区事务有重大影响,但还称不上具有全球影响的世界 大国,从体制和实力来看,甚至还谈不上强国。对美国来说,中国和印度都是崛起的大 市场,蕴藏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和发展机会,同时,在美国的战略眼光里,中国和印度都 是转型国家,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美国最担心的是中印两国加上俄罗斯以建立国际政 治新秩序和多极世界的共同认识和利益为基础结成某种形式的联盟。
作为世界上两个最大的民主国家,美国和印度有共同的价值观和战略利益。这些地缘政治、经济、政治和社会上的共同利益推动了双方的合作议程,即使双方在核扩散问题 上的分歧也并不能阻止这一进程(注:Kanti Bajpai,India-US Foreign Policy Concerns:Cooperation and Conflict,in Gary K.Bertsch,Seema Gahlaut,and Anupam
Srivastava eds.Engaging India——US Strategic Relations with the World's Largest Democracy,Routledge,1999.p.194.)。近二年来,美印关系得到全面提升,双 方在民主、经济、安全等领域开展全方位合作。美国比以前更看重印度作为世界上人口 最多的民主国家的影响,印度持续高速增长的经济特别是软件业和科技人才吸引着美国 的跨国公司的投资。特别是安全领域,美国领导人对印度的核试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 渐“淡忘”,美国有意无意在承认印度事实上的核国家地位以及在南亚的优势地位。由 于美国导弹防御上的单边行动得到印度的积极支持,美印在不扩散领域从分歧走向合作 。“9·11”事件后,反恐成为美印战略合作的新领域,与此相关的是,巴基斯坦作为 美印关系发展的“障碍”变得不那么突出。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达国家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美国和中国有广泛的战略利益,除了双方巨大的经济合作潜力,他们还在维护地区安全稳定、解决地区安全问题以及在联合国的作用和改革等领域有广泛的共同利益。
美中印三国正在形成一种“软均势”(soft balance of power)(注:Venu Rajamony,India-China-U.S.Triangle:A‘Soft’ Balance of Power System in the Making,p.8.)。它意味着,对于任何一国来说,如 果把其他两国关系的发展视为对本国利益的挑战,或者,对任何两国来说,如果把发展 双边关系作为制约第三国的手段,甚至结成联盟,那么,美中印三国就会形成一种恶性 竞争关系。“软均势”就有可能转变为类似于冷战时期的“硬均势”。相反,如果能求 同存异,以战略眼光处理双边和三边关系,中美印就有可能形成一种相对和谐的均势。
第二,南亚安全形势与中国的安全环境。稳定还是不稳定?
南亚地区是当今世界最不稳定的地区之一。印巴围绕克什米尔问题发生持续半个多世纪的对抗,其间发生了三次印巴战争。克什米尔问题集中了各种冲突的因素:领土之争、种族分歧、宗教对立、政治对抗、核对峙。克什米尔地区又存在当今世界的三大威胁:民族分离主义、宗教极端主义和跨境恐怖主义。1998年印巴核试验后印巴成为事实上的核国家,“9·11”事件以及随后美国在阿富汗开展的反恐行动,这两个事件使印巴围绕克什米尔问题的争端增添了新的因素。
南亚核扩散使克什米尔争端更趋危险性。据美国科学和国际安全研究所估计,如果把它们拥有的核材料全部用于生产核武器,印度可以生产45—95枚核弹头,巴基斯坦可以生产30—50枚核弹头(注:http://www.isis-online.org/.)。而根据英国《新科学家》 杂志的最近报道,假设印巴之间发生一场有限度的核战争,在双方各自5个最大的城市 ,即使只使用10枚当量最小的核弹,也将至少杀死300万人,造成140万人重伤。国际社 会普遍担心,如果印巴之间发生战争,将打开“潘多拉盒子”,那将是世界上第一场核战争。
反恐使克什米尔问题更趋复杂化。“9·11”事件后,印度试图把恐怖主义与巴基斯坦挂钩。2001年12月13日印度议会大厦遭恐怖袭击,印度指责巴基斯坦境内的两个穆斯林武装组织参与了这次跨境恐怖行动,巴以冲突再次升级。巴基斯坦一方面积极配合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军事行动,表示反对任何组织打着克什米尔的旗号从事恐怖行动,反对任何巴基斯坦人在国内外从事恐怖活动;另一方面,穆沙拉夫表示巴将继续在道义上、 政治上、外交上支持克什米尔人民争取独立和自由的斗争。
核试与反恐使南亚地区再次成为国际热点地区,引起全球关注。在不扩散和反恐问题上,中国与南亚国家有共同利益和合作潜力。中国与多数南亚国家接壤,南亚地区的稳定是中国西部和西南部安全环境的重要保证。中国主张两国通过谈判手段解决双方存在的问题。江泽民主席最近在出席阿拉木图“亚洲相互协作与信任措施会议”会见印度总理瓦杰帕伊和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时都提到中国的一句古话:和则两利,斗则两伤。
第三,中印关系中的美国因素。消极还是积极?
印度一直以来用怀疑的眼光看待中美关系的发展,担心这种发展会损害印度的利益(注:Venu Rajamony,India-China-U.S.Triangle:A‘Soft’Balance of Power System in the Making,p.37.)。有三个因素造成了印度的这种看法。第一,1971年印巴战争时,美国和中国共同支持巴基斯坦,反对印度,美国甚至派遣第七舰队到孟加拉湾对印度施加压力。第二,印度认为美国为了拉拢中国和巴基斯坦共同抗苏,对中国在整个80年代帮助巴基斯坦建立针对印度的核威慑不问不闻。第三,1998年印度核试后,美国和中国发表联合公报,谴责印度的核试验。姑且不论这种认识的错误,我们看到,冷战结束后,与磨擦不断的中美关系相比,美印关系不断升温。在美国和印度的决策层,把崛起的中国视为“威胁”的看法逐渐占据主导地位。这对中印关系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
对美国来说,中国和印度是影响亚太地区特别是东亚和南亚地区安全的主要力量。中国和印度又是两个人口大国、转型国家和崛起中的大国。中国和印度也是亚太地区最具有经济活力的国家,美国在这两个亚洲大国具有巨大的经济利益和安全利益。中国和印度都把与美国的关系视为自己最重要的对外关系。中国和印度的国内经济发展都需要与美国的合作,同样,美国也非常重视这两个亚洲大国的庞大市场。美国既可以成为中印关系发展的一个积极因素——如果美国致力于促进南亚地区稳定和帮助中国和印度实现经济现代化,也可以成为一个消极因素——如果美国在发展对华关系时用“印度牌”或在发展对印关系时打“中国牌”。
中国正越来越认识到南亚地区的重要性和印度在地区事务中的作用。“中印关系的性质应该是地缘政治上的好邻居、区域合作时的好朋友、国际事务中的好伙伴(注:马加力著:《关注印度——崛起中的大国》,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22页。)”但这 种关系必须建立在对双边共同利益的共识上。在经济合作和地区稳定上,中印美三国可 以形成一种“三赢”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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