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质运动形式到地球运动形式,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形式论文,地质论文,地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 地质运动形式概括了地质科学研究对象基本矛盾的表现形式,同时它还指出了某种运动形式可以独立于或综合已发现的几大运动形式而存在,这是对现代地质科学研究对象整体、综合思考的结果。现代地球科学的整体发展,特别是现代人—地关系所揭示的地球和地球科学的新特征,造就了地球运动形式理论形成的前提,地球整体的运动发展规律所依赖的基本矛盾关系将随着新的运动形式的阐发而揭示出来。
一、关于地质运动形式
代表着19世纪关于物质运动形式研究的最高成果,恩格斯系统地阐述了自然界的四种运动形式及其物质承担者,即机械运动:天体与地球上的物体(即宏观物体);物理运动:主要是分子;化学运动:原子;生命运动:蛋白质。在此基础上,他揭示出四种运动形式所反映的基本矛盾,它们是:机械运动中的作用与反作用;物理运动中的阴电与阳电以及各种物质粒子间的吸引和排斥;化学运动:化合与分解;生命运动:同化与异化、遗传与适应等。限于当时地球科学的发展水平,恩格斯并没有对地球客体的运动给予概括和总结,是否存在一种有别于以上四种运动形式之外的特殊的物质运动形式,恩格斯并没有作明确的论述。然而,我们将会看到,他在《自然辩证法》中曾暗示了地球上物质存在和运动的特殊性。
1959年,在全苏自然科学哲学问题讨论会上,前苏联著名哲学家凯德洛夫提出了物质运动的地质形态的观点,并在《论自然界中的物质运动形式的关系》(1959)和《论地质运动形式及其与其它形式的关系》(1963)等著述中进一步阐述了其观点。
凯德洛夫“地质运动形式”,表示的是“处于个别的宇宙天体范围内的无机物质(矿物物质)的存在方式。”[1]他进一步指出,物质运动的地质形态是机械的、化学的、物理的形态的独特形式的综合,更有别于生物运动形态,我们应该承认地质运动与机械的、物理的和化学的运动形式的特殊性,也应承认地质运动的整体性质。[2]凯德洛夫的观点在地质学界和哲学界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许多科学家和哲学家,包括凯氏本人都相继发表了许多有关文章。[3]
从地学哲学的角度看,凯德洛夫观点的重要意义至少包括,第一,地质运动形式是客观存在的独立于其它运动形式并用以描述“个别宇宙天体”上的“无机物”的运动方式。这种运动方式是在机械、物理、化学运动形式有机结合后,综合的表现地球无机物运动规律的。第二,指出地质运动形式的特殊存在性,并暗示我们,地球上的地质运动形式的整体、综合效应,不能被其中机械、物理、化学等任何一种运动形式所取代。换句话说,地质运动形式在表现方式上要高于前三者。第三,凯氏理论还暗示给我们,如果用地质运动形式的整体、综合的特性衡量地质运动形式本身,则会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即“地质运动”在地球整体、综合的发展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能否以地质运动的特性取代或概括地球运动的整体特性?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也是一个科学问题,回答它,在处于现代地学革命前夜的凯德洛夫时期是不可能的。
二、关于地球运动形式
如果把恩格斯关于地球运动形式的猜想作为当时地学哲学在地球运动问题上的第一次概括和总结,而把近一个世纪后凯德洛夫明确提出地质运动形式当作关于对地球运动形式的第二次概括和总结的话,随着现代地球科学突飞猛进的发展和地学哲学的极大进步,关于地球运动形式的第三次概括和总结的时期已经到来了。
1、“地球运动形式”的提出依据
地球运动形式的提出具有重要的实践基础和理论前提。
首先,地球运动形式的提出具有重要的实践基础。现代科学发展表明,地球作为一个相对独立存在的物质客体,有其自身的运动、发展的规律性。地球科学各分支的最新发展证明,地球在其漫长的天文演化和地质演化中,形成了地球的圈层结构。这些圈层在不断的运动、分化过程中接受了来自其它各个圈层(也包括来自地球之外星体或星际物质)的各种方式和不同程度的作用和影响。以研究地壳的存在和发展规律为主的地质科学为例,自本世纪60~70年代“地学革命”牢固地树立起整体、综合的现代地质学研究观之后,那种自近代开始一直延续到本世纪上半叶的地球科学的分化趋势,开始从根本上发生了转变。在提问题的方式上,出现了“全球构造”、“全球变化”、“全球问题”;在研究活动的方式上出现了多学科的协同研究和范围遍及全球的多国专家的集体合作;在研究课题中出现了一系列国际、国家规模的研究计划,如国际岩石圈计划、国际地圈—生物圈计划、国际减轻自然灾害十年计划等等。
另一个不容忽略的事实是,在地学界打破学科界限、大兴联合、共同研究和解决当代地学重大问题的同时,人们深切地感受到,地学研究与我们自身—人类社会的生存和发展是如此接近或直接,解决人类面临的资源、能源、灾害、环境等重大问题,要依靠地球科学的进步,就连一些以往看似与人类没有多少直接关系的问题,如深部地质研究的问题等,也与缓解全球性资源危机、自然灾害的减轻和防治以及环境保护等人类最为关注的问题联系起来。[4]
这些事实不得不使我们从更深层的角度考虑地球科学在新的实践中所揭示的地球的存在和运动的本质,当代地球科学和地学哲学正暗示着一种新的物质运动关系或矛盾关系,揭示和研究这种关系,将使地球科学研究向着一个新的观念指导下的、采用综合思想和方法进行研究的方向发展。
第二,地球运动形式的提出具有重要的理论前提和准备。早在凯德洛夫提出地质运动形式从而在哲学上概括和总结了当时的地球科学之前,恩格斯曾在他那个时代对尚处于初期发展的地球科学作过一定的概括,其中涉及到关于地球物质运动的状态和方式的问题。他指出,“在地球表面上是机械的变化(冲蚀、冰冻),化学的变化(风化),在地球的内部是机械的变化(压力)、热(火山的热)、化学的变化(水、酸、胶合物),以及大规模的变化——地面凸起、地震等等。”[5]这里,恩格斯指出了地球上存在着的几种不同的运动形式,而这些运动形式的综合效应是通过有别于其它运动形式的方式表现的,如“地球表面”的运动和“地球内部”的运动等。
恩格斯肯定了科学史中新学科出现而揭示出的新的运动形式,他还批评了那些把运动“总是不言而喻地被认为是和机械运动和位置变化等同”的人,并且指出,由于这样的误解,“还产生了想把一切都归结为机械运动的狂热”。[6]显然,恩格斯在此表述了低级运动形式与高级运动形式的相互关系,即低级运动形式及其组合,不能取代高级运动形式;另一方面,他也指出,随着科学的进步,物质运动的更高级形式将不断被发现,我们研究物质运动的形式的时候,是“按照科学的现状”[7]来进行的。
沿着恩格斯的思想,在总结了地球科学的带头学科——地质学在本世纪上半叶的成就后,凯德洛夫概括总结出地质运动形式。从理论上讲,地质运动形式的产生是关于物质运动形式研究的新成果,它的客观性直接来源于地质科学所描述的运动对象—凯德洛夫认为是地球物质的宏观质量,[8]它的理论归缩在科学层面上即地质科学,在哲学层面上即地学哲学中的地质运动形式。
沿着恩格斯和凯德洛夫的思想,结合现代地球科学特别是自本世纪60年代“地学革命”及其以后地球科学的最新发展,我们认为,地球运动形式的雏形开始被发现并被揭示出来。
2、地球运动形式的基本理论问题
地球运动形式是作为独特的物质运动载体——地球基本矛盾的表现方式,它是支配地球物质客体矛盾运动关系:人与地矛盾关系的反映。
地球是地球运动形式独特的物质承担者。这种“独特性”,不仅表现在地球相对于其它星球所具有的特殊地位(它的空间位置、结构和构造、运动特性等),而且表现在它所特有的人化功能——不仅在它的漫长演化中产生了人,还使地球运动形式发生了与其它星球完全不同的特殊的矛盾关系,即人与地的关系及在此基础上的新的运动。
从形式上看,人—地关系似乎是分离的两极关系,实际上,地球运动形式中的人—地关系是在思维中把地球划分出人及人—地关系以及地球,地球本身包含了人,包含了人关于地球的各种作用,不仅仅是人类社会的地质作用(维尔纳茨基,1924),还包括了人类社会的地理作用、大气作用、海洋作用等等。这些作用及其影响都是在被称为“地球运动形式”之中被决定并表现出来的。
地球作为地球运动形式独特的物质承担者,在现代人眼中已极大地扩展了其内涵和外延。首先,地球是综合、整体存在和发展的,其基本表现有两个方面。一是地球在时空运动和发展上的整体性,地球的变化是在一个统一的、具有时间连续性和空间整合性的时空范围进行的。二是地球在人—地关系上发展的一致性,人—地关系的多种有机的内在表现成为地球综合整体特性的另一依据。地球科学研究不能摆脱人的地球作用,地球的前途和人类的命运已更明显地并为一体。其次,现代地球科学面对的地球研究中时间及空间的困境,如时间的漫长及不可逆,空间的广袤及不可及等等,都进一步把人与地球的研究以及把人与地球联系起来。这些,从一个方面体现出人对地球的新理解。
现代人—地关系是地球运动形式所表现和反映的基本关系。地球运动形式的物质载体正是人—地合一的地球客体,它所表现的基本矛盾即人与地的矛盾。
人与地的矛盾关系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这三个方面共同构成了地球运动形式所反映的物质载体的主要特征。
第一方面,相互反映关系。对地球的科学认识是获取地球客体规律的前提,这是人具有对地球的反映能力的体现。地球客体的规律是在人的认识发展之中,在人的目的、需要、能力的统一之中被不断发掘的。另一方面,地球不仅仅被动地被人所反映,而是通过其特有的方式反映人——它的对象,正如我们所熟知的,这是物质的固有特性之一。在地球与人的相互作用过程中,必然以其自身复杂而多样的变化反映着人。当人与地球构成了以科学实践为基础的、目的在于揭示地球客体本质和规律的互相作用(反映)关系时,地球客体的本质和规律才能被真正认识。而达到这个境界,必然首先包括了地球对人的历史的、反复的反映。从这个意义上说,人—地关系在开始构成相互反映关系之时,正是地球客体的规律被真正开始把握之日。故此,我们把这种最基本的人—地相互反映关系称为“本真关系”。
第二方面,人—地关系在基本的反映关系之上开始了人对地球的不断认识,这也是一个地学主体自我塑造,提高其综合认识能力的过程,我们把此时形成的或在人—地关系这一发展阶段形成的关系称为“认真关系”。与本真关系相比,认真关系显示出主体性。人不仅在此时此阶段揭示出地球客体的规律和本质(尽管是阶段性的或不成熟的),而且还在这个过程中提高了自身的理性。也就是说,人自身的抽象能力、综合概括能力以及相应能力的开发或培养,是以人—地关系在认真发展阶段以地球—人的对象的反映关系被压制或被限制为代价而形成的。所以,在这个发展时期或发展关系之中,我们往往注意到的是人如何把握或“战胜”了地球,或改造了地球,而没能认识或考虑到这其中的另一方面,即人也在受地球作用关系的限制。真正对人—地关系的科学表示或理解是在第三种关系之中。
第三方面,共真关系。人—地关系在相互作用之中表现出来,它既不同于仅仅作为反映关系的本真关系,也不同于仅仅在主体——人的单向发展之中形成的认真关系,而是以“地学实践”为基本内容和形式表现的人—地新型关系。实践的原则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基本原则,人的活动根本上是受实践支配的,在实践之中,人与对象——地球紧密结合,从而引发了关于客观对象本质和规律的认识及与此同时发生的认识主体自身的进步。反思人—地关系的基本内容和发展过程,使我们更有理由认为,地球运动形式所包含的特殊矛盾和对象的客观存在,同时也为我们认识其理论和实践的意义提供了依据。
三、提出地球运动形式的意义
地球运动形式的提出,实现了单一运动形式与综合运动形式的统一。由地球运动形式所表现的地球综合、整体的运动规律,把存在于地球客体运动、变化、发展过程之中的机械运动、物理运动、化学运动、生命运动以及社会运动的单一和个自独立的运动形式统一到一个更大的综合运动框架之中,这与不同运动形式间的相互转化而获得的运动守恒性或不灭性是根本不同的。地球运动形式是更高级的,然而又是与低级的运动形式有机结合的,它是在以地球为基点,综合了物质运动形式基础上,在把人—地矛盾关系作为统一所有其它运动形式的基本关系基础上形成的。
地球运动形式的提出,实现了无机运动形式与有机运动形式的统一。地球运动形式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结束了以往人类对客观物质运动形式的认识中无机运动形式与有机运动形式的分离,从纵向把机械运动、物理运动、化学运动与生命运动、社会运动等统一起来。处于解释和描述人—地矛盾关系地位的地球运动形式,把有机界和无机界整体地联系在一起,这使得我们以往熟悉了的无机、有机的运动形式的分割及其所划分的区域的规律的分别探索,有了根本的不同,即在更为本质的问题上,无机界与有机界的矛盾关系是更为深刻和根本的。地球运动形式及直接反映这种运动形式的地球科学的现代发展揭示了这些哲学内容。
地球运动形式的提出,实现了物质运动对象不同时标的有机统一。客观事物的运动是时间与空间统一关系的表述。然而,在不同的物质运动载体中,包含着无机、有机、人类社会三大不同尺度的物质运动时标,即人类社会进化时标,时间量级为百年、千年或万年;生物进化或有机进化时标,量级在百万年到千万年;无机界进化时标,以几亿到几十亿年为数量级。[9]以往的运动形式研究,并没有能在深入区分这些运动时标的巨大差别中探讨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因而,在无机、有机、人类社会不同物质运动形式之间存在着以时标为特性的鸿沟。地球运动形式则是在一个新的角度考虑三者之间的时标关系,从而把无机、有机和人类社会的运动演化规律统一在一起。显然,这些运动形式之间在地球上的相互作用关系是不能截然分开的,无机物的运动受有机物或人类社会运动的影响,而表现在时标关系上是一个交错、重叠的复杂过程。
提出地球运动的形式,对现代地球科学研究具有重要的思想启迪。认识到地球客体是在一个包含了有机物及人类社会的统一运动和作用之中发展的,认识到地球的整体性的新含义,必然为我们今天处理地球科学所面临的困境和挑战打开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窗口。
现代地球科学在对地球客体的整体思考中,越来越意识到,象人类社会的地质作用一类的作用过程(事实上,人类对大气、海洋、环境等都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已不可能被排斥在现代地球科学研究内容之外,这似乎是科学和社会发展到今天向人类提出的新问题。在对地球运动形式的把握之中,地球科学很自然地应把人及人类社会的活动包括在自己的研究范围之中。近年来,国际上兴起的大规模合作研究项目,以及地学家们为地学发展转向关注人类社会的需要的呼声,甚至将21世纪称作“地球科学的世纪”等等,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地球运动形式所决定的现代地球科学的发展趋势。
换一个角度看,现代地球科学研究日益离不开人,即离不开人自身素质的提高。从某种意义上讲,今后地球科学的发展水平和速度,与地学工作者智力因素的成长水平和速度成正比。面对当代地球科学日益复杂的研究对象——它们往往是远离人的直观而且有时间上的不可逆和空间上的不可及的特点,我们只有更加依靠研究者的理性,不仅仅在提出科学的假说,洞见那些远超乎于人的直观世界的规律,而且在地学研究的每一个环节,如不断发明具有高、精、尖、灵特性的各类仪器,有效分析和处理地学信息,成功地模拟地球运动过程和规律等方面,显示出人与地球科学进步的一致性。这一点同样暗示给我们,地球科学的对象与人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认识者与认识对象具有统一性,这是扎根于人—地内在的、互动的和互相制约的关系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