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与袁散曲的虚幻意识_道教论文

道教与袁散曲的虚幻意识_道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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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22.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8572(2011)03-0099-04

由于现实的苦难和统治者的扶持利用等因素,道教在元代继续发展流行,各流派如全真教、正一教、真大教、太一教、净明教等都拥有相当的势力,特别是北方的全真教与南方的正一教,势力尤为强盛,影响尤为广泛。高鸣《清真宫重显子返真碑》记载道:“今东至海,南薄江淮,西北历广漠,虽十庐之邑,必有香火一席之奉。”[1]全真掌教丘处机也说:“千年以来,道门开辟,未有如今日之盛。”[2]156虽然元朝曾两次焚毁道经,道教势力有所削弱,但旋又复炽,可以说,终元之世,道教的影响力都是十分广泛而深远的。

就道教的基本教义来说,它吸取了老庄哲学,后来又融合了佛教的一些思想,大力渲染人生的短促无常,功名富贵的虚幻不实,劝导人们修道求仙,追求天上真乐,脱离人间“火宅”。这对于沉溺在现实的不幸与痛苦之中,无力反抗又无力摆脱的人们来说,显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希望从对宗教的顶礼膜拜中,获得心灵的寄托与精神的超脱。同时,从修炼方式和手段上讲,这些道教派别尽管有斋醮符箓和内丹修炼的不同,但万法归宗,它们莫不以冲虚淡泊,凝神炼气为要。特别是全真教圆融三教,注重性命双修,清静无为,“独全其真”,以识心见性,除情去欲,忍辱含垢为宗,其理论比较成熟和纯正,神学的成分有所减少,哲学的成分颇多增加,因而尤易得到历来深受老庄哲学影响的文人的认同与接受。元代文人许多自称某某道人,如贯云石称芦花道人、吴镇称梅花道人、杨维桢称铁笛道人、赵孟頫称松雪道人、乔吉称惺惺道人、李唐实称玉壶道人、冯子振称怪怪道人、高明称菜根道人等等,至于钱霖、张雨、邓玉宾、滕斌等人更是直接出家入道,从中即可看出他们深受道教的影响。

道教在当时文人中之所以深入人心,与其生存状况密切相关。元代科举废立无常,特别是自元初至皇庆半个多世纪中废除科举,堵塞了文人入仕的道路,以后尽管恢复了开科取士,但录取人数极少,民族歧视色彩十分明显,考试科目要求、考中之后的待遇都颇有不同,因而造成了汉族文士长期屈居下僚的状况。当时所谓的“八倡九儒十丐”的说法,正可见出他们在社会阶层中的卑贱地位。王国维指出:“盖自唐宋以来,士之竞于科目者,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一旦废之,彼其才力无所用,而一于词曲发之。”[3]96由于元代文人生存状况的极度恶化,人生困境的无法摆脱,他们感受不到时代的光明,缺乏豪迈的胸怀,因而极容易在作品中宣扬人生皆苦、出世求仙的观念,从而使作品中呈现出一种浓郁的虚幻色彩,一种超凡出尘的虚无氛围,具体地说,就是对历史、现实、人生、功业等一切都抱着虚无的态度,认为一切现实的存在都只不过是暂时的、转瞬即逝的假象,因而也就丧失了追求的价值、努力的意义。人生如寄,祸福无常,因而人生的态度最好是自然无为,无心于物,澹然淡泊。这种人生如梦、世事无常的虚幻意识,在散曲中体现得特别明显。

诚然,元杂剧中也有相当浓厚的道教色彩,如神仙道化剧专门鼓吹修仙入道,超脱尘世生活,对现实人生意义作了近乎完全的否定,但这类戏剧往往只表现了大众对道教的浅层次理解,对道教精神有时反而有一定的消极作用,而且作为说唱文学,最为重视的是故事情节的构设,不如散曲以直抒胸臆为主,表现的虚幻意识最为鲜明集中。《文学述林》卷二云:“元人散曲……十之八九为黄冠,草堂,香奁”[4],黄冠讲道士,草堂讲隐逸,皆与道教密切相关。故此,我们分析元曲中的虚幻意识时,自应该以散曲为主。

元散曲中蕴含的虚幻意识,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对历史兴亡更替的透视与淡漠。易代之际,山河改色,最易引起人们对历史兴亡的无限感叹,元代许多文人曾亲身经历战乱,目睹政权更迭,征伐不休,对皇权天命的观念自然要重新思索。但与前人从思索中寻找治国的经验教训,把握稳固政权的方针政策不同,元人多是冷眼旁观,其曲作中往往流露出一种虚幻意识,表现出对历史兴亡更替的一种冷漠的透视。如陈草庵[中吕·山坡羊]《叹世》之二云:“三国鼎分牛继马。兴,也任他,亡,也任他。”又如张养浩[双调·山坡羊]《骊山怀古》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历史的兴亡更替,在他们看来,都一样没有区别,没有意义。历史上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马致远[双调·折桂令]《叹世》云:“咸阳百二山河,两字功名,几阵干戈。项废东吴,刘兴西蜀,梦说南柯!”其[双调·拨不断]《叹世》又云:“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塚,一场恶梦。”张可久[人月圆]《山中书事》云:“兴亡千古繁华梦。”王图霸业,皆归黄土,天数盈虚,造化乘除,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久长存。卢挚[双调·蟾宫曲]《京口怀古》云:“汉鼎才分,流延晋宋,弹指萧梁,昭代车书四方,北溟鱼浮海吞江。”刘因[黄钟·人月圆]云:“茫茫大块洪炉里,何物不寒灰?古今多少,荒烟废垒,老树遗台。”诸如此类,无不流露着浓厚的虚幻意识。当然,这种意识来源于老庄哲学,《老子》四十章云:“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家思想虽然不同于道教理论,但自“隋唐起,纯道家学者已绝迹于历史,道家思想借道教存在与发展,以道教哲学的形式延续下来”[5]。后代道教莫不从道家中吸收了此种大道归无,无为万物之母的思想,从而对历史表示了一种虚无的虚幻认识,如全真道士王丹桂《踏云行》一词云:“荣枯得失几时休,兴亡成败何年了,今日虽存,来朝难保。”元代曲作家受道教影响,于历史兴亡更替以一种淡漠的透视,显然也是顺理成章的。

第二,对功名富贵的消解与否定。从历史上看,对于功名富贵,唐人不讳言追求,无论是科举行卷,还是终南捷径,或是投身幕府,他们都做得理直气壮,有声有色;宋人则无可无不可,“轻去就,随卷舒”(欧阳修《送方希则序》),富贵不可诱,贫贱不屈节,以随缘任运为要。而元代文人则因每每晋阶无路,即使偶有机会踏入仕途,又因仕途艰险,祸福无常,而生出一种全身避祸之念。如贯云石[双调·清江引]《抒怀》之二云:“竞功名有如车下坡,惊险谁参破?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惨祸。”姚燧[中吕·醉高歌]《感怀》则云:“荣枯枕上三更,傀儡场头四并,人生幻化如泡影,那个临危自省?”在他们看来,功名富贵不过如梦似幻,所以,他们要把“人间宠辱都参破”(马致远[南吕·四块玉])。白朴[双调·乔木查]《对景》云:“岁华如流水,消磨尽自古豪杰。盖世功名总是空,方信花开易谢……富贵似花上蝶,春宵梦说。”乔吉[双调·卖花声]《悟世》云:“富贵三更枕上蝶,功名两字酒中蛇。”其[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回省》又云:“名利酒吞蛇,富贵梦迷蝶。”其嵌用庄周梦蝶和杯弓蛇影之典故,无非都是要表明功名富贵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根本不值得去追逐争求,从而对之进行了彻底的消解与否定。《老子》四十四章云:“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四十六章又云:“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皆指出了追求名利富贵而轻视生命的本末倒置。道教继承这一思想,进一步鼓吹人生无常,富贵无凭,如谭处端《神光灿》一词云:“奔名逐利,爱欲牵缠,昏昏转转迷蒙。虚幻浮华,不觉暗易颜童。”其《临江仙》又云:“虚幻浮华休苦恋,南辰北斗频移,暗更绿鬓尽成丝。”元曲作品中弥漫的这种否定功名富贵,叹息人生苦短的虚幻意识,显然,是受到了道教思想的深切影响。

第三,对避世隐居、学道求仙的追求与向往。基于对现实的绝望,元代文人极易产生人生的幻灭感和历史的虚无感,极易沉迷于宗教的麻醉之中,将与世无争,超凡绝世的隐居生活作为理想的人生境界和最后归宿。如赵善庆[越调·柳营曲]《叹世》云:“忙忙的逃海滨,急急的隐山阿。”乔吉[南吕·玉交枝]《恬退》云:“急跳去风波大海,作个烟霞逸客。翠竹斋,薜荔阶,强似五侯宅。”他们以范蠡、严子陵、陶渊明等人为榜样,如卢挚[越调·沉醉东风]《闲居》云:“学邵平坡前种瓜,学渊明篱下栽花,旋凿开菡萏池,高竖起荼縻架,闷来时石鼎烹茶,无是无非快活煞,锁住了心猿意马。”无名氏[越调·柳营曲]《子陵》云:“钓苍烟七里滩,耕白云富春山。”鲜于必仁[越调·寨儿令]《隐逸》云:“汉子陵,晋渊明,二人到今香汗青。”对这些隐士们作了尽情的赞美。相反,他们对于正道直行、投水而死的屈原则不以为然,如贯云石[双调·殿前欢]《吊屈原》云:“伤心来笑一场,笑你个三闾强,为甚不身心放?沧浪污你?你污沧浪?”张养浩[普天乐]则更不客气地说:“空快活了湘江鱼蟹,这先生畅好是胡来,怎如向青山影里,狂歌痛饮,其乐无涯?”如此种种,正体现了道家乐天安命、知足不辱、返璞归真、道法自然的精神。

但是,受道教影响,元散曲还不仅仅是对隐居生活的肯定与渴望,而且更是在这种避世隐居的清净环境中,感受到了修仙学道、超尘脱俗的自由与快乐。马致远[双调·折桂令]《自述》云:“不应举江湖状元,不思凡风月神仙。”又乔吉[正宫·绿么遍]《自述》云:“不占龙头选,不入名贤传。时时酒圣,处处诗禅,烟霞状元,江湖醉仙。”又张可久[双调·水仙子]《次韵》云:“赋庄生秋水篇,布袍宽风月无边。名不上琼林殿,梦不到金谷园,海上神仙。”又杨朝英《水仙子》亦云:“六神和会自安然,一日清闲自在仙。”由此看来,元代文人隐逸避世,还不仅仅像严、陶等人那样满足于平淡生活的悠闲安乐,而且更冀望着一种尘世神仙的乐趣。他们描写自己归隐后的生活状态,如贯云石[仙吕·村里迓鼓]《隐逸》云:“药炉经卷作生涯……向炉内炼丹砂。”吴西逸[双调·蟾宫曲]《游玉隆宫》:“香不断灯明绛蜡,火难消炉炼丹砂,朗诵《南华》。”汤式[商调·知秋令]《隐居》云:“炉炼紫金丹,书玩东西汉。”张可久《山居春枕》:“松风响翠涛,槲叶烧丹砂。”乔吉[双调·水仙子]亦云:“烧白云丹灶边,问山灵今夕何年?龙须水朱砂腻,虎睛丸金汞圆,海上寻仙。”诸如此类,写诵经,炼丹,可见其强烈的道教色彩。事实上,隋唐五代以来,道教外丹术已经式微,内丹术逐渐取而代之,考之元代道人方士,亦极少有修炼外丹之人,则散曲中所津津乐道者,不过是表现作者对出世成仙的企慕与向往而已,这种隐居修仙的生活理想,显然根源于一种看破红尘的虚幻意识。

第四,对纵情声色、及时行乐的认可与肯定。元人由于对现实的绝望而产生了人生的幻灭感和历史的空无感,往往选择了隐居生活、修仙寻道。然而茫茫宇宙,仙不可寻,道不可得,而人生短促,“人生百年如过驹,暗里年华度。”(马致远[双调·夜行船]之《乔牌儿》)。“正青春绿鬓斑皤,恰朱颜皓首庞眉。”(吕止庵[商调·集贤宾]《叹世》),人生既如此短暂无常,所以,许多文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及时行乐的处世态度。如元好问[双调·小圣乐]《骤雨打新荷》:“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尊浅酌低歌。且酩酊,任它两轮日月,来往如梭。”范康[仙吕·寄生草]之一云:“糟腌两个功名字,醅渰千古兴亡事,粬埋万丈虹蜺志。”白朴[中吕·阳春曲]《知己》云:“今朝有酒今朝醉,且尽樽前有限杯。”马致远[双调·拨不断]云:“酒杯深,故人心,相逢且莫推辞饮。君若歌时我慢斟,屈原清死由他恁,醉和醒争甚!”完全是一副不问世事、醉生梦死的颓唐面目。不仅如此,元代不少散曲还描写流连勾栏、眠花宿柳的风流行径,如白朴[双调·乔木查]《对景》云:“少年枕上欢,杯中酒,好无良夜。休辜负了锦堂风月!”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则更坦白云:“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宿柳。”其自称为“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这几般儿歹症候”至死不休。其他曲作家如王实甫、高文秀、王廷秀、沈和甫、刘廷信、张寿卿、李邦基等人,与青楼楚馆都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系。考察这些当时最优秀的作家,之所以有如此轻浮的行为,似乎不能仅仅简单地归结为对庸俗的尘世生活的沉溺与堕落。一方面,诚如王璐伟《元代文人多元化心态》一文所说,元代文人以这种“放荡不羁的浪子心态”,批判“那个无理性、混乱的荒荡不经的社会。”另一方面,则无疑应归因于元代文人“世事一场大梦”的虚幻意识,而道教的重生色彩,对此岸世界的肯定,显然也为他们寻得了理论上的支持。

以上所论述的元散曲中虚幻意识的四个表现,前二者是作家对历史人生的认识,后二者是他们实际的处世态度,从因果关系上讲,则前二者是因,后二者是果,正是因为有了对历史人生,一切皆归于大化虚幻的认识,才有了抛却尘事,摆脱名缰利锁、领略逍遥自在生活的实际行为。就后二者而言,避世隐居、修道寻仙是虚幻意识的必然体现,而纵情声色、及时行乐则看似是与道教的超尘出世精神背道而驰,但本质上不过是异路同途,仍然是虚幻意识深层次的一个反动的表现。[6]

当然,从文学史上看,元散曲中这种深受道教思想影响而表现出来的虚幻意识,它前有悠久的来源,后有悠长的流绪。就来源看,自老庄哲学产生以来,国人观察宇宙万物,思考历史人生,往往不免引发万物期有一尽,终归于无的虚无观念。如《古诗十九首》,阮籍、李白、王维的诗,苏轼的词乃至后来的明清传奇、四大名著等等,无不包含相当浓厚的虚幻意识。鲁迅先生说:“中国根柢全在道教”[7],实为极精辟之见。在道教影响下产生的虚幻意识,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未免会使人认为是虚无主义,否定了一切事物的存在价值和意义,但是,它毕竟以一种极为深刻的悲观的认识,洞察了人类历史产生、存在与消亡的终极过程,洞察了尘世熙熙攘攘、争名逐利的本质和无聊,具有深刻的形而上的观照意义。表现在文学作品中,它以那缥缈而又悲凉的氛围,往往沉重而又准确地击中了人们麻木的心灵,使人们的精神感受到一种清凉与解脱。[8]因此,这种虚幻意识也就成为中国古典文学中不绝如缕,不可缺乏的一种客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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