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陆高校学费对不同社会阶层子女的影响——实证调查与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实证论文,中国大陆论文,学费论文,子女论文,社会阶层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08;G40—05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4870(2007)02—0012—04
一、引言
1994年,国家教委颁布《国家教委关于进一步改革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和毕业生就业制度的试点意见》,提出了“建立收费制度”的意见。1997年实行公费生与自费生“招生并轨”,全国高校普遍实施高等教育成本分担政策,所有大学生均需交纳一定的学费。自1999年以来,伴随我国高等教育规模的迅速扩大,政府投入相对不足,学费出现快速上涨的势头,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和众多的议论。
究竟现阶段我国不同阶层子女高等教育学费负担是否存在差异?大学生是否认可现行的收费制度?高校收费政策是否影响了基础阶层子女选择各类高校?在择校过程中学费因素对不同阶层子女的影响程度是否存在差异?针对这些问题,笔者在我国10个省、市、区的高校在校生里开展问卷调查并进行分析,力图对这些问题作出回答。
二、调查说明及相关概念界定
这次调查覆盖我国东、中、西部10个省、市、区的51所普通高校,其中重点本科院校9所、普通本科院校11所、公办高职高专院校17所、民办本科院校2所、民办高职高专院校7所和独立学院5所。共发放问卷14500份,回收问卷12350份,回收率达85%。其中有效问卷为11776份,有效率达95%。经过检验,该数据具有较高的可信度。
调查问卷的内容涵盖大学生的个人基本特征,如性别、年龄、民族等,以及学生的家庭社会、经济和文化背景,如户籍类型、生源地、家庭人均年收入、父母的文化程度等。主要调查项目包括大学生当年在校消费的情况,如学费、住宿费、餐费、总费用等;学费负担对大学生家庭财务状况的影响;大学生对高校收费的态度,如学费占家庭总收入之比、学费负担对学习的影响程度以及在择校过程中受学费等若干重要因素的影响程度。
社会学界陆学艺先生等人提出:按照职业性质所决定的组织资源、文化资源和经济资源的不同,社会阶层可以划分为三个阶层,即优势地位阶层、中间位置阶层和基础阶层。本文借用陆学艺先生关于三大社会阶层的分法,并利用统计分析软件SPSS11.0的列联表(Crosstables)分析和对应(Correspondence)分析等技术,着重对所调查的优势地位阶层和基础阶层子女的学费负担实际情况进行探析。
三、调查数据分析
1.社会阶层与学费的关系
据本次调查数据,发现出身优势地位阶层大学生的总体学费均值为6672.84元,不仅超出调查对象总体的学费均值水平6002.97元,也高于出身基础阶层大学生的学费均值5185.02元。这样的学费水平基本上体现了高收入者支付高额学费的原则。若考虑到基础阶层较优势地位阶层更容易获得的助学金和助学贷款等资助的情况,基础阶层所负担的学费还可能更低。笔者进一步采用列联表(Crosstables)分析家庭所处社会阶层的高低与所缴纳学费的多少之间的关系,可得卡方(Chi-Square)值为1034.5,df=174,p值小于0.05,即家庭所处社会阶层的高低与所缴纳学费的多少存在相关关系。
若仅考虑不同学校类型的学费高低差异,调查所得6种类型高校学费均值如表1所示。
表1 不同类型高校学费均值(元)
学校 公办重 公办一 公办高
民办
民办高 独立
类型 点本科 般本科 职高专
本科
职高专 学院
均值 4616.5 4069.9 5228.5 14980.0 8031.3 11233.1
表1数据显示,在6类高校中,3类公办院校的学费水平总体较为接近,且费用相对民办院校低许多。表2数据显示,优势地位阶层子女在民办院校的比例为本阶层子女在所有类型高校中的31.4%,比基础阶层子女所占的13.4%高出18%。其原因之一是,优势地位阶层子女通过支付更多的学费获得了更多的接受民办高等教育的机会,而基础阶层子女则较难逾越收费较高的民办高校门槛。这一差异进一步佐证了上文所提出的“家庭所处社会阶层的高低与所缴纳学费的多少存在相关关系”。
表2 优势地位阶层与基础阶层子女在各类型高校分布的比例(%)
学校 公办重 公办一 公办高
民办 民办高 独立
类型 点本科 般本科 职高专
本科 职高专 学院
位阶层 34.426.222.041.0
32.0
46.6
阶层
44.747.451.518.6
30.5
19.6
总之,从所调查的学生整体上看,高校收费基本上体现了高收入家庭支付较高学费的原则。但就公办的重点大学和公办高职院校学生的学费来看,后者交纳的学费略高于前者。这是政府长期扶持公办本科高校的历史惯性使然。
2.大学生对高等教育学费的态度
大学生是否认可现行的收费制度?本部分从两大阶层的角度讨论了大学生对学费的主观感受。主要包括4个方面:对收费的态度、对具体收费额度的选择、对学费与家庭收入比例的认可、对学费负担的压力感。
调查对象中认为高校应当免除学费的比例,在优势地位阶层和基础阶层子女中各占4.5%和5.0%。而全体调查对象中,也仅有4.3%的比例认为高校应该免除学费。其他学者曾于1999年9月进行了一次全国高校抽样调查,当时有23.1%的大学生认为应当免除学费。对比其他学者与笔者的前后两次调查,可见我国的高等教育成本分担政策已经逐渐得到了各阶层子女的普遍认可。
那么,当今大学生所认可的学费数额是多少呢?调查数据显示:优势地位阶层子女中有40.6%认同4000元/年的高校学费水平,而在基础阶层子女则有49.1%认同2000元/年的学费水平。对于4000元/年的学费水平,基础阶层子女也有很高的认同度,达到37.1%的比例。这几组调查数据表明,高校学费介于2000元/年到4000元/年之间,两大阶层对该学费水平的认同度都较高。
笔者还调查了两大阶层子女认同的学费水平占家庭年总收入的比例。数据显示:在优势地位阶层子女中有67.3%认同“学费占家庭年总收入的40%以下”;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在基础阶层子女中则有62.6%认同“学费占家庭年总收入的41%以上”,甚至有13%的大学生认同“学费占家庭年总收入的81—100%”。这说明不同经济收入家庭的大学生均认可当前高校收费水平,至于认可学费占家庭收入很大比例的基础阶层子女在这方面所表现出的现实的迁就心理,另文探讨。
对于当前高校学费水平对两阶层子女的负担到底有多重,本研究也尝试着从阶层化的角度进行探究。调查问卷设计了“学校收费标准(包括学费和住宿费)对您的家庭经济产生的负担情形”的问题。有48.7%优势地位阶层子女认为学费对其家庭造成较大的经济负担,对基础阶层子女而言,这一比例高达到84.5%(见图1、图2)。
关于“学费对学生本人造成的学习压力感”问题也表明,来自基础阶层子女需要承受较大的压力,而处于优势地位阶层子女受此因素的影响则往往较弱。调查数据显示,有36.5%的优势阶层子女认为学费对学习造成较大的压力,而基础阶层的比例则达63.0%(见图3、图4)。
3.收费政策与不同社会阶层子女的高等教育机会
上述大学生基本认可的收费政策是否有利于基础阶层子女的高等教育机会?笔者进而利用SPSS软件中的对应分析法进行了验证。对应分析法以两变量的交叉列联表为研究对象,通过对行列变量的降维,并以因子载荷为坐标,将行列变量的多个分类点直观地表示在对应分布图中,实现了品质变量(即定类变量)各类别之间差异的量化,即可通过观察对应分布图中各数据点的远近就能够判断各类别之间联系的强弱。
分析结果如图5所示。图中3个阶层到6种类型高校的距离大致上代表了各阶层子女进入不同类型高校的难易程度。基础阶层子女倾向于选择公办一般本科院校或公办高职高专院校。根据调查所得的这一结论,我们认为,较低收费的公办高等教育在保障基础阶层子女高等教育机会中的作用仍是最主要的。因此,若在高校学费水平保持不变的条件下,减小两阶层子女的高等教育机会差异,需要考虑优先发展适宜基础阶层子女求学的高校类型。
4.学费因素对不同阶层子女择校的影响分析
在上述分析收费政策与基础阶层子女的高等教育机会的基础上,笔者进而分析了学费等因素对学生择校的影响程度。问卷列了对大学生择校具有影响的学费、就业前景、高校声望、个人喜好和特长、父母影响、中学教师影响以及高校所在地理位置等7个因素,让大学生按各因素的重要程度进行选择与排列。通过数据分析发现,对于优势地位阶层和基础阶层子女而言,7个影响因素重要性差异程度最大者是学费因素。优势地位阶层子女选择“重要”的比例为50.2%,而基础阶层的这一比例则为72.6%,两阶层相差达22.4%。相比之下,其他6个因素相差仅在5%左右。此外,通过排序方式,笔者发现学费因素在优势地位阶层子女中的重要程度仅列第六位,而基础阶层子女则认为学费因素的重要程度排在就业前景、高校声望和个人喜好和特长这3个因素之后,即重要性在第四位,见表3和表4。总之,学费因素对优势地位阶层和基础阶层子女择校的影响程度有较大差异。对于优势地位阶层,学费因素影响相对较小;而对于基础阶层家庭,学费因素的影响则相对较大。
表3 优势地位阶层与基础阶层子女在若干择校因素中选择“重要”的比例(%)
学费 就业 高校声 个人喜好 父母影 中学教师 地理位
因素 因素 望因素 特长因素 响因素 影响因素 置因素
优势地 50.2 91.8
84.477.161.223.155.7
基础 72.6 90.6
79.572.956.227.151.0
表4 优势地位阶层与基础阶层子女在若干择校因素中选择“重要”比例的排序
学费 就业 高校声 个人喜好 父母影 中学教师 地理位
因素 因素 望因素 特长因素 响因素 影响因素 置因素
优势地
6 1 23475
基础4 1 23576
四、几点讨论
通过对6类高校中不同社会阶层子女的抽样调查数据的分析,关于我国高校学费对不同社会阶层子女的影响有以下几点初步结论:
第一,当前我国高等教育的学费大体上体现了成本分担理论中“高收入者多付费,低收入者少付费”原则。
第二,虽然不同社会阶层对学费的不同态度与各阶层收入差异有关,但并没有影响各阶层对于当前公办高等教育学费水平的基本认同感。
第三,当前,较低收费的公办高等教育仍是保障基础阶层子女高等教育机会的主要机构。
第四,学费是影响不同阶层选择不同类型高校的一个重要原因。高等教育学费虽然不是优势地位阶层和基础阶层子女在其择校过程中的首要影响因素,然而,相对其他多项主要择校因素的差异,这两个阶层的大学生对学费因素重视程度的差异却是最大的。
本研究存在不足或未尽之处。其一,分析对象仅采取对3个社会阶层的划分方式。若按照10个社会阶层进行分析,或许可以将问题进一步细化,以寻求有效的对应策略。其二,调查对象仅为在校生。今后可尝试将研究范围适度扩大,例如对家长或适龄的未接受高等教育的青年等进行调查,从而对学费因素对不同社会阶层的影响有更全面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