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高登”网站的“胶”讨论看香港青年劳工的生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香港论文,劳工论文,高登论文,青年论文,网站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13.5;C91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780(2014)04-0029-07 DOI:10.13583/j.cnki.issn1004-3780.2014.04.005 一、引言:“一周工作”的“工作传奇”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年轻人的“工作传奇”。或许应该这样说,一个传奇之所以是传奇,不是因为它有什么惊天动地,而是它别有所指——或者补偿,或者抚慰,或者讽刺,或者提醒,或者暗喻。最近,网络上就有这样的一个“工作传奇”。 作为一个在一年52个星期内换了52份不同工作的“Y一代”(Generation Y),出生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阿森(Sean Aiken),向公众表达了他对工作朴实而真诚的理想。在网络上,阿森和他的“一周工作”[1]计划已经为人们所熟识——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组织和个人,都可以给他提供一个为期一周的工作机会,无所谓工作性质和工作地点。 这个“工作传奇”的主角是一位工商管理专业的毕业生,他在大学毕业后没有顺理成章地在投资公司、银行之类的单位中找一份工作,相反他任性地让他那些对未来职业发展的诸多困惑继续发酵。阿森用52周的时间,去世界各地体验了52种不同工作,他希望藉此能发掘出自己的职业兴趣所在。当然,他的目标是更好地理解自己需要在一份职业中得到怎样的快乐,并且启发其他人去寻找他们自己的激情——雇用他的人不需为他这一周的工作支付报酬,只需要给“让贫困成为历史”(“Make Poverty History”)的慈善活动捐款,而捐款的数额完全随心。结果,阿森的这52份工作行业跨度很大,从农民到市民,从速递员到消防员,从花王到空军飞行员,他都从中去发掘这些职业的意义,或许不是每一个职位都适合阿森,但他却在工作中发掘自身的价值。 二、香港“高登”网站与“胶” 语言是我们精神的居所之一。每个时代、每个城市、每个社群都有其自身的关键词(keywords)。关键词是这个时代的浓缩,也是这个城市的彰显。也许正是“延后的青年过渡现象”和“青年在劳动市场被边缘化现象”,使香港年轻人社群当中又兴起了一个有些怪异的新潮用语:“胶”,它来自香港本土网站“高登”的网络讨论组(Discussion group)。 网络讨论组并不生产通常意义上的新闻,而是有些像报纸或电台中的大家谈栏目,把各种各样的人聚集到一起谈论各种各样的事情。从量子力学到猴子的睡眠习惯,可以无话不谈。患了绝症的人可以寻求互相支持,而秃顶的男人们也不妨交流生发经验。它基本上涵盖了人类的整个生存范围。总之,它允许每个人张贴自己的见解,供他人阅读。在某个大家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上,个人可以发帖上去,其他人也发帖予以回答。这种形式构成了多对多的“异步”通信,而不像传统媒体的一对多形式或电子邮件的一对一形式。“异步”的意思是个人可以在稍后空闲时再回答。电话和面对面谈话是同步的,而在电子公告牌上,一个人可以在发帖之后等待响应,他无法控制别人回帖的时间。 内地当下的网络讨论组,最知名的是成立于1995年的“水木清华”,代表着内地高校的网络社群文化。1998年至1999年,“西祠胡同”、“天涯社区”、“强国论坛”等先后诞生,纷纷以其特色抢夺网民。由于人气的大量汇聚,网络讨论组不断地发展与成熟起来;它们开辟了一个简单的互动沟通环境,尤其适合传播和探讨公共话题。[2] 至于香港,代表者非“高登”莫属。香港“高登”为何物?2010年,香港艺人袁弥明在杂志《号外》接受访问时指出:“做大事的男人怎会在高登打东西,你上去就代表你真的不是做大事的。”她也许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或者是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高登是毒男聚居地,也是黑暗的角落。”可是,对于高登,香港社会却存在另一个完全相反的评价:“高登才是真正的社会。什么人都有,有‘疯人’,有‘变态的人’,有好人,有坏人,现实生活中个个戴着面具,一上到高登就像是回到家中似的,原形毕露。”[3] 一个讨论区之所以风风火火,当然是因为它所释放的能量远远超过这个讨论区。门外汉以为高登是一个位于香港九龙深水埗地区的计算机商场,其实它是一个计算机信息站,于2000年1月31日由创始人吉姆博士(Dr.Jim)及一群计算机硬件高手创立,会员以信息科技界人士(IT人)占大多数,讨论主题亦集中在计算机技术和信息方面。不过,它也会涉及很多社会话题,因为恶搞文化,如改图、改歌和最具争议的“高登起底组”,结果它一鸣惊人,成为焦点。无论是“七折港女大闹家品店事件(2009)”、“赐座男事件(2010)”,还是“潮童欺凌女童事件(2010)”,它都能抢尽眼球,弄得香港社会人尽皆知。截至2014年1月为止,高登已经成为了一个庞大的网上社群,其注册会员有28万之众,性别分布为男性占大多数(85%),婚姻状况以单身为主(85%),年龄层属“80后”的几乎有一半(48%),“90后”的则占四分之一有多(26%),教育程度以大专或以上为主(45%)。高登能够在网络世界中露出头角,主要是因为它的浏览量。据谷歌分析的统计,每天高登网页浏览量为600万,每天浏览网页人数为26万,而每周浏览网页人数为130万。 高登里有一种暴烈风格。在它里头,有一批愤世嫉俗但又缺乏约束的年轻网民,他们往往自以为正义而攻击其它讨论区、网志、留言板等,逐渐为传统高登会员和外人所讨厌。尤为甚者,在讨论政治民生等敏感话题时,火药味特别浓。张扬的性格,以及撩事斗非的处事作风,使高登本身迅速成为了一个极具争议的议题。2010年8月22日,香港电台节目《铿锵集》就以“网络审判”为题,大肆引用高登会员的留言,以此来说明“网络审判”的严重性。2011年2月25日,东方报业集团控告高登讨论区诽谤案件,法庭判处高登讨论区在收到投诉后8个月才撤掉相关文章,为此将承担诽谤赔偿10万元。同时,高登讨论区亦成为香港人表达意见的网上媒体,与香港电台的《城市论坛》齐名,不断被传统媒体引述报导。2012年2月,在反“双非孕妇”事件中,高登人于短短七天里便成功筹集了数十万资金作登报之用,可见高登的网上动员力量具有全香港其它论坛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 高登凭其次文化以及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的挑战,遂形成一个与主流价值观不同的群体。“高登人”跟其他社群一样,懂得透过符号去订立界线,区分己方和他者。他们会以兄弟姐妹相称,男性会员称为“巴打”(英文单词兄弟Brother的谐音),女性会员称为“丝打”(英文单词姐妹Sister的谐音)。“巴丝打”的称谓产生了归属意识,使他们在遇上难关时,会相互守护。高登亦有抗议的象征物(protest of symbol):小丑之神。它具有框限(framing)的功能,将对手框限在负面、从属、次等、糟粕的位置,任人侮辱、轻蔑。在高登,一系列的表情图案所体现的“硬胶文化”,就是讽刺那些有歪常理、逻辑犯驳、内容空洞、官样文章、教条主义、阿谀奉承等劣质作风。 一切的新,无论是新价值、新标准、新视点、新典范或新组织,就必然与想当然的俗流不同。由于新挑战着旧,当它初起步之时,遂必然因为人们的陌生而引起争端。新是一种启发,但在启发里却躲藏着争端。高登的旮旮旯旯最终都被搜遍了,有指高登是“网络黑社会”、“做大事的人不会上高登”。总之,上高登的人“沆瀣一气,共同沉溺”。可是,这些评价忽视了对高登的政治解读——它提供了一些主流媒体不敢碰或不能碰的题材和观点,以及自我解析。 “胶力”、“胶问题”、“假胶”、“烦胶”、“真心胶”、“实心胶”、“黑心胶”、“胶人”等词,表明“胶”显然是高登语系中的一个关键字,它至少反映了在高登大家关注的一些问题。“胶”,有四方面的理解:1.逻辑问题,指那些有歪常理、逻辑犯驳的问题;2.动机问题,指那些明知故问,仅为了引起关注的阿谀奉承;3.修辞问题,指那些空洞的修辞,言不及义,说了等于没说的官样文章;4.政治正确问题,指那些教条主义,滥竽充数,陈腔滥调。 三、被边缘化的香港青年劳工 香港统计署在2011年进行了十年一次的全港性人口普查,就普查的数据对青年人口作出了全面的分析,并于2013年1月出版了主题性报告:《青年》。其中有关香港青年升学、工作、居住和婚姻的数据,从一定的侧面述说着香港青年在这十年间的变化。可惜,香港社会对有关统计数字的兴趣不大,缺乏认真的探究,结果香港媒体中处处充满如“‘啃老族’在港出现”[4]、“同住靠父母,势变‘啃老族’”[5]、“‘啃老族’现港,子女同住取代空巢好不好?”[6]等充满戏谑的字眼。 其实,香港统计署2011年人口普查中青年人口的升学、就业、居住及婚姻的资料显示,青年过渡正在出现延长的现象,而较2001年更普遍和严重。在教育程度方面,2001年的统计显示,19.5%的青年人口拥有大专或大学学历;而在2011年,拥有大专或大学学历的青年人口上升至39.3%,即接近四成的青年人中学毕业后继续升学,并没有进入劳动市场。2001年的青年男性劳动参与率是48.2%,2011年跌至40.4%;青年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则由2001年的44.4%,跌至2011年的40.4%。从不断下降的青年劳动参与率可见,越来越多的青年人延后进入职场的时间。至于居住模式方面,虽然在本地青年是否效仿西方青年的生活方式,而于完成学业后便离开父母居住这一情况有待研究,但数据的确显示,本地从未结婚而又独居的青年人口比例有下降的迹象,由2001年的1.1%减至2011年的0.9%;而从未结婚且与父母同住的,则由2001年的91.5%增至2011年的94.6%。这反映了经历由“与父母同住”到“离开父母的过渡”(housing transition)的本地青年在这十年间正在减少。最后,2001年至2011年的已婚青年人口比例亦由3.6%下降至2.0%;而从未结婚的青年人口比例,则由2001年的96.2%上升至2011年的97.9%。这不啻说明了另一个现象:在过去十年,青年的结婚年龄正在延后。综合以上三组数据,无论是由学校到工作的过渡(school-to-work transition),或是由“与父母同住”到“离开父母的过渡”(housing transition),还是由原生家庭到组织自己的家庭的过渡(domestic transition),在香港的青年人口中,都一致地出现延后的青年过渡现象(extending youth transition)。 另一个关于青年在劳动市场被边缘化的指标,是青年入息中位数①。首先,香港的青年入息中位数远低于整体入息中位数:2001年,青年入息中位数是整体入息中位数的72.7%,而2011年则只有66.7%。还有,2011年整体入息中位数是港币(下同)12,000元,比2001年的11,000元增加了9.1%,但2001年和2011年的青年入息中位数却仍然是8,000元。若再将青年入息中位数依年龄和性别细分,更见青年就业情况的倒退。2001年,15~19岁的青年男性或女性的入息中位数是6,000元;2011年,15~19岁的青年男性的入息中位数下跌至5,000元,等于整体入息中位数的41.7%;同一年龄层的女性的入息中位数更只有4,000元,仅是整体入息中位数的33.3%。若贫穷线以全港入息中位数的50%计算,则至少半数15~19岁的青年处于在职贫穷(见表1)。最后,同样值得注意的是,2001年的非从事经济活动的青年人口(不包括学生及料理家务者)是5.2%,而2011年则是7.2%,统计数字一面显示非在学/在职的青年人口增多,但从另一角度来看,则反映了青年从学校过渡至工作的断裂和龈龊。[7] 四、新资本主义文化下青年劳工的生存本质 (一)弹性、胶化和碎片化的工作场域 森尼特(Richard Sennett)在分析“胶”的时候告诉我们,“胶”与新资本主义的转变及对人格的侵蚀(corrosion of character)有关。在传统社会中,即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在20世纪初期至60年代——当时社会以福特式泰勒制度的大规模生产主导。那些国家虽然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但大部分工人阶级的收入大可随着生产力的提高而提高,工人阶级相对能与资本家分享较平等的权力,因此工厂对工人虽然仍是一种“铁笼”,即活在行政官僚体系下缺乏生活自主性,但个人及家庭的收入和生活较为稳定,这种社会的时间模式趋向线性,工人可在同一间厂或以同一份职业终老;而社会尚可体现一种相对互惠的关系,投入工作基本上可以换取相应的尊重与回报[8]。这时期的生产积累模式可称为“福特主义”[9]、“垄断资本主义”[10]或“去组织化的资本主义(Disorganized Capitalism)”[11]。 不过,20世纪70年代以后的资本主义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开始进入“弹性资本主义”[12]、“后福特主义”“晚期资本主义”的阶段。这种新的经济制度,基于全球市场的竞争压力,生产模式日趋专门化、弹性化。因为资本变得无耐性(impatient capital),需要将短期利益最大化,着重速度、拒绝常规,不同于旧生产的长时间固定投资;企业组织透过重构及裁员精简人手,令短线股价上涨。为了对抗旧社会的官僚化体系,企业愈益要求工人不“墨守”规则、程序,这被认为可带来更大的自由,于是企业更鼓励工人冒险、放弃耐性而增加弹性。容许资本有更大弹性、自由的社会,其失业问题变得不明显,但不平等却较旧社会大大提升。 森尼特可谓是对弹性资本主义最有分量的批评者。一个社会中,大多数人不得不出租自己,将自己劳动的宝贵能力,交给掌握社会财富的人,才能换取生存的权利。这可不是新现象,而是资本主义兴起两百多年来的状况。只是,新旧大不同。旧式资本主义强调大规模生产,每个人在大型的公司架构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且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花在架构阶梯的爬升之上。虽然这样的官僚架构可能浪费资源又欠缺效率,不过作为工人,也不无好处。至少把自己的人生投放在工作上,既可安心地得到稳定的工作,又可以从中发展技术精神(craftsmanship)。可是,在新的、所谓弹性资本主义(flexible capitalism)下的胶化现象(plasticization),弹性制度得到空前的应用,上班本身的意义随即改变。工厂及大机构这种稳固的生产框架逐渐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不断的机构重组(engineering)、公司瘦身(down-sizing)和工作外派(out sourcing)等。终身不变的职业竟等同于一种觊觎之心。稳定的工作秩序、可预期的事业前景、有愿景的在职培训,也成了年轻劳工遥不可及的梦…… 弹性资本主义使平时大众眼中的职业生涯(career)被“封住”,工作职位(job)变成一片片零碎的碎片。更要命的是,“弹性”引来了焦虑,这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因为工人并不知道他们冒的风险会否有所回报,也不晓得可以走哪一条路去发展职业生涯。虽然名义上弹性资本主义带给工人更多的自由,但实际上,新的秩序只不过是废除了旧有的稳定性,而带来新控制——对个人品格的侵蚀而已。森尼特总结这种新社会有三种特征:1.断续性的生产制度,令企业需不断改变向市场证明它有能力短期获利;2.生产的弹性专门化,响应需求变化快速的市场,需要通讯或相关设备不断进行技术革命;3.组织内部决策权集中,但行政权下放。一方面,企业的组织模式有所改变,不断转变新的核心业务,它对市场需求的改变更为敏感;另一方面,企业在人力资源上变得只需少量稳定的核心员工,多以短期合约、临时工、自由契约(freelance)形式雇佣员工,这样,企业既可节省劳动成本,又可灵活地调整自己的经营策略。企业认为新就业模式能赋予工人更大的弹性与自由,不用屈从于既有的层级和固定的工作时空中。不过,值得我们关注的是,这些新资本主义文化似乎并没有平均分配到每个工人身上,反而都集中在年轻劳工身上,在香港的青年就业统计数字中,可见一斑。 (二)工作中的冷漠与恐惧 在这种弹性资本主义下工作,工人时刻集体感到的就是对“谁需要我”的迷惑。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散发着冷漠的体味。它在“胜者全取”、“不计成本也要胜利”(win-at-all-cost)中,对工人的奋斗只会散发着冷漠。它也在缺乏互信、没有理由被人需要的组织中,散发着冷漠。它还透过把工人当作可有可无的“企业再造”中,散发冷漠。“冷漠”与其说是工作的必然之恶(necessary evil),不如说是新资本主义的文化渊薮。受阶级束缚的旧资本主义所漠视的,是物质;而弹性资本主义所散发出的,是冷漠,这对个体影响更大,只是后者没有那么明显,形式也较不易辨识。结果“谁需要我”的迷惑比以往任何一种资本主义模式,更加浓重。 “谁需要我?”要舒缓这种迷惑的焦虑的方法当然不易找,于职场上的个体而言,趋吉避凶的方法向来只有一种:“自我增值”,提高个人竞争能力。在此,增值可以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员工要加倍努力,为雇主创造更多价值,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无偿地延长工作时间;另一种解释是提升技能,提高个人生产价值的能力,于是加班之余,还要进修,尽量挤出时间,学习多种技能。这两种解释,说穿了都是“捱”的另一种变调。[13]可惜,“捱”永远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因为它避不开恐惧,它能做的仅仅是延迟了恐惧的来临。 我们在这里所谈论的恐惧,并不是指具有普通心理学意义上的那种特定且确切的情绪,这里所谈论的恐惧,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伦理意义上的状态。虽然我们未至于说明恐惧是社会结构的唯一元素,但至少是相当重要的组成部分。“你支持公司政策吗?”“你愿不愿意加班?”“你是在挑战上司的权威决定吗?”“你在瘫痪生产线吗?”“你会支持成立工会吗?”这些问题员工只能在心里咕嘀,不敢公开异议。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恐惧。 究竟我们恐惧什么?恐惧减薪?恐惧停职?恐惧不被续约?恐惧被逐出行业?似乎都不是,但恐惧又是如此这般的真实,它正以巧妙的、精致的、柔性的方式存在。而且“恐惧”竟成了一股最活泼的力量。它一方面使人们失却信心、失却对为公义而战的勇气,另一方面使人们对在自己利益以外的任何事情都变成一概不问的冷淡。对自己的恐惧状况,他们寻求一切方法去逃避。至于公司春茗、联谊活动……全都是不用考虑便出席,参加一种全部人都在心里认为没有意义的活动。而且这种活动永远有人乐此不疲地举办和参加,只因它能确保一种平静的生活。恐惧中带出冷漠,冷漠导致顺从,顺从导致数之不尽的例行公事,而这却被当作是“工作就是这样”的佐证,甚至进一步构成工作的“正常”行为表现。 五、结语 “从前某时我们五人互不相识……我们仍然并不相识,但是我们五人所觉得可能的以及能够容忍的事,在第六个人那里却是不可能和不能容忍的。不管怎样,我们是五个人,不想变成六个人……长篇大论的解释几乎相当于接纳他进入我们的圈子,因此我们宁愿不解释,也不接纳他……” 虽即互不认识,但偏偏不接纳他人,又不愿解释,只是偏执于排斥他人。这是鲍曼2004年作品的引言,他引述卡夫卡的作品《集体》来反映现代社会中,当人们不停地追求发展、进步及秩序时,容易把移民、难民和其他被逐者这些“冗余”人口,制造成为“废弃的生命”。 “废弃的生命”的制造恐怕是现代化下不可避免的结果——鲍曼以愤怒的笔触,写了一本书:《废弃的生命:现代性和它的弃儿》(Wasted Lives:Modernity and Its Outcasts)。[14]将移民、难民说成是“废弃的生命”,这无疑是一个充满愤怒和忧伤的说法。废弃物是所有生产过程中最羞于被提及、也是最黝黑的秘密,一般来说,它最好永远成为秘密。 这些“废弃的生命”不啻是个代号,它应该指涉一群弱势社群的诞生——他们并不能帮助经济平稳地运作,他们只是使获得衡量和评价经济运作的指数变得更加困难。这些人的数量正在不可抑制地增长,他们不断地增加支出,却没有获得任何收益。在一个生产者社会里,他们的生产力不能利用,因为所有能为现存和未来的需求所吸纳的商品,都能在没有他们参加工作的情况下被迅速地、有利可图地、经济地生产出来。在消费者社会里,他们更是有缺陷的消费者,他们没钱去消费,没消费就等同于没有增加这个消费市场的能力。简言之,消费者是消费者社会最重要的财产,而有缺陷的消费者就是其最为厌恶的债务。 不难想象,这些“废弃的生命”注定命运多舛。被描述成为失去社会地位的个体的他们没有确定的社会地位;无论是物质生产上还是精神生产上,他们都被认为是多余的,同时他们自己也认为自己确是如此。要命的是,新的、弹性的资本主义不断制造“废弃的生命”和“无用的幽灵”。套用在香港社会,“废弃的生命”和“无用的幽灵”的矛头直指“延后的青年过渡现象”和“青年在劳动市场被边缘化现象”。旧社会因为鼓励人投入时间发展技术,因此尚可以接受“失败”和“延后的青年过渡现象”。因为他们知道,需要时间来积累知识技术,成功有时还需要积累“失败”的经验。但新社会各种“成功故事”的论述已消除了失败,它不让人认识“失败”,不能容忍“延后的青年过渡现象”的存在。对于“青年在劳动市场被边缘化现象”的年轻劳工,他们将“被隐形”、被迫淡出社会的视野。这大批跟不上新资本主义速度的年轻劳工,他们唯有被动地“退出”常规社会。 鲍曼以为,社会其实是对“废弃的生命”充满恐惧。一来是因为无法辨识到在全球化及高度现代化的“经济进步”中,将产生多少被主流社会认定为没有价值的剩余物;二来是他们无法被吸收进生产与消费体系中,从而威胁了正常的社会秩序。而高登对“胶”的鞭挞、讪笑、轻蔑,说穿了,其实是我们都怕“胶”。于是乎,有的一味将阿森的“一周工作”“传奇化”和“浪漫化”,以都市传奇作为补偿、抚慰、讽刺、提醒和暗喻。也有人不惜用尽气力绘声绘色地描述“胶”,时刻检查自己是否已“被胶化”。两种策略,表面不同,实质一样,因为它们都不明白“胶”其实是新资本主义的一个文化渊薮。当中包括:如何胶化?为何胶化?谁向谁胶化?谁的胶化?谁在胶化中得益?谁是胶化现象的最大牺牲者?等等一连串需要有待批判与思考的问题。 注释: ①入息中位数是指用统计学上中位数的概念来衡量某地区普通民众的收入水平,相比较于人均收入,收入中位数更贴近普通民众的实际生活水平,因为某地区的人均收入因贫富的差距可远远大于收入中位数,而收入中位数则可以将这种差距反映出来。从“戈登”在香港网站上的“口香糖”谈香港青年工人的生存_高登论文
从“戈登”在香港网站上的“口香糖”谈香港青年工人的生存_高登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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