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西方收入分配制度的变迁——理论、实践与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分配制度论文,收入论文,理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014.4 文献标识：A 文章编号：0257-5833(2002)11-0026-05
20世纪初，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阶段向垄断阶段过渡曾经陷入深重的灾难。造成严重的社会对抗与冲突。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不仅逐渐缓和了社会对抗与危机，而且取得了新的发展。这一发展是资本主义在其制度范围内对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进行不断调整的结果，其中收入分配制度的变革，对现代资本主义的发展具有特殊意义，它使资本主义分配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要求。现代西方收入分配制度变适，无论是理论研究还是实践创新，核心是企业的生产者、经营管理者与投资共同分享剩余的问题，是通过国民收入再分配促进社会收入公平的问题。
一、现代西方的收入分配理论的创新
1.人力资本理论为经营管理者、生产者阶层参与剩余权益分配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人力资本亦称“非物质资本”，是指劳动者所具备的知识与技能和健康状态。由于这种知识与技能可以为其所有者带来工资等收益，因而形成了一种特定的资本——人力资本。虽然亚当·斯密很早就提出了人力资本这个概念，但人力资本理论是在20世纪60年代由美国经济学家西奥多·舒尔茨建立的。舒尔茨认为，任何使人力资本增殖的活动就是人力资本投资。它包括教育、保健和人口流动投资，这种投资形成的“人力资本”为个人所有，它应当和物质资本一样，在补偿其实际消耗后，继续享有企业剩余索取权，以体现投资回报的公平性、合理性。舒尔茨认为，人力资本是一种比物质资本更能推动经济增长的资本，对企业收益的贡献也大大高于物质资本。20世纪80年代兴起的新经济增长理论的研究也指出，离开了人力资本，在宏观层面，我们无法解释在世界经济发展过程中不同的国家都利用外资发展本国经济，但所取得的经济效率存在巨大差异；在微观层面上，我们无法解释各企业经济绩效的巨大差距。这说明，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一样，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要素。现代企业理论的观点是，企业是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的一个特殊合约。人力资本，尤其是经营者的人力资本与所有者的货币资本本质上处于同等地位。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社会分工体系的日益发达，社会市场机制的日益完善，特别是科技革命改革了就业结构和劳动力结构，在当代工人队伍“白领化”，劳动力队伍中的专业技术队伍比例扩大，进一步提高了劳动者对社会再生产过程和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力，人力资本在社会财富创造中从附属地位向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平等地位方向发展，人力资本逐步起决定性作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不是简单的企业物质资本的存在，使人力资本得以生存，而是企业的人力资本保证了企业物质资本的保值、增殖和扩张。因此，人力资本应与物质资本一同分享剩余。
2.委托代理理论进一步阐明经理人应成为剩余权益的拥有者
1932年，伯利(Berle)和米恩斯(Means)对企业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后的“委托人”（股东）与“代理人”（经理层）之间的利益冲突做出了经济学的分析，奠定了“代理人说”的理论基础。1976年，由密西尔·詹森(Micheal Jensen)和威廉姆·麦克林(William H Meckling)提出委托代理理论。委托代理理论认为，委托人和代理人之间存在着两个方面的不对称：一是利益的不对称；二是信息的不对称。委托人为了防止代理人损害自己的利益，客观上要求对代理人进行监督，但监督是要付出成本的，如果监督过于严厉，不仅成本过多而且对公司的正常经营也会产生不利影响；如果监督过于松懈，则所有者的权利得不到很好的保护。这样就需要建立一套既能够有效地约束代理人的行动，又能激励代理人按委托人的目标和为委托人利益而努力工作的机制或制度安排。这一制度安排就是让代理人成为剩余收益权利的拥有者。基本方法是把经理的报酬与股东事后看到的利润联系起来，经理的报酬是利润的函数。这一将代理人与委托人的目标函数一致化的制度安排，是对长期以来物质资本所有者拥有剩余索取权，人力资本所有者却未被赋予这一权利，人力资本所有者通过其他扭曲形式获取人力资本回报的一种校正。
3.分享经济理论提出改变资本主义分配制度，以缓和资本主义矛盾降低失业率的思路
分享经济是美国经济学家M·L·威茨曼在20世纪70年代西方经济进入滞胀阶段提出的由劳资共享收益分配的一种经济理论。经济停滞通货膨胀给西方社会特别是劳动者带来了深重的苦难。威茨曼认为停滞膨胀的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现存工资制度的不合理。应通过改变劳动报酬和性质来触及现代资本主义经济运行方式的缺陷，因分享制度对付经济滞胀。威茨曼分析了传统工资制度和分享制度不同的特点，在工资制度中工资与企业的经济效益之间没有直接联系；而在分享制度中，工人的工资与企业经济效益相关的指数挂钩，并能自动按照这些指数的变动而调整。在分享制下，是通过劳资协调确定工人和雇主在企业收入中各占多少分享比率。其优点是：具有无限扩大就业和产量的倾向；有利于解决通货膨胀问题；有利激励效应与劳资相融效应。威茨曼建议政府要用减税立法等形式来促成分享经济的实施。
4.社会保障理论为缓解贫穷，增进福利，促进社会收入公平提供了理论指导
社会保障理论包括新旧福利经济学，凯恩斯的政府干预、贝弗里奇计划等。目前世界各国的社会保障制度选择的模式尽管有所不同，但基本上都是以这些理论为指导。福利经济学是一种以寻求“最大社会经济福利”的经济理论，是西方实行福利国家的理论根据之一。
凯恩斯于1936年发表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提出国家干预经济理论及其政策主张。他认为只要国家立法，甚至通过赤字财政政策，大幅度提高社会福利，提高工资标准，即采取“普遍福利”政策，就可以抑制经济危机。
贝弗里奇计划。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社会保险和联合事业部际委员会主义W·H·贝弗里奇向英国政策提出了一个题为《社会保险及有关服务》的报告，即著名的“贝弗里奇报告”，建议实施社会保险、社会救济和自愿保险，并主张建设“福利国家”。
上述理论分析作为现代西方经济学说，它的局限性决定了它不可能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实质进行科学的揭示，但并不排斥它对资本主义一般的经济现象进行分析，它所提出的资本主义分配的不合理性，要改变这种不合理的分配制度及应采取的对策，无疑对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范围内调节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资本主义分配关系具有积极作用。
二、西方收入分配制度变革的主要路径
西方收入分配制度变革的主要路径是：工资集体谈判、最低工资法、分享制、职工持股计划、股票期权计划的推行与政府不断调整财政税收政策、建立社会保障制度。收入分配制度变革与前述现代西方收入分配理论之间存在着理论指导、不谋而合与异曲同工的关系。其实质是通过收入分配制度的变革，来缓和劳资矛盾、市场供求矛盾、调动劳动者积极性、促进经济发展，以节省资本主义统治的交易成本，维护资本主义制度。
1.西方工资集体谈判制、分享制、职工持股计划的推行
(1)工资集体谈判制。工资集体谈判制产生于18世纪末的美国，是协调劳资冲突的产物。工资集体谈判制是指通过企业（雇主）与工会（工人）之间的谈判来决定工人工资的一种工资决定方式。这一分配制度到20世纪30年代最终确立，确立的标志是美国政府制定了最低工资法及有关劳资关系法，工资集体谈判受到国家法律的保护和约束。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几乎所有资本主义国家的企业都推行劳资谈判工资制，并由政府法律予以确定，使之成为当代西方通行的初次收入分配决定制度。
工资集体谈判制的实质在于通过相对平等的劳资集体谈判，使工人能够分享到劳动效益提高和利润增长的成果。这一制度创新印证了劳动力作为人力资本对收入分配的要求，反映了分享经济理论揭示的经济效应。其意义在于：从企业来说，有利于增进工人的劳动积极性，从而有利于提高企业劳动生产率，同时有利于使雇主和工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得到协调；从社会来说，集体谈判以“协议”方式规范了劳资双方行为，使劳资矛盾这一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矛盾的激化程度下降到最低点，从而减少了社会震荡；从分配本身来说，工资由劳动力市场上供求双方即劳资双方共同决定，这符合市场经济的客观要求，使分配相对合理
(2)分享制与职工持股计划。其实施的理论指导是分享经济理论。分享制最典型的形式是利润分享制和收益分享制。在利润分享制中，工人在固定工资以外，按照事先决定的比例奖金的形式分配利润的一部分；在收益分享制中，工人不再有固定工资，其全部工资收入来自企业净收入中给定比率的那部分。
职工持股计划。这是20世纪70年代西方经济进入滞胀阶段而产生的一种新的产权组织形式和新的收入分配制度形式。职工持股计划包括企业职工拥有该企业部分产权或全部产权。尽管职工股份制是通过产权的重新分配来达到企业收入的重新分配，分享制是在原所有制不变的前提下实现劳动报酬的重新分配，两者有区别，但是在职工股份制企业中职工以股息形式分享部分利润，但是在职工股份制企业中职工以股息形式分享部分利润，因此有的西方经济学家从“分享利润”的意义上，把职工股份制归为分享制的一种形式。20世纪70年代西方经济进入滞胀阶段，职工持股计划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很快，并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各国政府通过一系列法案的制定，为职工的利润分享收入和职工持股提供减税待遇，以鼓励这一分配制度的推行。
2.经理股票期权计划在美国公司蓬勃兴起，并扩散到其他西方国家企业
在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中，薪酬的形式通常由基本工资、奖金、福利计划和股权激励组成。从薪酬制度的演变过程来看，20世纪70、80年代，美国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的薪酬由基本工资、奖金和福利组成，90年代以来，股权计划这一长期激励机制在经理薪酬结构中日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股票期权是公司给予经营者在某一时期、某一固定价格购买本公司股票的权利。若公司经营状况良好，股价上涨，经营者行使购股权便能获得可观的资本收益，反之，则只能放弃这一权利。这种机制有利于激励经理人努力改进公司的经营管理。
从1952年美国辉瑞制药公司推出第一个股票期权计划至今，美国已有50%以上的公司制企业使用长期激励计划，向管理层发放股票期权，在《财富》1000家大公司中已有99%的公司推行了经理股票期权，而在高科技公司中，经理股票期权的应用则更为普遍。20世纪90年代以来，股票期权计划授予范围也从传统的高级管理层向一般员工扩展；公司雇员也可以通过执行期权获得公司股份，从而进一步使员工和企业形成利益共同体，这一趋势在高科技企业中尤为普遍。同时，经理期权计划也从美国公司扩散到其他西方国家企业。在欧洲许多企业通过引入这一计划，以灵活的薪酬分配机制吸引了优秀人才。日本企业也开始引入股票期权计划，开始向高级管理人员提供股票期权，以试图解决企业长期崇尚均等薪酬而导致的企业低效益问题。
但是进入新世纪，美国安然、世通等一批大公司会计丑闻接连曝光，震撼美国及国际社会。股票期权制将公司首席执行官即CEO收入与股市挂钩，在利益驱动下，CEO们与财务总监、股票分析师等联手造假，极力抬高股价牟取暴利，由此出现股票腐败现象。尽管美国拥有比较成熟完善的管理结构，但仍然存在重大缺点，加强企业改革与监管势在必行。
3.社会保障制度的普遍建立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欧美各主要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在社会保障理论指导下相继建立起社会保障体系。虽然各国选择的模式有所不同但社会保障制度作为一种社会再分配机制都具有保障全体公民基本生活，国家参与实施、缓解贫穷增进福利和促进社会收入公平等基本特点。
欧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经历了近20年经济持续高速增长；同时社会党人在一些欧洲国家长期执政，执行了高社会福利政策；于是福利国家的社会观念和实践政策广泛流行。北欧和西欧一些国家的社会保障制度趋于成熟，形成欧洲“福利国家”模式。
美国社会保障计划始建于1935年罗斯福时代，是1929年经济危机的产物。大危机迫使美国政府致力于社会保障事业，1935年美国国会通过的社会保障法，目的是要建立一个由联邦政府承担义务的老年和失业问题的保障系统。
社会保障制度所起的积极作用成为20世纪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然而各国的社会保障在运行数十年以后，暴露出种种缺陷。到了20世纪70年代，实行高福利的社会保障制度造成的浪费和无效率成为一个世界性问题。一些国家对之进行了反思及制度创新。
三、几点思考
1.要实事求是地探寻当代资本主义何以生存与发展的根源
现代资本主义，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变革和创新收入分配制度，是维护资本主义制度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手段之一，对当代资本主义兴衰有其特殊意义，它使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其制度范围内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要求。同时，这种收入分配制度的变革使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逐步形成了一批中产阶段，他们以脑力劳动为主，既是劳动者又是投资者与有产者，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逐步占据社会人口的大多数，这一现状不仅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而且成为社会稳定的基础。
2.科学吸取西方经济理论的合理内核，以拓宽我们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进行分配制度改革的思路
资本主义经济经过200多年的发展创造了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生产力，现代西方经济理论作为资本主义经济实践的总结和概括，可以在不少方面为我国的经济建设提供有益的经验。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各国都会面临一些共同问题：如何处理国家、企业、个人之问利益分配问题；如何解决分配中的激励相容、公平与效率兼顾问题；如何通过调整国家收入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关系以保证社会再生产的顺利进行、维护社会稳定、创造宽松的市场经济运行环境问题等等。以中国国情为基础，科学吸取西方上述种种理论的合理内核，对建立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相吻合的分配制度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3.借鉴西方国家市场经济运行中通行的工资集体谈判制、分享制、职工股份制、股票期权制及社会保障制度实施的经验与教训
上述种种西方通行的分配制度在经历了20多年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国也已逐步成为中国分配制度改革的创新模式。2000年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发布了《工资集体协商试行办法》，并要求在全国逐步推开；我国职工持股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企业产权多元化改革及国家对国有集体企业实行“抓大放小”的战略性改组中形成；2000年我国对国有上市公司负责人和技术骨干逐步开始实行股票期权；我国的社会保障制度也在全国范围内逐步建立与实施。应该指出，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分配制度的本质存在根本区别，但是作为具体的分配制度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的是生产力发展与市场经济运行规律的内在要求，资本主义国家可以使用，社会主义国家也可以使用。
西方发达市场经济分配制度变革的经验与教训说明，分配制度的有效运行是以完善的市场经济体制为基础的。还有一国的社会保障水平要与一国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当一国的社会保障水平超越了一国经济承受能力，必然是社会保障难以为继。所以分配制度创新后的有效运行，需要在微观上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即企业产权清晰、公司治理结构规范、管理科学、企业有诚信；中观上建立完整有序的市场体系，包括商品市场、劳动力市场、职业经理人市场、资本市场、技术市场等等；宏观上国家通过制定一系列的政策及法律法规调控市场和规范市场主体行为，强化监管在不具备上述条件下进行改革，往往是“形至而实不达”。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与完善是一个过程，因此中国建立与市场经济体制相适应的较为成熟的分配制度体系也是一个过程，应循序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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