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默期到调整期：美国高校学生权力发展历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美国论文,发展历程论文,高校学生论文,权力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志码：B 文章编号：1672-8742（2011）06-0054-06
一、静默期（殖民地时期—独立战争）
美国高等教育以1636年哈佛大学的创立为始端。这个时期的大学由宗教团体创办，教士操纵着大学的管理，通过读经课、祷告等形式对学生进行宗教信仰教育，甚至对教师和学生的私人生活严格限制。耶鲁大学1745年校规规定未经学校当局批准，任何学生不允许公开或私下参加各种礼拜日的宗教集会，否则将根据其过失的大小予以罚款、警告或忏悔的处罚。18世纪40年代为了扩大生源曾出现对学生宗教信仰的宽容趋势，1768年哈佛大学因学校管理不当、伙食太差也爆发过学生抵抗运动。可通常来看，殖民地时期美国高校学生基本上没有权力，因此，有的美国学者称这个时期为学生权力的静默期。但是，独立战争的胜利带来了欧洲理性自由主义，宗教宽容和信仰自由也成为美国高校学生争取自由斗争的思想武器。
二、萌芽期（独立战争后—南北战争）
“柏林大学的建立不只是增加了一所大学而已，而是创造了一种体现大学教育的新概念。”[1]而“美国学习德国大学学术自由的思想是从确立学生的学习自由权利开始的，最能体现德国大学学习自由的选修制则是美国学习的重点。美国早期引进学术自由观念时，主要强调学生的学习自由。”[2]
1.选修课的试行
托马斯·杰斐逊是选修课的早期倡导者，1825年他创办的弗吉尼亚大学是美国最早尝试选修制的高校，在美国高等教育史上第一次把来自德国的学习自由口号付诸行动。在杰斐逊的影响下，乔治·提克纳力主改革哈佛的课程体系。课程改革的呼声也在1827年的耶鲁校园响起。但《耶鲁报告》指出美国学院的学生在智力上尚不够成熟，对高深的学术知识尚不能准确把握，因而把选修课的权力交付学生是一种轻率的行为。《耶鲁报告》的发表无疑加强了耶鲁大学作为传统大学的堡垒作用，又由于民众认为课改导致了教学质量下降，在这种情况下选修制改革未能得到完全实施。
2.学生反叛及学生自我管理
18世纪末大学生的民主意识逐渐增强，反权威、争独立和摆脱学校的控制成为当时大学生的时尚，主要形式有学生反叛和学生自我管理。学生反叛即学生采取激进的行动来表达不满，对学校管理层施加影响。普林斯顿大学于1806年，哈佛大学于1823年，耶鲁大学于1828年都发生了学生反叛事件。这一时期最著名的学生自我管理实验发生在弗吉尼亚大学，这时的弗吉尼亚大学遵循杰斐逊的开明政策，赋予学生比其他高校更大的自由。
三、形成期（南北战争后—20世纪20年代）
1.选修制的确立
19世纪60年代以前，虽然许多高校试行选修制，但是真正促使选修制发挥全国性影响并作为一种制度被正式确立的是哈佛大学校长查理斯·艾略特，他认为：“真正的大学应当给予学生最基本的东西：学生选择学科的自由和学生在一门课程或某个学科领域赢得学术荣誉的机会。”[3]在艾略特任职的40年中，选修制达到鼎盛期。当然在改革之初，选修制遭到校董事会的反对，耶鲁大学校长波特、普林斯顿大学校长考什也强烈反对选修制。但由于选修制顺应了当时大学生的学习要求和美国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需要，特别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企业家向高校提供巨额资助，要求高校发展科学和应用学科。此外，进步主义教育的广泛传播，以致古典课程的衰落已成定势，新兴学科进入大学校园成为不可逆转的课程改革趋势，选修制的确立无疑为这一切的实现提供了契机。到20世纪初，选修制已占据美国大学的主导地位。
2.分组制的实行
并不是所有的学生对自己都有充分的认识和自制力。实践证明：给予学生择课权的“度”的把握很重要。为开展好本科教育，霍普金斯大学校长吉尔曼创立了一种修正选修体制的新形式，他称之为分组制。吉尔曼曾说：“在采用课程表和取消课程表之间，分组制是个折中的办法。”[4]吉尔曼的分组制对学生选择权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自由选修的一些弊端发生，已具备了后来哈佛为改进选修制而实施的集中与分配制的基本雏形。
3.学生参与管理意识的萌发
到19世纪末许多高校除了赋予学生一定程度的学习选择权力外，还允许学生自己寻找住所，而且逐渐开展各种课外活动，如体育活动、办报办刊、戏剧演出和辩论等。20世纪初期一些高校曾有过学生参与决策的经历，如弗吉尼亚大学于1909年正式实施荣誉制度，成立荣誉委员会，对学生作弊行为进行处理。荣誉委员会由5个系的学生会主席组成，被怀疑者所在系的学生会副主席为第六成员。学生入学时在荣誉卡上签字，承诺考试不作弊也不协助他人作弊，如受到怀疑则由荣誉委员会裁决。加利福尼亚大学也在19世纪末发起了学生自行管理的“高年级学生作用”活动，就是让高年级学生自行组织学生会，带动和领导低年级学生的学习和社交活动等。不过，此时学生仅参与与生活质量有关的问题。在有关学校内部重大问题的决策方面仍然没有什么发言权，但它直接导致学生参与高校决策管理意识的萌发。
四、成长期（20世纪20年代—60年代初期）
1.选修制的改进
科南特接任哈佛校长后认为，哈佛当时的课程有过分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倾向，1945年发表《自由社会中的通识教育》报告，该报告重点强调高等教育应从注重个人自由发展转变为注重对社会价值观的维护，但又不乏体现进步主义崇尚个人自由的印记。1951年哈佛正式推行通识教育。这些改进选修制的措施的根本目的在于对学生的自由选课权加以控制，以加深学生在主修领域的知识深度，并保证学生在若干学科上的知识广度。
2.学生参与意识增强
这一时期，学生参与管理的意识日益增强，参与程度也呈现增长状态，学生的抗议活动也日趋频繁。加利福尼亚大学成了学生运动中心，芝加哥大学也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举行了多次抗议活动。学生抗议的主题既与学校住宿、课程安排和教育改革有关，也与种族歧视、时事政治和外交政策有关。学生抗议是这个时期学生干涉学校事务、行使管理权力的重要方式。但此时高校学生参与管理的权力在董事会权力和教师权力的挤压下，还显得微不足道。
3.学生评教初现
美国高校学生评价教学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活动最早出现在20世纪20年代。这一时期就公开出版了用于学生评估的教学信息等级量表，即伯杜教学等级评定量表，并首次出现学生评价教学的实践活动。
可以说，这一时期学生权力缓慢增长。选修制经过多次改进逐步完善；学生参与意识增强，个别高校的学生有了参与学校管理的权力；学生评价教学的先例首次出现于美国高校，使学生争取对教师教学和教学管理进行评价的权力成为现实。
五、爆发期（20世纪60年代初期—70年代初期）
1.学生自由被正式认可
1968年法国爆发“五月风暴”，学生提出平等化的口号。在这愈发高涨的学生运动的潮流中美国大学教授协会出版了《大学生的学术自由与市民自由》一书，明确提出保障学生的学习自由权利，得到美国其他教育团体和机构的响应。自此，学习自由作为一项独立的权利被正式认可。
2.学生权力运动
1964年加州伯克利大学的学生在“公民参与的民主”的口号下，发起言论自由运动，由此拉开了学生权力运动的序幕。学生的权力运动认为大学应当实现民主化。在1968－1969年，即学生运动的高峰期，许多高校的学生通过各种激进的校园运动，如游行示威、占领房舍、破坏校产甚至劫持校方人质等方式，争取更大自主权力，提高自身在大学中的地位。据1970年4月美国教育理事会就校园动乱专门委员会的报告指出，在出现骚乱的高校中学生权力等校内问题成为争端的约占3/4[5]。学生权力运动虽有一定的破坏性，但它最直接的一个成就是推动了美国高校内部管理体制的改革。据1969年对875所高校的一项调查发现，88.3％的院校允许学生代表至少参加一个管理决策机构的工作，其中，2.7％的院校给予学生在校董会上的表决权，41％的院校允许学生作为教师选用、晋级的观察员[6]。
3.“学生至上”的课程设置
从20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期，随着学生权力运动的发展和影响力的扩大，新的问题不断出现。学生指责现代教育与价值观念之间距离甚远，学生开始要求大学教育注重人性，学校应开设更多的课程，给予学生更多的选课自由。于是高校课程设置出现了迎合学生需要的现象，大学课程彻底转向以学生为中心，出现了曾引起美国社会广泛讨论的学生至上主义现象。
4.学生评教大大增加
20世纪70年代初期美国教育委员会的一个调查表明，在被抽查的669所高校中大约有65％的高校在系一级机构中允许学生对教学进行评价[7]。对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教学评价的信息来源比较来看，70年代教学评价的一个明显变化是系统的学生评价增加了。因此“20世纪60、70年代的学生获得了仅次于中世纪‘学生大学’的权力。”[8]
六、调整期（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至今）
进入20世纪80年代美国联邦政府对国内和国际政策都作出重大调整。如何处理学生个体选择与保持课程的完整性，尊重学生权力与学习自由限度之间的矛盾成为这个时期高校改革的重点之一。
1.“学生消费者第一”的管理哲学
在美国，学生拥有用“脚”投票的权力和自由，即他们可以选择学校。从1980年开始，联邦政府对高等教育的资助呈下降态势，学校财政面临危机，学生市场的竞争空前激烈，导致了学校与学生之间关系的重大变化——“学生消费者第一”的观念在高校发展。这种以满足学生需要为目的努力使学生的倾向和选择越来越受到重视，学生在规划自己修习的课程、教师的教学活动等方面有了更大的选择权和评价权，对于高校内部政策的形成和发展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2.选修制的完善
随着“学生消费者第一”思潮的兴起，高校成了超级市场，不管是什么专业，只要能卖钱，都可以把它纳入高校的学科目录。实用的知识成为学生追求的目标，人文学科和普通教育备受冷落。面对危机，1978年，哈佛大学提出了《哈佛大学文理学院关于共同基础课程的报告》，该报告强调核心课程与选修、主修课程相结合的课程体系，既为所有的学生提供了一种文科公共教育的坚实基础，又尊重了学生的专业选择，使选修制得到了进一步完善，并成为美国各高校课改的模式。
3.学生评教的制度化
20世纪80年代以后学生评教成为美国高校教学评价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评价的技术也越来越现代化。到20世纪90年代初期，在所有的评价研究中，学生评价教学的研究文献是最多的，也是最受支持的评价途径之一。目前，系统的、全方位的学生评价教学在美国高校已形成一种制度。而且有些高校还将学生评教结果作为教师升职、奖惩和课程质量评价的重要依据，这样学生不但参与了学校教学管理，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也参与了人事管理，现在生评师的评价模式已得到普遍推广。
4.学生参与学校管理权获得普遍认可
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学生争取权力的行为已逐步摆脱60年代那种激进的方式，取而代之的是比较理性、倾向于合作而非对抗的权力诉求，大学也开始思考学生参与管理这一现实问题，许多制度相应建立。于是在绝大多数高校的董事会、评议会或者校务委员会中都有学生代表参加。可以说，美国高校已逐步认可学生参与学校管理。学生组织也是学生参与管理的一种最重要的方式，如地方的或全国的大学生联合参与管理的学生联合会，反映某一群体意愿的美国黑人大学生协会、种族平等代表会和美国青年自由会。1998年10月，美国高校率先倡导的以学生为中心的理念，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写入世界高等教育大会宣言。
纵观美国高校学生权力的演进历程，不难发现：美国高校学生争取权力的斗争过程就是学习自由思想在美国高校的制度化过程，也是美国大学生主体意识不断增强的过程。它从最初享有管理者赋予的学习选择权，到对教师教学活动和管理的评价权，再到积极争取直接参与学校管理的参政权，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学生权力模式。学生获得权力的途径由被管理者赋予到学生主动争取，行使权力的方式由间接参与到直接管理，学生参与管理的层次由低级到高级，形成了金字塔形、梯级递进式的学生权力模式。选择权、评价权和参政权不仅充分尊重和发挥了学生的主体性，促进了高校内部管理的民主和效率，而且也反映了高校教学管理的内在联系和学生参与教学管理活动的特殊规律。
虽然由于学生自身的原因和高校内部管理的特殊规律的限制，学生权力在其发展过程中表现出一定的局限性，比如，学生缺乏经验与精力，学生学术水平薄弱等等。但是，总体来看，对于我国高校树立学习自由思想和学生权力意识，加强学生权力制度建设和机构建设，保障高校内部权力问的平衡方面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
收稿日期：2009-0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