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辛差异看两宋词坛风尚之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宋词论文,风尚论文,之变论文,差异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42(2015)04—0098—08 论及宋代词坛,苏轼、辛弃疾可谓是最为杰出的两位词人。苏轼活跃在北宋哲宗时期,辛弃疾崛起于南宋孝宗年间,他们分别经历了元祐与乾、淳这两个宋代文学最为发达的时段。从数量上看,二人词作众多,东坡现存362首,稼轩现存629首,分居两宋之冠;从风格上看,两人皆以豪放词风而受人瞩目。众多可比之处,使这两位词人常被后世词学家并举议论。淳熙十五年(1188),稼轩门人范开在稼轩词序中明确提到二人相似处及不同点,此后,关于苏、辛的讨论一直持续不断。南宋理宗年间,陈模《怀古录》引潘牥评价称“东坡为词诗,稼轩为词论”,从文体角度予以关注。到了清代,文人们对苏、辛词的评价视角更为开阔,比如陈廷焯、况周颐、王国维等,从人生境遇、性情气质、创作手法、作品风格等角度进行论述。20世纪以来,苏、辛研究方兴未艾,成果十分丰富,二人的相关比较仍主要集中在题材、词境、风格、音律、手法等方面,严迪昌先生的《苏辛词异同辨》①是为代表,该文围绕豪放这一标签,指出苏、辛豪放主要体现在不入律以及题材的扩大,但在写景、怀古、学陶(陶渊明)等方面却形同神异,苏力求“心安”,辛则难以“忘世”。台湾陈满铭教授有两部专著——《苏辛词比较研究》②《苏辛词论稿》③,前者从词牌、用韵、用典故、表达内容等方面来分析两家异同,后者以“虚实分析表”来探讨苏、辛词的结构。 客观来看,苏、辛之所以成为词学史上的热点且往往被并称,主要是因为二人在作品中都展现出纵横卓绝的才情气质,而这种气质与温、韦、二李、柳永、张先、晏、欧等词坛主流一派并不相同。自明代张綖的《诗馀图谱》把词分为婉约、豪放以来,苏、辛便被贴上了豪放标签,历来论者也往往把重点放在二人对词体绮罗婉媚传统特色的超越上。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文学通常是作家个体特质与社会时代风貌的双重体现。对于苏、辛这两位词坛巨匠的研究,不仅要探讨其个体异同,还应回归到具体社会环境中,才能得到更为全面清晰的认识。 一、词坛格局的改变:苏辛词主题构成、艺术风貌之别 词自唐代随着燕乐的盛行产生之后,经历了晚唐五代,尤其是花间、南唐文人的推动,确立起自己的文体风格,并在宋代达到高峰。宋代从政治到文学皆以靖康之变为界分为南、北两个阶段,南宋词无论在内容主题还是艺术格调上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宋末柴望等人对此已有关注,清人关于南北宋词之辨有更多讨论。苏轼、辛弃疾作为两宋词人的杰出代表,从他们的创作上同样可以体现出这种变化。 首先回归到文本,苏、辛词的共同之处是题材所涉范围极为广泛。宋词中大部分重要主题,如艳情、咏物、节序、登临、赠别、感时等属于正体风貌的,以及爱国、怀古、述怀、田园等归于别调变体的,在二人笔下皆有众多体现。然而仔细分析,苏、辛词在主题构成及分布比例上存在着明显差异。从传统题材看:苏轼362首词中,艳情词127首,咏物词34首,节序词18首,登临词8首,赠别词36首,感时之作26首;辛弃疾存词629首,其中艳情词87首,咏物词45首,节序词19首,登临词9首,赠别词55首,感时之作8首。 值得一提的是,稼轩寿词约有40首,占其创作数量的6.5%,其中有自寿之作,有为妻子、岳母等亲人祝寿之作,更多是为上司、同僚、友人所作的寿词,其中有报国壮志的流露,也有单纯的欢庆、谀颂之语。而东坡却仅有一首《蝶恋花》(泛泛东风初破五)涉及生日,该词序曰“同安生日放鱼,取金光明经救鱼事”,虽然序中提到友人生日,但重点落笔在放生之上,整篇与祝寿并无关联。祝寿庆生之俗在唐代逐渐兴盛,到宋代更为显著,宋人诗、词中有大量祝寿之作。苏轼重情重义、交游广泛,在一些诗歌中曾有庆生的表达,如《寿叔文》《子由生日以檀香观音像》《乐全先生生日以铁拄杖为寿二首》《生日王郎以诗见庆次其韵并寄茶二十一片》等,然而,祝寿这一常见的主题在苏词中却基本没有体现。究其原因,可从两方面进行分析:从词体发展角度看,南宋是寿词创作的高峰阶段,北宋词人虽有不少创作,但并不像南宋那样形成气候;从词人个体看,苏轼生性傲岸、超旷、不媚世俗,而寿词中通常包含赞颂、溢美之意,这种格调自然非其所好,因此,祝寿题材在苏轼词中基本空缺。 伤春悲秋乃传统文学的重要主题,四时感发在词中亦很常见,而且往往与艳情、写景相结合。苏、辛二人皆有感时之作,然而区别明显。苏轼词中,题序为“春情”“晚春”“暮春”“送春”“初夏”“夏景”“秋兴”“秋感”“暮秋”“冬景”之类的作品较多,共26首。此类题材在稼轩词中相对少见,仅“晚春”“暮春”“春思”“春晚”等8例,皆为吟咏春天,且大多集中在春末,比如著名的《祝英台令》(宝钗分)一阕,序为“晚春”,可见春季尤其春之将尽,是一年中最能触动稼轩思绪的时节。 整体来看,苏轼传统题材作品共249首,占词作总数的68.5%;稼轩传统题材之作共262首,仅占总数的41.6%。关于词体,历来有正、变之论,艳情、咏物、感时一类婉约之作被视为词之正体。尽管苏轼具有开拓意识,有意创作别调以区别于柳七风味,然而在其创作中,具有正体风貌的词作仍占绝大多数。由此可见,东坡在整体上并没有摆脱传统的填词路数。然而,稼轩集中属于传统正体风貌的仅占四成,绝大部分为“变体”之作,开拓、创新特点更为明显。客观来讲,在豪放的标签之下,苏轼与辛弃疾其实本质并不相同,二人词作中传统题材与新变主题的构成比例正好是相反的。 以最具词体当行本色的艳情词看,苏、辛也存在显著不同。苏轼共127首艳情词,创作比例远超过其他主题。清人邓廷桢指出苏轼词除“关西大汉,铜琶铁板”一类外,亦有《卜算子》《蝶恋花》《永遇乐》《水龙吟》《洞仙歌》等婉约之作,“皆能簸之揉之,高华沉痛,遂为石帚导师”④。作为一位风流倜傥、才情纵横的士大夫,苏轼生活中从不缺少歌舞声色。由于北宋时期词体功能主要是供歌妓演唱,因此描写歌妓、侍儿之作在苏轼笔下极为多见,其中不乏情思深远、境界开阔、富有哲理之语,如《定风波·海南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中“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蝶恋花》中“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等。然而,苏轼大部分艳情词是欢笑场中随意之作,单纯描写刻画歌妓、侍儿的娇美容貌及妩媚风情,与花间格调绝无二异,如《菩萨蛮》(娟娟侵鬓妆痕浅)、《减字木兰花·赠徐君猷三侍人》(娇多媚)等,这些作品,仅仅是描写女子的外部形象,无论词语还是情调,都充满了香艳色彩。不过,苏轼这些艳情娱乐之作,与北宋柳永、欧阳修、黄庭坚、秦观等人同类作品相比,整体格调相对端正一些,绝没有柳永“四个打成一个……奸字中心有我”、欧阳修“除非我、偎著抱著,更有何人消得”之类低俗淫亵之语。 辛弃疾艳情词有87首,占其创作数量的14%,与东坡相差甚远。虽然稼轩也有描写歌妓、侍人之作,但整体格调不及东坡词那样香艳,如《蝶恋花·席上赠杨济翁侍儿》《菩萨蛮·赠周国辅侍人》二首,前者重在表现一位十五六岁的小侍儿娇羞、青涩的情态;后者重点放在侍女歌声上,借“周郎顾曲”之典,增添了词的意趣,而且皆酒席间应景描写侍女,没有关于女子容貌的刻画。《念奴娇》(江南尽处)一阕,描写善画墨梅的妓女,格调颇为高雅。 虽然稼轩集中不乏艳情佳作,如《祝英台近》《摸鱼儿》《百字令》《水龙吟》等,被后人称“皆独茧初抽,柔毛欲腐,平欺秦、柳,下轹张、王”⑤。然而客观来看,辛弃疾的艳情创作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逊于苏轼。究其原因,南渡后金兵南侵、朝廷乐禁等政治、文化影响,以及词体逐渐雅化、诗化的文体发展趋势是两个重要因素,此外,词人的性情心态也起到一定作用。作为封建官宦文人,尽管苏轼、辛弃疾身边不乏歌儿舞女、家妓侍人声色相伴,但二人性情气质并不相同。东坡风流倜傥,重情重义,无论是对妻子王弗、继室王闰之,还是侍妾朝云,都有很深情感,诗、文、词作中皆有表达。此外,宋人笔记中有不少关于东坡与歌妓的本事,从中可见他对这些女子颇为怜惜与宽容。辛弃疾同样不乏美色相伴,亦有赠妓、赠侍人之词及《浣溪沙·寿内子》,但与苏轼相比,稼轩对待两性的态度要理性得多,在他一生中,极少有儿女情长、男女恩怨的抒写,甚至在《沁园春》一词中直称“老子平生,笑尽人间,儿女怨恩”。稼轩词作数量在宋代最多,然而600余首词中关涉艳情的不足90首,如此低的艳词创作比例,除了时代、环境影响外,恐怕与这种“笑尽儿女恩怨”的强势心态不无关系。 从艺术手段上看,苏、辛二人明显具有“以诗为词”的创作倾向,宋诗“以才学为诗”的特色在二人词中皆有体现,稼轩词中使事用典更为突出。此外,作为才华出众之人,苏轼和辛弃疾对一些文字游戏性质的创作方法也乐于尝试。次韵唱和是古典诗词创作中的一种重要艺术形式,在唐诗中臻于成熟,在唐代词中也有呈现,尤其在南宋词坛达到高峰。苏轼词中现存次韵之作28首,占其创作数量的7.7%;稼轩则有114首,占其创作数量18%。苏、辛词中的次韵创作,正是这种技巧在两宋词坛不同发展阶段的客观反映。此外,苏轼有檃栝词2首、集句词4首;稼轩的栝、集句之作分别为3首和2首。苏轼还有7首回文词,稼轩则未见回文之作。总体来看,苏轼对填词技巧或文字游戏的关注度要高于辛弃疾。 王国维曾有论:“诗人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然其游戏,则以热心为之。故诙谐与严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⑥诙谐,是指幽默、谐谑的内容与风格;严重,指庄严、重大的内容格调。在“以诗为词”的旗帜下,诙谐与严重在苏轼与稼轩的词中皆可见到。整体来看,辛弃疾词中的“严重”更为丰富、明显。在稼轩众多述怀词中,无论是抗金报国的激情,还是壮志难酬的苦闷,都能体现出一种严肃与重大。此外,即便在谐谑词中,稼轩也时常流露出内心深处对人生的反思和感悟,如《西江月·遣兴》(醉里且贪欢笑)一阕,看似醉语连篇、醉态可掬,实际却在骨子里透露出一种对现实的不满,“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分明传达出对不合理现实的批判和否定。在稼轩词中,不仅有严重之词、有诙谐之词,而且在《卜算子·饮酒败德》《千年调·庶庵小阁名曰卮言,作此词以嘲之》等不少作品中,寓严重于诙谐,两种性质浑然一体。 苏轼虽然也经历过升沉出处,但内心更超然、洒脱一些。东坡生性幽默,因而有不少谐谑之词,大多是戏赠友人之语,如《西江月》(公子眼花乱发)、《西江月·再用前韵戏曹子方》(怪此花枝怨泣),皆是对友人的调侃;也有些是面对歌妓的游戏之作,如《减字木兰花》(天然宅院)是赠给徐君猷侍人胜之的词作,其中“海里猴儿奴子是。要赌休痴。六只骰儿六点儿”,全为谐谑。苏轼词中也有“严重”之格调,如《江神子·猎词》《念奴娇·赤壁怀古》等,但数量不多。与稼轩相比,东坡词中的“诙谐”远超过“严重”,且两类作品泾渭分明。 二、从余技到专治:苏、辛创作态度不同 不同时代的文学思潮,必定影响到作家的创作态度。在艳情一统天下的北宋词坛上,苏轼一方面有意突破创新,另一方面又深受当时词体观念的影响。小道、末技的文体地位,使得东坡在填词时经常带有浓重的游戏色彩。通过词作的内容及相关本事、史料,可以看出苏轼的创作态度明显具有双重性,即游戏性与创新性。 词乃花间樽前娱宾遣兴的工具,文人聚会往往以应景填词为娱乐游戏,一来可供歌妓演唱助兴,二来可以展现、比试各自才情。苏轼并没有脱离这种创作氛围和习俗,甚至颇为享受。在很多情况下,苏轼填词完全是出于游戏态度,现存宋人资料中对此有不少相关记录,其中李之仪的《跋戚氏》极具代表性: 元祐末,东坡老人自礼部尚书以端明殿学士加翰林除侍读学士,为定州安抚使。开府延辟,多取其气类。故之仪以门生从辟,而蜀人孙子发,实相与俱。于是海陵滕兴公、温陵曾仲锡为定倅。五人者,每辨色会于公厅,领所事竟,按前所约之地,穷日力尽欢而罢。或夜则以晓角动为期。方从容醉笑间,多令官妓随意歌于坐侧。各因其谱,即席赋咏。一日,歌者辄于老人之侧,作《戚氏》,意将索老人之才于仓卒,以验天下之所向慕者。老人笑而颔之。邂逅方论穆天子事,颇摘其虚诞,遂资以应之。随声随写,歌竟篇就,才点定五六字尔。⑦ 在这段文字中,李之仪以当事人的身份真实生动地记录了苏轼《戚氏》一词的创作背景。通过这段资料,可以看出填词在元祐年间是文人之间极为流行的一种娱乐游戏,苏轼创作也不外乎此。 苏轼不少词本事都极具戏剧性,宋人笔记中有各种记载,《苕溪渔隐丛话》引录颇丰,其后集引《东皋杂录》云:“东坡自钱塘被召,过京口,林子中作守,郡有会,坐中营妓出牒,郑容求落藉,高莹求从良。子中命呈东坡,坡索笔为《减字木兰花》书牒后云:‘郑庄好客,容我楼前先堕帻。落笔生风,籍籍声名不负公。高山白早,莹骨球肌那解老。从此南徐,良夜清风月满湖。’暗用此八字于句端也。”⑧面对妓女的落籍、从良请求,苏轼并没有直接宣判,而是以藏头词的形式来表明态度,匠心独具。《贺新郎》(乳燕飞华屋)一阕,是著名的婉约之作,胡仔引《古今词话》称该词乃苏轼守钱塘时为官妓秀兰解围的纪事之作,⑨陈鹄在《耆旧续闻》卷二记载晁以道的转述,称该词是苏轼描写自己侍妾榴花之作。⑩无论赠妓还是赠妾,明显是花间樽前、即事所为。文人、歌妓之间的互动行为,再加上大量集句、回文、藏头等带有游戏性质的创作手法,使得苏轼的词尤其是艳情词,具有很浓厚的娱乐性质。 身为一名天才文人,苏轼具有超前的眼光和见识,他一边以出众的才情游戏作词,一边则有意识进行开拓。神宗年间,词坛创作逐渐繁荣,柳永词对社会产生极深远的影响,苏轼有意无意把柳永视为参照对象,从思想到创作上都表现出明确的突破意识和创新精神。熙宁八年(1175),苏轼在密州创作了《江神子》(老夫聊发少年狂)一阕,在给友人鲜于子骏的书信中提到:“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扺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11)身为文坛领袖,苏轼诗、词、文、赋造诣都很深厚,年少时便以诗、赋成名。相比之下,词作起步较晚,直到熙宁五年(1072)36岁以后才开始持续有规模地填词。他开始创作后,很快便对词体有了自觉意识。苏轼在信中提到近期颇作词,尤其强调与柳永风格不同,认为“自是一家”。在跟朋友分享这首别具风味的出猎词时,还专门提到独特且壮观的演唱方式:在笛、鼓伴奏下,由东州壮士扺掌顿足而歌。信中“呵呵”二字,既表现出苏轼对自己创新的得意,又见其率性可爱。 苏轼不仅强调“自是一家”,有意把自己的词与风靡一时的柳永词区别开来,而且提醒自己门生不要走柳永之路。他曾不止一次对秦观词中的柳永风格提出批评: 苏子瞻于四学士中最善少游,故他文未尝不极口称善,岂特乐府,然犹以气格为病。故常戏云:“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12) 后秦少游自会稽入京,见东坡,坡云:“久别当作文甚胜,都下盛唱公‘山抹微云’之词。”秦逊谢。坡遽云:“不意别后却学柳七作词。”秦答曰:“某虽无识,亦不至是,先生之言,无乃过乎?”坡云:“‘销魂,当此际’,非柳词句法乎?”秦惭服,然已流传,不复可改矣。(13) 《满庭芳》(山抹微云)一词乃秦观代表作,苏轼却屡次指出其学习柳永的填词技法,并颇带贬斥态度。苏轼对秦观词的评价,与其“自是一家”的创作态度是一致的。 从东坡词来看,《江神子·出猎》一类的豪放之作数量并不多,不足总数的1/7,然而却具有明显的突破创新意识,后人对此最为关注。苏轼对于北宋中后期艳情一统天下的词坛进行革新与开创,主要出于两方面的原因:其一是东坡自身那种潇洒超旷、乐观开朗的性格气质,使他在幽微窈眇、沉挚深婉的词坛风尚中独具一格。“东坡每事俱不十分用力,古文书画皆尔,词亦尔。”(14)他自称写文章时“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虽嬉笑怒骂之辞,皆可书而诵之”。不仅文章如此,“苏轼之诗,其境界皆开辟古今之所未有,天地万物,嬉笑怒骂,无不鼓舞于笔端”(15)。这种嬉笑怒骂、无所拘牵的创作习惯,同样体现在其词作中。另一方面,苏轼以柳永为目标,一心要超越柳永词风,这种独树一帜、不甘人后的心态,也对其创作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杨芳灿在《松花庵诗余跋》中谈到“与其摹写闺襜,千手一律,何如行吾胸臆,独开生面为之得乎”(16),正可作为苏轼主动超越柳永范式、自觉追求豪放词风的一种心理解析。 清人冯煦曾一针见血地指出:“世第以豪放目之,非知苏辛者也。”(17)对于东坡而言,尽管他有意与柳永相区别,追求“自是一家”,也作了一些开拓创新之词,但在北宋中叶当行本色十分盛行的环境中,其作品大半仍属于传统婉约风格,思想上也并未摆脱词为“小道”“末技”之说。苏轼曾评价张先曰:“张子野诗笔老妙,歌词乃其余技耳……而世俗但称其歌词。昔周昉画人物,皆入神品,而世俗但知有周昉士女,皆所谓未见好德如好色者欤?”(18)可见,在苏轼观念中诗是高于词的,歌词不过是“余技”,并且往往与“色”相连。对于诗、词、文、赋各种文体来说,苏轼对词的游戏态度明显更浓一些。 辛弃疾则不同,他生活在南宋中兴时代,词坛氛围和词体观念已经与北宋产生很大差别。在南渡词人和词论家的推动下,词不断向诗歌靠拢,逐渐摆脱了小道、末技的文体定位。在辛弃疾思想中,已经丝毫没有诗尊词卑的文体观念。稼轩有一首《水调歌头》(文字觑天巧),其序曰:“提干李君索余赋《野秀》《绿绕》二诗。余诗寻医久矣,姑合二榜之意,赋《水调歌头》以遗之。然君才气不减流辈,岂求田问舍而独乐其身耶。”面对友人的索诗,他却坦然认为自己的诗有毛病,只是姑且合乎科举要求罢了,于是作了一首《水调歌头》词送给朋友。在稼轩看来,诗乃应付科举考试的工具,自己并不擅长,就实际创作看,稼轩填词也明显优于写诗。 相对于苏轼追求“自是一家”,辛弃疾却有意效仿他人,甚至在题序中直接标明,如《丑奴儿》(千峰云起)一阕,题“博山道中效李易安体”;《蓦山溪》(饭蔬饮水),序曰“昌父赋一丘一壑,格律高古,因效其体”;《唐河传》(春水)乃“效花间集”;《河渎神》(芳草绿萋萋)为“女诫词效花间体”;《玉楼春》(少年才把笙歌盏)“效白乐天体”;《归朝欢》(山下千林花太俗)提到“因效介庵体为赋”;《木兰花慢》(可怜今夕月)“用《天问》体赋”。与苏轼有意创新、区别于前人有所不同,辛弃疾非常注重学习他人之长,他所效仿模拟的对象,既有《花间集》、李清照这一类婉约正宗词,也有赵蕃、赵介庵等友人之作,还有白居易诗歌以及《天问》这样的千古奇作。各种体裁、各种风格兼容并包,正是稼轩词风的重要特点。 周大框从“以诗为词”角度谈道:“苏、辛以宕激慷慨变之,近于诗矣。诗以风骨为主,苏分其诗才之余者也,辛则并其诗才之力而专治其余。”(19)的确,苏、辛皆有“以诗为词”的特点,但二者并不相同。苏轼虽然自觉地产生了“以诗为词”的创新意识,但就具体创作而言,仍是把“诗才之余”用到词上,视词为末道、小技。稼轩则真正实现了“以诗为词”,完全把词作为自己抒发情感、寄托心志的工具。遗憾的是,从现存资料中很难看到稼轩对于词体的直接论述,但从其创作实践中,则完全可以看出他对词这种文体的推重和投入。 就苏、辛二人现存作品的文体构成来看,苏轼诗、词、文各体兼擅,其中诗歌有2000首以上,尺牍1300余篇,词仅340余首。辛弃疾则专力于词,在现存著作中,词共629首;诗132首,佚诗二联;文15篇,另有6篇(段)见于他人作品中。毫无疑问,词是辛弃疾一生倾心创作的主体所在。 从创作历程看,苏轼早年潜心诗、文,20岁出头便以诗、赋、策论闻名京城,中年以后才转向填词。相比之下,在稼轩的创作生涯中,词几乎贯穿始终。据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所考,稼轩现存最早为《汉官春·立春日》,作于绍兴三十二年腊月二十二(1163年1月28日),(20)辛弃疾时年23岁,刚刚南归。陈模《怀古录》提到稼轩在南归之前便以诗词拜谒蔡光公,可见早在弱冠前后,词已融入稼轩的生命与创作中。辛弃疾的最后一首《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作于开禧三年(1207)八月,不久,即九月十日,便与世长辞。无论从数量还是从质量上看,辛弃疾在宋代两千多名词人中皆居于榜首,这样的成就与他一生专心于词体创作不无关系。 辛弃疾对词的高度重视,还表现在他对自己作品的态度上。范开《稼轩长短句序》提到:“开久从公游,其残膏剩馥,得所沾焉为多。因暇日裒集冥搜,才逾百首,皆亲得于公者。以近时流布于海内者率多赝本,吾为此惧,故不敢独,将以祛传者之惑焉。”(21)这篇词集序作于淳熙十五年(1188),足见辛弃疾在40余岁时,其词已经产生了很大影响,以至于出现了许多赝本。范开作为辛氏门人,经常可以从主公那里得到其作品,可见稼轩十分乐于把自己的词作传播出去。纵观历代文人,凡是生前比较关注个人作品编集的,往往对创作有着很强烈的热情,对作品有着自我欣赏情结。稼轩对词作的热情投入,通过岳珂记载可见一斑: (稼轩)既而又作一《永遇乐》,序北府事……特置酒召数客,使妓迭歌,益自击节,遍问客,必使摘其疵,孙谢不可。客或措一二辞,不契其意,又弗答,然挥羽四视不止。余时年少,勇于言,偶坐于席侧,稼轩因诵启语,顾问再四。余率然对曰:“待制词句,脱去今古轸辙,每见集中有‘解道此句,真宰上诉,天应嗔耳’之序,尝以为其言不诬。童子何知,而敢有议?然必欲如范文正以千金求《严陵祠记》一字之易,则晚进尚窃有疑也。”稼轩喜,促膝亟使毕其说。余曰:“前篇豪视一世,独首尾两腔,警语差相似:新作微觉用事多耳。”于是大喜,酌酒而谓坐中曰:“夫君实中予痼。”乃味改其语,日数十易,累月犹未竟,其刻意如此。余既以一语之合,益加厚,颇取视其骩骳,欲以家世荐之朝,会其去,未果。(22) 邓广铭先生曾对该资料提出质疑,并以《金佗稡编》《金佗续编》为岳飞编造嘉言懿行来证明。岳珂关于辛弃疾的记录是否属实无从考证,就这则材料所提供的信息看,稼轩设宴请人评词、自己刻意修改的情况,与李之仪所记录的苏轼在歌妓唱曲声及友人谈话中挥笔而就、圈点几字便彻底完成的情况大相径庭。虽然苏、辛二人才情有所差别,但是从李之仪和岳珂这两位当事人的记录中,可以看到苏、辛二人对于词体的创作态度存在着明显不同。谢章铤曾言:“读苏、辛词,知词中有人,词中有品,不敢自为菲薄,然辛以毕生精力注之,比苏尤为横出。”(23)的确,稼轩这种严谨认真的创作态度以及对词的投入与专注,在宋代无人能及。可见,在辛弃疾的思想意识中,词绝不仅仅是樽前游戏,更不是余技与小道。 三、“不葺之诗”到“秘响相通”:两宋文体观念、词坛环境不同 任何一种文体的发展以及具体创作,都会受到当时社会文化尤其是文学观念的影响。苏轼(1037-1101)与辛弃疾(1140-1207)生活的时代相差百年,二人所经历的元祐与乾淳时期分别是两宋文学的高峰期,诗词创作非常繁盛。然而就这两个阶段的词学理念和词作风格来说,差别却很大。北宋中期,由于词体娱乐功能极为显著,词大多是宴饮、集会时文人即席应景的逞才助兴之作,因而与言志之诗相比,往往被视为末道、小技。北宋末期,徽宗设立大晟乐府,万俟雅言等制词实谱,甚至“有旨依月用律,月进一曲”(24),词体地位大为提升。南渡之后,经历了金兵南侵与朝廷乐禁的双重打击,词体娱乐功能锐减,言志功能大增,不断向诗歌靠拢,词不仅仅是供歌妓演唱的底本,而且像诗一样成为文人言志述怀、酬赠往来的重要工具。不同的社会氛围,不同的功能目的,使得元祐与乾淳时期的词体观念存在着很大差异。 苏轼所经历的神宗、哲宗时代,词正处在当行本色成熟繁盛的重要阶段,以柔婉笔调写景抒情,尤其是抒发相思离别、思乡、惜时的感伤情怀,是被社会大众所普遍接受与认可的词体范式,因此,柳永词极受追捧,其《乐章集》不仅受到乐工歌妓、社会民众的喜爱,而且对词人创作也产生了深远影响,苏轼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把柳永作为参照对象。然而作为一位天才文人,苏轼不为时俗所拘,有意对传统词风进行革新,用曲子词来表现怀古、咏史、说理等各种诗歌中常见的题材和内容,突破了传统男女情思的抒发,《江神子·猎词》《念奴娇·赤壁怀古》《行香子》(清夜无尘)等是为代表。 对于苏轼这种开拓,同时代文人却并不认可,最著名的例子要数俞文豹《吹剑续录》中记载的一段对话: 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外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25) 《吹剑续录》已佚,仅存遗文若干则。这则资料最为著名,历代词话中多有引录,然而在宋代现存资料中为孤例,朱崇才《词话史》曾有质疑(26)。单就该则词话来看,苏轼让幕士评判自己词与柳永之词,足见柳词影响巨大。幕士所进行的比较,虽言辞上不置褒贬,但态度却十分鲜明。在大众审美意趣中,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手执红牙板浅吟低唱,通常会给人以美感;而关西大汉拿着铁绰板放声歌唱,虽然豪壮,却难言其美。幕士的回答既生动指出二人词作的风格差异,又对苏轼偏离词体本色带有一些幽默的嘲讽。 北宋文人对苏轼豪放词的评价,批评意味居多。陈师道提出:“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尔,唐诸人不迨也。”(27)陈师道乃“苏门六君子”之一,然而却毫无忌讳地指出苏轼词不符合当行本色,并把这位文坛领袖排除在当时词坛高手之外。《后山诗话》中还引用时人话语曰“苏子瞻词如诗,秦少游诗如词”(28)。可见,苏轼词中的诗歌特色是被当时人们普遍认知的。王直方亦有记录:“东坡尝以所作小词示无咎、文潜,曰:‘何如少游?’二人皆对云:‘少游诗似小词,先生小词似诗。’”(29)词坛女杰李清照在其《词论》中评点宋代词人,称苏轼“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30),直接把苏词视为长短不齐之诗,同样排除在当行之外。在元祐以及稍后一些文人观念中,苏轼词带有明显的诗歌特色,然而这种特色有失词体本色,并不被众人接受和认可。由此可见,以诗为词的词学理念及词体创作在北宋词坛上属于一种异响。 南渡后,尤其绍兴中叶起,对苏词的评价发生了根本性转变,赞美之声成为主导。比如,王灼认为“东坡先生以文章余事作诗,溢而作词曲,高处出神入天,平处尚临镜笑春,不顾侪辈。或曰,长短句中诗也。为此论者,乃是遭柳永野狐涎之毒”(31),不仅为苏轼“以诗为词”平反,而且还指出“东坡先生非心醉于音律者,偶尔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32)。胡仔不仅盛赞“东坡‘大江东去’赤壁词,语意高妙,真古今绝唱”(33),而且还对陈师道的评论提出反对意见:“余谓后山之言过之矣。子瞻佳词最多……皆绝去笔墨畦径间,直造古人不到处,真可使人一唱而三叹。若谓以诗为词,是大不然。”(34)胡寅《酒边词序》更是给苏轼以很高评价:“柳耆卿后出,掩众制而尽其妙,好之者以为不可复加。及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豪气,超然乎尘垢之外。”(35)绍兴年间,词论家们对苏轼的豪放词有了新认识,纷纷认可其开创价值,认为苏轼改变了词体香艳婉约的传统格调,超越了世俗声色的束缚。 到了孝宗时期,苏轼的词坛地位继续提升,许多文人在词集题序中都把苏轼作为参照对象,且带有赞美之意,例如乾道七年(1171)汤衡的《张紫薇雅词序》、陈应行的《于湖先生雅词序》,淳熙十四年(1187)陈的《燕喜词序》,淳熙十六年(1189)曾丰的《知稼翁词集序》等。苏轼词不仅被乾淳时期的词论家所关注,而且被许多文人所效仿,这一时期追和、次韵东坡词的作品数量颇丰。辛弃疾便对苏轼极为推崇,曾以著名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为典范,创作了《念奴娇·用东坡赤壁韵》(倘来轩冕),给这位前辈以充分肯定。 仔细分析,南渡后特殊的社会环境,再加上崇苏热的兴起,使得词坛风尚大变,辛弃疾及其词成为中兴时代风貌的一种体现。与东坡词受到时人及弟子批评的局面完全相反,围绕在稼轩周围的友人、门生等,用各种形式来表达对他本人及其词作的欣赏与赞扬。范开于淳熙十五年(1188)作《稼轩词序》,称“故其词之为体,如张乐洞庭之野,无首无尾,不主故常;又如春云浮空,卷舒起灭,随所变态,无非可观。无他,意不在于作词,而其气之所充,蓄之所发,词自不能不尔也。其间固有清而丽、婉而妩媚,此又坡词之所无,而公词之所独也。昔宋复古、张乖崖方严劲正,而其词乃复有秾纤婉丽之语,岂铁石心肠者类皆如是耶。”(36)这段话对稼轩的性情气质及词作多有溢美,甚至认为稼轩词中的“清而丽”“婉而妩媚”超过了苏东坡。 与稼轩几乎同时的许多词人,如韩元吉、陈亮、杨炎正、赵善括、刘过、张镃、姜夔等,皆以词来呼应,对稼轩词多有赞誉。即便是清空骚雅的姜夔,亦对稼轩词风极为推崇,曾有《汉宫春·次韵稼轩蓬莱阁》《汉宫春·次韵稼轩》《永遇乐·次稼轩北固楼词韵》《洞仙歌·黄木香赠辛稼轩》等,直接与稼轩唱和交流,其中不失稼轩气韵。刘熙载明确指出:“稼轩之体,白石尝效之矣,集中如《永遇乐》、《汉宫春》诸阙,均次稼轩韵,其吐属气味,皆若秘响相通。”(37) 除了同僚、友人、门生外,一些后学、晚辈亦有关于稼轩及其词的实录。岳珂乃岳飞之孙,因稼轩与自己父兄有旧交,所以当“辛稼轩守南徐”时,在“余试既不利,归官下”的情况下,曾被招到辛弃疾府中参加聚会。《桯史》曰:“稼轩以词名,每燕必命侍妓歌其所作。特好歌《贺新郎》一词,自诵其警句曰:‘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又曰:‘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每至此,辄拊髀自笑,顾问坐客何如,皆叹誉如出一口。”(38)岳珂提及的稼轩得意之作,为《贺新郎》(甚矣吾衰矣)一阕。该词乃辛弃疾感怀身世、抒发心志的代表作,豪放落寞中不失达观与高旷。与苏轼的豪放词适于关西大汉、东州壮士歌唱受到友人批评不同,稼轩的豪放词则是由歌妓演唱,且坐客们“叹誉如出一口”。可见,在辛弃疾生活、创作的时代,豪放词风已被人们普遍接受。 以后人眼光看,苏轼、辛弃疾是宋代两位豪放杰出的词人,然而回归到原始状态下,二人所处的创作环境却大不相同。苏轼以诗为词可以说是一种超前的开拓与尝试,并不能被同时代人接受和理解;南渡之后,词体加速了诗歌化进程,“以诗为词”、推崇雅化成为词坛趋势。在这种背景下,稼轩以诗为词,甚至以文为词,受到时人的广泛好评,并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创作群体,成为中兴时期词坛的焦点。 苏轼、辛弃疾这两位相距百年的词坛大家,尽管都具有超凡的气度、丰富的学养才情,被后人并列为豪放派的典型代表,但二人的词学态度及具体创作却存在着本质不同:苏轼虽有意对词风、词体进行开拓,但其整体内容与格调仍是花间传统的延续,仍属于传统一派,而且同时代的文人对其“以诗为词”的尝试并不认可与接受;辛弃疾则基本摆脱了词体当行本色的束缚,真正做到了“以诗为词”,词不仅是樽前演唱的娱乐工具,更是取代诗歌,成为其抒发情志的重要手段。苏、辛词的这些差异,不仅源于二人个体之别,同时也深刻体现出北宋南宋词坛风尚从“当行本色”到“以诗为词”的嬗变,以及词体地位由卑到尊的提高过程。苏、辛及其词作的价值意义,不仅在于他们各自对词坛的贡献,而且通过他们,可以清晰映射出不同时期的词坛风貌及社会文化状态。 ①严迪昌:《苏辛词异同辨》,《社会科学战线》,1980年第1期。 ②陈满铭:《苏辛词比较研究》,文津出版社,1980年。 ③陈满铭:《苏辛词论稿》,文津出版社,2003年。 ④邓廷桢:《双砚斋词话》,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2529页。 ⑤邓廷桢:《双砚斋词话》,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2529页。 ⑥王国维:《人间词话》,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4267页。 ⑦李之仪:《姑溪居士全集》,《丛书集成初编》,中华书局,1985年,第301页。 ⑧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第336页。 ⑨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第327页。 ⑩陈鹄:《西塘集耆旧续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9页。 (11)苏轼著,孔凡礼点校:《苏轼文集》,中华书局,1986年,第1560页。 (12)叶梦得:《避暑录话》,《丛书集成初编》,中华书局,1985年,第50页。 (13)黄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花庵词选》,中华书局,1958年,第44页。 (14)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1633页。 (15)叶燮著,霍松林校注:《原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第9页。 (16)杨芳灿:《松花庵诗余跋》,吴镇《松花庵诗余》,《清代诗文集汇编》349册,第101页。 (17)冯煦:《六十一家词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例言。 (18)苏轼:《题张子野诗集后》,苏轼著,孔凡礼点校:《苏轼文集》,中华书局,1986年,第2146页。 (19)谢章铤:《词话纪余》,《赌棋山庄笔记合刻·稗贩杂录》,光绪辛丑年刻本,卷三。 (20)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6页。 (21)金启华、张惠民等:《唐宋词集序跋汇编》,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172页。 (22)岳珂:《桯史》,中华书局,1981年,第38—39页。 (23)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3444页。 (24)王灼:《碧鸡漫志》,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87页。 (25)陶宗仪:《说郛》,据涵芬楼1927年11月版影印,中国书店,1986年,卷24。 (26)朱崇才:《词话史》,中华书局,2006年,第92页。 (27)陈师道:《后山诗话》,何文焕辑:《历代诗话》,中华书局,1981年,第309页。 (28)陈师道:《后山诗话》,何文焕辑:《历代诗话》,中华书局,1981年,第312页。 (29)郭绍虞:《宋诗话辑佚》,中华书局,1980年,第93页。 (30)李清照著,王仲闻校:《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社出版社,1979年,第195页。 (31)王灼:《碧鸡漫志》,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83页。 (32)王灼:《碧鸡漫志》,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85页。 (33)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第411页。 (34)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第192—193页。 (35)金启华、张惠民等:《唐宋词集序跋汇编》,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117页。 (36)金启华、张惠民等:《唐宋词集序跋汇编》,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172页。 (37)刘熙载:《词概》,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3693页。 (38)岳珂:《程史》,中华书局,1981年,第38页。从苏欣的差异看宋代诗歌风尚的变迁_宋朝论文
从苏欣的差异看宋代诗歌风尚的变迁_宋朝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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