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标记研究专栏（四篇）——英汉并列标记句法分布之对比，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标记论文,句法论文,英汉论文,语言论文,专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标记(markedness)概念及理论始创于结构主义语言学，由布拉格学派的音位学家特鲁别茨柯依(Trubetzkoy,N.S.)和雅柯布逊(Jakobson,R.)提出。该理论是指，在语言系统中存在着有标记与无标记的二项对立的形式。具体地说，语言的标记性表现为一种对立的不对称关系，对立中的一个成分具有某种特性，而另一个则没有这种特性。一个成分传达一种明确的、限定的概念，另一个则表示笼统、不确定的范畴。这种对立的前者称为有标记项(marked)，肯定传达信息X，而后者称为无标记项(unmarked)，可传达或不传达信息X，即对立分别是“X”和“X+非X”（张建理1999[1](P87-92)；王立非，2003[2](P29-34)）。目前，语言的标记性研究已经扩展到语言的各个层面，超越了词法和句法研究的初级阶段，渗透到语义学、语用学等领域，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并列这个术语，既可指有连词并列，又可指无连词并列。这两种结构之间的区别在于有连词并列有明显的并列标记（英语如and,or,but，汉语如“和”，“或”，“但”），而无连词并列则没有这样的标记。明确表示并列的连接词称为并列标记(coordinatingmarkers)，也可称为并列连词（coordinating conjunctions，直接简称为coordinators）。并列的单词、短语或分句并不都是无标记并列的表现形式。如果能在某个结构中加进如英语的and或汉语的“并、与”而很少改变原义，就说明这个结构是一个无标记并列结构。正是由于这一点，并列结构才有别于其他结构，如附加分句。无标记并列汉语中更为普遍，邓云华(2007)[3](P194-197)时汉语的隐现并列标记从认知角度作了研究。英语中也存在无标记并列，夸克(1985)[4](p1266)也有所提及。英语的无标记并列在语体上往往是比较突出的，它可以用来表示戏剧性的强调或无限制的列举。英语的无标记并列中，连接部分二的分隔口在口语中一般由语调单位来表示；在口语形式中，连接部分通常具有核心语调前后一致的特点。
无论是英语、汉语还是其他语言，有标记并列是更常见的形式，这是人类语言的共性。不论是汉语、英语还是其他语言的并列结构，所表达的基本逻辑关系不外乎“合取”和“析取”两大类别。合取表示两种或者多种事物情况同时存在，具有合取关系的对象可以是事物、属性、动作行为等。析取表示从两种或者多种事物情况中选择其一，具有析取关系的对象也可以是事物、属性、动作行为等。合取和析取代表了现实世界的各种事物现象之间的两种基本逻辑关系。不同的语言都有适当的词汇标记手段来标记这两种逻辑关系。英语表达合取关系的基本标记语为and，汉语的主要为“和”等。英语表达析取逻辑关系的基本标记语为or，汉语的主要为“或”、“或者”等。由于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观察视点的不完全一致，相同的语法范畴在句法分布上就会产生这样那样的差别，形成各自的特色。本文试图对英汉语并列标记句法分布异同进行对比，以发现它们句法分布的共性和个性。
二、英汉表达合取关系的并列标记的分布异同
（一）英语合取关系并列标记的分布情况
英语表示合取关系的并列标记基本上就是一个and（参见Quirk等，1985）。[4](P1266-1298)英语and的使用条件为：所连接的语言单位必须在语法上是平行的。从语言单位的层级来看，它所连接的可以是词、短语或者句子；从所连接的成分的语法范畴来看，它可以是名词性的、动词性的、形容词性的、副词性的或者介词短语。即英语并列标记语的使用不受词性和语言单位层级的限制。
1.英语“and”连接名词或者名词短语。例如：
(1)His son and daughter live in Buenos Aires.
(2)He bought a bicycle and a car.
(3)Father and son went to New York by a morning rain.
(4)Two and two make four.
2.英语“and”连接动词或者动词性短语。例如：
(5)He has quarreled with the chairman and has resigned.
(6)We drank,talked,and danced.
(7)You'll wait and have a bite with us.
(8)He started to shout and sing.
英语“and”所连接的两个动词还可以共带一个宾语。例如：
(9)I washed and ironed the clothes.
3.英语的“and”也可以连接形容词或者形容词短语。例如：
(10)The colors of the rainbow are blue,green,yellow,orange,red,indigo,and violet.
(11)The weather will be cold and cloudy.
(12)The weather will be rainy or Changeable.
英语“and”还可以连接定语位置上的两个形容词。例如：
(13)She's an intelligent and strong-minded woman.
(14)It's an ill-planned,expensive and wasteful project.
4.英语“and”甚至可以连接两个状语位置上的副词。例如：
(15)Slowly and stealthily,he crept towards his victim.
(16)Mr.Jones worked early and late to earn enough money to live.They nursed the child day and night.
5.英语“and”也可以连接几个独立的小句(clause)。例如：
(17)It was Christmas Day,and the snow lay thick on the ground.
(18)The rain has stopped,and she's gone for a walk.
(19)John plays the guitar,and his sister plays the piano.
(20)I wrote the letters,Peter addressed them,George bought the stamps,and Alice posted them.
6.英语“and”还可连接多个小句，它出现于每个小句之前。
(21)The wind roared,and the lightning flashed,and the sky was suddenly as dark as night.
7.英语“and”还可以连接几个并列的从句(subordinate clause)。
(22)He asked to be transferred,because he was unhappy,because he saw no prospect of promotion,and(because)conditions were far better at the other office.
8.英语“and”还可以跟连接副词或时间副词一起使用，表示更丰富的逻辑关系，可以表示转折和时间上的先后。例如：
(23)He tried hard,and yet he failed.
(24)He was unhappy about it,and but he did what he was told.
(25)Give me some money and then I'll help you escape.
（二）汉语表合取关系并列标记的分布
汉语表示合取关系的并列标记不仅要求所连接的两项在语法上是平行的，而且还有严格的词性和语言单位层级的限制。虽然一般的汉英、英汉词典，或口头、书面翻译材料中，大都将英语“and”和汉语的“和”相互诠释，其实汉语的“和”只与英语“and”连接名词性成分时相对应。现代汉语的“和”不能连接句子，也不能连接动词、形容词、副词、介词等谓词性成分。现代汉语的谓词性并列结构另有专门的并列标记如“并”、“并且”，关联并列连词“既……又……”、“又……又……”等。现代汉语表合取关系的并列标记的句法分布跟英语有明显不同，它的分布系统比英语复杂多了。
1.连接名词性成分的并列标记。
汉语的“和”只能连接名词和名词短语，不能连接动词、形容词等谓词性成分，自然也就不能连接小句。也就是说，汉语的“和”只有英语“and”的“NP∧NP”一种格式。例如：
(26)戈玲和余德利都笑了。（《编辑部的故事》）
(27)一个乡镇企业只有胆量和干劲就开发出一系列磁疗美容佳品了。（同上）
(28)王师傅，一个大胖子，赫然坐在李东宝和戈玲打横的位置。（同上）
但是，《现代汉语八百词》也指出“和”有以下连接谓词成分的用法，例如：
(29)我还要说明和补充几句。
(30)会议讨论和通过了明年的财务预算。
(31)泰山的景色十分雄伟和壮丽。
(32)他的话是那样明确和有力。
上述前两个例子的“和”连接两个动词性成分，其中第二例为两个动词共一个宾语。后两例则为名词性成分。这些用法都只限于书面语，而且有严格的条件限制：一是所连接的动词或者形容词必须是双音节的，二是这些成分前后必须有共同的修饰语或者宾语（参见吕叔湘等，1999）[5](P265-266)。下面的句子是不合法的。
(33)*我还要说明和补充。
(34)*泰山的景色雄伟和壮丽。
(35)*我昨天写和送了一封信。
(36)*他买和吃了一个苹果。
然而，标记语“和”也只限于连接谓语位置上的动词或者形容词，仍不能像英语的“and”那样可以连接各种语法平行的单位，如“和”不能连接副词和介词短语。
(37)小红，把鸡尾酒和饮料给客人端过来吧！
(38)*小红，把鸡尾酒和把饮料给客人端过来吧！
(39)他们又快又好地完成了作业。
（奶）*他们快和好地完成了作业。
现代汉语中另外几个表合取关系的并列连词为“同”、“及”和“跟”，也是只限于连接名词性成分，它们都用得不多，前两个一般用于书面语。例如：
(41)化肥跟农药已运到。
(42)我、小张、小李跟小王都住在学校。
(43)小李跟我都是山西人。
(44)铅笔跟橡皮你都搁哪儿去了？
2.连接动词性成分的并列标记。
现代汉语连接动词性成分的并列标记语有“并”、“并且”、“（又……）又……”和“既……又……”等。例如：
(45)会议讨论并通过了今年的工作计划，认为保持并发扬革命传统在当前意义重大。
(46)我编辑并出版了三种有关北大的书籍。（《光明日报》2002年3月6日）
(47)悲痛的氛围环绕并笼罩着人们。（梁晓声《冉之父》）
(48)会见时，李瑞环对黄双安先生的捐资义举表示赞赏，并希望材源帝集团同天津的合作不断发展。（《人民日报》1995年9月7日）
“并”和“并且”都能连接动词、动词短语和分句，且都以连接分句居多。连接分句时，“并”所连接的后项必须承前省略主语；而“并且”无此限制，除了能连接主语不同的分句，还能连接语段，例如：
(49)荷塘职业高中已拥有两家制衣厂、皮革、工艺厂……，并且个个企业经济效益良好。（《人民日报》1995年9月6日）
(50)她还曾想利用课余时间和星期天，到外面去干点什么活，以减轻二哥的负担——入学三年来，二哥每月都要给她几十块生活费。她并且把这想法写信告诉了二哥。（路遥《平凡的岁月》）
单用“又”时远不如“又……又……”或“既……又……”复合结构显得自然和自由。例如：
(51)这孩子又会写又会算。
(52)应该做到既会工作又会休息。
“又”单用于动词之间的情况更不多见，要么用于单向拷贝结构“A了又A”，要么用于镜像拷贝结构 “A了又B，B了又A”，例如：
(53)他练了又练，一直练到合乎要求为止。
(54)他装了又拆，拆了又装，直到自己觉得十分满意才罢手。
3.连接形容词性成分的并列标记。
“并且”、“（又……）又……”和“既……又……”除了连接动词性成分，还可连接形容词性成分。例如：
(55)如海洋如星空的草原呵，如牧歌如情人的草原呵，我永生永世的爱恋，深入并且辽远。（池莉《让梦穿越你的心》）
(56)这蓝色的电弧光中焊熔在一起，通体成为一块蓝色的玻璃制品，亮晶晶并且光滑。（张贤亮《绿化树》）
(57)这种产品又便宜又实用。
(58)她既聪明又漂亮。
另外，“又”可单用于形容词之间，例如：
(59)在王嫂的店里吃，经济又实惠。
除了以上并列连词外，还有“但”、“而”、“却”、“可”也可连接形容词性成分，例如：
(60)她的长裙素净但明朗。
(61)明亮而并不温暖的阳光照在上面，泛出带虹彩的光。
(62)我这人嘴硬可并不固执，虽寂寞却并不悲伤。
三、英汉表达析取关系的并列标记的分布同异
（一）英语析取关系的并列标记的分布
现代英语表析取关系的并列标记主要就是一个（参见Quirk等，1985）[4](P1266-298)。它的使用条件跟and一致，只要求所连接的两项在语法上是平行的，而没有词性方面的限制，同时也可以连接词、词组、句子等各级语言单位。
1.连接名词性成分。
(63)His son or his daughter lives in Buenos Aires.
(64)I will buy a new car or a second-hand car.
(65)He did know any editors or writers.
2.连接动词性成分。
(66)The egg should be hard-boiled,or cooked until the inside is firm.
(67)Whether he speaks or not,the result will be the same.
(68)He never smokes or drinks.
3.连接形容词性成分。
(69)Is it green or blue?
(70)The sea can be blue or green or grey.
4.连接介词短语。
(71)You can go by air or by rail.
(72)I will do my homework in library or in class.
(73)He is good at painting with water color or with oil paints.
(74)Are you going to water the garden before or after supper?
5.连接句子与句子。
(75)They are living in England,or they are spending a vacation there.
(76)May see you tomorrow or I may phone you later in the day.
另外，英语的or还可以连接多个句子：
(77)The battery may be disconnected,the connection may be loose,or the bulb may be faulty.
(78)You can boil an egg,(or)you can make some sandwiches,or you can do both.
还有，英语的or也可以用在句子内部的从句(subordinate clause)的连接上，例如：
(79)I wonder whether you should go and see her or whether it is better to write to her.
（二）汉语表析取关系的并列标记的分布
现代汉语最主要的表析取关系的并列标记为“或”、“或者”，它们与英语的并列标记“or”用法接近，只要求所连接的两项在语法上是平行的，没有词性限制，可以连接词、词组、句子等各级语言单位，也就是说汉语的表析取关系的并列标记分布系统跟英语的接近。
1.连接名词性成分。
(80)男孩子或者女孩子都可以。
(81)问老赵或者小张都可以。
(82)叫他老杨或者杨老大都行。
2.连接动词性成分。
(83)或者放在外面，或者放在屋里。
(84)或者问她或者问我都可以。
(85)或者升学，或者参加工作，由你自己决定。
3.连接形容词性成分。
(86)暴躁的或者忧郁的性格都不好。
(87)那件衬衫或者是白的或者是红的。
4.连接句子与句子。
(88)或者你同意，或者你反对，总得表个态。
(89)或者你来，或者我去，都行。
(90)你们春节到我家里来过，或者我们一起外出旅行。
现代汉语表析取关系的并列标记除了“或者”还有一个专职连接谓词性成分的标记“还是”，和一个专职连接小句的标记“要么”。而这两种功能在英语中都是用一个“or”来承担。
吕叔湘等(1984)[6](P195)指出，“还是”与“或者”语义功能相同，都是用来标记选择关系。但是实际上，两者的句法功能是不一样的。如上例所示，“或者”可以连接名词性成分，“还是”则只能连接谓词性成分。比如“男孩子或者女孩子都可以”中的“或者”就不能用“还是”替代。“还是”主要连接动词性成分，连接项可以是动词、动词短语或者小句，多与疑问的表达有关。例如：
(91)先修这个，还是先修那个，咱们商量一下。
(92)还是老张去，还是老李去？
在连接谓词性成分中，还有一个析取连词“要么”，它是专职连接小句的，而且强调所连接的几个项必须有一个为真。例如：
(93)要么你去，要么他来，否则你们没法面谈。
(94)要么买，要么回家，总不能老在商店里瞎遛啊。
四、结语
通过对英语和汉语的并列标记句法分布的对比，可以看出它们既有共性又有个性。共性表现在：英汉两种语言都有合取并列标记语和析取并列标记两大类。个性表现在汉语并列标记分布系统比英语要复杂得多。不论是合取还是析取关系，现代汉语并列标记数量多，分工明确。具体到每个并列标记，不仅要求语法地位平行，而且还有词性或者语言单位层级的限制。相对而言，现代英语并列标记数量少，分布上都只要求语法地位平行，没有词性或语言单位层级的限制。
英汉并列标记句法分布的对比研究，对英汉互译、英语教学、对外汉语教学、中文信息处理都很有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