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美国文化研究——美国精英文化及其多元化发展的新趋势，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美国论文,文化论文,新趋势论文,当代论文,精英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纵观美国的历史，一波又一波的移民潮构成了其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它不仅以此为开端，而且仍以此而延续。伴随着移民的潮涌，众多不同种族和民族的文化与传统逐渐在这片广袤的新大陆上重生。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具有如此多样性的人口结构，而正是这种多样性造就了今天的美国，同时也造就了其独特的多元文化。美国所形成的不同种族、信仰和文化共存的社会，不仅为美国多元文化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也对各种文化自身的多元化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美国精英文化的发展也是如此。一方面，美国社会中一直存在的所谓“沃士波”阶层，代表传统意义上的美国精英群体和主流文化；而另一方面，以一代又一代美国哲学家、文学家、艺术家等为代表的知识精英，形成了与其格格不入的所谓反主流文化。而当今美国的精英文化中出现了所谓的“第三种文化”现象的新发展趋势，这种新世纪应运而生的“布波族”文化以上述两种传统精英文化的相对融合为特点。
一、孕育美国多元文化的历史渊源
“从1821年到1997年，大约有6400万移民来到美国。这是人类迄今所知的最大量的移民”[1](P63)。这番话一语道破了美国最重要的特点：移民国度。美国移民潮的开端可以追溯到殖民地时期，从16世纪初到独立战争之前，第一批到美洲大陆定居的移民几乎完全来自西欧，其中包括西班牙人在现在的美国建立的第一批欧洲人定居点，以及1620年乘“五月花号”踏上新大陆的英国移民，他们后来被称为“移民始祖”。几乎完全由英国人后裔在北美建立的13个殖民地后来就成为美国建国的基础。当然，在此期间，除去上述由于各种原因自愿来到美洲的欧洲白人外，还有一批被强行运送而来的强迫劳动力，他们就是后来的美国黑人(非裔美国人)。60多年之后，美国出现了历史上最大的移民潮，从19世纪40年代一直持续到20世纪20年代。这次移民潮的来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虽然仍主要来自欧洲，但不再是集中于西欧，而是欧洲各地。第一批来自中国的移民也在这个时期踏上美国的土地，他们主要充当修铁路的廉价劳动力。两次大战都对移民的速度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使移民数量大幅度下降。二战之后，美国政府开始在一定程度上解除移民限制，因而出现新一轮移民高潮，大批来自亚洲、拉丁美洲和东欧的移民进入美国。这些不断出现的移民潮，逐渐造就了今天多民族和多种族共存的美国社会，其数量超出世界上任何国家，美国的文化因而也就具有了多样性的特点。如果在英文雅虎网站[2]上搜寻美国文化，出现的结果是55种来自世界各国和各地区的文化，这就是美国这个移民国家的典型写照。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它所具有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种族和民族的数量当然也是首屈一指，因而在美国文化中形成多元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在主要由英国人后裔构成的13个殖民地从英国获得独立并建立美国之后，美国的开国元勋们曾设想建设多种文化融合而一的全新国家，美国国玺上的拉丁文短语“E pluribus unum”(众皆为一)就很明确地表达了这种思想。后来这个观念得到进一步发展，进而形成“大熔炉”理论，以说明在美国的移民和殖民过程中形成的不同民族、文化和种族融合而成的全新的良善社会。早期著名的法裔美国作家克雷福科尔把美国人描述为“英格兰人、苏格兰人、法国人、荷兰人、德国人和瑞典人的混杂”[3]，他提出了“美国人——这个新人，到底是什么人？”[3]这个研究美国文化的最基本问题。“大熔炉”理论的根本是强调同化与涵化。在美国历史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美国精英阶层中有很多人坚持这种观点，试图在美国建立以“白人、男性和中产阶级”为基础的大一统的文化认同观念，这可能就是“大熔炉”所要熔炼出的新人——美国人。从建国初期到20世纪中叶，这种观念一直在一定程度上居于支配地位。然而，“大熔炉”理论本身就潜藏着对抗融合的因素，随着世界各地更多的移民来到美国，这种对抗性就更加明显。尤其是今天的美国，“众皆为一”的口号颇具争议性，“因为它一方面表明融合，即将不同的部分合成整体的可能性，同时各部分可能会顽固地保持独特性和坚持对抗融合”[4](P21)。而事实上美国人“既是男性也是女性，既是白人也是黑人，既富有也贫穷，既是新教徒也是天主教徒或犹太教徒，他们具有各种各样的民族和种族背景”[5](P7)。当今美国文化的发展趋势不再是同化，而是多元化，传统的“大熔炉”观念已逐渐让位于新的“沙拉碗”说，这个新的文化概念强调美国众多不同的文化像沙拉中各种配料那样组合在一起，它们是并存的，“但不再融合成单一的同类文化；每种文化都保持其自身的独特性”[6]。这个学说可能更确切地展示出当今美国各种文化共存的多元文化社会。
二、美国多元文化中的精英阶层文化
当今美国文化的多元化趋势是多层面和多角度的，它不仅仅体现在美国社会中并存的各民族和种族的文化保持其独特性方面，同时也表现在美国社会中各个阶层和各种群体文化的多样性发展方面。例如，非裔美国人、土著美国人、妇女、同性恋者等弱势群体长期被美国主流社会边缘化，他们在最近数十年间不断地要求社会倾听他们的诉求、关注他们的文化。美国社会多层面的文化发展也表现为各种文化自身的多元化和多样性发展趋势，精英文化也不例外。
如果深入研究美国的精英阶层，其中所涉及的因素也会是多层面的。本文仅将精英阶层的范围限定于“沃土波”精英和部分知识精英。
“沃士波”(WASP)是英文首字母缩略词的音译词，其原意是“信奉新教的盎格鲁—撒克逊白人”，美国政治学家安德鲁·哈克在1957年首次使用这个词，后来美国社会学家巴尔策尔在其著名论著《新教权势集团》(1964年)中使用后，这种说法便开始在美国社会流传。按照其最基本的含义，“沃士波”是指“历史上处于上流社会权势集团的美国白人，他们宣称形成了一个权势精英阶层”[7]；而从文化的角度来看，“美国的社会结构在17世纪到20世纪形成的时候，最初的沃士波权势集团是这种社会结构及其重要制度的缔造者和操纵者”[7]。究其历史渊源，“沃士波”中的盎格鲁—撒克逊白人可以追溯到当年13个英属美洲殖民地，它们是美国建国的基础；而殖民地时代从英国来到美洲大陆的移民，基本上属于基督新教中的长老教会、公理会和美国圣公会等教派。综上所述，“沃士波”精英阶层是美国上流社会和权贵的代表，他们开创了在美国长期起主导作用的主流文化，其影响力是极其深厚的。例如，19世纪末成熟起来的以西奥多·罗斯福总统为代表的一代人，“受到老派的上流社会的控制，其成员是这个国家商界、文化界和知识界的领军人物，而这些人至少在社会的较高层面上，仍然在血统和信念上完全是信奉新教的盎格鲁—撒克逊白人”[8](Pxi)；这种情况不仅仅出现在19世纪，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也是如此，“主流的新教各派那时非常兴盛。根据当时的研究，政界、商界和军界精英的四分之三是新教徒”[9](P21)。
“沃士波”阶层开创了美国的权贵精英文化，代表美国传统的主流文化和价值观。其核心思想可追溯到美国建国时的“众皆为一”的观念和后来的“大熔炉”理论，因而建立以“沃士波”为基础的大一统的文化认同感就显得至关重要。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很看重自己的地位，视其为理所当然，甚至曾一度以美国的贵族而自诩。他们所怀有的以一己之文化为上的观念，决定了他们对其他文化的排斥，其中也包括他们的反知识分子情结。他们的价值观既表现为注重物质利益、推崇新教徒的职业道德和崇尚节俭等，也涉及许多具有欧洲上流社会痕迹的传统美德，如“良好的仪态、温婉的举止、极端苛求的个人卫生、毫无意义的纪律和长久端坐的能力”[9](P22)等。“沃士波”精英阶层及其开创的权贵精英文化，尽管不可能完全控制美国，但其声望和影响却是无比深远的，“在决定什么是值得尊重的意见方面，它在这个国家几乎具有无法挑战的权威”[10](P21)。然而，“沃士波”精英阶层的这种文化霸权，并非没有受到挑战，尤其是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而对其进行挑战的主要力量就是一代又一代的知识精英。
美国的知识精英阶层所涉及的范围很广，本文仅探讨那些对“沃士波”精英阶层文化提出公开挑战、以反主流文化为特点的美国知识分子群体。他们藐视传统、随心所欲，将波希米亚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是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嬉皮士和垮掉的一代”[9](P10)。如果回顾历史，这一代反主流文化知识精英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更早的年代，在所谓的“迷惘的一代”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二次大战后出现了比“迷惘的一代”反叛性更加强的“垮掉的一代”，相比之下，“垮掉的一代”是完全摒弃传统文化的所谓反主流文化的一代。他们不关心政治，“提倡通过吸毒、爵士乐、性放纵或佛教禅宗教规来引起感觉意识的提高，以期达到个性解放、净化和启迪的目的”[11](P298)。通过所有这一切，他们要表明与传统、刻板的“沃士波”精英文化彻底决裂。“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人物是一批在20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成名的美国作家和诗人。使反主流文化更加登峰造极的是60年代末出现的嬉皮士运动，其主角是一批知识青年，虽称不上精英，但他们继承了早期波希米亚人以及后来“垮掉的一代”的文化传统，通过使用毒品和生活在嬉皮公社里，他们亲身实践了反主流文化的理想，创造出一种代表另类文化的嬉皮士艺术。
这些挑战“沃土波”主流文化的知识精英，充分发挥了反传统、反权势以及放荡不羁的波希米亚风格，为美国精英阶层的文化增添了辉煌和绚丽多彩的篇章。知识精英以其独特的创造性和敏锐的洞察力所造就的文化，在美国社会与“沃士波”精英长期并存，两者既格格不入，但又相互依存，也许这就是美国社会和文化的特点；而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经济全球化的来临，美国的多元文化社会必然会出现新的变化和发展趋势。
三、21世纪美国精英文化多元化发展的新趋势
美国文化秉承了欧洲文化中的许多优秀传统，后来成为西方文化重要理念的古希腊人“了解自己”的格言和苏格拉底“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一过”的教诲，已深深植根于美国文明和文化的土壤之中，因此，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些目光敏锐的学者和评论家对美国文化的发展进行审视和评论。美国资深报刊编辑戴维·布鲁克斯在2000年出版的《天堂里的布波族：新兴精英阶层的崛起》成为当今美国文化的热点，作者以其犀利目光、敏锐的洞察力和精辟的论点，分析了新世纪美国多元文化的新发展：布波族及其文化的崛起。
“布波族”是布鲁克斯创造的词汇，用于指“新信息时代的精英分子”[9](P11)，他们是“高学历人士，一只脚踏在具有创造性的波希米亚世界中，而另一只脚则踩在布尔乔亚野心勃勃和追求世俗成功的领域中”[9](P10-11)，因此，他们是两者的结合：布尔乔亚人(Bourgeois)加波希米亚人(Bohemian)。布鲁克斯取了这两个英文词的前两个字母，把他们简称为“布波族”(Bobos)。布尔乔亚人这个音译英文词的本意是指中产阶级或资产阶级，而布鲁克斯所指的就是上文提到美国“沃士波”精英阶层，他们代表了美国最传统的权贵精英文化；波希米亚人最初用于指19世纪欧洲一批采取非传统生活方式、处于边缘和贫困状态的艺术家、作家、音乐家和演员，后来发展成指放荡不羁、反传统的文化人。
布尔乔亚人所代表的权贵精英文化与波希米亚人所代表的知识精英文化，在美国历史上曾长期分庭抗礼，体现出两种完全格格不入的价值观。然而，在从上个世纪末到本世纪初的20年左右的时间内，一种更加和谐和人性化的精英文化随着信息时代的发展在美国应运而生，这就是所谓的“布波族”文化，比之将其融合而成的两部分，这种文化多了几分宽容和大度，却少了几分绝对和霸气。它既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大熔炉”理论所崇尚的融合，同时也体现出“沙拉碗”说所表明的美国文化的多元化。这种文化的形成是20世纪90年代知识精英和高学历阶层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他们“创造出一种生活方式，使你不仅是富裕的成功者，而且也是具有自由精神的叛逆者”[9](P42)。这就是布鲁克斯所说的“第三种文化”，即布尔乔亚主流文化的价值观与20世纪60年代反主流文化价值观的融合。布鲁克斯认为，这个在21世纪出现的新权势集团与传统的“沃土波”权贵截然不同，他们没有错综复杂的家族和学校关系，也不依赖权力控制所带来的巨大影响；他们虽然是实力很强的巨大精英群体，但却基本处于无组织状态，因而主要通过共同的意识和价值观对社会制度进行重新塑造。
“布波族”文化的出现表明了美国精英文化发展的新趋势，而这种文化的产生显然存在着许多内在的和外在的原因。
1.信息时代的产物。这个由两种对抗的文化因素融合而成的新的文化现象，在某种程度上说是时代的产物，当今的信息时代为“布波族”文化的形成提供了土壤，信息和知识的重要性在当今的时代已愈来愈凸显出来。如果说自然资源与金融资本对经济的成功能起到关键作用，那么，创意和知识在这方面的作用也毫不逊色。
2.移民国家和多元文化的社会环境。各个不同时代的移民，使美国形成了不同种族、信仰和文化共存的社会。这样的社会环境，逐渐打破了美国的缔造者们所倡导的“众皆为一”的理想，促使美国的文化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这种文化的多元化和多样性倾向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在各种文化的内部。
3.美国高等教育的破与立。美国在20世纪40年代进行的高校招生改革，开创了通过设立学习能力倾向测试(SAT)来选拔英才的办法，从而彻底颠覆了“沃士波”阶层对精英教育的控制，当时提出并实施这个想法的是1933年起任哈佛大学校长的詹姆斯·B.科南特，虽然他本人是“沃士波”精英阶层的一员，但他却希望建立能取代“沃士波”的新精英阶层，这些人应当依靠自身的聪明才智，而不是血统。旧教育体制的颠覆，为新的知识精英阶层的出现提供了巨大的可能性。
4.变革和求索的文化底蕴。美国的文化中蕴涵着永恒的变革和求索精神，克林顿总统在1993年的就职演说中就说过，“美国若要永存，必须变革”[12](P387)；美国学者威尔金森也说过，“对美国特性的求索就是这种特性的组成部分”[13](P2)。这种变革和求索的精神是美国文化的真谛，也是美国多元文化发展的基础。
5.美国学者的文化敏锐性。在各个不同的时代，美国都会出现一批目光敏锐的学者和评论家，他们独具慧眼，发现和总结美国文化中出现的新变化，他们不仅出版划时代的著作，而且给不同的文化运动和现象赋予了令人过目难忘的名字，既生动又深刻，成为美国文化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如“迷惘的一代”、“垮掉的一代”、嬉皮士、雅皮士，直到今天的“布波族”，这种文化的敏锐性对文化的发展具有巨大的推动作用。
四、结语
作为高居于金字塔顶端的群体，美国精英阶层中的一些人在历史的发展中曾固守“众皆为一”和“大一统文化”的观念，然而，信息时代的来临和经济的全球化，不仅开阔了人们的眼界，而且也使像美国这类移民国家的人们对各自的文化和传统加深了认识，尤其是处于边缘的群体，他们热切地企盼社会能倾听他们的呼声，因此美国文化的多元化将逐渐成为必然的发展趋势。这种整体的文化多元化发展，也会带动个体的文化多元化发展，就像美国精英阶层中近些年出现的“布波族”文化，也许这种发展会朝着更加和谐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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