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谢与台湾史料有关的“飞云民居续集”_东番记论文

张谢与台湾史料有关的“飞云民居续集”_东番记论文

张燮《霏云居续集》涉台史料钩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钩沉论文,史料论文,续集论文,云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04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1590(2006)01-0074-07

明代台湾历史、尤其是荷据之前的台湾史料相当缺乏,较为详细的资料只有陈第的《东番记》和张燮的《东西洋考·东番考》等,而有关当时海峡两岸关系的资料亦是凤毛麟角,人们仅能从明人著述的片言只语中获取信息,来构建早期台湾与大陆交往的历史图景。因此,对这一时期涉台史料的挖掘就显得十分有意义。近来笔者发现了《东西洋考》作者张燮疑为轶失的著作《霏云居续集》,其中涉台记述颇具史料价值,特予辑录,以供治台湾史者参考。

一、张燮与《霏云居续集》

张燮,福建漳州府龙溪县人,生于明万历二年,万历二十二年举人,然无心仕途,生性洒脱不羁,尤好山水景色。黄道周称其“游览天下名山”,写下了不少的诗句。张燮以“博学”闻名一时,黄道周在《三罪四耻七不如疏》中说:“志尚高雅,博学多通,不如华亭布衣陈继儒、龙溪举人张燮。”① 不论这是否黄道周自谦之语,但无疑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张燮的“博学多通”之名。晚年,张燮结诗社于芝山之麓,自题所居曰“霏云居”,卒于崇祯十三年,享年67岁。②

据薛澄清的考证,张燮一生著述很多,共计约有十五种,六百九十六卷,其中诗文占了大部分。③ 薛澄清和谢方认为张燮的绝大部分著述均不存于世,“可惜的是,除《东西洋考》、《漳州府志》和《梁简文帝御制集》三种外,张燮的其他著述,已全部散失。”④ 但事实恐怕不是这样的,近来笔者在北京国家图书馆善本部查到了张燮的另几部作品,包括《初唐四子集》(四十八卷)、《七十二家集》(三百四十六卷、附录七十二卷)和《霏云居续集》(六十六卷),三者累计达五百三十二卷之巨,加上已知的存世著作,可以说张燮的大部分著述均存于世间,并未散失。张燮著作的发现,对于研究其本人的行方、思想、文学创作等等,都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同时对于探讨《东西洋考》的写作背景及明中后期福建社会状况,也是有益的。

在新发现的张燮著述中,《初唐四子集》和《七十二家集》均属编辑前人的著作,只有《霏云居续集》是张燮自己的文集,最具史料价值,以下略做介绍。

《霏云居续集》的书名当取自张燮自题居处“霏云居”,原书六十六卷,现存五十四卷,含目录六卷,明万历刻本。其大致内容如下:⑤

卷一 赋 古乐府卷二至卷五 五言古

卷六至卷十一 五言律卷十二至卷十九 七言律

卷二十至卷二十一五言排律卷二十二至卷二十四五言绝句

卷二十五至卷二十七七言绝句次卷二十八至卷二十九 送行序

卷三十至卷三十一赠序卷三十二至卷三十三寿序

卷三十四 讌游序卷三十五至卷三十七集序

卷三十八至卷四十 记卷四十一至卷四十二游记

卷四十三 颂赞铭卷四十四传

卷四十五 墓志铭卷四十六 行状 誺

卷四十七至卷四十九 祭文卷五十至五十四尺牍

对于张燮,以往人们熟悉的是他的另一部著作《东西洋考》,因为该书记载了明中后期福建对外贸易和交通的重要史料,为研究中外交通史者所关注。《霏云居续集》则主要收录了张燮的诗、文、序、记等作品,反映的是作者的日常生活、交往、游历、思想等等各个方面的状况,对于研究张燮其人有着很高的参考价值。与此同时,张燮这部文集的一些记载也是《东西洋考》中所未见的,两者可作相互印证。如《赠卢郡丞奏绩褒封序》在谈到漳州的海外贸易活动时称:“盖闽以南为海国,而漳最剧,以海为生者,大半皆漳人。”⑥ 海商抗议税监高寀为祸闽海,是《东西洋考》中大篇幅记载的,它反映了明中叶后福建私人海商集团兴起后在政治上的一次激烈抗争活动。对此《霏云居续集》也有记述,卷三十七《闽海纪事序》载:“往者采榷之使,所在肆虐,闽以寀珰为政焉。”“闽故海国,诸远夷一苇可航,寀不胜食指欲动者也。寀之来也,未几而有机易山之事,妄一男子疏称金穴,代寀驰驱。幸当路力争之,事竟寝。既而有和兰国之事,赂寀奥援以求市,闽祸且滋蔓,而公伐其始谋。最后有巨舰连倭之事,激变省会,劫辱重臣,事急则谋向岛夷作生活”⑦,等等。

然而,《霏云居续集》引起我们重视的一大原因,是其中一则有关台湾的史料,在明代不多的涉台史料中,该则史料给我们透露了不少重要的信息,值得关注。

二、《海国澄氛记》

先看这么一条记载:

(万历)三十四年,生员赵秉鉴谋袭邑城不果。贼约二十三日临城,先四日连雨,市可行舟。贼党惧以告,乡绅薛士彦潜白知县黄应举,捕获巨魁数人治之,余党悉平。

——(康熙)《漳浦县志》卷十一《崔苻》

表面上看,这是万历年间漳浦县的一个普通反叛案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反叛活动的领导者赵秉鉴居然和台湾有着莫大的关系,正是张燮《霏云居续集》卷四十《海国澄氛记》为我们提供了一则详细的资料,使得远在近四百年前先人们对台湾的经营活动能够清晰的浮现在我们面前。现将该则史料辑存于此,以供参考:

海国澄氛记

漳故滨海,海上无赖之徒,瞋目乘间,伏而思挺。即在承平,雄心未歇,往往谋未成而旋就诛灭,然尚倾輈之继路。大率起于市井鸣吠,几幸一骋以博帝制于汪洋巨浸之中,故骈首不悔耳。未有系籍教官之功令而潜营妖氛,又串籍材官之蹶张而竟煽逆焰者有之,自赵若思辈始。

若思,浦人也。初名秉鉴,躯壳颇不类田舍翁。家故殷富,跋扈自喜。补郡诸生,占毕雅非所长,则弃而学剑,每对人称宋裔,轻悍少年多从之游。赵辄善待之,间与缔刑鸡之盟而匿焉。里中健有力者,每捐赀济其乏困,俾缓急足供驱使。久之,党类日繁,遂与施玉浪、顾尔标等谋叛漳浦,私相署置,事举有日矣。为乡荐(缙)绅所觉发,遂就擒。其后恤部钱公以子衿作贼,事可矜疑,曲与领纲。既得释,了不引嫌,其与诸同事往复缔好无虚日,又阴与招纳亡命益甚。有识相顾叹曰:“此夫猛兽还山也!”

丙辰,倭犯大金,屠杀甚伙,当事戒严,因议增设水兵,阔步高视者谓秉鉴辈,鸱叫平泽中,恐其乘倭生变,不若罗致两甄,容得其使贪使诈之用,遂召试一旅,赐名若思,盖以戴公事讽之改图也。若思素饶才辩,大言欺人,历历可听。主者初在羁縻,后以为其才足任,不觉信之深矣。

既总右翼军,尝以招兵之役,扬旌里门,气豪甚。嗣后复以巡汛至海外,威棱如大府。乱丝蒲手,抽而逾长。有识又相顾叹曰:“此夫猛兽生翼也!”

浦故中倭,倭之来也,皆喜乱者遥相导引。若思既图逆,遣所亲信约倭为助,许以互市相报。自张帝胤,诡造妖谶,用蛊众心。又遣所亲以募兵为名,四出招纳,于是闽广间及外洋大盗、小寇,鼠窃者赴为逋薮,枭张者奉为主盟,无不鳞合归赵矣。粤寇洪武老者,初名李新,漳之东郊人也。丁己岁除,潜踪还里,陈将军文焬尾而擒之,所获衣帽甚鲜丽。问其何往,曰将诣赵右翼,即讯者惊顾浩慨焉。

而东番者,在澎湖岛外,去漳仅衣带水。奸民林谨吾逋归彼中为酋主互市,与倭奴往还。长泰人沈国栋亦子衿也,集众海外行劫,声势渐盛,便欲谋据东番,窃此为夜郎王。自以为形陋不足威远夷,推杨钟国为渠帅,而自立为军师。若思既谋攻郡县,翻念安顿处所,莫如东番。遂收杨、沈为唇齿,厦门把总林志武、澎湖把总方舆皆附焉,盖七日而筑城赤勘(嵌)矣。

若思既督舟师海门,兵艘而外,他舰称是,皆其贼党。横波追随贾舶,偶值苛索金钱拒命,无不瓦碎。其通倭者厚赂之,辄听出。间有不能饱所欲者,始以上闻,然舟中货大半入手,开报者十之二耳。商人鬻米归,遣贼舸劫之,贼胜则掠米以供盗粮,或商人贾勇杀贼,贼几负,则官军嗣至,指商曰:“若杀官军也!”商人叩头乞命,必捐舟中米自赎乃休,鬻米者几相戒不敢还闽。若思益发舒自得,挟妓数辈,歌舞楼船为乐,或出治兵,则诸妓妆束为妾童,着青衣,环侍左右,观者叹其为王沉沉焉。

郡司李泰和萧公当食废箸者素矣,适直指崔公将按部会城,属萧公综核郡邑事,驻会城久之。时大中丞临海王公甫建高牙,一意与所部更始,萧公从容谈诸贼奴事,中丞公颔之。会沈国栋事先露,出诣两台,诉称先时被掳并进屯田之策。中丞佯令国栋与若思、志武往谕林谨吾来归,以觇其举止。而若思等拥舟鹭门,尚有所待,国栋过郡为学使拿去,则指挥甘熠实踪迹之。盖是时铜山寨获贼许三老、刘思行,羁郡狱中,甘廉知思行与诸贼奴有私约,每阅狱密诱思行令情款,因尽得赵右翼所贻思行书及国栋始末,且克期谋攻福、兴、泉、漳四郡,都有成策。甘密封驰报当道,而阴料理防贼。萧公闻之曰:“事急矣!”因入白中丞,亟下尺檄捕反。中丞发上指曰:“吾灭此而后朝食也!”初议遣帐下行,萧公曰:“帐下远出,反生动摇,不若命漳中诸将,贼出不意,必易成擒。”中丞曰:“是矣。”萧又虑诸贼奴侦探甚密,使知宪府檄下,亦生疑猜,因请中丞无径移檄,檄移漳司理,而以漳司李邮筒入漳。中丞如萧公言,密草四檄,一檄纪南路捕林志武,一檄陈玄钟捕赵若思及方舆,一檄漳浦,一檄海澄,俾两县互为应援,俱自萧密签驰发,人无知者。纪将军既得檄,趋扬帆之鹭门,词云将点检兵士,陈亦在郡驾小棹尾之去。时赵在舟科头拥妓,陈遣人佯诣赵云:“适舟过此,欲谒纪而衣甲为至,就公借用。”因过赵,邀之偕行。时赵尚无意谒纪,然不得不与陈阶(携),遂并辔以往。志武亦谒纪于庭。纪佯数志武军中他不法状,叱健儿收之,而延陈及赵入坐。陈因佯语赵有人诉君逗留生事者,中丞命仆呼君,赵起谓纪曰:“既抱罪,不宜从戎容见。”因辞出,过陈舟中,语咄咄不平,顷之辞归,束装取所箧藏金钢圈着臂,迟徊顾盼,尚未即行。陈急白纪出点兵,若思不得已而就道。俄有数小艇约驾数十人,怒臂追至。陈执赵手曰:“君第入郡,事必得白,若衡命,反生事端,君不见纪元戎大军毕集乎?”赵亦佯笑,挥其党令归。陈于舟中置酒,好语慰解之。至澄,澄人遣兵护送,遂夜泛至城。其甫就擒也,鹭门一带,举手加额,如出汤火。比抵郡,观者如堵,殆欲火然其脐也。中丞檄既发,急遣萧公还漳,相机调度,既至,而罪人已先得矣。

若思初逮,神气傲然,比系狱,始有悼丧意。然郡中诸公,身在事外,未有三尺相加遗者。萧公返斾,严苔于庭,纷然之议始定也。学使者岳公在漳,既杖国栋下之狱,嗣后复曳若思杖之几殆。先是,诸人既犯不赦,乃公私纵横,如黠鼠白昼摇尾攫食,漳人遂以有异志为寻常事,无复忌讳。及至是,始知天网之恢恢,中外人心,因之大快云。方舆以谒中丞入会城,中丞虑盗魁未获,不欲机倪先露,待之如初。迨漳中信至,黄昏令收之,系会城狱,余党顾尔标、黄梦祥、康经野亦次第就擒。尔标者,镇海子衿也,与秉鉴善并为戎首,后又并为材官,曾乘传路逢参知洪公,车驰不肯下,若辈岂复目中有国法哉?或者谓生王之头,未谐死士之垄,先就以反形尚秘为疑,不知洪涛之劫掠、异类之纠缠,情形暴著,已非一事,幸而辇上收之万全耳。藉令机倪稍泄,则解维行迈,去帆无复返之期,又令酝酿稍深,比伏戈载挥,严城无重固之理。非惟褰裳而濡足,必且烂额而焦头,云扰之祸,讵可言哉!夫木之苦蠹也,有数人焉,剔而去之,则蓊蔚自如。偷以为安,而日复一日,枝叶就零,且忧及根干矣。吾于是而知辇上之功巨也。奠国脉、定民嚣、正士风、杜夷衅,于是乎在,是不可无传,因纪之。⑧

三、“东番”及明后期对台湾的官方经营

有关赵秉鉴或赵若思的活动,徐晓望教授曾为我们提供了曹学佺《石仓全集》的一条资料,现转引如下以做比较: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巡抚王士昌提孽寇赵秉鉴毙诸狱。秉鉴即若思也。往犯常刑,幸免,复谋海总。初焉招贼充兵,后竟连兵作贼,外接东番逆酋为援,内纠漳泉叛民为党,建议袭取东番,实启兵端,以图叵测。至是诛灭,漳人德之,见于缙绅公揭。⑨

以往人们苦于曹学佺的这条记录属于孤证而难以判断,只能作各种的猜测。这次我们发现的张燮《海国澄氛记》长达两千余字,赵若思的所作所为,于此历历在目。

结合曹学佺和张燮的两条史料,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1.所谓“往犯常刑”就是赵若思联合施玉浪、顾尔标“谋叛漳浦”这件事,而据我们列举的《漳浦县志》的记载,该反叛事件发生在万历三十四年,告密者是乡绅薛士彦,罪名是“谋袭邑城”。但是显然赵若思作为生员阴谋袭击漳浦县城这件事被当时人认为是可疑且没有根据的,故其本人并未因此获罪。2.“复谋海总”在字面上看起来,是赵若思自己谋得水师军官的职位,而据张燮的记载,则知实为福建当局招其组军以防倭寇的,职务是“总右翼军”,故人称赵右翼。显然当时福建当局是企图利用赵若思的实力为己所用,并希望能借此将其势力置于可控制的范围内。而赵若思却将计就计,乘机扩充力量,大张旗鼓,招兵买马,巡视海外。于是东南海上大小势力一时竟归其麾下,故称其“初焉招贼充兵”。3.赵若思利用职权,大肆苛索商贾,泛洋海外的商人和经营粮食贸易的米商为其所困,有的奋起反抗,有的不得不行贿以图息事宁人,这就是曹学佺所言“后竟连兵做贼”。

最引起我们关注的有关台湾的信息,台湾在晚明称为东番,这在《明实录》、《东番记》和《东西洋考》都有记载,但是《海国澄氛记》的记录又给了我们不一样的视点,这就是对台湾的经营被提升到了一定的官方的层次。

明代中后期,台湾已经纳入了海上武装集团的视线并成为其从事贸易乃至集结力量的重要据点。据记载,海盗林道乾受俞大猷追击,曾“遁入北港”,后来“不乐居北港,遂遁往占城”⑩。北港就是今天的台湾台南沿海港口。曹学佺的《倭患始末》亦载:“万历元年潮贼林道乾窜据澎湖,寻投东番。”(11) 大海盗林凤也到达了台湾,《明实录》云:万历二年十月“福建海贼林凤自澎湖逃往东番魍港,总兵胡守仁、参将呼良朋追击之,传谕东番人夹攻,贼船煨烬,凤等逃散。”(12) 如果说林道乾、林凤都只是临时性的占据台湾的话,那么到了万历末天启初,中国的海盗或海商集团就是有目的地、长期地盘据台湾并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这在上面引述的张燮为我们提供之赵若思史料中就有明白的记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谨吾。他的身份是“彼中(东番)酋主”,也就是在台湾至少控制了相当的地盘,是当地的首领,曹学佺亦称他为“东番逆酋”。再有的关键词就是“互市”、“与倭奴往还”。这样一来,林谨吾的角色就清楚了,这是一个以台湾为基地,从事中日贸易的海上贸易商集团,只是由于进行的是明政府禁止的走私贸易,因此被冠以海盗的名号,也许林谨吾也确实做着亦商亦盗的勾当吧。有关林谨吾,沈演《止止斋集》也有记载:“海上贼势虽剧,尤易扑灭;而大患乃在林谨吾北港之互市,引倭人近地,奸民日往如骛,安能无生得失?”还说其“泊北港之局,牢固不拔”(13) 林谨吾的手下还有林心横、徐振里等。总的说来,林谨吾万历末在台湾已经建立稳固的据点,并以此为基地经营对日走私贸易较长时间了。

林谨吾在台湾的显赫地位显然引起了别的海上武装集团的羡慕和觊觎,长泰人沈国栋就打起了这样的主意,张燮称他“欲谋据东番,窃此为夜郎王”。沈国栋后来还向福建当局提出在台湾开展屯田的建议,看来沈国栋的胃口比林谨吾还要大。不过此君大概容貌着实丑陋,为了所谓“威远夷”,只好推出杨钟国为首,自己则充当了军师。

接着,赵若思作为一名福建水师的军官,也对台湾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按照张燮的说法,赵若思是在产生反叛意图后为了建立自己的海外根据地而将视线锁定台湾的。第一步,他招纳了对台湾有野心的沈国栋、杨钟国,以为己用;第二步,又联合了另外两名军官——厦门把总林志武和澎湖把总方舆,进一步壮大了力量。我们还可以推测身为澎湖把总的方舆应该是熟悉台湾情况的,至少在福建军方当中是一位了解台湾情形的人;第三,尤其重要的是赵若思还在台湾的“赤勘”即赤嵌筑城了。这是一个相当不一般的信息,因为此前的台湾一直只是海盗的巢穴,中国官府即便是到了台湾也仅仅以击溃海盗为目标,从未在台湾驻留,更徨论建立城堡了。这次赵若思的行动,虽然是以反叛为目的,但在反叛正式付诸实施并被逮捕之前,他还是福建水师的军官,是官方的身份,并且有厦门把总和澎湖把总的支持。我们不知道在赤嵌的城堡中驻守有多少军人,也不清楚这次行动是不是得到了福建当局的批准,但有一条信息是值得注意的,上引史料记载:“中丞佯令国栋与若思、志武往谕林谨吾来归”,说明身为福建巡抚的王士昌是应当知道水师右翼赵若思和厦门把总林志武的所作所为的,他还聆听了沈国栋关于在台湾实施屯田的建议,并把招安盘踞台湾的林谨吾的任务交给了沈、赵、林等人,因为他们已经在赤嵌建立了城堡,能够就近开展工作。如果我们的上述推测是可信的话,那就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明万历四十六年之前,福建军方已经在台湾本岛设置了城堡,这是我国军事当局在台湾建立的首个前进基地,即代表着中国政府的管辖权已正式及于台湾本岛了。至于更具体的筑城时间方面,据张燮的记载,赵若思是在万历丙辰(即四十四年)被招而于万历四十六年被逮,时间跨度为公元1616—1618年,考虑到他招兵买马、扩充势力直至收纳沈国栋、联合厦门及澎湖军方需要的时间,因此最有可能就是于1617年在台湾赤嵌设置城堡,这比荷兰殖民者侵入台湾早了整整7年。

遗憾的是,赵若思对台湾的经营虽然在当时似乎得到了福建当局的认可,但福建当局的真实目的是为了麻痹赵若思,因为当局已经将他们作为一批反叛者来看待并准备随时将其镇压。这次赵若思的罪名是阴谋袭击“福、兴、泉、漳四郡”,这样的罪状我们不能不表示怀疑。赵若思充其量不过是福建水师右翼军首领,即便是有了厦门把总和澎湖把总为后援,加上沈国栋等旧海盗集团的支持,势力还远远没有达到能一举攻克福建沿海地区四郡的地步。更大的可能是赵若思利用其官方身份和力量收罗了东南中国海上的诸如沈国栋、杨钟国、许三老、刘思行等等武装集团,“闽广间及外洋大盗、小寇”,“无不鳞合归赵矣”,加上还有厦门、澎湖军队将领的支持,而海商们为避祸亦争相供纳,一时间闽粤海域几乎成了赵家的天下。为了防止赵若思独霸海洋、尾大不掉的情形发生,早就对赵若思窃据水师职位不满的地方官员们开始奔走呼号,要求除去赵若思的势力。由于赵若思对海商们的横征暴敛早已激起民愤,当局的这一行动是能够得到民众和舆论的支持的,这从曹学佺记述中称赵若思被处死之后“漳人德之”这句话便可见其端倪。意味深长的是,福建巡抚王士昌虽然认可赵若思在台湾建立城堡,但同时对赵若思等人的真实意图是抱怀疑态度的,因此他会要求赵若思、沈国栋、林志武去招安林谨吾,“以觇其举止”。正是对赵若思的不信任和所谓反叛计划的破获,福建当局立刻展开了镇压行动,将赵若思等一干人等一举擒获。随之而来的,就是在台湾的活动嘎然而止,前后不到两年,由赵若思主导的对台湾的官方经营被划上了句号,从而留下了历史的遗憾。

晚明无论是官方或是民间对台湾的认识逐渐清晰起来,随着陈第《东番记》的刊行,人们对海的对岸、澎湖的近旁这个叫东番的大岛越来越了解了(14)。早期对台湾的模糊认识开始得到了纠正,像那种为什么郑和下西洋“谕诸夷,东番独远窜不听约”的疑惑也慢慢解开了,因为东番本就不是一个国家,所以张燮才会在《东西洋考》记载东番的条目中特意附注:“(东番)不在东西洋之数,附列于此”。(15) 海盗和走私贸易商们频频以台湾为基地开展活动,他们“以东番为逋薮,急则鸟散,缓则蝟集”(16) 官方也出于防备的需要而重视台湾,“其地去漳最近,故倭每委涎闽中,侦探之使,亦岁一再往”。(17) 另据徐晓望教授的考证,当时民间还有在台湾设置统治机构的议论,“疆场好事之徒,爰有郡县彼土之议矣”,甚至有记载称“闽抚院以其地为东洋、日本门户,常欲遣数万人屯田其间,以备守御”。(18) 因此,万历末赵若思代表官方对台湾的经营及其筑城行动,实际上是有清晰的脉络可循的,只不过由于赵若思牵涉到了反叛事件,这次的官方行动被扼杀了。

历史的真相往往淹没在时光流逝的长河中,张燮《霏云居续集》涉台史料的发现,为我们重构了台湾历史被遗忘的重要一幕,本文倘若借此对台湾史研究有所助益,则幸甚!

注释:

①《明史》卷二五五《黄道周传》

②谢方:《东西洋考·前言》,《东西洋考》,中华书局,1981年版。

③薛澄清:《明张燮及其著述考》,《岭南学报》第四卷第二期。

④谢方:《东西洋考·前言》,《东西洋考》,中华书局,1981年版。

⑤张燮:《霏云居续集》,明万历刻本,国家图书馆藏(下同)。

⑥张燮:《霏云居续集》卷三十一。

⑦张燮:《霏云居续集》卷三十七。

⑧张燮:《霏云居续集》卷四十。

⑨曹学佺:《曹能始先生石昌全集》《湘西纪行》卷下,海防。见徐晓望:《曹学佺〈石仓全集〉与晚明台湾澎湖的开发》,《海峡两岸台湾史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厦门大学台湾研究中心、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2004年。

⑩乾隆《潮洲府志》卷三十八。该史料的年份有误,应为万历初事。

(11)曹学佺:《倭患始末》,《湘西纪行》卷下。转引自张增信:《明季东南中国的海上活动》(上编),私立东吴大学,1988年版,第87页。

(12)《明神宗实录》万历二年十月辛酉。

(13)沈演:《止止斋集》卷五五、五六。转引自张增信上揭书,第129页。

(14)陈学伊在《题东番记后》中称:“国家承平二百余年矣,东番始入记载也,方自今始,不可谓不奇。”《闽海赠言》卷二,台湾文献丛刊第五十六种。

(15)张燮:《东西洋考》卷五,东番考。

(16)周之夔:《闽海剿略序》,《弃草文集》卷一

(17)张燮:《东西洋考》卷五,东番考。

(18)李祖基:《周婴〈东番记〉研究》,《台湾研究集刊》2003年第1期;徐晓望:《曹学伶〈石仓全集〉与晚明台湾澎湖的开发》,《海峡两岸台湾史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厦门大学台湾研究中心、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2004年。

标签:;  ;  

张谢与台湾史料有关的“飞云民居续集”_东番记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