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战后日本技术革新对劳动力就业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论战论文,日本论文,劳动力论文,技术革新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二战以来，世界范围的技术革新日新月异地不断发展，劳动力就业则一直是困扰许多国家的一个棘手问题。众所周知，技术革新往往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直接减少对劳动力的需求，而且技术革新引起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的变化相应地产生结构性失业。从某种意义上说，技术革新与扩大劳动力就业有对立的一面。西方经济学家的传统观点在技术进步与就业关系的问题上是悲观的，认为技术进步会减少劳动力需求。但也有人对此提出了不同看法，哈佛大学教授哈维·布鲁克斯在《技术、竞争和就业》一文中对技术进步的长期效果和即时效果进行了分析。他认为在考察技术进步的效果时，不能只看到它的即时效果（这往往被夸大）而忽视它的长期效果（这往往被缩小）。在他看来，关于技术进步与长期就业之间的关系的悲观论调是没有根据的。然而，对传统悲观论调提出疑问的并不多，人们要么继承要么忽略，没有充分具体深入地探讨技术进步与就业的关系。
值得庆幸的是，日本战后发展过程中技术进步与就业并非对立的关系为传统的悲观论调提供了一个反例。让我们来看看战后日本的情况如何。如表，从几个主要发达国家的失业率比较可见，从战后到80年代日本失业率一直低于其他发达国家。日本作为一个人口密集的科技大国，不仅就业率高，甚至在80年代后期还出现了劳动力短缺现象。这其中技术革新对就业的影响不容忽视。对日本经济问题研究的文献很多，但有关技术革新对就业产生影响的论述很少。本文拟就这一问题做一简要分析。
主要发达国家年均失业率比较（%）
日本美国英国法国
1962～19731.3
1974～19801.9 4.9 2.4 1.8
1980～19902.0 6.6 5.0 4.8
资料来源：〔日〕《技术革新与中小企业》，有斐阁1988年版。
一、日本技术革新的战略特点
战后日本科技发展的总战略是有效地利用战后世界科技革命的形成和最新成果，通过引进、模仿、创新到开发“自主技术”的道路，采取科学的政策措施有计划地推进研究工作，以保证日本经济的持续增长和科技在世界上的先进水平。笔者认为，日本技术革新的战略特点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日本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有战略意义的政策措施，进行有效的政策引导，使科技为经济服务。
战后初期，日本改组了科技工作和科研机构，制定了学校教育法，创建大学。这些为发展科技奠定了基础。这时所谓的技术革新是以技术引进和对引进技术的研究模仿为主。50年代中期，日本经济开始高速增长，技术革新的中心是实现重工业、化学工业的综合化和大型化。60年代是日本经济高速增长的所谓“超热化”时期。经济高速增长，表明了技术革新的发展，同时也对科学技术提出新的要求。这时科技政策的一大特征是培养科技人才。70年代初日本经济进入稳定增长时期，后期技术革新的最大特点是现有技术和产品的复合化和体系化，其代表产品是数控机床、办公用电子计算器、复印机等。80年代日本经济处于“滞胀”状态，提出“科技立国”战略， 把70 年代的知识密集型产业转变为80年代的“创造性的”知识密集型的尖端技术产业。尽管各时期战略措施不同，但都是随着经济发展的变化和需要而改变，形成以经济为中心的政府、经济和科技三位一体的独具日本特色的经济模式。战后日本经济发展史表明，技术革新作为一个知识体系，以促进经济恢复和发展为首要任务，对日本经济的发展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二）日本走以技术引进为主的发展科技的道路，强调技术的实用性，进行大规模的设备投资。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在日本得到充分的体现。战后日本是世界上引进技术最多而且收效最大的国家。战后初期引进不多，到1950年止每年引进技术不足100件。随国际收支改善，引进技术不断增加，1963 年为1137件，到70年代进一步猛增，战后用于技术进口的各种费用达数十亿美元。80年代以后尽管日本的科技已达到一定水平，但仍不放弃技术引进，技术进口大大高于技术出口。
日本技术引进注重有选择有重点地引进，强调技术的实用性，狠抓生产技术。生产技术是科技与经济之间的桥梁，日本正是利用这一桥梁使科技成果源源不断地转化为经济效益。欧美人虽有很多的科技成果，而经济效益转化的效率却不如日本。技术引进的意义在于争取时间，引进技术之后要迅速投产并改进、提高才达到其目的。据日本工业技术院调查，日本引进外国技术专利到投产实用平均只需两年半的时间，这是战后日本技术引进取得成功的关键。〔1〕
日本引进技术不是简单仿造和使用，而是在消化吸收基础上加以研究、改造和创新，最终建立自己的技术体系。当然日本技术引进同时严格控制设备进口也是有助于建立自己技术体系的条件之一。然而尽管日本引进技术在消化吸收改良翻新的基础上有了自己的自主技术，节省了科研资金，赢得了赶超时间，但也存在科技上对外依赖性和忽略基础科学研究的问题。到70年代以后，这一问题明显暴露出来，迫使日本80年代提出了“科技立国”的新战略思想，进一步加大科技投资，重视基础研究。
为高速发展国民经济以赶超西方先进国家，必须改变技术设备的落后状况，进行大规模的设备投资。大量引进技术也必须落实到生产设备的更新和扩大上。1955年日本民间设备投资总额为7780亿日元，1970年为14.9万亿日元，增长19倍。与其他西方国家比，日本设备投资增长率之高更为显著。1950年至1960年，西方各国处于战后振兴阶段，设备投资增长快，平均年增长率美国为10%，西欧各国为11.9%，而日本为16.3%，高出欧美50%左右。1960～1970年西方各国设备投资增长下降，美国为4%，西欧各国为6.3%，而日本反而上升至17.5%，相当于美国的4倍多、西欧的2.7倍。
事实上，战后日本在政府引导下走技术引进为主的科技道路是成功的，对日本经济发展发挥了巨大作用。据统计，1955～1970年间日本经济增长60%靠科技因素取得，而80年代，日本技术进步作用率达到40.5%。〔2〕技术革新不同程度地影响了日本经济的各个方面。
二、技术革新对劳动力就业的影响
从战后日本的技术发展以及失业率看，在技术和就业之间并无尖锐的矛盾，但技术革新对劳动力就业的影响是巨大的。以下就技术革新在增加就业量、提高就业者素质和优化就业结构上的影响进行分析。
（一）技术革新产生新的劳动力需求，扩大总的就业量。
1.新设备投资和新技术运用于生产，产生新的就业需求。扩大设备投资对劳动力需求产生双重结果：一是在扩大设备投资的同时，因大量采用新技术、新设备而使劳动生产率急剧提高，从而引起了对劳动力需求量的相对或绝对减少；二是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引起了对劳动需求的增加。1955～1970年，日本工业生产规模扩大了6.6倍， 特别是重工业部门的生产规模扩大得更快，其中钢铁工业扩大了9倍， 机械工业扩大了18.3倍，汽车工业扩大了70多倍，〔3 〕这一时期尽管技术进步和劳动生产率提高很快，但扩大设备投资生产规模扩大的速度更快。这些劳动生产率大幅度提高的部门之所以能够容纳不断涌来的新的就业人口，主要还是因为当时日本重化工业以及整个第二产业规模扩大的速度大大超过了他们劳动生产率提高的速度，从而使这些工业部门对劳动力的需求迅速增加，并且仅在1955～1970年期间第二产业就业人口就几乎增加了1倍，而在1960～1970年间，日本的工业部门吸收了661万劳动力。〔4〕
2.新兴工业部门和新兴服务部门增加了就业量。一系列大批新兴工业部门的出现，成为大量吸收劳动力的基本途径。由于科技的发展，出现了石油化学工业、电子工业、合成纤维等一系列新兴工业部门。这些部门绝对地增加了劳动力需求。目前日本的高技术产业主要指：微电子产业、新材料工业、生物工程技术（产业）等。拿微电子产业来看，据统计，1983年日本微电子产业在制造业中所占的比重与汽车工业不相上下，并超过了钢铁、化学工业。微电子产业、汽车、钢铁、化学工业四项占总就业人数百分比分别是9.9%、6.6%、3.8%、3.8%。〔5 〕可见在就业人数方面，微电子产业作为非劳动密集型产业，其数量尚已超过传统的各产业部门，这足以说明技术革新产生的新兴工业部门其规模和发展趋势是十分可观的，其吸收劳动力的潜力是巨大的。
技术革新对就业的影响还表现在产生新兴服务业，间接劳动力需求增加。如采用装备电子技术的机器，由于利用微电子技术，开发软件和维修的需要增加等原因带动了有关服务业劳动力就业的增加。为企业服务的行业包括向工商企业提供咨询、情报、职业介绍、商业性的试验研究、复制、广告、检验、保护、设备租赁等。随着生产社会化程度提高，企业专业化和相互协作程度随之提高，也就必然增加对服务行业的需求。新技术革命推动生产手段和方法的发展，也促进了生产对象的扩大，从而促进了服务业的增加。一是由于产业活动的高度化、复杂化要求提供专门知识和市场信息的服务业；二是新技术革命促进劳动生产率提高、收入水平上升、余暇时间增多、个人消费多样化，这就要求提供生活服务的增加。从1980年国势调查的结果可以看到服务业就业人口的变化。1960～1978年间，服务业就业人口增加了500万。〔6〕
（二）技术革新推动就业劳动力的质量提高，对加速劳动力吸收起了重要作用。
为保证日本在未来技术方面的领先地位，日本大量资金用于引进技术、扩大设备投资、发展高科技产业。但这必然要求吸收大量的高素质人才。战后日本非常重视教育，其国民教育水平和教育普及的程度在世界发达国家中也属前列。在大规模采用新的技术装备条件下，劳动力质量是劳动力能够被迅速吸收的决定性前提。日本主要通过学校教育和企业培养人才适应这一经济发展要求的。
1.学校教育普及与发展是一种“积极的非劳动力化”，一方面推迟了青少年就业年龄，从而有效控制就业人口增长速度；另一方面全面提高了“预备役”的青年劳动力的技术、文化水平，使熟练劳动者、脑力劳动者比重较快提高，适应了现代化企业新技术新设备的要求，这为各产业部门迅速扩大吸收高质量的劳动力创造了现实的可能性，也为把劳动人口吸收为现实劳动力创造了必要条件。日本高等专科学校1962年只有19所，到1973年已发展到63所。1958年到1976年18年间，硕士生和博士生人数分别增加了3.3倍和1.6倍多。〔7 〕战后初期日本科技人员严重不足，而据日本总务厅统计，1978～1985年日本科研人员已从15.3万人增加到23.1万人，年均增长6%。到1989年3月止日本已拥有科研人员46.2万人。日本从学校教育入手，根据各时期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的变化不断调整、改革教育体系，不仅从数量上更从质量上为各级科技人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各企业加强对企业现有劳动力的各种专业技术的训练培养，或通过现场工作实践培养人才或对科技人员进行脱产培训，使劳动者在企业采用新技术新设备时都能很快适应、掌握，从而可以继续被本企业留用、吸收，而不致成为“多余无用”的人被排出企业。日本的企业通过各种方法培养大批科技人才，使科研人员的知识得到更新、专业水平得到提高，从而大量引进的国外先进技术能够得以充分消化吸收，并在此基础上加以改造、创新，建立了日本自己的技术体系，创造出日本独特的新产品和新工艺。
如果说经济发展之初教育的发展和科技人才的培养促进了技术革新，那么在经济开始起飞后，则是技术革新的迅速发展不断地促进了就业劳动力在“质”的方面的提高，而劳动力“质”的提高又创造了劳动力被扩大吸收的重要条件，尽可能地减少了因技术革新而引起的结构性失业。
（三）技术革新推动产业升级，实现劳动力就业结构的现代化。
日本在其经济发展过程中，就业结构经过了“非农业化”、“工业化”和“第三产业化”三次深刻的历史大转变，实现了就业结构的现代化。日本就业结构的转变是与产业结构变化相随的，不具备相应的经济条件，就业结构的转变是不可能的。日本的技术革新的发展是就业结构转变的决定性因素和动力。在引进技术、自主开发技术的应用及由此唤起的新设备投资作用下，各产业规模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从而推动了就业结构的转变。
1.日本就业结构“非农化”进程迅速，农业本身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加速了劳动力的转移。更重要的是技术革新也促进了第二、三产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并提高得更高更快，对农业劳动力向高层次产业转移，产生了更强的吸引力。在1950～1955年期间，日本农业就业者平均每年绝对减少37万人以上， 而同期第二、 三产业就业人数则平均每年增加140多万人。〔8〕
2.日本就业结构“工业化”过程。从这一过程看，到1973年第二产业的就业者（1923万人）已几乎相当于第一产业就业总数（696 万人）的3倍。1950～1978年日本从国外引进技术设备21433项，〔9 〕其中绝大部分集中于重化工业。其结果是一方面提高了第二产业的劳动生产率。劳动生产率提高幅度越大，对劳动力的吸引力就越强。如电气机械部门，1965～1970年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高达20.6%，同期其就业人口年均增长（9.5%）则比整个制造业就业人口年均增长率（3.3%）高2 倍左右。〔10〕另一方面增加了新设备投资，扩大了生产规模。随着各主要经济部门规模迅速扩大，全社会的就业规模也急剧扩大。就业规模扩大为从农业部门转移出的和新增加的劳动力找到了出路，加快了日本工业就业人口的增长速度。例如1955～1965年，第二产业就业人口增加了510万人，其中重化工业增加的人数占60%左右， 其就业人口的年均增长速度（7.6%）是全国就业人口的年均增长速度（1.5%）的4 倍以上。1950～1970年间第二产业就业人数增加几乎1倍，其比重也从21.9 %上升到33.9%。〔11〕
3.日本就业结构第三产业化。知识和技术对第三产业化起着决定性作用。日本战后第三产业一直在扩大，随着日本经济的发展，物质高度发达，人均国民收入不断提高。自70年代以来，以微电子技术为中心的新技术革命的发展促进了经济的“信息化”和“服务化”，导致产业结构高级化，第三产业迅速发展。在1975～1980年间，日本全国就业人数增加352万人，其中第三产业的人数就增加334万，占总数的95%左右。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1950年只有29.8%，1970年达46.8%，1980年达55.4%。〔12〕80年代以来随着微电子技术、信息通讯和生物工程等各种尖端技术的惊人发展，日本兴起了历史上规模空前的技术革新，这又成为推进第三产业化的新动力。正如日本经济审议会在“80年代经济社会的展望和指针”答询报告中指出的：在技术革新的推动下，在价值观趋于多样化、对生活和环境的要求日益提高的情况下，靠软件技术，特别是靠以电子技术为中心的技术革新和以信息通讯系统为基础的信息化发展，通过创造性的知识密集化发展促进了产业结构的进一步高级化。
综上所述，战后日本的技术革新不仅增加了劳动力需求，促进了劳动力质的提高，而且也优化了就业结构，其影响是巨大的。还需说明的是，技术革新的发展确实有效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一方面带来了新的生产领域和生产规模的扩大，从而又增加了大量新的劳动力投入新兴工业部门和各种行业，并造成劳动力就业结构的变化；但另一方面在减轻劳动强度、减少了对劳动力需求的同时，就业结构的变化又会产生结构性的失业。并不是每个有高新技术的国家都能增加就业，〔13〕战后日本从本国的经济基础出发，根据经济发展的需要，有准备有步骤、注重适用性地引进，在逐步加强经济实力、打好技术基础、为消化吸收创造条件的基础上扩大先进技术的引进，这样就形成了技术革新——提高劳动生产率——新兴部门和生产规模扩大——提高和优化就业的质、量和结构的良性循环，使得战后日本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和人口的绝对增加，并没有造成失业的增多，反而扩大了就业，将技术革新与就业二者有效统一。
三、结语
日本的技术革新与就业之间的关系说明技术进步对就业的影响并不一定是消极的，这对西方经济学界传统的悲观论点提出了挑战，引起人们对如何处理就业与技术进步的关系重新思考。这是一种基本上被学术界所接受的思想：在发展中国家工业化的过程中，十分先进的技术对于扩大就业是没有好处的。基思·马斯顿在《适用于发展中国家的进步技术》一文中指出，只有引进适合本国国情的技术（即使它们不是很先进），才能在维持经济增长的同时，增加本国的就业人数。〔14〕改革开放和经济体制改革为我国通过采用适用技术逐步改善技术状况、提高劳动生产率促进经济发展提供了一个历史契机。然而对就业压力的忧虑常成为技术进步的一个严重障碍。因此，日本在技术进步与就业方面的实践成果对我国这样一个需要在经济发展、技术进步过程中增加就业人数的国家而言是很有借鉴意义的。首先，我国在引进国外技术以及技术研究方面要注重技术的适用性。我国有些高新尖端技术并不落后，之所以说技术水平低，是在于缺乏大量适用的生产技术。其次要重视教育，不仅包括普通教育，还包括在职人员的培训和深造。只有劳动力质量不断提高，才能适应和促进适用技术水平不断提高，从而减少失业率，达到技术进步与增加就业协调发展。
注：
〔1〕《日本经济的活力》航空工业出版社1988年版。
〔2 〕闫莉：《日本如何依靠科技发展经济》载《日本经济》1996年第2期。
〔3〕〔4〕〔8〕〔9〕〔10〕〔11〕洪英芳著《世界人口经济概论》，吉林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
〔5〕〔日〕《经济学人》1985，4，8。
〔6 〕张景柏《日本第三产业最近动向剖析》（选自《当代日本经济问题》）。
〔7 〕吴小丁：《战后日本培养科技人才的基本途径》（选自《当代日本经济问题》）。
〔12〕胡天民、张华堂：《日本新技术革命对第三产业的影响》载《现代日本经济》1985年第2期。
〔13〕关锦镗等：《科技革命与就业》，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
〔14 〕厉以宁、 吴世泰：《西方就业理论的演变》华夏出版社198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