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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H042;H103.4;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455(2005)01-0077-09
一、引言
1.词汇的心理现实性
我们在《词汇的心理属性和词汇的体系性》一文中指出：从一种意义上说，一种语言的词汇相当于一部记录该种语言语词的词典，这部词典里包含着该种语言里共有的词汇单位，并且记录着这些词汇单位的语音形式、语义内容、结构类型和各种功能。从另一种意义上说，一种语言的词汇则是说该种语言的人的大脑语言机构的一部分——词库。在这个词库里，储存着该种语言的词汇的各种信息（形式的、语义的、结构的、功能的）。词库是经过语言学习、语言记忆、语言运用这3种性质不同而又互相联系的语言活动循环反复而逐步建立起来的。词库是一部内在的词典。作为大脑语言机构的一部分，词库是大脑长时记忆系统的一个分系统。在大脑词库中，词语的排列和分布既是有序的，其间的联系也是复杂多样的。这些复杂多样的联系一方面形成了多种多样的词语的聚合体，另一方面又相互联结起来，共同构成了大脑词库的网络结构。文中列举了大量相关的心理学实验材料证明了大脑词库的心理现实性和大脑词库中语义联系的复杂多样性。（注：周国光：《词汇的心理属性和词汇的体系性》，《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1期，第57-64、61-62、61-62页，“材料三”。）词汇研究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揭开大脑词库的奥秘。因此，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以心理学的实验材料为依据，建立词汇语义系统中各种语义场的模型，并对语义场的逻辑基础和场中的语义关系进行描述和分析。
2.词汇的语义单位
要描述词汇语义系统中的语义场，我们首先应该确定词汇的语义单位。词汇的语义单位有如下几种：
义素 或叫语义成分，是词语意义的构成成分，是最小的语义单位。
义项 义项是词的意义的分项说明，是最基本的语义单位。
词项 词项是一个义项同词语的语音形式的结合体，是一种“词汇－语义”双重性质的单位。词项是概念的表现者。从形式上看，它是一个词的形式；从意义上看，它是一个义项。因此，词项既不同于词，也不同于义项。一个单义词既是一个词，也是一个词项。一个多义词是若干个词项的复合体。一个多义词的若干个词项可以分别标示为“词1、词2……词n”。
义位 义位是若干个理性意义相同的词项在词汇的语义系统中所共同占据的位置，共同占据这一语义位置的若干个词项则是这一义位的义位变体。例如“医生、大夫、先生”这3个词项的理性意义相同，它们在词汇的语义系统中处于同一位置，它们分别作为这一义位的3个义位变体。
词位 词位是具有相同的词形并且在意义上有着内在联系的若干个词项在词汇的语义系统中所占据的位置的总和。一个多义词是若干个词项的复合体，这些词项根据其反映的事物不同、表现的概念的不同和意义的不同，在词汇的语义系统中分别分布于不同的类别、层级之中的位置上，这些位置的总和就构成了一个词位。如构成“苹果”这个词的两个词项“苹果1（一种果树）”、“苹果2（这种果树的果实），它们反映的事物不同，表现的概念也不同，意义也不同。在词汇的语义系统中，这两个词项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上，作为“苹果”这一词位的两个词位变体。
义位变体之间的关系是形异义同，词位变体之间的关系是形同义异。
义素构成义项，义项同词形结合起来构成词项，词项一方面构成义位、词位，另一方面又根据相互之间的语义关系，形成各种各样的聚合体和词项结构，这样就构成了词汇语义系统的复杂结构。
3.语义场
一组在语义上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相互区别、相互依存的词项构成的聚合体叫做语义场。这个聚合体所概括的语义范围叫做这个语义场的场域。一个语义场至少要具备3个条件：(1)要有自己的构成要素。语义场的构成要素就是词项；(2)要素之间必须存在着相互联系、相互区别的语义关系；语义关系一般都有一定的逻辑基础。(3)一个语义场的外部必须同其他语义场相互联系，即是说，语义场之间是相互联系的。例如，大家最熟悉的“颜色”语义场由“白、红、橙、黄、绿、青、蓝、紫、黑”这9个词项构成，这9个词项既相互联系（同属于“颜色”语义范畴），又相互区别（它们各自表达不同的颜色意义）；它们以逻辑上的同位关系位基础，相互间形成同类关系。在外部联系上，“颜色”语义场一方面同“声音”、“味道”、“温度”等语义场形成同类关系（同属于“感觉”语义场，并同“感觉”语义场形成上下义关系，另一方面，构成“颜色”这个语义场的诸要素又同更低一级的语义场相联系，形成上下义关系，例如要素“红”就同“大红、枣红、桃红、粉红、橘红、血红、紫红、火红、淡红、深红……”这个次一级的语义场相联系。语义场有如下几个特点：
(1)层次性。由于词项的语义概括能力不同，所以概括能力大的词项处于较高的层次，而概括能力小的词项处于较低的层次，这样就形成了语义场的层次性。例如上面举出的“颜色”语义场就具有层次性：“感觉”语义场→“颜色”语义场→“红”语义场。
(2)民族性。不同的民族对世界的认识是不同的。不同的民族用他们各自的语言把认识的结果记录下来时，就带上了民族的特色。例如“颜色”语义场就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这是众所周知的典型的例子，无须赘言。
(3)多样性。事物之间的联系是复杂多样的，因而反映事物的概念之间的关系也是复杂多样的；同样，标记概念的词项之间的语义关系也是复杂多样的。词项间语义关系的复杂多样性决定了语义场类型的多样性。在下面的描述中，我们将会看到这一事实。
二、汉语词汇体系中的语义场
在思维的体系中，概念之间存在着各种逻辑关系，如上下位关系、同类关系、交叉关系、对立关系、矛盾关系等。与此相对应，词汇语义系统中也存在着各种语义关系。词项以概念间的各种关系为基础，根据各自的语义特点形成了不同类型的语义场，这些不同类型的语义场形成不同的类别和层级，形成“类别一层级”的基本结构。我们以这个“类别——层级”系统结构为背景，来描述汉语词汇体系中的语义场。
1.类义关系和同类语义场
反映同一类事物、表示同一类概念的词项叫做类义词项，其间的语义关系叫做类义关系。例如，“生物、动物、昆虫、螳螂”等就是一类属于“事物”语义范畴的类义词项，其间是类义关系。如图1。
从图示中我们可以看到：类义词项之间不仅具有类义关系，而且还有层级性。在表示同一类概念的类义词项之中，标示上位概念的词项是上义词项，标示下位概念的词项是下义词项，其间是上下义关系。在词汇的语义系统中，上义词项处于较高的层级，下义词项处于较低的层级。上义词项、下义词项是相对而言，一个词项可以既是某一词项的下义词项，又是若干个词项的上义词项。这是由于词项的概括能力相对大小而形成的结果。
图1 类义语义场
上义词项和下义词项在语义概括范围上是包含和被包含的关系。下义词项的语义概括范围包含在上义词项的语义概括范围之内（如图1所示）。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在词项的语义内容上，下义词项的语义则蕴涵着上义词项的语义，或者说，上义词项的语义内容都包含在下义词项的语义内容之中（如图2所示）。
图2 词项的语义概括范围
图3 词项的语义内容
图4 并列关系
纵向的上下义词项系列和横向的类义词项序列结合起来，就形成了类－层结构。在同类语义场中，无论是纵向的上下义序列还是横向的类义序列，其间都存在着激活——扩散关系。
同类语义场的逻辑基础是概念间的并列关系。如图3所示。
2.同体关系和同体语义场
表示人或事物的整体概念的词项叫做整体词项，表示部分概念的词项叫做部分词项，二者之间是整体－部分语义关系。例如：
人体——头、躯干、上肢、下肢
上肢——上臂、前臂、腕、手
整体－部分语义关系从词典的释义中可以看得很清楚。例如：
人体 人的身体。
身体 一个人或一个动物的生理组织的整体，有时专指躯干和四肢。
上肢 人体的主要部分之一，包括上臂、前臂、腕和手。
上臂 胳膊上由肩至肘的部分。
前臂 胳膊上由肘至腕的部分。（引自《现代汉语词典》）
部分是对整体进行分解所得到的。所以整体词项同部分词项之间的关系是整合一分解。分解整体词项所得到的若干部分词项同属于一个整体，部分词项之间的语义关系叫做同体关系。“人体”这个词项所反映的事物是一个整体，它由各个组成部分构成；构成人体的各个组成部分又由更小的部分组成。因而整体词项和部分词项也具有层级性。具有层级性的整体问项和部分词项形成的词项聚合我们称为同体语义场。如图5所示。
纵向的整体－部分词项系列和横向的同体词项序列结合起来，就形成了类－层结构。在同体语义场中，无论是纵向的整体－部分序列还是横向的同体序列，其间也都存在着激活——扩散关系
同体语义场的逻辑基础是平解关系或分解关系。图示如图6。
图5 同体语义场
图6 平解（分解）关系
图7 同集语义场
图8 同素集合和同集关系
3.同集语义关系和同集语义场
表示集合概念的词项叫做集合词项，表示元素概念的词项叫做元素词项，其间是集合－元素语义关系。例如：
书籍——书／马匹——马／枪支——枪／部队——士兵／党——党员
处于同一个集合词项语义范围之内的元素词项构成同集语义场，其间是同集语义关系。如图7所示。
同集语义场的逻辑基础是同素集合，即具有相同性质的元素构成的集合；处于同一集合之内的元素，其间是同集关系。如图8所示。
上下义语义关系、整体－部分语义关系、集合－元素语义关系是3种不同的语义关系。当我们用它们构成判断句时，这3种不同的语义关系就显示出来了。例如：
蟑螂是昆虫。（上下义语义关系）
上肢是人体的一部分。（整体—部分语义关系）
党员是政党的基本成员。（集合—元素语义关系）
同类语义场、同体语义场和同集语义场是词汇在语义上的体系性的表现，它们反映了词项在语义上的系统性的联系和制约。我们对于词项意义的理解和解释，都是根据它们所标示的概念、反映的事物，以及与它们互相联系、制约的词项的语义关系来确定的。
4.层序语义关系和层序语义场
一组类义词项，相互之间存在着层序语义关系关系，据此可以形成一个层序结构，这样的类义词项的聚合我们称为层序语义场。
层序语义关系和类属语义关系有一定的区别。类属语义关系指的是上下两个平面之间的语义关系，层序语义关系指的是同一平面上的语义关系。
常见的层序语义场有表示军阶、编制、行政机构、职称职务、年龄、数量等方面的词项构成的词项聚合。例如：
军－师－团－营－连－排－班
军长－师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班长
老年－中年－壮年－青年－青少年－少年－儿童
爷爷－伯伯－爸爸－叔叔－哥哥－弟弟－儿子－侄子－孙子
一－二－三－四……十……百……千……万……
秒－分－刻－小时－天－周－旬－月－季－年……
省－市－县－区－乡－村
股长－科长－处长－厅长－市长－省长
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
寒－冷－凉－温－暖－热－烫
优秀－优良－良好－中等－及格
走－小跑－奔跑－飞跑
稍微－有点儿－比较－相当－很－十分－特别－非常－极其－最
一根－一把－一抱－一捆－一车
一滴－一杯－一碗－一瓶－一桶－一缸
大型－中型－小型－微型
……
层序词项聚合是有序双向序列。它们各自形成层级语义关系的因素是多种多样的。例如级别的高低、年龄的大小等。总的可以概括为数量的多少。
层序词项序列在词汇体系中比较普遍。这是因为客观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具有层序因素的系统，并且存在着量的差别。词汇体系中的层序语义场正是客观世界层序性的反映和表现。
5.循环语义关系和循环语义场
一组类义词项，相互之间存在着循环语义关系，据此可以形成一个循环序列，这样的词项聚合我们叫做循环语义场。比较常见的循环语义场是表示“时间”的词项聚合。例如：
其他表示季节、节气、节日等时间概念的词项也同样可以形成循环语义场。
表示“时间”语义范畴的词项，以其循环性和层级性，表达了时间的无始无终的特点。
6.同心语义场和同心语义关系
一组类义词项，它们以某一或某些词项为中心，形成一个同心结构词项聚合，这样的词项聚合我们称为同心语义场，其间的语义关系是同心语义关系。常见的同心语义场就是表示“空间”语义范畴的词项。例如：
表示“性状”范畴的词项也可以结合起来构成同心语义场：
其他如：浓－淡、冷－暖、软－硬、粗－细、强－弱、优－劣、好－坏、穷－富、快－慢等等，也都可以以“适中、正好、一般、合适”等这样的词项为中心形成同心聚合。
同心聚合的性质是综合性的。例如，“上－中－下”、“大－正好－小”，其间既有对立关系，也有层级关系，而且还有同心关系。这样的聚合反映了词项在意义上联系的广泛性和多样性。这样的词项的聚合的研究不仅对词义的演变、引申现象可以作出合理的解释，而且对解释艺术作品中的“通感”现象也有较强的解释力。例如，上面的性质词构成的同心聚合可以看成一个“性质场”。在这个性质场中，性质词项相互作用，因而它们不仅在历时演变中相互转化，而且在共时的运用中也相互影响。同心聚合这种词汇－语义现象的研究，对于现代汉语词汇语义学乃至于现代汉语句法语义学，可能有着更大的意义。
7.典型——一般语义关系和典型语义场
一组类义词项同属一个词项的下义词项，但是这一组词项隶属于这个上义词项的程度却不相同。根据隶属程度的不同，这一组词项可以分为典型下义词项和一般下义词项。典型下义词项处于语义场的中心部分，而一般下义词项则处于语义场的扩展部分或边缘部分。其间的语义关系是典型——一般语义关系。典型词项和一般词项共同构成的语义场我们叫做典型语义场。例如，“老鹰、燕子、鸵鸟、企鹅”等词项同属于“鸟”的下义词项，构成“鸟”这个词项的关键义素是“［有翼］、［有喙］、［有羽毛］、［会飞］、［卵生］的［动物］”。同时具备“［有翼］、［有喙］、［有羽毛］、［会飞］、［卵生］”这5个义素的词项（如“老鹰、燕子”）对“鸟”的隶属度最强，是“鸟”的典型的下义词项；不同时具备这5个义素的词项（如“驼鸟”不具备［会飞］这个义素，“企鹅”不具备［会飞］、［有羽毛］2个义素）对“鸟”的隶属度就弱一些，是“鸟”的一般的下义词项。如图9所示。
图9 典型语义场
图10 “家族”语义场
8.同族语义关系和“家族”语义场
一组类义词项同属一个词项的下义词项，但是这一组类义词项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义成分，就好像同一个家族的各个成员之间没有共同特性，而只有象似性。例如，同属于“家具”这一词项的下义词项“桌子、椅子、柜子、橱子、箱子、床、沙发、凳子、衣架”等就是这种情况。它们外形各异，质料不同，功能各有所用。它们之所以聚合为一个语义场，就是因为它们都是“家庭用具”这一点而已。英语中属于“game”这一词项的下义词项也是这种情况，有的“game”只是为了娱乐，如hide-and-seek；有的“game”则有输赢，如match；有的要凭运气，如dice；有的则要凭智谋，如chess；有的既凭运气又要凭智谋，如poker；甚至Olympic也是game！这些活动只有象似点而没有共同点。这种语义场结构如上图10所示。图中相交的部分表示一个成员同另一个成员有某种象似，但是所有成员并不存在什么共同点；同时，每个成员的地位是平等的。
9.重合语义关系和重合语义场
一组类义词项，如果它们的核心意义相等，那么这种词项聚合就是等义词项聚合，等义词项聚合形成的语义场称为重合语义场，即它们重叠在词汇语义系统中的一个义位上。在重合语义场中，词项之间的语义关系是重合语义关系，这种语义场就是传统词汇学中所说的等义词。（例略）
10.叠交语义关系和叠交语义场
一组类义词项，如果它们的核心意义部分相同，在语义上有重叠交叉现象，那么这种词项聚合就是近义词项聚合。近义词项聚合形成的语义场我们称为叠交语义场。在叠交语义场中，词项之间的语义关系是叠交语义关系。常见的近义词项聚合是以一个词素为交集构成的词项聚合，即同位同素聚合。例如：
叠交语义场在现代汉语词汇的语义系统中是大量存在的。
11.对立语义关系和对义语义场
一组类义词项，如果它们的意义之中包含着相互对立的部分，构成对立语义关系，这样的词项聚合我们称为对义语义场。
“对义”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对义关系不仅包括核心意义之间的对立关系，而且也包括附加意义之间的对立关系。因此一个词项可以根据其语义中的不同成分，同若于词项构成对义关系。以“父亲”这一词项为例：
父亲——祖父（辈分单项对立）父亲——儿子（辈分单项对立）
父亲——祖母（辈分、性别双项对立） 父亲——女儿（辈分、性别双项对立）
父亲——母亲（性别单项对立）
反义词项的语义对立大部分是一对一（也有一对二、一对三的，如多－少、寡，宽－窄、狭），而对义词项之间的语义对立则绝大部分是一对多。词项可根据不同的语义成分构成不同的语义对立关系，而对义关系也广泛存在于词汇体系的语义系统中，对立词项聚合也是非常普遍的如：
头——脚
帽子——鞋子 褂子——裤子 背心——裤头（都具有上下对立）
背心——褂子 裤头——裤子 袜子——鞋子（都具有内外对立）
我们也可以把反义词项聚合看作是对义词项聚合中的一种类型，把反义关系看作对立语义关系的一种。这样反义聚合就包括在对义聚合之中了。
对义词项聚合在词汇的语义系统中是普遍存在的，因为客观现实中也普遍地存在着对立现象。语言作为现实的反映和思维的表现，也必然反映并表现出这一事实。
对义词项聚合具有综合性，其间既有类义聚合，也有同义聚合等。这种词项聚合表现了词汇语义系统中语义联系的多样性、普遍性和复杂性，也证明了任何事物都是对立统一这一基本原理。
12.同属语义关系和同属语义场
一组词项，如果包含着相同的属性语义成分，形成同属语义关系，那么它们就会以此为基点形成同属聚合。这种同属聚合叫做同属语义场。心理学实验已经证明同属聚合的存在。（注：周国光：《词汇的心理属性和词汇的体系性》，《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1期，第57-64、61-62、61-62页，“材料三”。）
事物具有多方面的属性，如形态、质料、来源、功能、数量等等。反映客观事物、标记概念的词项的意义中也包含着形态、质料、来源、功能、数量等这些属性语义成分。这些语义成分都可以成为同属语义场形成的依据。例如：
“线轴、水桶、皮球、大饼”等虽然用途各异，但依据其形态相同（都是圆的东西）可以形成同属语义场，或者更具体地说是同形语义场；
“煤矿、铁矿、金矿、磷矿、锡矿……”依据其共同的来源，也可以形成同属语义场，或者更具体地说是同源语义场；
“锯子、锤子、钳子、扳子、螺丝刀、刷子……”依据其共同的功能，也可以形成同属语义场，或者更具体地说是同能语义场。
如果用大写字母A代表语义场，用小写字母a、b、c、d等代表词项，用小写字母s代表语义属性成分，那么同属语义场可图示如图11。
图11 同属语义场
图12 对称关系语义场
图13 逆向关系语义场
13.关系词项和关系语义场
有些词项不能指称单独的个体，只能指称两个或两个以上具有某种关系的人或事物。这样的词项我们称为关系词项。由关系词项聚合而成的语义场我们叫做关系语义场。
关系语义场内词项之间的语义关系有两种：一种是对称语义关系，一种是逆向语义关系。
对称语义关系指的是：如果词项a对词项b有关系R，则词项b对词项a也有关系R。这种关系就是对称关系。根据对称关系形成的词项组叫做对称关系词项组。例如“同乡”指称的就是一个对称关系词项组：
对称关系词项组构成的语义场叫做对称关系语义场。在对称关系语义场中，对称关系词项组可以是二元组（即由两个词项构成），也可以是三元组、四元组……N元组。例如：
老张和老李是同乡。／老张和老李、老王是同乡。／老张和老李、老王……老N是同乡。
像“同乡”这样的词项还有“同学、同窗、同事、同伙、朋友、好友、战友、棋友、相好、仇人、对头、亲戚、亲家、情人、对象、邻居”等。
逆向关系指的是：如果词项a对词项b有关系R1，而词项b对词项a有与关系R1向对立的关系R2，那么这种关系就是逆向关系。根据逆向关系形成的词项组叫做逆向关系词项组。例如“师徒”就是一个逆向关系词项组：
逆向关系词项组构成的语义场叫做逆向关系语义场。在逆向关系语义场中，逆向关系词项组一般为有序二元组。像“师徒”这样的词项还有“父子、父女、母子、母女、叔侄、兄弟、兄妹、姐妹、夫妻、夫妇、师生、上下级”等。
对称关系语义场和逆向关系语义场如上面图12和图13所示。
三、结语——语义场和范畴化
从认知的角度来看，范畴化问题可以说是人类高级认知活动中最基本的一种。范畴化指的是：人类在多样的现实中看到相似性，并据此将可分辨的不同事物处理为相同的，由此对世界万物进行分类，进而形成概念的过程和能力。如果没有范畴化的能力，人类就无法理解自己在生存环境中感知到的复杂现象：比如，我们无法对已有的知识进行处理、建构、储存，也无法进行推理，等等。所以，范畴化问题一直是认知研究的一个中心问题。
范畴化包含两层意思：第一，范畴化首先指的是人们运用语言将其所处的世界进行分类的过程：语言形式的意义形成以及人们对它的认识正是人们对所处的世界范畴化的结果，因此范畴化首先是语义学关心的对象；第二，语言本身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也可以分为不同的类别，并且不断地被语言学家有意识地分类。辅音、音节、语素、词、句法结构、名词、动词、形容词、“把”字句、存现句等这些范畴的形成，正是语言学家们把语言范畴化的结果。而词汇体系中各种语义场的形成，实际上也就是人们根据词语的意义把词语范畴化的结果。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对词汇体系中的语义场给以较多的关注。
研究词语词义的聚合——语义场的形成，只是对语义场研究的一个方面。接下来的任务，应该是对语义场的组合关系的研究。这个任务有待于我们进一步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