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年代小说月报与日本自然主义_小说月报论文

20世纪20年代小说月报与日本自然主义_小说月报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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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7.4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0300(2006)02-0089-04

20世纪初,自然主义是日本非常重要的文艺思潮。从岛崎藤村发表《破戒》(1906)起,日本自然主义渐至鼎盛,1909年后开始回落,1912年日本文坛打破自然主义的一统局面,走向多样化,至1920年衰退。而直到这时,它才来到中国,又幸运地被沈雁冰欣赏,以他主持的《小说月报》为中心,被译介出来。《小说月报》12卷2号《通信》一栏,沈雁冰在和周作人关于《翻译文学书的讨论》中说:“而我个人的意见:以为不可不读中,还是少取讽刺体的及主观浓的作品,多取全面表现的,普通呼吁的作品。”表明他对翻译自然主义(客观的)作品的态度,还特地说明自然主义只是文学研究会倡导的思潮之一,并不比整理国故、苏俄新文艺的介绍等更重要。

西方与日本的自然主义又有不同。《小说月报》上关于自然主义的理论都从日本得来:12卷4号上李达翻译宫岛新三郎的《日本文坛之现状》;12卷12号晓风翻译日本岛村抱月的《文艺上的自然主义》;谢六逸撰写的《西洋小说发达史》是他在留日期间根据中村教授的讲义写的。这说明同日本有密切的关系,不能证明被译介的就是日本自然主义。

《小说月报》第13卷8号,王荣桂给沈雁冰的信中问:“日本最近的文学书籍和国内外的文学杂志,我不知先生为甚么不介绍,而只限于欧美的范围呢?”沈雁冰答复“其实论重要与否,日本未必较欧洲其他各国——如匈荷脑等,今都未收,一则因为自己不懂,而且国内学那些文学者恐亦不多——更为重要,但日本和我们是近邻,或者应得特别一点。”可以看出,沈雁冰等人甚至没有发觉日本自然主义理论与西方理论不同,这使他们产生多重误读,以致对整个中国文坛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文学研究会关于自然主义的译介

《小说月报》关于自然主义文学的作品、作者、理论的翻译从整体看,自11卷始,13卷达到高潮,14卷以后就只有零星的翻译了。

在整个20年代,《小说月报》中自然主义(以及被当作自然主义的)文学作品共33篇。其中戏剧2篇、小说31篇、日本小说2篇;自然主义文学理论共15篇,专门介绍自然主义的5篇,其中4篇的材料都是来自日本;自然主义作家的介绍(不包括在文学史中提到的)共12篇,日本作家0篇;自然主义作品研究共4篇,日本作品0篇;其余文坛杂话等闲话性质的文章共7篇,介绍日本的也是0篇。

从中可发现两大问题:(1)大量的现实主义文学作家、作品被当作自然主义派介绍,这就造成了阅读时的混乱,也反映出介绍者的理解误差;(2)对日本自然主义的作品、作家译介得非常少(作品只有国木田独步的两篇小说——《女难》和《汤原通信》),但专门介绍自然主义理论的文章,却主要从日本得来,两者根本不成比例。

二、《小说月报》主编沈雁冰对自然主义的态度

沈雁冰是积极、有意地提倡自然主义的。由于对自然主义理论介绍时前后矛盾的混乱状态,颇使读者迷惑,提出很多问题。对这些问题,沈雁冰没有从理论上寻求正解,而是强调自然主义对中国文坛有利用价值的一面。《小说月报》13卷2号沈雁冰答周赞襄关于《文学作品有主义与无主义的讨论》的信中写道:

在此刻倡导自然主义现实主义,更受人诟病。……自然派描写眼前平凡的事物,件件是真实的。如今国内的一般作者也描写眼前平凡的事物,却件件都是虚浮的。

《小说月报》13卷6号,沈雁冰答周志伊关于《自然主义的怀疑与解答》的信中写道:

自然派文学大都描写个人被环境压迫无力抵抗而至于悲惨结果,这点诚然能生出许多不良的影响,……我自己目前的见解,以为我们要自然主义来,并不一定就是处处照他;从自然派文学所含的人生观而言,诚或不宜于中国青年人,但我们现在所注意的,并不是人生观的自然主义,而是文学的自然主义。我们要采取的,是自然派技术上的长处。

《小说月报》13卷7号,沈雁冰发表文章《自然主义与中国现代小说》,批评了旧文学中的三种现象:不知小说重在描写,而以“记账式”的叙述做小说;不知客观地观察,而是主观地向壁虚造;游戏的消遣的金钱主义的文学观念;就描写方法而言,缺少了客观的态度;就采取题材而言,缺少了目的。“我觉得自然主义恰巧可以补救这两个弱点。客观描写与实地观察——自然主义这两件法宝。”在沈雁冰眼里自然主义是有缺点的,但中国文坛目前正缺少客观描写与实地观察这两样“法宝”,利弊相衡,还是倡导的好。沈雁冰没有深入研究其理论本质,而是浮在浅表的方法论层面,这种态度是自然主义在他的主持下来到中国后,在《小说月报》这样严谨、大型的期刊中,理论上前后矛盾的原因。

三、日本自然主义与《小说月报》中的理论误读

理论误读在《小说月报》每一篇理论介绍的文章里都存在。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关于写实主义与自然主义观念的混淆

《小说月报》11卷11号,谢六逸在《自然派小说》中写道:

写实派是浪漫派的反动,受了自然科学的影响,重视直接经验,为纯客观的文学,作者……变为反光镜;这派的小说家所取的材料,并不透过作者的脑海去任意团练他,只是将材料反射出来,即成著作。

但很快,《小说月报》13卷4号在《西洋小说发达史》中谢六逸纠正道:

其实自然主义与写实主义,在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所谓写实主义,不过是与理想主义对待的名称,……其范围比较自然主义狭窄些,我以为在自然主义里,足以包括写实主义。

在此他将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狄更斯等都当作自然派文学家。

《小说月报》12卷3号,郑振铎发表文章谈写实主义,说它的特质,实在于——

科学的描写方法……法国的写实主义文学家作拉,……写实主义虽然是忠实地写社会和人生的断片的,而其裁取此断片时,至少必融化有作者的最高理想在中间。

很明显,以上的写实主义实指自然主义。

《小说月报》12卷12号,晓风译岛村抱月的《文艺上的自然主义》中说:

写实主义所包含却比自然主义更广,自然主义不妨看作写实主义底一部分。

因此13卷6号,沈雁冰这样答复:

文学上的自然主义与写实主义实为一物;自来批评家中也有说写实主义与自然主义之区别即在描写法上客观化的多少,他们以为客观化较少的是写实主义,较多的是自然主义。……

直到《小说月报》20卷8号,李青崖撰的《现代法国文坛的鸟瞰》还将两者看成一回事:

写实主义是客观的,非个人的,……写实主义所重视的,却在观察整个的——或内或外——自然现象,照着它固有的情形描写出来,决不加以变动。写实主义非美学的,是科学的;它决不提及任何理论;要点全在是道德格言以外的Amoral和冷静旁观。

写实主义几乎成了自然主义的代名词,两者的概念混淆不清。这种混淆的根源还是来自日本。在当时的日本,自然主义的概念是含混的,常与现实主义混为一谈。在日文中,现实主义写作写实主义(しゃじつしゅぎ),而自然主义也写作实主义(しゃじつしゅぎ)。以尾崎红叶、山田美妙为代表的“砚友社”,从一开始就混淆了两者的概念而倾向于纯客观的暴露。当时很多日本学者、作家或认为现实主义就是自然主义,或认为现实主义文学从属于自然主义文学的范畴之中。晓风翻译的是岛村抱月的论文《文艺上的自然主义》,谢六逸撰写的《西洋小说发达史》资料得自日本中村教授的讲义——很清晰地可以看出这种误读产生的根源。

(二)“为人生”的积极的客观写实主义同“幻灭的悲哀”的主观浪漫主义

在《小说月报》译介的自然主义理论中,很明显地存在着两种倾向。一种是参与人生的、积极的写实主义态度;一种是富有悲观情绪的、消极的浪漫主义色彩。

《小说月报》13卷4号,谢六逸的《西洋小说发达史》中写及关于自然主义特点:

到了自然派,他们就不是这样随便,力倡文艺是实现人生,以现实的生活为对象。因为自然派,文艺才和人生有密接的关系。他们的人生观,是看我们生活的意味是怎样?将这点描写出来,供读者解决。是对于人生,对于生活,深思熟虑的艺术,决不是供人娱乐的,消遣的,是为人生才有文艺的。

《小说月报》12卷4号,李达译宫岛新三著《日本文坛之现状》中写田山花袋:

现在所发表的作品,多缺乏往年抑压主观尊重客观的精神,多不过是感伤主义的连续罢了。但花袋氏却发挥出本来的花袋氏来了。现实的花袋是真的花袋,主张自然主义的花袋,……还复了本来面目的花袋氏所发出真情流露的呼声,很可以感动我们。岛崎藤村氏抱着苦闷游历法国归来发表两卷《新生》,刺激了文坛……

日本自然主义不同于西方自然主义的关键处,涉及到日本自然主义的核心概念——真。

首先日本与西方关于自然的理解就不同。左拉自然主义理论是建立在科学主义的基础上的,其“自然”是指作为自然科学的对象。他在文学上运用自然科学的实证理论,强调了人的情念形成是以物质因素决定的。而日本自然主义则将左拉所指自然主义的“自然”,理解为“原原本本”、“如实”。在这一理解的前提下,日本自然主义理论家提倡为“原原本本”地“逼近自然”而求“真”,主张“破理显实”——倡导一种“无理想、无目的、无解决”的文学论——认为只要一味描写自己身边的事就最能达到“真”。这一思想倾向最终导致了“私小说”这一特殊文体的出现。同时,日本自然主义同日本传统文学和浪漫主义的渊薮都很深,这最终导致日本自然派对关键性的“真”的认知与西方分裂。日本自然主义继承了日本传统的“真实”(まこと)文学思想,将他们理解的“自然”与传统的“真实”文学思想相结合。

日本古代的“真实”文学意识,是以原始的自然纯情为主,以主情为基调,以真实的感动为根本,体现在真实和自然上。也就是放在素朴的自然的“真”上。这种“真实”的文学思想,以个人感情的朴素自然的感动为主体。因此,日本自然主义以主观的自我为对象,即将自己的问题深深楔入主观对象之中,追求的不是外表写实,而是“内面写实”,即个人感情的真实,在很大程度上与其古代文学的“真实”意识有着相承的联系。个人主情的加入,使日本自然主义有了中村光夫所说的“披上写实主义外衣的浪漫派文学”的特点。

他们以浪漫主义的眼光理解自然主义。田山花袋在《作家的主观》一文中,把“主观”区分为“作家的主观”和“大自然的主观”两种,认为左拉和易卜生的自然主义属于“大自然的主观”。他不久又在《太平洋》杂志上撰文进一步解释说:“我所说的大自然的主观,指的是nature(自然)发展为自然、天地的那种形态。由此推论下去,可以说作家及个人的主观中也就包含了大自然的面貌。所以,作家使用的主观当然是能够同大自然的主观相一致的。”他由此得出结论:“自我的内心也是一个自然。正如外部的宇宙是自然一样,自我也是一个自然。”

片上伸认为:“自然主义文学就是要正直而大胆地表现未能解决的人生事象,……这些人生的根本问题似乎可以解决,实则不可能得到任何解决……这就势必产生悲哀。……自然主义文学就是要把……这样的悲哀当作生命的基础。”[1] (P57)长谷川天溪也认为,现代人“所深刻感受到的只有幻灭的悲哀,是现实暴露的苦痛,而这种痛苦的最好的代表,便是自然主义的文学。”[1] (P58)可见在主情融入的基础上,日本自然主义表现出与西方冷静客观、绝不允许作家自身在作品中出现的与自然主义截然不同的浪漫主义个性主义的色调。这种浪漫主义情绪又发展为“幻灭的悲哀”,把“悲哀”作为特征是日本自然主义特有的。沈雁冰在《小说月报》13卷4号答周赞襄的信中也使用了“幻灭的悲哀”一语,很值得注意。

四、小结:《小说月报》与日本自然主义——尚未完成式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以得出结论:20世纪20年代,《小说月报》所介绍的自然主义是日本自然主义,又主要表现为对日本自然主义的误读。

自然主义作为“手段”、“法宝”,沈雁冰等人从未真正地理解它,更谈不上真正地将它介绍出来,他们没有发现日本自然主义独特的性格。因此译介的高峰期才刚刚过去,14卷11号上就有读者胡凤翔来信询问何时登载关于自然主义等名词的解释,这真使人扼腕叹息。而读者对自然主义的反感就建立在错误理解的基础上。这种影响甚至延续到了今天。

在日本,日本自然主义则作为一种文学思潮显示出永无完结的生命力。日本当代文学批评家相马庸郎指出:日本自然主义已“成为一股潜流,继续往深处涌动,那奇怪的影子绵延至今。例如明治时期的砚友社文学、大正时期的唯美主义文学以及昭和时期的无产阶级文学,如今统统成为一种历史性的存在。即便与现代仍有某种意义上的关联,也仅仅是某种历史性的媒介作用。然而,自然主义的存在却具有截然不同的性质。在这种差异之中,或许存在着反映日本自然主义现代性的特殊意义。”[2] (P3、4)

中日自然主义截然不同的命运令人深思。这种情况是怎样形成的?原因是什么?作为一种开放性的文论,一种尚未完结的思潮,对日本自然主义的评析还远无定论。上面我以《小说月报》对自然主义的译介为中心,对20世纪20年代日本自然主义的传入及变异,进行了研究,意在说明中日文化的交互、比较中日文化的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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