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后美国亚太地区军事基地体系的调整与影响_军事论文

冷战后美国亚太地区军事基地体系的调整与影响_军事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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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太地区因其巨大的经济潜力、重要的战略地位以及地区安全环境的不确定性,成为冷战后美国全球战略的重心。冷战结束特别是“9·11”以来,美国不断调整在该地区的军事基地体系及驻军结构,以提升其政治影响和战略空间,应对“不稳定弧地区”复杂的安全威胁。近年来,美国在亚太地区推行的“战略再平衡”及“空海一体战”构想,更是成为美军在该地区调整军事基地体系、优化战略部署的核心环节,也给原本就很复杂的地区安全局势及中美关系增添了新的变数。

一、美亚太军事基地调整的特点

早在19世纪末,美国便将海外扩张的注意力投向了太平洋地区,1898年美西战争的胜利使其获得了菲律宾、关岛和西属西印度群岛,开启了美国在亚太地区扩展影响和构建基地体系的历程。整个冷战时期特别是朝鲜战争爆发以后,亚太地区更是成为美国全球遏制战略的重点地区,美国不断强化在东亚的同盟体系,并扩展在此区域的军事存在。越南战争以后,美国虽然从东南亚撤军并关闭了很多重要的空军和海军基地,但继续维持了在日本和韩国的军事基地,并在西太平洋地区推行以海、空力量为主的“前沿部署”,大大加强了在这一地区的军事存在。到20世纪80年代末美国在东亚及西太平洋地区的驻军已增加到15万人,尤其加快更新在太平洋地区的空军装备,并大大提高了第七舰队的作战能力。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战略重心出现从欧洲向亚太地区转移的迹象,并开始以太平洋作为未来美军主要军事行动区。克林顿政府保持了在亚太地区10万驻军的政策,巩固并加强了东北亚战略基地,美军撤出菲律宾后旋即在新加坡获得了基地使用权,并通过军事演习、舰船访问和军事训练等方式维持了美军在东南亚地区的军事存在。“9·11”后,特别是奥巴马入主白宫以来,美国对亚太地区的前沿军事部署进行战略性调整,不断增强亚太驻军的威慑能力与应对范围。

具体而言,美国亚太军事基地体系的调整呈现出四大特点。第一,不断巩固东北亚战略基地,提升驻军威慑及灵活反应能力。冷战结束后,美国便着手对其遍布全球的基地体系进行调整,东北亚地区因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和复杂的地区形势,成为历届美国政府巩固与扩展的重点。奥巴马政府上台以来,美国陆军第一军团司令部转移至日本座间兵营,日本航空自卫队航空总队司令部也迁入横田驻日美军司令部所在地,并在横田基地建立“日美联合运用协调中心”,以期实现日美防空体系一体化。驻日美军特别是海军陆战队的投送范围和机动能力也大大加强。①目前,驻日美军约为3.5万人,主力部队包括驻扎在横须贺海军基地的美国第七舰队、驻扎在冲绳的第三海军陆战队远征部队以及驻扎在三泽和嘉手纳空军基地的美国空军战斗机联队。这些军事基地是美军干预地区事务和实现快速反应能力的重要前哨。②

2003年6月5日,美国与韩国就驻韩美军基地迁移合并问题达成协议,此后美军逐步南迁至“乌山-平泽”和“大邱-釜山”这两大中心以及首尔的龙山基地、汉江以北的联合训练中心和群山美军基地这三大基地内。③自2010年“天安舰”事件及延坪岛炮击事件以来,美国在朝鲜半岛保持了2.85万名驻军,韩美双方也将战时作战指挥权移交时间由2012年4月推迟至2015年12月,以“应对朝鲜半岛当前的安全局势”。④同时,奥巴马政府不断增强驻韩美军的火力配置,装备了M1A2主战坦克、M2A1步兵战车、F-16战斗机、U-2r侦察机、AH-64攻击直升机及“爱国者”(PAC-3)防空导弹等先进武器。⑤驻韩美军作为美国在远东的唯一重型化部队,陆战能力远在驻日美军之上,而其通过不断的武器升级势必继续成为美国实施“前沿威慑”战略的重要筹码。⑥

第二,调整太平洋岛链基地体系,不断增加对西太平洋威慑力。美军太平洋岛链基地大体呈三线配置:第一线由东北亚、西南太平洋和印度洋等4个基地群组成,控制着具有战略意义的航道、海峡和海域;第二线由关岛和澳大利亚基地群组成,是重要的海空运输中转和监视侦察基地;第三线由阿拉斯加、夏威夷群岛基地群组成。⑦1992年美军撤出菲律宾克拉克空军基地与苏比克海军基地后,随即将目光瞄准了新加坡。素有“远东十字路口”之称的新加坡是国际海运枢纽,扼守马六甲海峡,控制着由中东到东亚的海上石油运输航道。现在美军第七舰队的后勤司令部就驻扎在新加坡,美军平时在新保持近200名常驻军事人员,樟宜基地也成为美国海军航母和第七舰队靠岸停泊、后勤补给和维修基地,并配有功能先进的自动储存仓库、自动监视系统及罕见的全自动地下弹药库。⑧自2002年开始,美国以反恐为名陆续向菲南部棉兰老岛地区派驻数百名美军,向巴西兰岛派出2000名士兵进行反恐培训。⑨泰国也向美军提供军事设施,并允许美军机飞越领空。奥巴马政府上台后不断调整过去以“反恐”为中心的国家安全战略,近年来南海局势的不断升温更是促使美国继续加强在东南亚地区的军事存在。美军特种部队现已在菲律宾棉兰老岛埃德温·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修建了“奇努克”式直升机起落场和军营,美国舰船可在菲22个海港有限期靠岸补给。2013年4月18日,美国海军“自由号”濒海战斗舰在新加坡展开为期8个月的首次部署,美军还计划2014年在新轮换部署4艘濒海战斗舰。⑩

“9·11”事件后,美军不断将“前沿部署”线南移,部署重点从西太平洋第一岛链后撤至以关岛为核心基地、以澳大利亚为后援基地的第二岛链。关岛作为美军西太平洋作战体系的重要战略支点和联系本土与东亚的重要枢纽,成为太平洋总部开发和驻军的重点地区之一。进入21世纪以来,美军投入巨资积极完善关岛的军事设施和功能,包括将一批CH-60型重型运输机预置在安德森战略空军基地,在关岛组装和存贮了一批“联合直攻”弹药,并把关岛建成距亚洲大陆最近的B-2战略轰炸机海外中继站。2012年4月,奥巴马政府决定将驻扎冲绳的470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陆空特遣队士兵转移至关岛,转移后关岛将拥有美军在太平洋地区1/4的海军陆战队陆空特遣队兵力。(11)同时,美国不断提升澳大利亚在美亚太军事战略中的作用。2004年7月,美澳签署导弹共同防御协议。2012年4月,奥巴马政府开始在澳北部的达尔文海军基地部署首批约200名海军陆战队员,并计划在5年内将驻澳美军总人数增加近13倍,最终建立一个规模为2500人的海军陆战队军事指挥中心。(12)美国空军计划增加进出澳大利亚的美军军机架次,包括B-52远程战略轰炸机、FA-18战斗机、C-17运输机以及空中加油机等将驻扎在澳皇家空军廷达基地。(13)

第三,亚太基地群不断体系化,军力投送范围与驻军功能日益扩大。在东北亚地区,原驻扎在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的第13航空队司令部迁至日本,与驻扎在横田基地的第5航空队司令部合并,组成一个作战效率更高、战略威慑性更强的空军司令部,而这也是美军太平洋战区唯一管辖两个航空队的司令部。(14)东北亚司令部设立后,美国在日本与韩国的军事基地将联成一体,互为犄角,一旦朝鲜半岛发生军事冲突,东北亚司令部便可具有快速有效的指挥和反应能力。在东南亚地区,驻澳美军将与轮驻新加坡的濒海战斗舰以及美军在菲律宾的军事存在互相配合,奥巴马政府在澳不断增强的军事存在更将扩大美军与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及印度的军事合作。(15)在整个东亚和西太平洋地区,美军的东南亚基地群、以日本横须贺海军基地为中心的东北亚基地群和以关岛为中心的群岛基地群遥相呼应,担负着控制战略要点、扼守海上咽喉要道的任务,并为西太平洋地区美军的部署和活动提供依托和支援。近年来,美还致力于在亚太地区部署一条所谓的“太平洋锁链”,试图将其在太平洋上的基地链与印度洋上以迪戈加西亚为中心的基地链连在一起,构筑一条东起阿留申群岛。西至波斯湾的上万千米的超长防线。奥巴马政府更是明确将“亚太”定义为包括印度在内的“印-太区域”,(16)显示了美不断整合并扩大其亚太军事基地体系的战略意图。

与此同时,美军扩大关注范围,以应对走私、海盗、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及恐怖主义等跨国安全问题。2010年,时任美国防长盖茨指出:“非常规战争和传统战争泾渭分明已成为过去。与我们竞争的国家将利用非常规或非对称战术,而非国家行为体也可能采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先进导弹。此类战争要求我们具备最大限度的灵活性,来应对最广泛范围的冲突。”(17)美国国际战略研究所2012年8月发表的《美国亚太地区军力态势》报告也指出,美军在亚太地区的任务包括一个从低到高的军事强度谱系:美军在东北亚地区的驻军必须保持可信的威慑力和战斗力,以应对地区潜在对手不断增长的“区域拒止/反介入”(Area-Denial & Anti-Access)能力;驻东南亚美军则必须应对一系列低烈度和平任务,包括人道主义援助、自然灾害救援,以建立伙伴国家之间的透明度和信心。(18)2004年,美国海军一度短期租用泰国乌塔堡基地,用于海啸救灾减灾行动;2008年,美军使用其机场数月,用于向缅甸风灾灾民提供援助。美军还计划进一步增强在地区内的灾害救援和人道主义援助能力,通过与东南亚各国达成灾害快速反应协议,为美国在灾害来临时派遣军事人员、提供救灾物资及服务设施等设定程序框架。(19)

第四,不断加强亚太驻军的灵活性和机动性。反恐战争开始以来,美国将其在海外的军事设施扩展为三类:主要行动基地(Main Operating Base)、前沿行动基地(Forward Operating Site)和合作安全点(Cooperative Security Location)。(20)第一类是由永久驻扎的战斗部队和健全的基础设施、指挥和控制体系组成的基地;第二类是由美国有限的军事存在和预先部署的设施组成的基地;第三类是指美临时租用的基地,东道国为美提供后勤和承包服务,为美未来的军事进入提供安全保障。(21)奥巴马政府不断扩展在东南亚地区小规模、临时性的军事设施,与马来西亚、菲律宾、文莱、印度尼西亚、泰国等国达成协议,使美国的军舰、军用飞机可以进入上述国家的基地和港口进行维修和补给。美军还与东北亚的韩国和日本、东南亚的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等国商讨在其境内建立“全球鹰”无人战略侦察机基地。如此一来,美军在亚太地区形成了新型“辐辏”式军事部署体系,大型永久基地与临时设施及轮换驻军相结合,实现了威慑力与机动性的有效统一。(22)美国2012年1月出台的《可持续的美国全球领导》新国防战略纲要强调,“今后美国在必要时将以军事演习、动态性军事部署和军事顾问的形式建立创新性、低成本、占地面积小的军事存在”。(23)在国内经济低迷及军费开支减少的情况下,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基地及设施势必继续朝着小型化、机动化和隐蔽化的方向发展。

二、美亚太军事基地调整的动因

冷战后美国对亚太地区军事基地部署进行的大规模战略性调整,与美国全球战略重心东移、军事战略调整、美国对地区内大国实力的认知以及美国与亚太地区国家关系变化等因素密切相关。

首先,冷战后美国全球战略重心不断向亚太地区转移,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再平衡”更是促使美国显著扩大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事实上,美国从来没有完全离开过亚洲,过去十年更是一直在进行着“战略东移”的各种实质性准备。20世纪90年代美国先后出台了4份有关东亚安全战略的报告,强调要建立“以前沿存在为基石,以双边联盟为支柱,以多边安全机制为补充”的美国占主导地位的安全体系。(24)美国防部2001年9月30日向国会提交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首次将东亚沿岸地区作为美国有关键利益的地区,认为从孟加拉湾到日本海的东亚沿岸是“特别难以把握的地区”。(25)随着地区安全局势的复杂化特别是中国的快速崛起,奥巴马政府不断“再确认”美在亚太地区的战略优势和战略决心,2010年5月出台的《国家安全战略》提出了“亚太战略重心”的新概念。(26)2011年11月10日,美国时任国务卿希拉里于APEC夏威夷首脑会议前夕在夏威夷大学东西方研究中心发表演讲,提出美国将“转身亚洲”(Pivoting Asia)。(27)2012年1月,奥巴马政府发布《21世纪的美国防务重点》报告,明确将美军在亚太地区进行的“战略再平衡”作为美军未来调整军事力量、优化战略部署以及确认应对威胁的新军事重点任务的核心环节,认为该地区的和平、稳定及自由贸易都部分取决于美军在地区内的军力平衡和军事存在。(28)以此为由,美国将日本和澳大利亚分别作为其亚太安全战略的“北锚”和“南锚”,不断提升其战略基地的威慑能力与地区内灵活反应能力,同时大大增强在西太平洋,包括在东南亚的海空军力量。受制于国内降低联邦财政赤字以及由此带来的可能延续未来十年的军费削减计划,美国势必进一步削减驻欧美军,降低对卷入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这类“非亚太区域”军事行动的战略兴趣,而将绝大部分战略资源优先投入到亚太地区。

其次,配合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需要。冷战结束以后,美国军事战略进入一个新的大调整期,至今已进行4次较大的调整,先后提出了“地区防务战略”、“灵活和选择参与战略”、“塑造、反应、准备战略”和“保护、防止、战胜战略”。“9·11”后,鉴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与“不对称”进攻是美国面临的主要威胁,美国提出了以“先发制人”为基本方针的反恐战略,并开始了二战后最大规模的海外军力部署调整,其主要方向是:驻守地分散多处,从重武装集结变为轻装机动,从固定驻地转为前沿基地。(29)但奥巴马政府上台伊始即宣告“反恐”不再是美国战略重点,美军在全球的目标也不再是同时打赢两场大规模局部战争,而是调整为在一个地区进行大规模行动,同时在另一地区有能力阻止对手实现其目标或使其承受难以接受的代价。(30)2012年1月5日,奥巴马在阐述美国新军事战略时进一步指出,未来美国的全球军事战略调整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减少在欧洲、非洲和拉美的军事存在,对中东反美国家如伊朗保持警惕,扩大在亚太的军事存在;减少陆军规模(从57万减至49万),同时增强海军和空军的投射能力;减少大型、永久性海外军事基地,增加小型、机动性军事存在。(31)

再次,美国对中国实力上升的认知变化,促使美国不断重塑其亚太地区的军力部署。冷战及冷战结束至今,美国的地缘战略目标从来都是防止出现主导欧亚大陆进而向美国提出挑战的大国,防止欧亚主要国家间形成排斥美国的联盟,并维持美国的仲裁者地位。(32)因此,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的东亚安全战略一直都有“制衡中国”的基调,其主体是美前沿驻军和同盟支柱。面对中国实力的快速上升及不断推进的军事现代化,美国愈加重视中国未来在亚太乃至全球范围内可能给其带来的长期战略挑战,美国对中国的“威胁评估”也逐渐从传统的意识形态分歧及双边关系中涉台、涉藏问题的结构性矛盾,转向美眼中越来越具有挑战性的中国“能力”和“意图”的评估。(33)美国2012年1月5日的《新军事战略报告》便直接将中国的军事“拒止”能力列为美所面临的重大军事威胁,将针对中国的“区域拒止/反介入能力”同“打击恐怖主义和非正规战争”、“阻止和挫败侵略”、“保持安全与高效的核战略”等并列为美军在21世纪的基本军事目标。(34)美国防部2013年5月发布的《2013年度中国军事与安全态势发展报告》也一再强调“中国不断提升的导弹水平可能对美国在地区内的空军基地、后勤设施及基地设备造成的打击”。(35)因此,美军采取了一系列构建和执行“空海一体战”的军力发展构想,大力提升各军种特别是海空军的协同作战能力,以建立一个“地理分布更广泛、运行更有弹性、政治上更有持续性的亚太区域防务存在。这是一个既维持美国在东北亚的前沿存在又增强在东南亚和印度洋地位的部署方案”。(36)

最后,冷战后地区安全局势的变化促使美国不断调整其“辐辏”式同盟体系。美军近年来发展的“空海一体战”构想也提升了美国与地区内盟友及准盟友之间的战略合作。经过20世纪90年代后期重新确认同盟关系、2005年发表共同战略目标及签署驻军重组协议,美日同盟的防卫范围从保卫日本本土扩大到周边地区,美日军事一体化加速并加强各军种间的协同作战,日本的作用正从“盾”转变为协助美国打赢局部战争的“矛”。美国除了提升美日同盟外,也加大了对美韩同盟的倚重和调整。2006年开始,美军从一线脱身,撤走部分驻韩美军,韩国军队加强“自主防卫”,使韩国的防御由美军主导逐渐过渡到以韩军为主、美国提供协助和支持。在东南亚地区,菲律宾和泰国都是美国的盟国。菲律宾政府批准《部队访问协定》之后,美菲间的军事合作更为密切,近年来南海局势的不断升温更是大幅提升了美菲之间的军事演习及美国对菲武器援助力度,菲政府也表示欢迎美国以短期轮换驻军的形式部署更多的军事人员和海军舰船。(37)新加坡虽然不是美国的盟国,但已经与美国发展成一种准军事同盟性质的安全保障关系。2005年7月,美国与新加坡签订《国防与安全问题紧密合作伙伴战略框架协定》以后,两国的防务与战略关系进一步深化。

此外,美军近年来大力推行的“空海一体战”构想要求日本和澳大利亚等地区盟国必须发挥关键的支援作用,地区内其他盟友及伙伴国家也必须为美军提供机场和港口、指挥和控制合作、情报及监测共享以及预置补给物资。日本的北部和东部领土能够为美军提供战略纵深,琉球群岛特别有利于反潜作战;澳大利亚则能够为“空海一体战”的外围作战行动提供战略纵深和支援部队,能够为在东印度洋、大洋洲和南中国海进行的海上控制行动和支援行动提供帮助。因此,美国正试图在澳西部及北部获取新的基地,在澳部署预置军需物资及多达100艘新型战斗舰艇,美澳同盟的军事合作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38)同时,除大力提升同东南亚国家的军事合作关系之外,奥巴马政府还试图将南亚次大陆包括进亚太地区,共同组成地理概念上的“亚洲枢轴”(Asian Pivot)(39),鼓励印度发挥更加重要的区域安全与政治角色。

三、美亚太军事基地调整的影响

亚太地区是目前世界上最具经济活力的地区之一,拥有世界最大的新兴市场,同时又是全球政治热点的高发区。该地区既有大国间相互交织的利益和地缘政治博弈,也普遍存在着各国在领土主权、商业利益、宗教信仰方面的分歧与冲突。因此,美国不断调整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基地及驻军部署,必然会对美国国家安全战略调整的实施、美国与地区内大国间的关系以及亚太安全形势产生深刻影响。

首先,冷战后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驻军是维持其在亚太地区领导地位的重要战略手段,近年来在西太平洋不断加强的海空力量更是有效地支撑了美国战略重心的东移。由于亚太地区特殊的发展历史和复杂的安全局势,地区内一直未能建立起有效的国家间多边安全合作机制,美国传统的双边军事同盟及前沿军力部署俨然成为主导性的地区安全机制,有效维持了美国对亚太事务和地区秩序的领导地位。奥巴马政府不断增大对亚太地区外交、经济、军事和其他方面的战略资源投入,以期实现美国全球战略重心向亚太地区的实质性转移。其中,强化并构建美国同亚太地区国家的同盟和伙伴关系是政治手段,《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是经济手段,而美国的军事手段则是“空海一体战”和强化军事同盟。(40)奥巴马政府不断提升东北亚地区驻军的威慑能力和灵活性,借朝核问题的升温增强对驻韩美军指挥权移交和普天间军事基地搬迁问题的掌控,有效抑制了韩日同盟潜在的对美离心倾向,进一步巩固了以美国为主导的核心同盟体系和安全机制。同时,美国加强关岛的海空力量建设和战略支点作用,大大提高其监察和干预中国东海、南海事态的能力;不断升级太平洋舰队水面舰艇的战斗能力,具有极强机动能力的海军陆战队员也将分散部署至日本岩国和冲绳、关岛、澳达尔文及夏威夷。(41)所有这些前沿部署的调整无疑使美国军力特别是海空力量更靠近地区内关键的海上航道和战略要塞,大大加强了美国对地区热点事务的影响力度和反应速度,成为美国战略东移的重要军事支撑手段。此外,美军通过轮换驻军、港口访问及情报共享等形式巩固和加强了同东南亚各国的军事合作,保证了美国在本地区的同盟关系、防务合作伙伴以及“新型伙伴关系”等重要的战略资产,掌握了亚太地区的“战略制高点”,并强化了美国在稳定地区安全秩序上的战略主导地位。如此一来,美国更能够以一种隐蔽、小型、机动的方式在亚太地区投射军事力量,并以此为基石提升美国在地区内的战略布局以及对各国的政策影响,塑造和引导服务于美国利益的地区内经济发展和安全秩序,达到其继续领导亚洲的战略目标。

其次,近年来美国前沿军事部署的调整使亚太地区安全局势更为复杂,甚至存在加剧地区军备竞赛的可能。一是在冷战痕迹尚未消退的朝鲜半岛,美国维持了2.85万人的驻军,其前沿部署的战斗部队也大大增强了延伸核威慑的可信性。(42)近年来驻韩美军的战斗能力和进攻态势大大增强,美韩更是在敏感区域频繁举行军演。这恰恰加剧了朝鲜的不安全感,而朝方宣告拥有浓缩铀设施、积极建设轻水反应堆及进行核试验等做法无疑证实并加剧了韩国的威胁认知,安全困境的恶性循环机制在朝鲜半岛已经变得十分显著。二是近年来美国为寻求自身的“绝对安全”,计划将反导系统从美国本土的阿拉斯加经澳大利亚到菲律宾、中国台湾、韩国和日本,覆盖整个亚太地区。2006年美国已将两套预警能力极强的X波段雷达部署至日本青森县车力基地。2012年9月,美国国防部与日本防卫省证实,美国将在日本和东南亚部署两套X波段雷达,以强化其在亚太的导弹防御能力。(43)2010年3月“天安舰”事件发生后,韩国也表示将积极考虑部署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44)如果按照美国的设想,其导弹防御系统的导弹拦截成功率达到90%以上甚至更高,冷战以来基于有效核威慑的“确保相互摧毁”的战略平衡将会彻底瓦解,从而促使各国争相发展更为先进的进攻性武器,引发新一轮军备竞赛,不利于地区稳定。其三,随着世界各国对海洋资源与海权重视程度的日益提高,亚太各国竞相投入巨资加强海军军备建设。近年来,日本海上自卫队着力升级驱逐舰的弹道导弹防御能力,并加强对中国东海的海上监视。印度也在迅速扩充海军力量,在2010-2011财年建造了127艘舰只交付使用。韩国、越南、马来西亚、印尼、文莱、新加坡、新西兰等各国都在加紧采购、建造、升级各类战舰和军机。(45)根据五角大楼设想,到2020年美国海军计划装备的50多艘濒海战斗舰大部分都将部署在亚太地区,美军还计划在亚太地区部署6艘航母以及大部分巡洋舰、驱逐舰和潜艇。美国海军从以反恐为中心任务重新转向针对主要对手发展高端战争能力,无疑将引起中、俄两国的不安,并刺激亚太各国海军尽快发展自身力量,从而使得地区海军军备竞赛上升到一个新的水平。

最后,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部署调整将给中美关系带来负面影响,对中国至关重要的国家利益构成一系列重大挑战。其一,在美看来,朝鲜半岛是“不稳定弧”的起始段,台湾海峡是其防范中国的第一岛链的中心,两者都是美太平洋防区的重点目标。近年来特别是2010年“天安舰”事件发生以来,美国以朝鲜不断增强军事挑衅为借口,不断提升驻韩美军的战斗能力和武器部署,不断在中国周边海域进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同时提升驻日美军的作战能力与美日韩三方军事合作。美国在东北亚地区更具进攻性的军力部署态势势必加深中国对朝鲜半岛“缓冲区”作用的担忧,也严重影响了中美在朝核问题与半岛统一问题上的立场协调与政策合作。其二,冷战结束以来,美国通过对《日美安保条约》的修订不断再定义和重塑美日同盟,日本“周边事态法案”的出台更是增加了驻日美军对台海局势进行干预的力度及可能性。美不仅把日本座间基地作为美涉台作战指挥中心,还欲将海军陆战队第36航空大队移到距台湾仅460公里的下地岛,使台海局势增添新的变数。目前,美军最先进的战略武器都部署在关岛,克服了“距离上的障碍”,使美军战略核潜艇抵达台湾海峡的时间缩短了5天。鉴于台湾是中国生死攸关的利益,美国不断以中国军力发展作为其驻军调整的指涉对象,势必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中美之间原本就很脆弱的战略互信,增加了地区内大国冲突的可能性。其三,近年来南海地区局势不断升温,奥巴马政府以保护“航行自由”为由不断获取在南海地区的实质性据点,通过访问、军演、技术援助等多种方式加强与相关各国的军事合作。2003年美军“万德格雷夫特”号护卫舰访问越胡志明港以来,美军舰艇多次访问越南,并重返金兰湾进行定期维修补给,两国的军事合作日益密切。自2012年5月以来,美国两艘核动力潜艇先后停靠在菲律宾苏比克湾港口内,并以训练演习、工程项目、人道救援等为名向菲派驻更多的军队、战舰和设备。(46)这些举动诱使菲律宾、越南等国立场更趋强硬,而且进一步推动南海问题的国际化,导致日、印、澳等国及其他外部势力介入进来,增加中国和平解决南海和东海问题的难度。其四,虽然中国同亚太各国的经济合作不断提升,但不少国家仍将美国军事存在视为应对甚至制衡中国影响力不断上升的重要手段,与中国存在领土或领海争端的国家更是积极提升美国在本国的军力部署水平。这将加剧中国对美国“战略再平衡”及周边国家战略意图的疑虑,对周边安全环境的担忧也将降低中国与邻国的战略信任与安全合作水平。

当然,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同盟体系和军事部署并不以遏制中国为唯一目标,其还有维护地区安全与稳定、防止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以及维护海上通道安全、确保地区经济繁荣、应对地区减灾等多种目标。这些与中国的国家利益是吻合的,也为中美进行安全合作预留了空间。

注释:

①Sakaguchi Daisaku,“The Realignment of U.S.Forces in Japan and Its Impact on the Interdependent Relationship between Japan and the U.S.” ,NIDS Studies Security Report,March 2009,p.3.

②David J.Berteau,Michael J.Green,“U.S.Force Posture Strategy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An Independent Assessment”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port,August 2012,p.50.

③Chang-Hee Nam,“Relocating the U.S.Forces in South Korea:Strained Alliance,Emerging Partnership in the Changing Defense Posture” ,Asian Survey,Vol.46,No.4,July/August 2006,pp.615-631.

④Kim So-Hyun,“Lee,Obama Agree to Delay Wartime Control Transfer” ,The Korea Herald,June 27,2010.

⑤Anthony H.Cordesman,Ashley Hess,“The Evolving Military Balance in the Korean Peninsula and Northeast Asia”,Vol.Ⅱ,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June 2013,pp.170-172.

⑥David J.Berteau,Michael J.Green,“U.S.Force Posture Strategy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An Independent Assessment”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port,August 2012,pp.53-54.

⑦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Annual Report to Congress,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 s Republic of China 2010,Washington,D.C.,p.23.

⑧“Singapore Changi Naval Base” ,Global Security,http://www.globalsecurity.org/military/facility/singapore.htm.(上网时间:2013年1月20日)

⑨Renato Cruz de Castro,“The US-Philippine Alliance:An Evolving Hedge against an Emerging China Challenge” ,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A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nd Strategic Affairs,Vol.31,No.3,December 2009,p.406.

⑩Christopher P.Cavas,“USS Freedom Arrives in Singapore” ,Defense News,April 18,2013.

(11)Greg Jaffe and Emily Heil,“U.S.Comes to Agreement with Japan to Move 9,000 Marines off Okinawa” ,The Washington Post,April 27,2012.

(12)David J.Berteau,Michael J.Green,“U.S.Force Posture Strategy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An Independent Assessment”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port,August 2012,p.31.

(13)Shirley A.Kan,“Guam:U.S.Defense Deployments”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Report for Congress,October 25,2012,pp.9-10.

(14)David J.Berteau,Michael J.Green,“U.S.Force Posture Strategy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An Independent Assessment”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port,August 2012,p.26.

(15)David J.Berteau,Michael J.Green,“U.S.Force Posture Strategy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An Independent Assessment”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port,August 2012,p.32.

(16)Richard Haass,“The United States and India:A Shared Strategic Future” ,New York: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September 2011.

(17)Stephan Daggett,“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2010:Overview and Implications for National Security Planning”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Report,May 17,2010,pp.2-3.

(18)David J.Berteau,Michael J.Green,“U.S.Force Posture Strategy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An Independent Assessment”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port,August 2012,p.16.

(19)Ralph Cossa and Brad Glosserman,“Regional Overview:A Pivotal Moment for U.S.Foreign Policy” ,Comparative Connections:Triennial E-Journal on East Asian Bilateral Relations,January 2012,p.5.

(20)U.S.Department of Defense,Strengthening U.S.Global Defense Posture,Washington,D.C.,September 2004,p.10.

(21)Jon D.Klaus,“US Military Overseas Basing:Background and Oversight Issues for Congress”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November 17,2004,p.2.

(22)Michael J.Lostumbo,et al.,Overseas Basing of U.S.Military Forces:An Assessment of Relative Costs,C.A.:RAND Corporation,May 2013,p.xxix.

(23)U.S.Department of Defense,Sustaining 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Washington,D.C.,January 2012,pp.2-3.

(24)陈峰君著:《冷战后亚太国际关系》,新华出版社,1999年,第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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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Hillary Clinton,“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November 2011,pp.57-63.

(28)U.S.Department of Defense,Sustaining 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Washington,D.C.,January 2012,pp.2-3.

(29)U.S.Joint Chiefs of Staff,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A Strategy for Today-A Vision for Tomorrow,Washington,D.C.,2004,pp.18-19.

(30)U.S.Joint Chiefs of Staff,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Washington,D.C.,2011,pp.8-9.

(31)U.S.Department of Defense,Sustaining 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January 2012,pp.2-3.

(32)Zbigniew Brzezinski,The Grand Chessboard:American Primacy and Its Geostrategic Imperatives,New York:Basic Books,1997,p.6.

(33)朱锋:“奥巴马政府‘转身亚洲’战略与中美关系”,《现代国际关系》,2012年,第4期,第5页。

(34)U.S.Department of Defense,Sustaining 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January 2012,p.16.

(35)U.S.Department of Defense,Annual Report on 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013,Washington,D.C.,2013,p.32.

(36)Ronald O'Rourke,“China Naval Modernization:Implications for U.S.Navy Capabilities - Background and Issues for Congress”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Report,December 10,2012,p.48.

(37)Sheldon W.Simon,“Conflict and Diplomacy in the South China Sea:The View from Washington” ,Asian Survey,Vol.52,No.6,November/December 2012,p.1014.

(38)Ernest Bower and Xander Vagg,“CSIS Southeast Asia:Critical Questions—Australia-U.S.Ministerial”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September 14,2011,p.10.

(39)Mark E.Manyin,et al.,“Pivot to Asian-Pacific:The Obama Administration's Rebalancing Towards Asia”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Report,March 28,2012.

(40)Hillary Clinton,“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November 2011,pp.57-63.

(41)Michael J.Lostumbo,et al.,Overseas Basing of U.S.Military Forces:An Assessment of Relative Costs,C.A.:RAND Corporation,May 2013,p.15.

(42)David J.Berteau,Michael J.Green,“U.S.Force Posture Strategy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An Independent Assessment”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port,August 2012,p.29.

(43)Julian E.Barnes,“Panetta Announces U.S.Expansion of Missile Defense” ,The Wall Street Journal,September 17,2012.

(44)刘卿:“美国在亚太战略部署的新变化”,《现代国际关系》,2011年,第5期,第13页。

(45)Eric Wertheim,World Navies in Review,United States Naval Institute,March 2011,pp.60-73.

(46)Ernest Bower,“Getting Asia Right:Forget the ‘Pivot’”,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May 2013,p.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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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后美国亚太地区军事基地体系的调整与影响_军事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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