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的审美意识分析--以“精华”的结构为中心_达观论文

“精华”的审美意识分析--以“精华”的结构为中心_达观论文

解析“粹”的审美意识——以《“粹”的结构》为中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意识论文,结构论文,中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2458(2012)03-0021-07

“粹”(ぃき)这一日本传统的审美意识形成于江户时代,是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审美意识范畴,后期经过发展和演变普及并渗透到日本社会的各个方面,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现代日本人的行为及审美意识。最先对这一审美意识进行分析的是日本近现代著名思想家九鬼周造。九鬼周造最主要的思想是关于偶然性哲学的建构,另一方面其关于日本文化的一系列作品也极为精辟。在九鬼的日本文化论中,《“粹”的结构》一书影响力最大。在本书中九鬼从哲学的高度对“粹”这一审美意识进行了详细解析。日本历史上由于受中国文化和自身环境等的影响,审美意识经过了几个发展变化的过程。上古时代(主要是大河、奈良时代)崇尚“诚”,在文学作品中表现为自然描述人类的心灵与思想;中古时代(平安时代)占主流的是“物哀”(もののあわれ),即意识到大自然或者人类中他者的存在,并为他者所感动;到了中世(镰仓、室町时代)由于受到佛教的影响,“幽玄”成为日本审美思想的主流,并发展成为后来的“わび”和“さび”,即“寂”;江户时期以游里为舞台,逐渐形成了“粹”的审美意识。所以“粹”的形成与艺妓的演变有着必然的联系,要研究“粹”的历史演变必须要先了解艺妓的发展、形成过程。

日本艺妓的形成是在江户时代,艺妓作为一种职业,是在江户时代社会结构的演变和传统文化成熟的基础上形成的。

江户时代是德川幕府的时代,德川家康在开设幕府之初,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削弱地方各领主的力量,于1615年颁布了《武家诸法度》,规定各地领主要定期住在江户,即参觐交代制度。大批武士阶层的进驻极大地促进了江户商业和娱乐业的发展。在这一时期,形成了女歌舞伎①。由于没有固定的场所,女歌舞者即艺妓主要在茶屋表演,后来的艺妓把宴会歌舞作为主要表演形式,主要原因即在于此。

在封建时代,从事演艺业的艺人一般都身份地位比较低下,他们主要是为上层人表演,在演艺的同时有时还不得不出卖色相,日本的歌舞者在出现的当初同样也是如此,但在后来,经历了演艺与卖身分离的过程。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便于管理各行各业和流动人口,德川幕府对游乐业也实行了严格的管理,1617年在江户日本桥附近的吉原专门划出了一块地,把江户所有的娼妓都搬迁到吉原,这种游乐场所就是“廓”。江户艺妓的形成就是以吉原为舞台的,“粹”的审美意识也由此开始在吉原萌芽。

吉原初建的时候,艺妓分为3种,最高的是太夫,又称花魁、倾城,其次是格子,最后是端。太夫本来是舞伎的一种名称,舞艺高雅的演员被称为太夫。太夫后来成为吉原高级游女的称呼,不仅要美貌,歌舞娴熟,还要气质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同时还要温柔、善解人意,讨顾客的欢心。太夫后来发展成为真正的艺妓。艺妓只能卖艺,不得卖身,并有见番监督。1779年,吉原专门登记了吉原艺妓的姓名,规定她们不得擅自外出,只能在茶屋表演,并由茶屋协助监督。到了宽政年间,官方的吉原町管理条例对艺妓的管理做出了明确规定:

茶屋有留客者,召唤众多艺妓。艺妓接客,行为不端者有之,密室小憩,权充妓馆者有之,有碍妓馆之营生,为茶屋经营之弊。迩来众茶屋合议,杜绝如上弊端,严守规矩,召唤艺妓,保证绝无形迹不端之事。倘若违背,所有妓馆将一致与该茶屋绝缘,艺妓拘留。两邻茶屋失于督察,停止营业1天②。

这一规定得到了严格的执行。从这时候起,艺妓正式形成并发展成为一种职业。艺妓的服装与其他妓女也有所不同,打扮较为端庄,和服带子在背后打结,衬衣领子为白色,发型为岛田髻。这种装束后来被世人所模仿,成为和服的传统穿法。九鬼周造关于“粹”的自然表现,就是以吉原艺妓为模型的。除此之外,九鬼周造的模型还有深川艺妓,深川艺妓是随着江户城的不断发展和扩大发展起来的,因其位于江户城的东南方,用干支表示就是辰巳,故深川的艺妓又称辰巳艺妓。

深川艺妓大概形成于18世纪中期,根据沈中琦的《艺妓——日本的浮世佳人》介绍,18世纪中叶,有个女舞妓菊弥迁到深川,开设茶馆并教女孩子三弦演唱,从此深川开始出现艺妓。深川的艺妓与吉原的艺妓不同,主要是以商人和中下层市民为服务对象,多带有豪侠气概,即九鬼周造所说的“自尊”、“义气”。

综上所述,艺妓的产生经历了确立表演形式、职业范围以及合法社会地位的过程,在其历史的形成过程中不仅融入了日本的传统文化,传统文化也成为其载体,形成了艺妓的行业规范——艺妓道(也就是九鬼周造所定义的“粹”),发展并形成了“粹”的审美意识。

艺妓首先要修炼培养女性美的典型气质,即“媚态”。其次是卖艺不卖身,以维护职业形象。再次是“忠贞”,不能背叛“旦那”,对客人要严守客人的秘密。这正与九鬼周造“粹”的本质结构相对应——“媚态”、“自尊”、“达观”。

“媚态”是为了吸引异性的必备因素。艺妓行业的特殊性规定了“媚态”的重要性,使异性带有一种容易接近的假想,她们深知异性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并竭力去表现这种形象,即体贴周到、温柔顺从,让对方容易接受。但是媚态不能超出一定的度,艺妓不能答应客人的任何要求,同时也要保持尽可能长时间的吸引力,延长与对方的二元关系发展,这就需要“自尊”。具体的规范就是卖艺不卖身。但“水扬”和与“旦那”的关系不在卖身之列。

在实际生活中,艺妓所经历和提供的只是虚拟的自他恋爱关系,与“旦那”的结合只是虚拟的。实际上,二者的结合基本上是金钱利益关系。美国作家阿瑟·高顿的传记小说《艺妓回忆录》中写到,艺妓和旦那之间也需要达成协议。条款一般会规定旦那替艺妓偿还她的一部分债务,包揽下她每个月的大部分开销——比如购买化妆品的费用,部分的上课费用,或许还有医药费,诸如此类。除去所有这些奢侈的花销,旦那依然要按照她每小时的收费标准为自己与她共度的时光付帐,就像她的其他顾客一样,但他可以享有一些特权③。

艺妓不能随便选择自己的“旦那”,因为这涉及整个妓馆的经济利益问题。而且如果感到厌倦了,旦那可以随时抛弃艺妓。所以,九鬼周造认为她们是“生活在苦海里的人”。特定的社会职位决定了艺妓不能得到与常人相对等的爱情和家庭,这要求她们具备一种“达观”的心态。九鬼周造所说的“粹无视廉价的现实,给实际生活施以无畏的括弧,玩着无目的无关心的自律游戏”,是“超越爱的束缚的自由的男女关系”,实际上是从男性的角度出发的感受,对于艺妓本身来说,“达观”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会有诸如:

“偶尔见面还说要分手,表面正襟危坐,内心却难以琢磨,到底是薄情鬼还是善良的人呢”④。

“薄情、见异思迁,总之,男人都是心辕意马”⑤。

“缘份是比丝还要细的东西,总是容易断裂”⑥。

“人心是飞鸟川、流转易变”⑦。等的感叹。九鬼周造也认识到,注入全部身心的真情几度被残酷的背叛,遍尝苦恼而锻炼出来的心不再在意甜言蜜语的目的,失去对异性纯朴的信赖,彻底断念的心态的形成绝不是无代价的,所以“粹”在年轻的艺妓中不容易看到,而多见于年长的艺妓。

九鬼周造是如何解析“粹”的结构的呢?他认为“粹”的内涵结构包含三个本质要素:“媚态”、“自尊”和“达观”。其中“媚态”以“肉体”性为先导,构成“粹”的实质性内容,是“粹”的质料因。“自尊”是理想主义带来的精神支撑,为“媚态”的二元性提供进一步的紧张与持久力,以保持其可能性始终存在。“达观”是潜藏在自尊根底的自己对他者的变化无能为力时所采取的一种达观的态度。“自尊”和“达观”都是属于精神性的东西,是“粹”的形式因。三个本质要素尤其是“媚态”和“自尊”都是以异性的他者存在为前提的,没有他者的存在,“粹”的三个本质因素亦不能够成立。

下面对“粹”的内涵结构中的三个本质要素进行简要分析。

1. 媚态

先来看一下什么是“媚态”。一般说来,“媚态”是“妩媚”或者“讨好他者”的态度,是美的动态表现。九鬼周造认为,所谓“媚态”,是指一元的自己假想与自己相对的异性、在自己与异性之间结成可能关系的二元态度,“粹”中表现出的妖冶、娇艳、魅力等都是以这种二元可能性为基础的紧张。这种二元可能性是“媚态”的最根本的存在规定,当和异性达到完全合一而紧张性消失的时候,“媚态”也会自行消失。“媚态”以征服异性为假想目的,其命运是随着目的的实现而消失。为了说明这一点,九鬼周造引用了永井荷风《欢乐》中的一句话:

没有比一直想得到的、最后得到了的女人的命运更为悲惨的⑧。

这里所要表达的就是活跃在异性双方之间的“媚态”在自己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倦怠、绝望、嫌恶”之情。所以,“媚态”的本质是保持二元关系的持续,即维护可能性的可能性,这也是“欢乐”的要点。

关于“媚态”,卞崇道在《论九鬼周造的偶然性哲学》中认为,“媚态”概念的界定是以自他关系为基础的。

由于九鬼以“寂寞”的感情把握自我的本质,因此,自己这一方必然要寻求自己的另一方,否则自我就不完整。而相对于自我设定的另一方必然是异性,在这样的二元关系中才能赋予自我以意义。但是,若要使男女间的“可能的关系”持续,则自我与异性不能合一,而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显然,这里暗含有男女都会变心这一前提。因此,尽管自我与异性的交往是一种旨在互相征服他者、与他者合一的运动,可一旦真的合一,“媚态”也就不存在了。因为男女合一将会给对方带来束缚,以致剥夺了双方的自由⑨。

所以,为了使“媚态”持久,就要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也不能说“媚态”的强度随着异性间空间距离的接近而减弱,距离的接近反而会增加“媚态”的强度。九鬼周造引用菊池宽⑩的小说中的内容具体说明了这一现象。

菊池宽在《不坏的珍珠》中有一章题为“媚态”,其中有这样的描写:“片山氏……为了与玲子拉开距离,想尽量快步走开。但是玲子那修长的双腿……片山氏越想拉开距离却反而越贴近了距离,紧贴着她走着。(11)”

九鬼周造最后总结说:

媚态的要领是在可能的限度内使距离接近,却不达到距离差的极限,作为可能性的媚态实际上是作为动态可能性的媚态。

综上所述,“媚态”既要具有妩媚、艳丽、娇媚等吸引他者(主要是异性)的性质,同时又要保持与对方的距离极限不被打破,即保持自他二元的紧张关系。要保持自他二元的紧张关系不走向合一,还需要有另外一个因素——“自尊”。

2. 自尊

现代心理学认为,“自尊”即自我肯定——自我感觉良好,并认同“自我”。在心理学上,自尊感可以定义为是个体对自我形象的主观感觉。但是,九鬼周造在这里所说的“自尊”是对异性表现出的一种反抗意识,为“媚态”的二元可能性提供进一步的紧张和持久力,以保证“粹”的完成。九鬼周造用文学作品中的片断具体说明了“自尊”的现实体现。

被誉为“粉红色薄花樱”的三浦屋的扬卷对大胡子义休说:“冒犯了,在下就是扬卷,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够分辨出助六君和你……”(12),表现了一种顽强的气概。“色与自尊坚持到最后、粹的性情”说的就是这种事情。

这是艺妓“自尊”的体现。

《钵卷江户紫》中象征“粹缘”的助六向别人挑战说:“臭小子,快快过来向我叩拜”。

这里说的是侠士的彰显“自尊”。

“江户之花”尊崇不惜生命的消防员、灭火夫在寒风中只穿白色袜靴、披着一片号衣的“大丈夫气概”,这里是普通消防员不惜生命的大丈夫气概的“自尊”。从上面的引用中可以看出,九鬼周造所说的“自尊”含有鄙视对方且大义凛然、不为金钱所动的意志。同时还要具备豪迈、侠义的江湖义气。即“粹”必须含有“江户的彰显自尊”、“辰巳的侠骨”,必须具有与“豪迈”、“侠义”、“豪侠气”等共通的气质品格。(11)

“自尊”作为一种意识现象,最后发展为艺妓界的一种成规,即前文所说的“艺妓道”。

“金钱买不到倾城,……”是廓的成规。“鄙视金钱,连手都不碰,不知物价,不诉苦,就像公家大名家的千金小姐。(13)”这是江户时代对太夫(高等艺妓)的赞美。在“不为五丁町之辱、不折吉原之名”的动机下,吉原的艺妓“多次拒绝粗俗的大财主”。“稍有堕落就不能立名……”艺妓们严守着信义。

实际上,艺妓道既是艺妓引以为自豪的气质风采,又是对艺妓的一种制约。艺妓道包括艺妓界约定俗成的规则和艺妓职业必须要遵循的道德规范,如卖艺不卖身、对模拟的丈夫忠贞、严守客人的秘密等。笔者认为,“自尊”实际上就是卖艺不卖身的意志支撑。

九鬼周造认为,关于“自尊”的意识来源于武士道,“自尊”中“有着活脱脱的武士道的理想”。作为意识现象存在状态的“粹”鲜明地反映了江户文化的道德理想,包含了江户人的气概。我们知道,武士道是日本封建社会制度中武士阶层的道德规范。如同欧洲中世纪出现的骑士规则,武士道是基于一些美德如义、勇、仁、礼、诚、名誉、忠义、克己等武士恪守的为士之道,只有通过履行这些美德,一个武士才能够保持其荣誉。武士道完成于德川幕府,来源于神道教、佛教、阳明学等。从神道教中,武士道得到了忠于主君,尊敬祖先;从佛教的禅宗(主要是临济宗和曹洞宗)中得到了平静、沉着、不畏死;从儒学中得到了五伦:“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后来,武士道精神逐渐渗透到社会各界,其中的义、勇等则转化为自尊意识,成为艺妓界的规矩,即“艺妓道”。

卞崇道认为,九鬼周造关于“自尊”起源于武士道的精神伦理,既来源于日本的耻感文化与“义气”,又使之更加洗练和理想化。

3. 达观

“达观”是意识到自己对现实无能为力而达到的一种淡泊的心态。在以男女关系为中心的“粹”的场合下,“达观”是一种对对方感情变化的一种自觉意识。与异性之间的自他关系是处于不断变化之中的,尤其是艺妓这一特殊的社会阶层,她们体验爱情,幻灭苦恼的机会更多。

“偶尔见面还说要分手,表面正襟危坐,内心却难以琢磨,到底是薄情鬼还是善良的人呢”(14),这一感触并不是十六夜里一个人的叹息。

他者由善良、温柔转变为薄情,是自己难以改变的事情。在经过几度残酷的背叛之后,对他者的信赖感就会逐渐降低,形成一颗“遍尝苦恼而锻炼出来的心”,认识到“所想之事不能实现才是浮世,总是断念而不可强求”,即世界上的事情都是不可强求的,人心就像漂泊不定的飞鸟和河流,永远处于不断地变化和流动之中,所以对一切变化要有意识和心理准备,对无法改变的现实要“达观”对待。

“达观”是“粹”的第三个必不可缺的内涵本质因素,九鬼周造说:

“粹”起源于“漂浮不定、随波逐流”的“苦界”,这样“粹”所表现出的“达观”、“毫无关心”是经历过世事艰辛、人情淡泊的浮世的洗练之后完全脱俗的心,是对现实脱离执着毫无依恋、潇洒的恬淡无碍的心,“粗俗之人经过磨炼而变得粹”所说的就是这一点。妩媚的淡淡的笑容中凝结着真挚的滚烫的泪痕,这种时候才能真正把握“粹”的真相。

“达观”需要有一颗“脱俗”和“恬淡无碍”的心。尤其是对于生活在苦界及社会特殊阶层的艺妓,更要认识到这一点。在《艺妓论》中,九鬼周造认为日本的艺妓以及西方的妓女都是生活在苦界的人,西方基于伪善的恋爱和婚姻观念,认为妓女是应该被打入地狱的存在。对于这种认识,九鬼周造持反对态度,他认为应该怀着一颗宽容的心,对她们表示出深切的同情。此外,在分析九鬼周造的家庭经历时已经提到过他的母亲与冈仓天心的恋情,最后由于冈仓天心对原来家庭的回心转意,九鬼周造的母亲精神失常,在疗养院度过了凄苦的余生。九鬼周造认为,“粹”必须要具备达观的意识,可能也有来自于对母亲命运的反思。

关于“达观”的思想根源,九鬼周造认为来自于佛教。

“粹”表现了对命运的“达观”和在“达观”基础上的恬淡和事实性。而且以佛教的世界观孽缘说明“达观”,提倡以对命运静观的宗教人生观为背景,把流转无常作为差别相的形式,空无涅槃作为平等相的原理。

佛教提倡静的人生观,流转无常是世界存在不同差别相的共同存在形式,但最终都是空无的,在这一方面众生相都是平等的,认识到这一点是从苦恼中解脱出来的唯一方式。根据佛教的教义,世间一切人和事物都是因缘而合,变化不已,这是宇宙的真相;而人们却不明了这样的事实,一味追求永恒不变,错误地以为有一个“自我”,延伸出“我所拥有”,抗拒改变,终究遭遇烦恼。烦恼的表现就是无止境的欲求(贪)、排斥(嗔)、与无知(痴),并不断恶性循环。众生可以经由八个正确的方法(八正道),即正确的见解、正确的思维、正确的行为、正确的言语、正确的职业、正确的念头、正确的禅定、正确的努力,破除一切错误的知见与行为,熄灭贪、嗔、痴,从烦恼里解脱,达到真正的安乐。在“粹”的世界中,就是要求正确认识到他者的变化是自他关系的真相,他者不是自己的拥有,而自己也不是他者的所属,要知道“缘份是比丝还要细的东西,总是容易断裂”,并且要“达观”的接受这种自他关系的转变,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达到“粹”的境界。九鬼周造后来建构的偶然性哲学就是在这种认识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但是要达到这样的境界,需要尝尽苦恼,所以,“粹”在年轻的艺妓身上不容易看到,而多见于年长的艺妓。

4. 三个内涵本质要素的关系

以上具体分析了“粹”的三个内涵本质要素,下面来分析一下它们的关系及三个要素是如何构成“粹”的世界的。

首先,“媚态”是指一元的自己假想与自己相对的异性、在自己与异性之间结成可能关系的二元态度,从这一概念中我们可以断定,“媚态”首要的是和异性建立关系,九鬼周造在1926年底于巴黎写作的草稿《“粹”的本质》中,明确说到过“粹”是假想的男女之间的性关系。

“粹”是假想性关系的意识现象,是对异性表现出的一种媚态或者娇态,是假想一个与自己相对的异性,在自己与异性之间制造一种关系的二元立场。

从这里可以看出,“媚态”的动机是(性的)欲望,欲望促成了男女之间的二元关系的成立与展开,在这个二元关系中才有可能产生媚态和“粹”。而且,男女之间的二元关系不仅仅是“媚态”存在的条件,也是“媚态”的根本特征,“二元性”是“媚态”“原始的存在规定”。但是,因为存在着欲望动机,“媚态”建构的与异性的二元关系始终存在着向一元化转变的危机。二元关系一旦被一元否定并转化为一元,即达到九鬼周造所说的“合一”时,“媚态”亦因失去了存在基础而自行消失。“媚态”得以持续的要领和基础是保持二元关系的存在,一元化只是假想目的而已,但要让异性他者看到向一元化发展的可能性。从这一点来讲,“媚态”的欲望动机与普通的欲望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尽管如此,“媚态”仍然始终在受到向一元转化的压力的威胁。换言之,“媚态”始终孕育着“执着”的因子。在九鬼周造看来,“执着”是“媚态”和“粹”的极端否定,

恋爱的认真和执着因为其现实性和非可能性,与“粹”的存在是相悖的。

“粹”的审美意识会因认真和执着导致现实合一性与可能性而失去价值。所以,“粹”还需要与“媚态”内部的一元化压力相抗衡的另外一个内涵本质因素——“自尊”来维持。

“自尊”是维持二元性的基本条件,是“对异性表现出的一种反抗意识”,是敢于向一元化压力反抗的“气概”,是不受欲望支配的一种“内心的坚强”。“自尊强调媚态的存在性,增加其光泽使其立场更为鲜明。”(15)

从表面上看,“自尊”与“媚态”是相对立的,但实际上,因为“媚态”的欲望动机会使“媚态”内部产生向一元转化的压力,因此如果没有“自尊”与此压力相抗衡,“媚态”会因此而走向消亡。所以“媚态”与“自尊”是依存关系,“自尊”的存在保证了作为“媚态”二元性关系的永久性。

最后,使得“媚态”和“自尊”超越认真与执着的是“达观”。因为“粹”无视廉价的现实存在,对现实生活施以大胆的“引号”,一边呼吸超然的综合的空气,一边做着无目的无关心的自律的游戏。

即要真正达到“粹”的境地,还需要有一颗“经历过世事艰辛、人情淡泊的浮世的洗练之后完全脱俗的心”和“对现实脱离执着、毫无依恋潇洒的恬淡无碍的心”,以认识到媚态的欲望动机支配下男女关系的非现实性。

综上所述,“粹”的内涵结构包括“媚态”、“自尊”和“达观”这三个本质要素,其中“媚态”构成了它的基调,是产生二元性关系的基本条件;“自尊”保证“媚态”不会消失,从而维护这种二元性关系得以持久存在。“自尊所带来的理想主义的内心坚强为媚态的二元可能性提供了紧张和持久力,始终保持可能性的可能程度”(16);“达观”提供了完成“粹”的最后条件。总而言之,以武士道理想主义为基础的“自尊”和以佛教非现实性为背景的“达观”自始至终限定了“媚态”的完成,同时三者共同构成了“粹”的世界。

以“粹”为核心的日本艺妓文化,也成为日本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在茶道、绘画、文学作品、歌舞表演中都能体会到艺妓文化所带来的影响。同时艺妓向社会提供了一个理想的女性形象的实际标准,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日本女性的仪态形象。

关于对女性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粹”的自然表现方面,包括声音、化妆、发型、手势、表情等。声音要求故意拖长发音、但在词尾却有抑扬的突然中止;妆容一定要有,但必须是淡妆;发型则要简略;表情的“粹”要求眼睛、口部、脸颊的松弛与紧张……可以说现代日本女性的形象承袭了艺妓的影响。

关于“粹”对日本文化其他方面的影响,九鬼周造从艺术表现方面主要是花纹、颜色、建筑等方面做了分析。篇幅所限,在此不再赘述。

不仅如此,在现代社会中,日本的服务业、制造业等各个方面都可以看到艺妓文化的影响。沈中琦在《艺妓——日本的浮世佳人》一书中介绍说,日本服务行业体贴周到的服务、酒吧的经营方式、制造产业人性化的设计理念等都有艺妓文化的印记。

实际上,这里还有更深的思想文化影响的因素。本尼迪克特在《菊与刀》中认为,日本文化是“耻感”文化,日本人的自我观深受“耻感”文化的影响。所谓“耻感”文化是相对于西方的“罪感”文化而言的:一方面,日本人极为关注他人的眼神,努力使自己符合他人的期待,在这一点上,“耻感”是一种在他者心中的状态;另一方面,“耻感”也有挫伤自己自尊心的感觉,因而其中也含有恢复自己名誉的运动,在这一点上,“耻感”是自我中心的状态。“耻感”的这两个侧面往往构成表里的关系,即它是在“自我分离的意向”与“自他合一的意向”这样两个相互矛盾的因素间独特的紧张关系中形成的。

所以,日本社会的泛艺妓化实际上是日本在“耻感”文化的影响下重视自他关系、关注自己在他者心目中存在状态的体现,而艺妓化表演、即产生于游里的“粹”的审美标准能够在整个日本社会中得到承认和普及,也是因为日本文化中存在着对自他关系极为重视的意识特征。“粹”的自然表现都是自己在他者面前的表演,是制造和维持自他关系手段,九鬼周造观察到日本文化的这一特点并把它上升到哲学的高度,正反映了他作为哲学思想家的敏锐。

①1603年,也就是在德川开设幕府的同一年,传说阿云国有个叫阿国的女子,在京都表演边舞边唱的民间艺术,极受欢迎。1607年,阿国来到江户,从此这种表演在江户流行起来,成为歌舞伎的前身。表演的艺人主要是女性,故称为女歌舞妓。

②参考自沈中琦《艺妓——日本的浮世佳人》,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9月1版。

③阿瑟高顿的传记小说《艺妓回忆录》。

④净琉璃清元节《梅柳中宵月》中的台词。

⑤三弦曲《京鹿子娘道成寺》中的台词。

⑥净琉璃清元节《重襟闺的小夜衣》中的台词。

⑦净琉璃义太夫节《夕雾伊左卫门曲轮文章》中的台词。

⑧永井荷风(1879-1959)日本小说家,明治末期耽美主义代表,作品多表现了对现代文明的批判,内容多以描写花柳界等下层人的生活为主,主要作品有《隅田川》、《纆东奇谭》等。此处引用见《九鬼周造全集》第一卷17页。

⑨卞崇道《论九鬼周造的偶然性哲学》《日本研究》2005年4期。

⑩菊池宽(1888-1948),作家,与芥川龙之介等人创刊《新思潮》,在长篇通俗小说方面取得巨大成功。并创刊杂志《文艺春秋》,在培养作家、普及文艺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不坏的珍珠》收于高松市菊池宽纪念馆1994年出版的《菊池宽全集》第八卷。此处关于菊池宽作品的引用见《九鬼周造全集》第一卷17页。

(11)《九鬼周造全集》第一卷17页。

(12)《九鬼周造全集》第一卷17页。

(13)净琉璃河东节《助六廓的家樱》中的名妓扬卷的台词。

(14)净琉璃清元节《梅柳中宵月》中的台词。

(15)《九鬼周造全集》一卷21页。

(16)《九鬼周造全集》一卷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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