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山大正历史轨迹钩沉_武皇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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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号:K2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ISSN 1000-5218(1999)-02-0001-0009

唐末五代辽金时期,阴山地区活跃着一支达怛人部落,史称阴山达怛。阴山达怛是由室韦原居地西南迁徙来的室韦人,文献上又记作阴山室韦。本文爬梳排比史料,对历史上室韦向阴山地区的迁徙和唐末五代辽金时期阴山达怛的历史活动作一初步探索。

室韦部落向阴山地区的迁徙 唐代住在原居地的室韦人即三十姓达怛人向阴山地区迁徙的历史过程,在汉文史籍中有确迹可寻。一部分室韦部落是逐步由内蒙古东部和东北西部一带迁徙到阴山北部一线的。

早在北朝时期,室韦人的活动范围南边已到营州(治今辽宁朝阳市)北界。东魏武定年间,室韦初见于史,就曾大规模接近东魏边界进行骚扰,东魏营州剌史陆士茂诱杀室韦800余人, 致使室韦一度中断朝贡东魏。到北齐时,营州刺史王峻又击破南下的室韦部众,俘虏了室韦首领,厚礼安抚后放还(注:据《北齐书·王峻传》:“王峻……除营州刺史。营州地接边城。……先是刺史陆士茂诈杀失韦八百余人,因此朝贡遂绝。至是,峻分命将士,要其行路,失韦果至,大破之,虏其首帅而还。因厚加恩礼,放遣之。失韦遂献诚款,朝贡不绝……”。据《魏书·陆俟传附士茂传》,陆士茂东魏武定(543—550年)中任营州刺史。知陆氏诱杀失韦当在东魏武定年间。本文正史史料均出自中华书局点校本,恕不赘注。)。可见,室韦初兴之时,已具备了一定活动能力,活动范围已接近营州北界。隋代,室韦附属于突厥。后来启民可汗附隋,驻牧于今呼和浩特平原,隋朝为启民筑金河(故址在今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哈拉板申古城)、定襄(故址在今大同市南)二城,供他居住。大业三年(607年),隋炀帝至启民牙帐, 启民因召室韦等部落酋长拜见(注:《隋书》卷五一《长孙览传》记载:“大业三年,炀帝幸榆林,欲出塞外,陈兵耀武,经突厥中,指于涿郡。仍恐染干(即启民)惊惧,先遣晟往喻旨,称述帝意。染干听之,因召所部诸国,奚、、室韦等种落数十酋长咸萃。”《资治通鉴·隋纪四》大业三年六月条有相近记载。)。可知,隋代有一部分室韦便已南下阴山南麓。唐朝初年,两《唐书》记载的室韦部落最南界大概在霍林河流域,室韦人南向活动区域也达到了唐营州北界,个别附唐的室韦部落甚至被安置在营州界内,由唐所设军政机构管辖(注:《旧唐书·地理志二》记载:“师州,贞观三年置,领契丹、室韦部落,隶营州都督。”《资治通鉴》卷一六五《梁纪二十一》(中华书局点校本,1956年)元帝承圣二年( 533年)阳师水条下注,“《唐志》:贞观三年,以契丹、室韦部落置师州及阳师县于营州之废阳师镇,即此。”《新唐书》卷四三下《地理志七下》亦载,师州“贞观三年以契丹、室韦部落置,侨治营州之废阳师镇,后侨治良乡之东闾城。县一:阳师”。)。到开元年间,室韦南扰唐边的记载屡见于史(注:据《金石萃编》所收唐代《臧怀恪碑》所载,“开元初,(怀恪)尝游平卢。属奚、室韦大下,公挺身(与)战,所向摧靡,由是发名”。《旧唐书》卷九八《裴耀卿传》:开元“二十年,……耀卿赍绢二十万匹分赐立功奚官,就部落以给之。……时突厥及室韦果勒兵邀险,谋劫袭之,比至而耀卿已还。”《旧唐书》卷一四五《刘全谅传》:“(全谅)父客奴,……少有武艺,从平卢军。开元中,有室韦首领段普恪,恃骁勇,数苦边。节度使薛楚玉以客奴有胆气,令抗普恪。客奴单骑袭之,斩首以献。”平卢节度使,开元七年( 719年)置,治所在营州(今辽宁朝阳市)。领有平卢、卢龙二军、榆关守捉、安东都护府等,负责镇抚室韦、靺鞨。),一些室韦部落已接近或进入唐平卢军节度使辖区。为此,唐廷特以平卢军节度使掌兵37500 人,负责镇抚室韦等部。还有一些室韦部落已南与奚、契丹毗邻,室韦族帐仅在奚、契丹牙帐北百里之地(注:据《新唐书》卷三九《地理志三》蓟州渔阳郡条,“又东北渡滦河有古卢龙镇,又有斗陉镇。自古卢龙北经九荆岭、受米城、张洪隘度石岭至奚王帐六百里。又东北行傍吐护真河五百里至奚、契丹衙帐。又北百里至室韦帐。”《新唐书·奚传》:“其国西抵大洛泊(今达赉诺尔),……多依土护真水。”室韦帐既在今老哈河一带的奚、契丹衙帐以北百里,则一些室韦部落已南迁进入今赤峰市北部旗县或锡盟东北一带。)。天宝十四年(755年), 占据幽州的安禄山反唐,在他统属的部落军中有室韦(注:《资治通鉴》卷二一七《唐纪三三》天宝十四年十一月条:“十一月,甲子,禄山发所部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凡十五万众,号二十万,反于范阳。”),那么,在当时唐幽州(治今北京一带)境内亦有室韦部落。同时,与平卢毗邻的奚、契丹、室韦等部的日益活跃,给平卢地区施加了很大压力。 上元二年(761年),与唐朝站在一边的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在南有安史集团叛军,北有奚、契丹、室韦等部的困境下,率所属将士2 万人及其家属,撤出营州,进入山东半岛(注:《旧唐书》卷一二四,《新唐书》卷一四四,《侯希逸传》。)。平卢节度使南撤,给室韦等部趁机南下,占据平卢地区某些空闲之地提供了契机。安史集团招兵买马,蓄积人力、物力反唐,也为室韦南下和加入叛军提供了方便。公元8世纪中期以后, 室韦部落掀起了南下唐营州及幽州地区的浪潮。此后,室韦继续向西迁徙,活动范围更趋扩大。8世纪80年代至9世纪初年,室韦人的一支已到达今内蒙古中部阴山地区。公元788年, 室韦与奚联军袭击了唐振武节度使所在地,大掠人口牲畜。适值回纥宰相跌率众千余在振武,唐即与其联军追剿室韦,却遭败绩,跌亦被杀。《通鉴》所载甚明,唐兵有700骑, 回纥兵有数百骑,却被室韦、奚击败(注:据《旧唐书》卷一三《德宗纪》:“(贞元四年七月)己未,奚、室韦寇振武军。”《新唐书·回鹘传上》记载,“明年,(回鹘)可汗遣宰相跌都督等众千余,并遣其妹骨咄禄毗伽公主率大酋之妻五十人逆(成安公)主,且纳聘。 跌至振武,为室韦所钞,战死。”《资治通鉴》卷二三三《唐纪四九》则载,“(贞元四年七月)振武节度使唐朝臣不严斥候,己未,奚、室韦寇振武,执宣慰中使二人,大掠人畜而去。时回纥之众逆公主者在振武,朝臣遣七百骑与回纥数百骑追之,回纥使者为奚、室韦所杀”。振武,唐方镇名。振武节度使设置于唐乾元元年( 758年),治所在今呼和浩特市和林格尔县土城子古城。较长时期内领有单于都护府(与节度使治在一地),东受降城(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大皇城”)及麟、胜(治今准格尔旗十二连城古城,辖今准格尔旗等地)二州。辖境约当今陕西秃尾河以北,内蒙古伊盟东北部、乌盟西南部和呼和浩特等地。),表明阴山一带室韦已具备一定实力。史料虽未明载此部室韦居地,但从当时奚部南界已与唐幽州为邻,西界已达今内蒙古乌兰察布东缘,可知与奚一同抄掠振武的室韦应当接近或已经进入了阴山地区。据《旧唐书·范希朝传》,德宗贞元年间(785—805年),“振武有党项、室韦,交居川阜,凌犯为盗,日入慝作,谓之‘刮城门’。居人惧骇,鲜有宁日。希朝周知要害,置堡栅,斥候严密,人遂获安。”(注:《唐会要》卷七三《单于都护府》(中华书局点校本,1955年版)条将振武有室韦条史料系于宪宗元和元年(806年)十一月。 考《旧唐书》卷一五一《范希朝传》文,德宗时任命希朝为振武节度使,盖缘贞元四年以前振武节度使“不严斥候”,屡遭室韦等骚扰之故。希朝于振武任上,颇有建树。贞元末,德宗悦其政绩,旋拜检校右仆射,兼右金吾大将军。宪宗朝(年号元和)复出任朔方、灵、盐节度使,元和九年卒。由此可知,《唐会要》系希朝防范室韦事于元和元年显误。)与上引贞元四年史料联系,振武地区有了室韦部落当属无疑。这支室韦人“交居川阜”,大概以今呼和浩特以北的阴山为根据地,不时南下诸城镇,掳掠人口牲畜,闹得唐朝边境鸡犬不宁,人心惶惶。及至范希朝到任,在室韦往来的交通要道设堡置栅,采取系列防备措施,并对室韦等“虽鼠窃狗盗”行为,亦“必杀无赦,戎虏甚惮之”,转而与唐修好,贿赂希朝(注:《旧唐书》卷一五一《范希朝传》:“蕃落之俗,有长帅至,必効奇驼名马,虽廉者犹曰当从俗,以致其欢,希朝一无所受。积十四年,皆保塞而不为横”。)。阴山室韦肆虐侵扰所引发的惶惶之情,亦延及振武以西的天德军一带。据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四关内道记载,元和八年( 813年),因天德军治所西受降城(今乌拉特中旗库伦补隆古城)城南为黄河(今乌加河)所毁,防御使周怀义上表请许修筑。中书侍郎李吉甫则主张迁还天德军旧址(城址在今乌拉特前旗额尔登宝拉格苏木的陈二壕)以省开支。宪宗诏许吉甫议,“于是复移天德军理所于旧城焉。先是缘边居人,常苦室韦、党项之所侵掠,投窜山谷,不知所从。及新城施功之日,遂有3 万余家移止城内。初议者又虑城大无人以实,及是远近奔凑,边军益壮,人心遂安”。可见,室韦的劫掠曾一度扰乱了唐代丰州边民的正常生活秩序,也说明8世纪末9世纪初,室韦部落已在唐振武、天德界北部驻扎游牧,西部至少已到今内蒙古巴彦淖尔盟乌加河东岸一带。8世纪下半叶开始, 乌加河以东的阴山地区应当陆续迁来了室韦部落。

阴山室韦自8世纪末9世纪初来到阴山北部一带,一直被中原人称作室韦。在9世纪中期回鹘亡国诸贵族南下过程中, 阴山室韦曾一度追随回鹘贵族那颉啜东南侵入幽州(注:据《旧唐书》卷一九五《回纥传》:“那颉战胜,全占赤心下七千帐,东瞰振武、大同,据室韦黑沙、榆林,东南入幽州雄武军西北界。幽州节度使张仲武遣弟仲至率兵大破那颉之众,全收七千帐,杀戮收擒老小近九万人。”李德裕《会昌一品集》卷五《赐回鹘嗢没斯特勒等诏书》所说与此略同。王国维《黑车子室韦考》(载《观堂集林》卷14,中华书局,1959年)认为黑沙、榆林同为地名,但“与室韦连言,殊不可解”。故又疑“黑沙似是部名”,“盖此时黑车子室韦当有一部游牧于幽州塞外者,故那颉啜因之”。王先生之意是黑沙似为黑车子室韦。我们认为,那颉啜所依室韦,与乌介后来所投黑车子室韦不同。那颉啜依靠的是阴山北部一带的室韦,即上文所述活动于呼和浩特平原以北阴山地区,与奚共侵振武的那些人。上引“室韦黑沙、榆林”应作“室韦之黑沙、榆林”解。)。回鹘及室韦在幽州西北被唐军击败后,室韦酋长的妻、子也被俘虏,唐幽州节度使张仲武答应室韦在杀掉回鹘监使后放还酋长的妻、子(注:《资治通鉴》卷二四六《唐纪六二》记载的这一段史文有二支室韦,一为受幽州张仲武指挥破那颉啜的室韦,即幽州北部一带的室韦;一为随那颉啜与唐军作战的室韦,即阴山地区的室韦。)。随后,阴山室韦可能为唐役属。在回鹘乌介可汗威胁唐朝边界的会昌二年八月,唐武宗“诏太原起室韦、沙陀三部落、吐浑诸部”以防乌介。同年同月,唐武宗召见室韦都督热论等15人(注:《旧唐书》卷一八上《武宗纪》。)。这次会见也应同乌介南下有关。可见,这时的阴山室韦附属于唐朝,受太原节度使指挥。阴山室韦已成为活跃在阴山地区的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9世纪40年代,几支回鹘人在阴山一线的活动, 尤其是同阴山室韦的接触,使中原地区从回鹘人那里获悉室韦又被回鹘称作达怛。随着阴山室韦同突厥语族部落沙陀的关系日益密切,达怛一称更为唐朝人熟悉,并逐渐接受了对室韦人的这一称呼。反映在文献中,两《唐书》,新、旧《五代史》等把9世纪60年代以后的阴山地区室韦概称作达怛。 宋代史书沿袭唐末、五代的叫法,仍记作达怛或阴山达怛,《辽史》则依旧称作阴山室韦。从阴山室韦到阴山达怛,这只是名称的更换,所指部落是大致相同的。

唐末五代时期阴山达怛的历史活动 唐末,阴山达怛助唐讨庞勋,收留沙陀首领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后又随李克用助唐镇压黄巢;五代,它帮后唐灭后梁,成为阴山地区举足轻重的力量。阴山达怛“有每相温、于越相温”,“俗善骑射,畜多驼、马。”(注:《新五代史》卷七四《四夷附录第三》。)

唐朝末年,阴山地区活动着沙陀、吐浑、达怛、契苾和奚等部落,其中以沙陀的实力最强,对边地的局势影响最大(注:据《旧五代史》卷五五《康君立传》记载,世为边豪的蔚州人康君立(时任云州牙校)在与人谋附克用时说:“‘吾等虽权系部众,然以雄劲闻于时者,莫若沙陀部。复又李振武父子勇冠诸军,吾等合势推之,则代北之地,旬日可定……’君立等乃夜谒武皇言曰:‘……公家父子,素以威惠及五部,当共除虐帅,以谢边人……。’”“以雄劲闻于时者”,“素以威惠及五部”等,均指沙陀部在阴山地区诸部中的影响很大,实力最强。)。唐咸通(860—873)年间,阴山达怛酋长率部随从沙陀贵族朱邪赤心助唐讨庞勋(注:《新五代史》卷七四《四夷附录第三》:“达靼,……咸通中,从朱邪赤心讨庞勋”。赤心因功被赐姓名李国昌。),阴山达怛等部落成了沙陀的属部(注:《旧五代史》卷二五《武皇纪上》记载,李克用“尝与达靼部人角胜,达靼指双雕于空曰:‘公能一发中否?’武皇即弯弧发矢,连贯双雕,边人拜伏”。此时,克用为唐云中牙将,所谓达怛“拜伏”,是指听命沙陀贵族指挥。云中即唐云州,天宝元年一度改为云中郡,郡治今山西大同市东北。境内有阴山道,大致从今大同市北上集宁,在集宁附近山口进入阴山山脉。此处达怛当在唐云州境北,与唐代以来活跃在阴山地区的室韦同为一支,亦即后来克用北投之达怛。)。广明元年(880年), 唐派大兵分攻拒命的李国昌于振武、李克用于云州,李氏父子战败,北入阴山,投了达怛。数月后,吐浑首领赫连铎秘密派人重赂达怛,挑拨达怛与沙陀之间关系,企图借机除掉李氏父子。阴山达怛也因沙陀长期居留部中,渐生猜疑。李克用闻知后,“每召其豪右射猎于野,或与之百步驰射马鞭,或以悬针树叶为的,中之如神,由是部人心伏,不敢窃发”(注:《旧五代史》卷二五《武皇纪上》。《新唐书·沙陀传》有相似记载。)。这时,正值黄巢义军反唐,李克用又宴请达怛首领,袒露了有朝一日将应诏与达怛“南向而定天下”,“曷能终老沙堆中”的心迹,“达靼知无留意,皆释然无间”(注:《旧五代史》卷二五《武皇纪上》。)。广明元年十二月,黄巢兵入长安,唐僖宗迁逃成都,唐政权受到严重威胁。沙陀贵族应唐急召,李克用率阴山达怛诸部万人趋雁门。中和二年(882 年)十一月,阴山达怛随李克用“赴难于京师”(注:《旧五代史》卷二五《武皇纪上》。关于李克用出兵人数,诸史记载不一。有万七千、三万五千和四万三种记载。克用自达怛趋雁门,所率达怛诸部兵万人,又合忻、代、蔚、朔等州兵计三万五千余众。达怛兵在其中不占少数。又《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辽宋西夏金史》(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8年)第165页鞑靼条认为, 随克用父子问鼎中原的是九姓达怛,实误。)。达怛助克用数战黄巢,连连取胜。中和三年四月,收复长安。李克用因功迁为河东节度使,跟从他的一些阴山达怛部众“由是居云、代之间”(注:《新五代史》卷七四《四夷附录第三》。)。

阴山达怛驻牧云(治云中,今山西大同市东北)、代(治今山西代县)以后,因“破贼迎銮,功居第一”,加以克用“优宠士伍”,不加管制,“因多不法。或陵侮官吏,豪夺士民,白昼剽攘,酒博喧竞”(注:《旧五代史》卷二七《庄宗纪第一》。此段记载概指克用所部各族军,即“北边劲兵”,应包括阴山达怛。同书《武皇纪下》则谓克用“亲军万众皆边部人,动违纪律,人甚苦之”。《资治通鉴》卷二六三载,“克用,亲军皆沙陀、杂虏,喜侵暴良民,河东甚苦之。”),给河东地区的社会治安造成一定的消极影响。克用子李存勖对这种强暴劫掠的不法行径和其父听之任之、“缓于禁制”的态度颇为不满,请克用加以管束。而李克用认为:“此辈从吾攻战数十年,比者帑藏空虚,诸军卖马以自给;今四方诸侯皆重赏以募士,我若急之,则彼皆散去矣,吾安与同保此乎!俟天下稍平,当更清治之耳。”(注:《资治通鉴》卷二六三昭宗天复二年(902年)三月条。 《旧五代史》卷二六《武皇纪下》有相近记载。)继续采取姑息政策。

唐末农民起义被镇压以后,各藩镇割据势力间的兼并战争愈演愈烈。李克用继续依靠阴山达怛等北边五部之众,参与军阀混战。唐光启元年(885年),李克用上章,称已点检蕃汉军5万,准备出击朱玫、李昌符、朱温等(注:《旧五代史》卷二六《武皇纪下》。)。乾宁二年(895年)六月,李克用率蕃汉兵平息凤翔李茂贞、邠州王行瑜、华州韩建之乱(注:《旧五代史》卷二六《武皇纪下》。)。达怛“俗善骑射”,骁勇惯战,是为沙陀贵族冲锋陷阵的主力。908年, 李克用死后,李存勖仍借助达怛等北蕃诸部骑兵与后梁作战。后梁开平二年(908年)五月,李存勖为救上党被朱温军围困之急, 用重金诱结阴山达怛等北蕃诸部骑兵,与河东壮丁南征决战(注:《旧五代史》卷四《太祖纪第四》后梁开平二年“五月丁丑……太原李存勖以厚币诱结北蕃诸部,并其境内丁壮,悉驱南征决战,以救上党之急”。时李存勖以河东地区为根据地,以重金招募的北蕃诸部应包括阴山一带的达怛部众。《旧五代史》除有达怛专称外,还在泛称“蕃”、“北蕃”、“北边五部”和“北边劲兵”名下囊括有阴山达怛。大体而言,沙陀贵族“胜则抚三晋之民,败则征五部之众”,方式是“散积材而募勇辈,辇宝货以诱义戎”(《旧五代史·唐书·李袭吉传》),因此,阴山达怛等具有雇佣军的性质。),大败后梁。918年,李存勖为与后梁作战, 举行大阅兵,合河东十镇之师,“及奚、契丹、室韦、吐浑之众十余万,部阵严肃,旌甲照曜,师旅之盛,近代为最”(注:《旧五代史》卷二八《庄宗纪第二》。)。在沙陀贵族与中原军阀互争雄长,激烈兼并的战争中,达怛骑兵立下了汗马功劳,为沙陀李氏登上皇位,建立政权起到了重要作用。

后唐建立以后,阴山达怛仍然役属于沙陀贵族。此时,后唐受契丹的威胁越来越大,双方不时发生冲突。明宗天成三年(928年), 后唐出兵攻伐反叛的义武节度使(驻定州,今河北定县)王都,王都诱使契丹入寇。后唐明宗派宿州刺史薛敬忠带缴获的契丹团牌、弓箭等给达怛,命达怛东入契丹界以牵制契丹(注:《新五代史》卷七四《四夷附录第三》:“明宗讨王都于定州,都诱契丹入寇,明宗诏达靼入契丹界,以张军势,遣宿州刺史薛敬忠以所获契丹团牌二百五十及弓箭数百赐云州(生)界达靼,盖唐常役属之。”《册府元龟》卷九八七《外臣部·征讨六》有相近记载。唐常役属之达怛,大概即指受太原节度使指挥,为唐防御回鹘乌介的室韦,亦即受唐命从沙陀讨庞勋、黄巢的阴山达怛。)。后唐一代,阴山达怛与沙陀统治者的关系十分密切。新、旧《五代史》的《明宗纪》和《册府元龟》卷九七二,都有达怛到后唐朝贡的记载(注:如明宗天成三年“四月,达怛使人朝贡”;八月,“达靼来朝贡”;“十月,达怛首领张十三朝”。长兴二年春正月“庚辰,达靼使列六薛娘居来”。“十一月,党项、达怛阿属朱并来朝贡”。长兴三年三月,“达怛尝葛苏进马十匹及方物”。)。有些达怛部众还南下投附了后唐,得到安置(注:《册府元龟》(中华书局影印本,1960年)卷九七七:“长兴元年六月,达怛三十帐内附。”《新五代史》卷七四《四夷附录第三》:长兴三年,达怛“首领颉哥率其族四百余人来附”。《册府元龟》卷一七○:清泰二年六月,达怛来附,“诏北面总管沿边马军会代州,指挥达靼于云州界安置,仍少月粮。”)。一些达怛部众还到后唐云州界进行贸易(注:《册府元龟》卷九九九:后唐应顺元年二月,“云州上言:鞑靼胡禄末族帐到州界市易。”)。后唐云州一带,成为阴山达怛内附部众居住和与各族从事经济交往的主要地区。

及至后晋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936年), 阴山达怛地入契丹版图,可能随之降附于辽朝(注:《新五代史》卷七四《四夷附录第三》说,“晋高祖(石敬瑭)立,割雁门以北入于契丹,于是吐浑为契丹役属。”据此推测,阴山达怛也当为契丹役属。)。五代末期,因不堪契丹统治,文献中有达怛人投附后汉的记载(注:《新五代史》卷十《汉本纪第十》:汉乾佑三年“秋八月,达怛来附”。)。 此后170余年间,史书不再见有阴山达怛的直接记载,直到辽保大二年(1122年),阴山达怛才因助辽抗金而重见于史。

辽金西夏时期阴山达怛的历史活动 对于阴山达怛在辽保大年间助辽抗金的史实,《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引史愿《亡辽录》、马扩《茅斋自序》、《北征纪实》,《辽史·天祚帝纪四》,《契丹国志》卷一二《天祚皇帝下》,《大金国志》卷三《太宗文烈皇帝一》等都有详略不等的记载(注:《新五代史》卷十《汉本纪第十》:汉乾佑三年“秋八月,达怛来附”。)。综合各种史书,大体可以勾勒出这段历史的轮廓。

辽保大二年正月,金兵克辽中京(今内蒙古宁城县大名城),辽天祚帝从南京(今北京市)经居庸关辗转逃奔西京(今山西省大同市)。三月,天祚闻金兵将至,慌忙轻骑逃入夹山(今呼和浩特市武川县附近),所随部众饥寒交迫。这时,阴山达怛酋长谟葛失来见辽帝(注:对于谟葛失部,宋人记载称阴山达怛或达怛,《辽史》、《契丹国志》等则称阴山室韦。方壮猷提出“此达靼与室韦混称之一显例”(《鞑靼起源考》,载北京大学《国学季刊》3卷2号,1932年6月)。 学术界普遍认可了这一说法,将阴山达怛与阴山室韦看作是所指相同的同一部分人。结合黑车子达怛又被称作黑车子室韦,室韦与达怛混称,可以写作室韦一达怛。周良霄则认为,宋白关于达怛出于靺鞨的记载是不容怀疑的,达怛与室韦混称还并不是可信史实,室韦一达怛这一概念是并无实据的成见(《有关达靼族属的若干问题, 载《历史研究》1995年第6期。 ),献马、驼及食羊,略解天祚众人饥饿之苦。六月,稍得喘息的天祚帝得谟葛失援助,与金人战于洪灰水,败,谟葛失子陀古及属下阿敌音被金兵擒获。八月,天祚重整旗鼓,再与金战,又败,弃辎重相继亡逃于天德军(辽丰州天德军,城址在今呼和浩特市东郊白塔村)、云内州(治今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古城乡白塔古城)等地。到保大四年正月,辽天祚帝遭金兵攻击后北逃,谟葛失中途率部来迎,献马、驼、羊,使乏粮数日的天祚余众得以果腹。谟葛失并率部众护卫天祚,得封号神于越王。七月。天祚因得耶律大石来投,又有阴山达怛鼎力相助,议南出阴山,收复燕、云。大石力谏,天祚不从,于是与天祚分军。阴山达怛3万余骑(注:马扩《茅斋自序》、 王称《东都事略》所附《辽录》均称天祚有达怛兵三万余骑;《北征纪实》说领有契丹、达怛众五万人骑,《契丹国志》和《大金国志》等说率达怛诸军五万。三万骑当是达怛兵数,五万则是天祚当时所有的总兵数。阴山达怛是天祚军中主力,天祚主要依靠它与金对抗。阴山达怛既溃,天祚帝也就走投无路了。)随天祚帝出夹山,相继收复天德军和云内、东胜(城址即今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城关镇大皇城)、宁边(城址即今清水河县西南窑沟乡下城湾古城)等州。在南下武州(今山西省神池县)时,遭遇兀室(完颜希尹)所率金兵,双方交战。辽军主力达怛谟葛失部被埋伏好的千余骑金兵从背后袭击,狼狈溃逃,与辽帝重新奔入阴山。辽保大五年二月,天祚帝在逃亡路上被金人俘获。阴山达怛见辽大势已去,金的势力越发壮大,转而降附了金朝。金天会三年(1125年)三月,“斡鲁献传国宝,以谋葛失来附,请授印绶”(注:《金史》卷三《太宗纪》。斡鲁时任金西南、西北两路权都统,阴山达怛降金事宜当由他主持。)。

阴山达怛谟葛失部于辽保大五年二月天祚帝被俘以后归降了金朝,而它与金朝的联系据载始自辽保大二年即金天辅六年(1122年)。这一年四月,谟葛失接济辽天祚帝马、驼和羊;五月,谟葛失遣其子菹泥刮失贡方物于金(注:《金史》卷二《太祖纪》。)。谟葛失既迎合于天祚,又通使于金,是为自己的生存铺垫后路。

这时,阴山地区又有“白达达”见于《辽史》记载。辽保大四年(1124年)七月,耶律大石离开天祚帝以后,率领一支部队自夹山出发,“北行三日,过黑水”(今内蒙古乌兰察布盟艾不盖河),会见白达达详稳床古儿。床古儿献牲畜等(注:《辽史》卷三○《天祚帝纪四》。)。白达达与阴山达怛谟葛失部虽同见史籍记载,但二者名称不同,地域有别。谟葛失部时在天祚帝控制之下,白达达则不见有与天祚帝联系的记载,二者不是同一支达怛部落。阴山达怛是由原居地迁移来的室韦人,白达达则是阴山地区具有达怛名称的一支部落,成分较为复杂,即后来的汪古部。

入金以后,阴山达怛又因听金将兀室之命,杀掉反金的耶律余覩而见载史册(注:多种史料如《完颜希尹神道碑》,《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七引洪皓《松漠纪闻》,《契丹国志·耶律余覩传》,《大金国志·太宗文烈皇帝五》,《辽史》、《金史》的《耶律余覩传》等均记载了这一史事,只是详略不等。其中《辽史》最简,缺投达怛被杀事。《金史》则称达怛为边部。蔡美彪依据《完颜希尹神道碑》等相关史料,认为王国维所做辽金史料中应有达怛记载,《辽史》、《金史》不载是元末史臣避讳所致的推断是确立不移的。参阅蔡美彪《辽金石刻中的鞑靼》一文,载《国学季刊》第7卷第3期,1952年12月。)。耶律余覩是契丹贵族,因遭诬难辨而叛辽投金。天会十年(1132年),余覩密谋反金,因走漏风声,带二、三百亲兵逃入夏国,遭拒绝后转而投附了阴山达怛。达怛首领事先已得到兀室杀余覩的命令,余覩既来,佯装热情迎纳,在帐中备食款待,暗中则布兵围住余覩。余覩父子出战,被达怛射杀,首级献于金。在这次事件中,降金的契丹人均受到牵连和怀疑,金廷令尽杀契丹。契丹首领各率众逃亡,有的进入西夏,有的北奔沙漠(注:《大金国志》卷七《太宗文烈皇帝五》(中华书局校证本,1986年):“河东八馆五百户、山金司乙室王府、南北王府、四部族衙,诸契丹相温酋首率众蜂起,亡入夏国,及北奔沙漠。契丹附大金者,由此一乱,几成灰烬。”在辽朝灭亡前后,达怛各部当收容了许多契丹部众,在契丹族的流向和达怛诸部的构成上,这是值得重视的。),大概进入了漠北达怛部落。

金朝鼎盛时,阴山达怛隶属于西南招讨司统辖,地域“西与夏国为邻,南距静州”(注:《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一九《鞑靼款塞》(商务印书馆排印本,1937年):“金国盛时,置东北路招讨司以捍蒙兀、高丽,西南招讨司以统隶鞑靼、西夏,……鞑靼东接临潢,西与夏国为邻,南距静州,北抵大人国。”西南招讨司,1149年置,治所在丰州(今呼和浩特市白塔村西南)。静州,今乌兰察布盟四子王旗吉生太乡城卜子村古城。临潢,治今赤峰市巴林左旗林东镇。),仍以阴山为主要活动地区。这一时期,阴山达怛因与西夏相邻,往往并见于史。金天会八年(1130年),金将掳获的两河民众,或散养民间,或作价买卖,“余者驱之于达靼、夏国以易马”(注:《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中华书局,1988年。《大金国志》卷六作“或驱之于回鹘诸国以易马,及有卖于萌骨子、迪烈子、室韦、高丽之域者”。)。天会十四年(1136年),西夏兴兵,自河清军渡过黄河,经天德军界“取所亡马于达靼”(注:《大金国志》卷九《熙宗孝成皇帝一》。)。达怛和西夏还在云中西北石楞坡、云内、银瓮口、天德等处金国所设市场与金国贸易。金国不严“铁禁”,而“北地贵铁”,达怛等与金国的铁钱易货贸易十分活跃。达怛用铁钱溶铸兵器,有些质地精良的兵器甚至又交换回金国(注:《大金国志》卷一三《海陵炀王上》。卷二二亦载,“及金人得河东,废夹锡钱,执刘豫,又废铁钱,由是秦晋铁钱皆归鞑靼得之,遂大作军器,而国以益强。”这种情况虽不能说单指阴山达怛,但从居地与金国邻近,交往较多等看,应包含阴山达怛。)。

西夏皇帝陵墓碑文上也有达怛记事,反映的大概是12世纪中、后期的情况。同一块碑,三处记有“靼鞑”(注:“靼鞑”字样出自西夏仁宗墓碑文。仁宗,1139年即位,1193年死,故碑文所记当为12世纪中、后期之事。参阅《西夏陵墓出土残碑粹编》,文物出版社,1984年。),可以想见,阴山达怛同西夏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尤其在西夏仁宗朝,双方之间的交往可能更为频繁。从“大破之虏”、“变俗用夏”看,部分阴山达怛曾一度战败并受西夏控制,在文化习俗方面受到影响。

由于居地邻近中原,有一些简单的农业生产,间以粮食作为食物,阴山达怛等又被称为“熟鞑靼”,以与远离中原、以射猎为生、武器也较落后的“生鞑靼”相区别(注:《大金国志》卷二二《东海郡侯上》:“鞑靼之人皆勇悍善战,其近汉地者谓之‘熟鞑靼’,尚能种秫穄,以平底瓦釜煮而食之。其远者谓之‘生鞑靼’,止以射猎为生,无器甲,矢用骨镞而已……。”)。表明自唐末,五代以来,阴山达怛在汉、沙陀、契丹、党项等族影响下,生产、生活发生了一定变化,是达怛诸部中较为先进的部落。

对阴山达怛来源的不同看法 宋白、欧阳修、司马光等古代史家,均著述认为阴山达怛是唐代为契丹、奚所攻而渐流徙于阴山的靺鞨人的一支(注: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七四、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五三等均引述宋白达怛为靺鞨说。)。王国维认为阴山达怛当即三十姓达怛或九姓达怛一部之南下者(注:王国维《鞑靼考》,载《观堂集林》卷15,中华书局,1959年。)。箭内亘认为阴山达怛出于沙陀, 是突厥人种,与漠北达怛属蒙古人种全非同族(注:箭内亘《鞑靼考》,汉译文载《王国维遗书》第14册,上海古籍书店,1983年。)。说阴山达怛是三十姓达怛南下的一支,有文献记载可以证明。说阴山达怛出于沙陀,则没有凭据。箭内仅以阴山达怛与沙陀交往密切及白达达伪托为沙陀之后,就作出推断,而没有注意到8 世纪以来活动在卢龙至天德一线的室韦人,到9 世纪又因回鹘和沙陀的习惯称呼而以达怛名号出现的事实,错谬也就难免了。

阴山达怛主要是自8 世纪以来陆续从原居地迁移到阴山一线的一部分三十姓达怛的部落,族属东胡系后裔室韦人。在相当长历史时期内,部分室韦一达怛人经历了从原居地西南迁徙和游牧阴山地区的历史过程,同汉、奚、党项、回鹘、沙陀、吐浑、契丹、女真等族发生了程度不同的交往。可以想见,在部族成分颇为复杂的阴山地区,室韦—达怛部落不可能保持种族纯洁和部落成员的单一,在部落构成、经济生活、风俗习惯等方面均有了不同以往和不同于其它室韦一达怛部落的变化。相对而言,阴山达怛并不是阴山地区的最强大势力,它曾受过唐朝节制,归附沙陀、党项(注:据《册府元龟》卷九七二,后唐同光二年二月,有河西郡族折文通贡驼马;四年正月,作达怛都督折文通贡驼马;天成四年五月,作党项折文通进马。王国维据此认为,达怛与党项自阴山、贺兰山以西往往杂居,互受通称(《鞑靼考》),即党项亦称达怛。岑仲勉认为,达怛都督是折文通所居官职,兼统边内达怛部众(《达怛问题》,载《中山大学学报》1957年第3期)。岑氏所言,大致不差。 )和契丹等,外部势力对它的影响是很大的。所以,阴山达怛最初来源于三十姓达怛,后来它的部落构成有所变化,既有部众进入它族,也有可能吸收异族成员,以致形成一些虽称达怛,但种族血统、生活习惯等有所不同的特殊部落,如白达达等。

收稿日期:1998-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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