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孔孟儒学”一词的产生及其历史意义_儒家论文

论“孔孟儒学”一词的产生及其历史意义_儒家论文

论“孔孟儒学”一词的出现及其历史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儒学论文,一词论文,历史意义论文,孔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儒家出现后,对其思想与理论的称呼,一般是“儒家”,“儒”,“儒术”,至于“儒学”一词,则比较晚出,《史记五宗世家》载:河间献王“好儒学,被服造次,必于儒者。”至于“孔孟儒学”,就更是后出的了,大概是到了魏晋以后,孔孟渐开始被并称,并以孔孟儒学作为儒学正统的代称。这一概念的出现,包含了丰富的历史内涵。

一、孔、孟分说的历史

在儒家学派中,孔子和孟子无疑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卒于公元前479年,在历史分期上是春秋末期人。孟子生于公元前372,卒于公元前289年,是战国时代的思想家,两人在时间上前后相隔一百多年。从现代的学术眼光来看,孔子是儒家的鼻祖,孟子是儒家的光大者,孔、孟毫无疑问是原始儒学的代表。不过在历史上,前人对孔、孟的认识却有所不同。

从古代文献来看,有很长一段时间,孔、孟被看成两个独立而不相关涉的思想家。庄子在总结先秦学术发展大势时,不仅没提过“孔孟儒学”,甚至连孟子的名字都没提及(《庄子·天下篇》)。荀子在讨论十二子学术时,也是分别论述孔子和孟子的(《荀子·非十二子》)。司马迁著《史记》,将孔子列为“世家”,而孟子则另立“列传”来介绍。王充在《论衡》中著《问孔》与《刺孟》两篇,显然也是分论孔、孟的。可见,孔、孟在汉以前思想家心目中,是两个不同的思想主体,这一认识既体现了人们对孔、孟思想与学术的认知与体认,也透露了孔、孟之间不同的历史际遇。

孔子创立儒家,在后来的历史发展中其主旨虽然日益突出,即“儒家者流,……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艺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汉书艺文志》)但儒家内部也日渐分化,史称儒分为八:“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韩非子显学》)后儒不仅各伸其说,而且还互相攻讦,如荀子就抨击子张、子游为“贱儒”,还指责孟子之说歪曲了孔子思想,其理论本身也“甚僻违而无类”(《荀子非十二子》)。对儒家内部这种聚讼纷纭,作为对立面的法家代表韩子非不无幸灾乐祸地说:儒家派系如此林立,内部见解如此混乱,谁是其真正代表呢:“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孔、墨不可复生,将谁使定后世之学乎?”(《韩非子显学》)

韩子这一诘问,表明在战国末期“道术将为天下裂”的大历史背景下,儒学自身也呈现出“百家争鸣”之态。孔子之后,群龙无首,孟子不仅不被看成孔子的继承者,而且甚至还被视作“异端”。在这种情形下,孔、孟显然不可能比肩而立,事实上是如霄汉悬隔。

二、孔贵孟轻的史实

孔、孟历史地位的差异,也很能体现这种悬隔。

上面说过,庄子在评说战国学术大势时,就未论及孟子,孟子未入其视域。荀子不仅分论孔、孟,而且明显是抑孟而尊孔的。他主张“仁人”应上法舜禹,“下则法仲尼子弓之义”,孟子显然不在典范之列。他对孟子不仅评价不高,还甚为蔑视,孟子被说成“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闲约而无解。”(《荀子非十二子》)他还认为孟子为孔子的“罪人”,荀子以为必须灭息包括孟子在内的“十二子”之说,方能表扬圣王之迹。可见,荀子对孟子学说的认知与判断完全是否定性的。韩非虽然对儒家不以为然,但他还是肯定“儒之所至,孔丘也。”(《韩非子显学》),而孟子只不过是孔子身后八个传人之一。

司马迁著《史记》,将孔子列为“世家”,相当于特辟专题予以介绍,而对于孟子,则在与他人合传中一笔带过,而且专门讨论孟子的文字也仅有130余字,内容简而略。王充在《论衡》中讨论过孔、孟,著有《问孔》与《刺孟》,从其遣词和语气来看,似乎对孔子要客气些,对孟子则要严厉多了。

由此粗浅的叙述可见,在秦汉以前,学者对孔、孟的认知是不同的。秦汉以后,随着大一统中央集权统治的形成和加强,孔、孟的地位也日趋悬殊,其间一个突出标志就是孔子思想成为统治的思想。孔子开创的儒学在春秋固然是“显学”,但这更多的是学术意义上的,并未受到哪个当权者的特别尊崇。到后来,尤其是经汉代董仲舒的表扬,孔子及其思想,日渐成为官方思想,孔子著述成为定于一尊的“经”。董仲舒在其贤良对策中向汉武帝进言,主张思想大一统,将孔子思想作为官学。他说:“《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无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汉书董仲舒传》)于是,孔子受到推崇,被戴上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神圣的封号,其情形前文已有揭示,这里不再累述。

但孟子的地位一直比较低,其思想影响也比较平淡。在汉以前,孟子顶多也只是被视作一著名学者而已。对于此时孟子地位不显,汉儒赵岐认为其间一个很大原因是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孟子既没之后,大道遂绌,逮至亡秦,焚灭经术,坑戮儒生,孟子徒党尽矣。其书号为诸子,故篇籍得不泯绝。”(《孟子题辞》)赵岐竭力表扬孟子,誉之为“亚圣”,称他的书“包罗天地,揆叙万类,仁义道德,性命祸福,灿然靡所不载。帝王公侯遵之,则可以致隆平,颂清庙;卿大夫士蹈之,则可以尊君父,立忠信;守志厉操者仪之,则可以崇高节,抗浮云。有风人之托物,《二雅》之正言,可谓直而不倨,曲而不屈,命世亚圣之大才者也。”(《孟子题辞》)西汉文帝时,《孟子》与《论语》、《孝经》、《尔雅》一起“皆置博士”,立为官学。不过,时间不长,后来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孟子》博士员也就取消了。《汉书艺文志》也只将《孟子》列为子部,只视其为一著名的学者而已。

三、“亚圣”的浮现

赵岐虽然将孟子视作“亚圣”,但似乎并未得到社会的广泛承认,尤其是未得到官方的认可。汉代以降,随着孟子地位的逐步上升,孟子“亚圣”地位逐渐得到公认。

《隋书经籍志》开始将《孟子》列入经部,唐代礼部侍郎杨绾上疏,建议列《孟子》入“兼经”,设为“明经”课目。此事虽未果,但透露了唐代尊孟的消息。韩愈在其著名的“道统”论中,鲜明的表达出尊孔孟而非尊孔颜的历史性变化,他在文化发展的价值链上牢牢确立并突出了孟子的伟大地位。韩愈认为中国文化有一生生不息的伟大道统,尧将它传给舜,舜传给禹,禹传给汤,汤传给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又将此道统传给孔子,孔子传给孟轲,而孟子死后这道统则有失传之忧了。因为荀子与扬雄,固然也是大儒,但他们对道统的理解不精确,解说的也语焉不详。和荀子与扬雄比较起来,韩愈觉得孟子是醇乎又醇的大儒。而且在韩愈看来,由于孔子之道过于广博,弟子们不能遍观而尽识,故所学只得孔子思想的一隅,后来他们又散到各国,聚徒讲学,又讲孔子思想更是歧见纷呈了。只有孟子得孔子思想真谛,因为孟子的老师是子思,而子思的老师是曾子,曾子得孔子精髓。所以孔子死后,惟独孟子得孔子真传,故要求圣人之道的话,必然要自孟子开始。韩愈甚至认为,孟子的功劳不在大禹之下。

宋代孟子受到进一步的尊崇。宋仁宗景祐五年(1038),兖州知县、孔子后人孔道辅,在邹县建孟子庙,当时大儒孙复为作祭文。宣和年间,《孟子》首次被刻成石经,成为十三经之一。宋代大儒更是孟子“升格”运动中的有力推动者,像欧阳修、孙复都是孟子的崇拜者。欧阳修说:“孔子之后,唯孟轲最知道。”(《欧阳修全集》卷66)孙复认为,“孔子既没,千古之下,攘邪怪之说,夷奇险之行,夹辅我圣人之道者多矣,而孟子为之首,故其功巨。”(《孙明复小集兖州邹县建孟庙记》)二程则肯定,“至孟子而圣人之道益尊。”(《二程集》,卷29,中华书局,1981年)王安石更是宋儒中尊孟的代表人物,曾有诗咏怀道:“他日若能窥孟子,终身何敢望韩公。”王氏在其主政期间,大力表扬孟子:熙宁四年(1071),列《孟子》入科举,熙宁7年(1074),立孟子像于朝廷,元丰6年(1083),封孟子为“邹国公”,元丰7年(1084),孟子配享孔庙。

南宋诸大儒也非常尊崇孟子。朱子穷毕生精力注解《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四书”,陆九渊也自称其思想“因读《孟子》自得之”。宋宁宗时,有儒者建议将朱熹所注《论语孟子集注》作为官方之学,宋理宗淳祜元年(1241),下诏褒奖朱子,“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至我朝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真见实践,深探圣域,千载绝学,始有指归。”(《宋史》卷42)这里显然是将孟子视作孔子的当然传人。故当时就有人说:“今国家设科,《论》《孟》并列为经。”(《直斋书录解题》卷三)

正是经过唐、宋诸大儒的表扬,孟子地位逐渐上升,这期间朱子的《四书集注》尤为重要,一般认为朱熹的努力不仅促使了孟子与孔子的相提并论,而且人们也渐习以将孔子与孟子学说合称为“孔孟之道”。

四、“孔孟儒学”概念的出现

正是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孟子升格运动的历史大潮中,孟子渐渐靠近了孔子,成为儒家当然的二号人物,于是“孔孟儒学”也就顺理成章的诞生了。

从历史文献上来考察,孔孟联称始见于魏晋。北魏《元昭墓志》有这样的文字:“识总指途,并驱孔孟。”(《汉魏南北朝墓志集解图版49之二》)东晋咸康3年(公元337年),国子祭酒袁瑰与太常冯怀,曾联名上奏《请兴国学疏》,文中以孔、孟对举,认为两人的思想宗旨是一致的:“孔子恂恂,道化洙泗,孟轲皇皇,诲诱无倦。是以仁义之声于今犹存,礼让之风干载未泯。畴昔皇运陵替,丧乱屡臻,儒林之教渐颓,庠序之礼有阙。国学索然,坟卷莫启,有心之徒,抱志无由。”(《重纂三迁志》卷三,光绪13年刻本)晋成帝司马衍赞赏他的想法,惜未能实施。不过自此之后,孔、孟联称渐趋常见。

唐韩愈“道统论”,主张“孔子传之孟轲”,孔、孟思想联称之意彰显。宋代苏轼《分类东坡诗》十八《次韵周开祖长官见寄》:“仕道固应惭孔孟,扶颠未可责由求。”更径直以孔孟联说。元朝至元8年(1271),董文忠语元世祖:“士不治经讲孔孟之道,而为诗赋,何关修身,何益治国。”(《元史》卷148本传)这里不仅出现了孔孟,而且还有了“孔孟之道”这一特定的学术术语,其意显然非仅囿于指代儒学,更是指一种官方的、主流的统治思想。明清也常见孔孟联称和“孔孟之道”这一称谓,如姚鼐说:“孔孟之道与文,至矣。”(《古文辞类纂序目》)

事实上,到了二十世纪70年代,在“批林批孔”运动中,“孔孟之道”还被反复提及,只不过是作为反动思想的代名词而已。但从这一概念的存在来说,它也反映出人们对孔孟一体的认识。

五、为什么会联称孔孟

孔子和孟子虽然都是儒家,但正如上述,孔子早孟子一百多年,从两人的影响来看,虽然汉代以后孟子的地位渐渐提高,但孔、孟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历史上有些学者甚至认为,孔、孟的思想要旨也有很大的不同,如唐代大儒柳宗元就认为:“孟子好道而无情,其功缓以疏,未若孔子之急民也。”(《柳宗元集》卷20)

可是虽然如此,历史上还是出现了“孔孟儒学”的成说,孔子和孟子被看成儒家的正统而权威的代表。这其间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大致说来,可能有这样几层:

其一是孔、孟生平出处相近。前面说过,孔、孟之间相差一百多年,但在大的历史分期上来看,两人都处于春秋战国时期,具有大致相近的历史背景。也因此孟子说自己“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孟子尽心下》)不仅时间相近,孔、孟所处的地点也相隔不远。孔子生在鲁国的曲阜,孟子则生在邹国,史称“鲁击柝闻于邾”(《左传哀公七年》),孟子自己也说:“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孟子尽心下》)

孔、孟的生平经历也相仿佛。两人都是幼年丧父。史称孔子3岁时父亲就过世了,他长大后连父亲的墓在何处都不知道,以至他在母亲亡故时,只得将灵柩停在通衢大道上,后来人告诉他父亲培坟墓所在,才将父母合葬。由于孔子是父母“野合”所生,有学者认为是“外庶子”,不能继承父亲的贵族身份,加上父亲死得早,所以孔子幼年、少年和青年时期,生活都较为贫困,当过管钱财的“委吏”和管畜牧的“乘田”,他自己也说过,“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论语·子罕》)据赵岐的说法,孟子也是“夙丧其父”(《孟子题辞》),具体几岁不详,后人猜测孟子也是三岁丧父,孟母为了教育好孟子,曾三次搬迁住址,孟母三迁,成为历史美谈。

另外,孔、孟都有游历诸侯,宣扬自己政治理想的经历。孔子从鲁定公13年离开鲁国,到鲁哀公11年回国,在外前后共漂泊14年。据司马迁说,他“干七十余君,莫能用”。实际上没到过这多么国家,比较较真的王充认为,孔子至多到过10几个国家,考之史实,孔子去过的是卫、陈、曹、宋、郑、蔡等6国。孔子的游历充满危险和困苦,如孔子离开卫国到曹国,曹国不欢迎,又到宋国,不料想被匡人围攻,到陈国,更闹得差点饭都没得吃。孟子也曾游历诸侯。约公元前329年率弟子首游齐国,成为齐威王顾问和稷下大夫。公元前326(齐威王三十一年),因母丧返鲁,公元前323年到齐国。后又至宋国,至滕国,“馆于上宫”。不久再次游齐,“受上大夫之禄,不任职而论国事”(《盐铁论》),齐宣王还待之以“客卿”之礼。公元前316年,燕国发生“禅让”事件,齐国乘机进攻,孟子不满,欲离去。齐宣王让时子告诉孟子,“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孟子公孙丑下》)孟子不受,于齐宣王八年(公元前312年)回邹,时年61岁。从公元前329-公元前312年,前后近20年孟子都在诸侯间周游。由于时代的差异,孔子周游时常常是狼狈不堪,贫苦得很,有时甚至如“丧家之狗”。相比较而言,孟子则阔绰多了,也风光多了。他出游时,有时“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孟子滕文公下》)各诸侯王也能慷慨资助,如齐威王一次就赠金一百镒,宋国也曾送他七十镒金,薛国也赠金五十镒。孟子是富裕多了。

孔、孟也都堪称是教育大家。孔子首创私人办学,教而无类,史称他有三千弟子,七十贤人。孟子40岁左右在齐鲁一带招收弟子讲学,据赵岐说孟子有名有姓的弟子共有15位。后人对这一数字有不同看法。不过,且不论孟子到底有多少弟子,他是古代一位著名教育家则是不争的事实。晚年他回到邹国后,就专心讲学并与弟子合著《孟子》。

其二是孔、孟都有相近的“信而好古”的思想偏好,都志在传承古代文明。孔子自称“信而好古”,“好古,敏以求之”(《论语述而》)。这儿的“古”,即尧舜所代表的历史文明。孔子对尧舜非常崇拜,他曾如此大赞尧舜:“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论语泰伯》)对于周代的礼乐制度,孔子也是很神往,“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这句话就生动表明了他的心态。

对于周公,孔子更是神往不已,连做梦梦不见周公都十分在意,“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论语述而》)周公被视为儒家元圣。他姓姬,名旦,是周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叔父,商周之际的名人。他佐武王伐纣灭商,建周,成王继位,周公辅政,“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左传》定公4年)管叔、蔡叔叛乱,周公讨平之,又分封天下。周公子伯禽封于鲁,周公“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周公依商礼,制订田、官、禄、乐、法、嫡长子继承制等,形成完备典章制度,统称“周礼”。他还提出“敬德保民”思想,主张天命靡常,以德辅天。孔子推崇周公,显然是对周公所代表的文明的膜拜。由此心迹,前人认为孔子确实是“好古”的,如《中庸》说孔子“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司马迁也说孔子”“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史记孔子世家》)

孟子也是“信而好古”的。弟子称他“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孟子滕文公上》)。他自己也承认,他最为崇敬抑洪水、平天下的大禹,兼夷狄、驱猛兽、给人民带来安宁的周公,著《春秋》而让乱臣贼子害怕的孔子,他的心愿就是“承三圣”(《孟子滕文公下》)。所以司马迁说他“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史记》卷七十四)正因为孟子“好古”,所以对也十分尊崇周公。他称周公为“古圣人”(《孟子公孙丑下》),他认为周公兼有“四王”之德,“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言。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朱熹注:四事,上四条之事也),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孟子离娄下》)

周公代表了上古华夏文明,对周公的崇拜,实质上是对华夏文明的向往。由此,孟子自然表现出夷夏大防的文化关怀。当时楚人许行为神农之说,他北游到滕国,陈良放弃自己原来的学说而追随许行。孟子听说后甚为不满,认为许氏为蛮夷之人,其学说落后,陈氏不应从之。他说:“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陈良,楚产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今也南蛮据舌(朱熹注:“恶声之鸟。”)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鲁颂》曰:戎狄是膺,荆楚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孟子滕文公上》)孟子蔑视“南蛮据舌”的学者,固有其历史的偏见,但也显而易见,他宗旨是为捍卫周公所代表的华夏文明,这里再次流露了他对周公的信仰。

其三是孔、孟思想的主旨相近。宋儒二程说:“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言。如仲尼只说一个仁义,孟子开口便说仁义,仲尼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二程集》卷18)这里虽然是肯定孟子对孔子思想的推进和发展,但这也表明孔、孟思想是有其相近性的。

比如孔子敬鬼神而远之,重人事,关心民隐,注重如何富民、教民;孟子更为突出了孔子所表达的入世的立场,他的反战言论,他的百亩田、五亩宅以及轻徭薄赋的仁政思想,等等,都十分鲜明地表现了孟子对现实社会的强烈关注。再如孔子宣扬仁义爱人,重视人的生命和价值。孟子也同样强调人的价值是至上的,他宣扬不嗜杀人的政治家才能得到人民的拥护,人应该过上人的生活,统治者应与民同乐,丰年人民吃不饱,凶年人民逃难死于沟壑之中,这是非常残暴和不人道的。再如孔子反对苛政,抨击苛政猛于虎;孟子更多地从正面鼓吹仁政,要求给予人民“恒产”,使人民衣食无忧,过上安宁、富足的生活。又如孔子讲究义利之辨,崇尚君子人格,推崇人能弘道的主动精神;孟子则更丰富和深化了孔子的义利思想,他主张“何必曰利”,倡导义以制利,并热情宣扬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大丈夫”品格与“浩然之气”。孟子还详细辨析了“能”与“为”的客观可能性与主观能动性问题,他充满豪情的断定,“人皆可为尧舜”!孔子重视君臣等级,关注忠孝礼义,孟子同样关注社会的礼乐文明,并提出了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等“五伦”,他认为这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标志和重要成果。

《汉书艺文志》说儒家的要旨是“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可见,在儒家要旨上,孔、孟思想在本质上是一致的。

其四是孟子志在传承孔子之道。在学术脉系的传承上,孟子和孔子没有直接的授受关系,为此孟子不无遗憾,如他说:“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不过,一般认为孟子思想源自孔子。司马迁认为孟子“受业于子思之门人”,而子思之学源了于伯鱼,伯鱼出自孔子。从《孟子》一书的内容来看,他引用孔子的话达22次,引用孔子事迹12次,引用孔子弟子的话4次,曾子及其家族人的事迹5次,引用子贡的话2次、宰我和有若的话各1次(张茂泽,郑熊著《孔孟学述》三秦出版社,2003年,207页)。这些数字表明孟子对孔子的学术是十分心仪的。

孟子对孔子十分崇拜。他认为孔子集伯夷、伊尹、柳下惠等众位圣贤的长处,是“集大成”似的、最伟大的圣人,他甚至说:“自有生民以来,未有若孔子也。”(《孟子公孙丑上》)司马迁说他“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史记》卷74)确实,孟子一直以传承孔子学说为己任的,他坚称自己是孔子之学的传人。他自称“乃所愿,则以学孔子”,他不仅以“私淑”孔子弟子自居,而且更自视为孔子思想的传人。他下面这段表白,鲜明地表达了这种心愿:“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汤则闻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孟子尽心下》)

孟子接孔子思绪,继续发扬了孔子所设定的尧舜以降的文化脉系,并以继承这种文脉为臬的。孟子不仅与孔子立场一致,在文化心态上也是相同的。

其五是后世不断升温的孟子升格运动,使孟子荣获“亚圣”地位,渐渐靠近孔子,为孔、孟联称创造了适宜的社会舆论环境。前文说过,东汉赵岐首创孟子“亚圣”说,后世儒者又纷纷从不同角度论证孟子是孔子的继承者和当然代表,如唐代韩愈的“道统”论对孟子的推举尤为典型。他认为,“自孔子没,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宋儒孙复也认为孔子之后,孟子“夹辅我圣人之道者多矣”,孟子在宣扬圣人之道上,居功至伟;宋儒程颐也主张,“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

从思想内涵上看,历史上的道统论为孔、孟联称奠定了观念基础。道统论意为从尧舜以来,古代文明有一生生不息的文化脉络,古人称之为“道”。道统论在思想内容上,视孔子为儒家学说的开创者为尧舜以来文明的总结和光大者,而孟子被定格为孔子的继承者和推进者,他们属于同一道统,同一学派,亦即同一价值谱系内的同样的大师。道统说自包孕育了孔孟之道,而孔孟之道,也就为孔孟儒学概念的提出,打下学理上的基础,道统说使孔孟之道即成为儒学的代名词,孔孟儒学成为儒家文化的当然代表。

除了学者,历代统治者对孟子的不断表彰,为孔孟儒学的出现提供了政治支持。宋理宗“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的诏书,俨然确认了孟子为孔子后第一人的历史地位。清康熙《孟子赞》中,也同样肯定了孟子传承孔子思想的历史定位:“哲人既萎,杨墨昌炽,子舆辟之,曰仁曰义,性善独阐,知言养气。道称尧舜,学屏功利,煌煌七篇,并垂六艺。孔子攸传,禹功作配。“(《重纂三迁志》卷首)皇帝认可孟子的道统地位,不仅拉近了孟子与孔子的距离,而且还以权力的意志,强化了学者们所掀起的“贵孟”运动。众所周知,在中国古代的封建集权社会,权力就是真理和是非的标准,皇上说孟子传孔子之道,那么孟子也就是圣人的传人,即为圣人的化身,于是,孟子的“亚圣”地位便神圣不可置疑和动摇,“孔孟之道”或“孔孟儒学”的说法,也就更具合法性和权威性。

标签:;  ;  ;  ;  ;  ;  ;  

论“孔孟儒学”一词的产生及其历史意义_儒家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