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学情结的透视--论杰伊183;戴183;“麦田塞林格守望者”中的霍顿_麦田里的守望者论文

精神病学情结的透视--论杰伊183;戴183;“麦田塞林格守望者”中的霍顿_麦田里的守望者论文

精神病症情结透视——论杰#183;戴#183;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霍尔顿,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霍尔论文,病症论文,情结论文,透视论文,精神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提要】 《麦田里的守望者》是美国学界公认的“现代经典”之一,而深入研究其精神病症情结是解读这部小说的关键。文章主要从心理、意识、个体成长与时代环境等角度分析、揭示了书中人物霍尔顿精神病症的成因以及这一情结所蕴含的深层意蕴。

【关键词】 精神病症 心理 意识 社会 退化性复归 象征

美国当代著名遁世作家杰·戴·塞林格(J.D.Salinger)的长篇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以下简称《守望者》)是美国学界公认的“现代经典”之一。小说情节平淡无奇,全书不过是主人公霍尔顿·考尔菲德(Holden Caulfield)在加利福尼亚州一家精神病院里面对他的精神分析医生所讲述的故事。进医院之前,霍尔顿是一个16岁的普通中学生。他厌恶道德沦丧、浑浊不堪的学校,考试只有英语获得及格,先后被几所学校开除。在最后离开潘西中学后,霍尔顿只身在纽约游逛,进而发现社会同样平庸鄙俗、腐朽丑恶。他苦闷、彷徨、放纵、失意、变态,以至最后精神全面崩溃,被送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守望者》的情节虽然简单,但它却以细腻而深刻的笔法,细致入微地刻画了主人公霍尔顿矛盾的心态,描绘出霍尔顿复杂的精神病态,集中地、典型地、具体地、艺术地再现了战后美国一代青年的精神状态。国内外分析霍尔顿精神病态的文章已有许多,本文拟从人类存在的某些基本概念入手,力图在一个更深的层面上剖析霍尔顿复杂的精神病症,揭示出霍尔顿精神危机的根源,以求促进对霍尔顿精神病态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并兼与国内同行商榷。

一、在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之间

《守望者》中写到,霍尔顿离开学校后,一个人来到纽约游逛。在那里,他看不到光明与温暖、前途与希望,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充满虚伪与欺诈、令人可笑可悲的社会图景。他感到生命遭到践踏,心灵受到伤害。最后,他的希望彻底破灭,精神全面崩溃,生了一场大病,随后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显然,霍尔顿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病人。他所患的是战后美国青年共同患有的“时代病”,其病状可描述为:失望、压抑、孤独、恐惧、厌世、忧虑、不安、麻木、压抑、失落,等等。因此,对霍尔顿的治疗并不在于使他免除医学意义上的疾病,而在于使他获得人生意义上的幸福安宁(well-being)。

首先,我们对幸福安宁可作这样的界定:幸福安宁是与人的本性相一致的存在状态。这种存在状态旨在求得人与自己、与同胞、与自然合为一体、和谐统一。人存在于自然之中,却又超越了自然。当连接母体的脐带被剪断,新生婴儿就开始成为他自己,并能意识到自己,意识到自己是个分离的存在物并因此而感到孤独、失落与无能为力。所以,人从诞生之日起就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如何克服因隔离感而产生的痛苦、禁锢和羞愧?如何才能与自己、与同胞、与自然合为一体?人如果不能成功地解决好这一问题,他的心理就会失去平衡,他的精神就会失常,甚至分裂。

在《守望者》的开头,几乎全校所有的人都在球场观看在萨克逊·霍尔中学与潘西中学之间进行的年内最后一场橄榄球比赛,霍尔顿一人却远离人群,孤独地站立在高高的汤姆孙山顶上观看球赛。霍尔顿对他的精神分析医生说:“……除了我,差不多全校的人都在球场上。”[①]从这一情景可以看出,在霍尔顿身上患有现代西方人所共有的疾病:人同他的同胞的疏离。在潘西中学,霍尔顿与同窗同学处处不和、格格不入。他讨厌阿克莱和斯特拉德莱塔。他总是感到与其他同学之间有一层隔膜,彼此不能诚心实意地往来,双方难以逾越他们之间的精神壁垒,最后霍尔顿和斯特拉德莱塔打了一架,前者被揍得鼻青脸肿之后离开了学校。

在纽约游荡的三天中,霍尔顿企图消除他与同胞、社会之间的隔膜。他出入车站、旅馆、夜总会、酒吧间、戏院和公园;他会女友、访教师,努力发展自己的认知、理性及爱的能力,试图达到一种超越自我中心的境地,从而与同胞、社会达成新的和谐与统一。但事与愿违,霍尔顿所去之处似乎都有一种无形的墙将他与别人隔离开,使他始终只能在社会的围墙外游荡而不能与社会合为一体。

霍尔顿为克服因隔离感而产生的痛苦,又试图退化到知觉尚未产生的合一状态,即人诞生前的状态。他渴望能返回象征自然、黑暗的子宫。然而,霍尔顿似乎只能在幻想中寻求这种退化性的合一状态。他幻想当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帐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p.220)

霍尔顿的这个幻想具有象征意义。成千上万的小孩子在麦田里做游戏,这象征人与自然处于前人类的、乐园式的合一状态中,孩子从悬崖边掉下象征着人从自然中分离出来,落入尘世。作者这种象征性的描写,看似一个少年的白日梦,实则表明了霍尔顿企图维护人与自然合一状态的愿望。

后来,霍尔顿又渴望远离尘嚣,去西部树林边盖一所小木屋,装成一个又聋又哑的人,拒绝与别人说话,靠自己的劳动过平静简朴的田园生活。他想以这种异想天开的方式退回自然,与自然合为一体。

此外,霍尔顿还在夜晚偷偷地溜回家中。房里一片漆黑。为了不让他父母发现,他躲进了壁橱。霍尔顿潜回一片黑暗的家中,并把自己关闭在壁橱里,这一意象暗含霍尔顿返回子宫,即回归自然、隐入黑暗的象征意义。实际上,霍尔顿的活动大多发生在黑夜里。例如,他亲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去中央公园探明鸭子的下落。《守望者》中的“黑暗”意象并非是现实意义上的黑暗,而是超出了它的自身界限、具有某种象征意蕴的象征意象。在小说中,黑暗象征着孕育生命的子宫,象征着人诞生前所处的黑暗混沌的状态。

另外,在霍尔顿的梦幻中还充满了许多死亡意象。在中央公园,他一人坐在黑暗中,幻想脑勺结了冰块,患肺炎死去。父母非常悲伤,几百万人参加了葬礼。他梦见自己的名字刻在墓碑上,四周全是死尸。他还揣摩自己患了癌症,将在一两个月内死去。

可见,霍尔顿采取了几种不同的形式,在几个不同的层面上寻求退化性的结合,但这些形式和层面是病态的和非理性的。人一旦从与自然处于前人类的、乐园式的合一状态中分离出来,他就决不能返回他所从出的状态。脐带一旦被剪断,婴儿就绝不能再返回到母体子宫里面。因此,霍尔顿不可能返回自然,不可能返回子宫。他想当一名麦田里的守望者只能是异想天开;到西部树林去过隐居生活也只能是幻想而已;他有家不能回,即使在夜晚悄悄溜到家里,但马上生了一场大病,随后就被送往精神病院,这表明他不能返回家中,不能返回母亲的怀抱。只有死亡或疯狂才能达到这种退化性的复归。当退化的愿望与现实及现存文化发生冲突时,其结果就是自杀或精神分裂。霍尔顿没有自杀,但其精神却全面崩溃,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霍尔顿寻求退化性结合的失败表明人在非理性层面上是不可能获得幸福安宁的。事实上,幸福安宁是理性达到充分发展的一种状态。这里所说的“理性”并不仅限于知性判断上的意义,而是以“让事物如其本然”的方法去寻求真理。人只有在克服自恋、消除幻想、达到开放、富于回应、保持清醒等方面达到一定程度时,他才能获得幸福安宁,才能在情感上与社会、自然完全交融,克服分裂感和异化感,达到万物一体的体验。

在《守望者》中,霍尔顿与其他人处在同一个社会环境里,为什么只有霍尔顿患了精神分裂症而其他人却都能正常生活、自得其乐呢?对此,尹德翔同志作了如下解释:“我们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固然是他厌恶他周围人们的生活,讨厌他们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虚假的道德生活,但从根本上来说,却是他有一种对寻求真正有意义的生命的渴望和对生活中美好事物真挚热爱的感情,他有一双冷静而敏感、天真而深刻的眼睛。他与所有的人所不同的地方正在于此——例如阿克莱和斯特拉德莱塔就不可能有这样的高尚激情和善于体察人类生存情形的眼睛……”[②]尹德翔同志在这里所说的霍尔顿所有而别人所无的“渴望”、“感情”、“眼睛”实际上是理性达到充分发展状态之前的自恋式的心理意识。这种意识的特点在于它超越了人和事物本然的存在形式,因而它是非理性的。德国评论者汉斯·邦格特(Hans Bungert)说:“使霍尔顿别于其他局外人的地方首先在于他年纪还轻。他已走出相对有序的儿童世界,必须进入成人世界寻找人生之路。他正处在这样一个困惑的人生过渡阶段。”[③]可见,霍尔顿处在一个还未充分成熟的人生发展阶段。因此,他往往不能自觉地以事实的本来样子来接受它,而是以他所要求的样子来接受它。他生活于他的愿望之中,他对现实的看法就是他所要求的那个样子。一旦他不能迫使现实符合他的观念,他就会陷入焦虑、恐惧、绝望,甚至导致精神分裂。我们可以在霍尔顿的行为中清楚地观察到这种自恋倾向。他想当一名麦田里的守望着,保护孩子们。他希望孩子们永远不要长大成人、堕入尘寰、沾染尘埃,以免失去他们那天真无邪、纯洁质朴的心性。他还希望象他小妹妹那样纯真的女孩子不要结婚,永远不要失去她们的童贞。显然,霍尔顿的这些愿望不符合人的本然存在形式,只能迈入成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异性交媾、生殖繁衍,这些都是人类存在形式之本然,不容改变。霍尔顿还打算逃离尘世,去西部装成一个聋哑人,拒绝与别人交往,独自过一种伊甸园式的生活,这当然也只能是一种幻想而已。

霍尔顿要想克服他的这种自恋倾向,就需要有充分成熟的发展。只有当理性的发展达到一定程度时,他才会意识到现实,才会放弃对现实作自恋式的解释,才会摆脱精神上的痛苦,才会消除他的精神病症。然而,正如国外某些评论者所言,“霍尔顿的不幸就在于他十六岁的年龄……”[④]“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根本无法贴近周围的成人世界;作为一个神经过敏的少年,他甚至与同龄人都格格不入。”[⑤]“霍尔顿失败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尽管我们明显地希望把他视为一个现代人的典型,但他毕竟是一个少年,他的经历和观察能力都非常有限,使他最终也不能对世间的虚假现象作出任何回答。”[⑥]由此可见,霍尔顿还未达到充分成熟的发展阶段,仍处在理性充分发展之前的状态,他所具有的自由观乃是一种自恋式的全知全能观;他不可能如其本然地认识现实及其规律,不能够在必然规律的范围内行事,因此不能获得幸福安宁。

幸福安宁还意味着完全的诞生。通常意义上的诞生是指生理上的分娩,是十月怀胎后的结果。本文在此所说的诞生不只是一个行动,也是一个过程。生命的目标在于完全诞生,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达到这种完全诞生。从生理学上看,人的细胞组织处于不断诞生的过程中;但从心理学上看,有些人在达到某一点后就不再诞生。诞生一旦停止,死亡也就来临。所以,有些人完全就是死胎,虽然他们在生理上继续活着,在心理上却渴望返回母体、返回黑暗。16岁的霍尔顿在生理上还会继续成长,其年龄也会不断增大;但在心理上,他的诞生将永远停留在某一点上。美国评论者弗兰克·N·麦格尔(Frank N·Magill)所言极是:

他(霍尔顿)的故事可看成是一个典型的生长过程。在他步步接近成人世界的门槛并即将跨过它进入成人世界的时候,他开始感到忐忑不安、心绪不宁。他的身体不断发育成长起来,但他的心体却未发育健全。[⑦]

或许,霍尔顿在他的生命道路上会继续推进,但他依然不能把脐带完全剪断,他对母亲仍有着一种共生性的依附。小说开篇不久,我们看到霍尔顿把头上猎人帽的鸭舌拉下遮住自己的眼睛,用一种沙哑的声音不住地说:“‘我想我快要成瞎子啦,’……‘亲爱的妈妈,这儿的一切怎么都这样黑啊’……‘亲爱的妈妈,把你的手给我吧。你干吗不把你的手给我呢!”(p.27)

霍尔顿的这一言行明显含有他渴望返回母体、依附母体的象征意象。霍尔顿总喜欢将帽子的鸭舌倒转到脑后,这蕴含着“返回”、“退回”和“复归”等象征意象。他不断地呼喊:“亲爱的妈妈,把你的手给我吧”,这表明他在心理上仍未发育健全,是个心理上的残缺儿,渴望母亲向他伸出双手,将他抱在怀里。在整篇小说里,霍尔顿的母亲从未露面,霍尔顿始终没有见到母亲的面。只是在接近书尾时,霍尔顿悄悄潜入家中,躲在黑暗的壁橱里,隔着墙听到了母亲说话的声音。在整篇小说中,霍尔顿犹如一个只闻母声、未见母面、住胎于子宫内的婴儿,在黑暗中东碰西撞,寻求母亲的慰藉。总之,他仍未完全成为他自己,仍未达到完全诞生,自然也就无幸福安宁可言。

二、在意识世界与无意识世界之间

现在,让我们再从人的意识、无意识的基本概念入手,继续深入地分析霍尔顿的精神病症。提到意识和无意识,我们很可能想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国外确有相当数量的评论者用弗氏理论分析解剖塞林格的作品,但同时也有不少人提出异议,反对以弗氏理论概念评析塞氏作品。例如,美国学者海伦·威恩伯格(Helen Weinberg)说道:“……我们都是处于后弗洛伊德时代的人;塞林格也是处于后弗洛伊德时代的人,用弗洛伊德的概念为读者分析塞林格是毫无意义的。”[⑧]笔者在此不敢苟同任何一方,但本文将力图在突破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局限的前提下来分析解剖霍尔顿的精神病症,以求在这一方面获得更广泛更深刻的意义。

本文所说的“意识”是指某人所觉察到(be aware of)的内在经验。在同一意义上,“无意识”则是指某个人未觉察到的内在经验。众所周知,精神分析方法中最有特色的因素就是致力于使无意识成为意识。这显然包含这样一层涵义:即意识比无意识有更高的价值,否则,我们又何必致力于拓展意识的领域呢?但事实上,我们所说的意识并没有这种特殊的价值。意识的内容大多是虚构和幻想,往往不能反映现实。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社会迫于自身的生存需要而不得不编造各式各样的虚构和幻想,这导致我们意识中的大部分东西成为“虚假的意识”。在《守望者》中,霍尔顿周围的社会充满了虚伪和假象。国外评论者查尔斯·凯普兰(Charles Kaplan)说道:“霍尔顿的世界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纽约市,从市博物馆到格林威治村,时间是在圣诞节前几天。在接踵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中他遭遇到伪善、无知、冷漠、道德败坏、性变态以及——弥漫全书的——‘假模假式(phoniness)’。”[⑨]学校的校长都是假模假式的人物,学校的广告“完全是骗人的鬼话(p.2)”,学校的教职员也都是假模假式的伪君子,牧师的讲道听起来也总是那么假,就连霍尔顿自己也滔滔不绝地说假话。总之,整个现实的世界充满了虚假。社会的影响在霍尔顿的意识中形成许多幻想,而且还阻止他的某些心理内容进入他的意识领域。

任何一个社会都必然排斥某些思想和情感,不允许它们得到思考、感受和表达。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去“想”的。霍尔顿所在的社会充满了虚假,几乎人人都假模假式地生活、交往。或许只有霍尔顿一个人对这种虚伪产生了厌恶的感情,而他的这种厌恶之感必然不能见容于整个社会。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感受到自己被完全孤立和排除在社会之外。因此,有这种厌恶感的霍尔顿,为阻止这种厌恶感进入自己的意识,难免产生精神上的压抑和一种发呕的心理病症,并导致精神的分裂。

任何一个社会为了自身的生存,都必须以某种方式塑造其成员的性格,即“社会性性格”,从而使他们能够去做他们不得不做的事情。社会不允许人们偏离这一社会性性格,偏离它便意味着受社会惩罚的危险。假模假式可以说是《守望者》中的一个社会性性格。霍尔顿害怕社会暗含的惩罚,不得不跟别人一样说假话。但他从心理憎恶周围那些假模假式的伪君子,这使他与他人的人际关系日渐紧张而濒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再如,霍尔顿所在社会要求社会成员接受一定程度的文化教育,考试获得及格后才有可能成为具有社会性性格的社会成员。然而,霍尔顿厌恶学校的一切,除英语外所有课程考试均未获得及格,连续被几个学校开除,被排除在社会之外。霍尔顿也是人,也害怕彻底的孤独。正是这种恐惧压抑了他的种种受社会禁忌的情感和思想。他最终不得不取消了当一名麦田里的守望者的念头,放弃了去西部过隐居生活的计划,并且表示出院后还要回到学校去。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霍尔顿的意识和无意识是受社会制约的。他只能够保留那些与社会性性格相符合的情感和思想,同时他必须压抑那些不能通过社会过滤器的经验,使之留在知觉的外面。当他的压抑达到一定的程度时,就会导致精神的崩溃瓦解。

霍尔顿同样也害怕被完全隔离在人性之外。战后的美国人业已习惯不用头脑只用四肢生活,整个社会都偏离了人性的生活准则。霍尔顿始终感到做人的美德在他周围人的身上几乎已荡然无存,感到人性的行为准则在他周围遭到败坏和践踏。他看到,他的父亲丧失了“公正”这一人性的起码准则,只巴结讨好银行家却从不帮助穷人;哈斯校长抛开“平等”的人性准则,在阔绰的家长面前卑躬屈膝,谄媚奉承,在穷酸家长面前却趾高气扬,冷若冰霜;他的哥哥D·B·不顾作家应有的职业道德,出卖自己的创作才能为好莱坞写低级的剧本赚钱;学校教师安多里尼教他去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而不要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霍尔顿感到难以接受这些人的缺乏人性准则的麻木的生存状态,感到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可见,一方面霍尔顿害怕丧失与社会群体的接触而陷入完全孤独的境地,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被完全隔离在人性之外。这样,霍尔顿就陷入了社会目标与人性目标之间的冲突中,使自己的精神被分裂于这危险的两极,心理失去平衡,自我产生危机,以至最后精神彻底崩溃。

由于霍尔顿受他所在社会的种种制约,他必须压抑那些与社会文化模式不相容的思想感情。因而,从形式上来看,除了人道主义良心的影响外,霍尔顿的意识和无意识基本上取决于他所在社会的思维模式和情感模式。他的意识代表着一个社会性的霍尔顿,而他的无意识则代表着一个具有人的普遍性的霍尔顿。这样,霍尔顿如要使自己的无意识转变为意识,他就必须把人的普遍性这一纯粹理念转变为对这种普遍性的活生生的体验。然而,由于受到社会的种种压抑,他不可能实现这样的转变,而压抑又严重地干扰了他对现实的感觉。在霍尔顿与周围人的关系中,霍尔顿把他周围的人当成了他自己的种种期待、渴望和焦虑的投射对象,以一种歪曲的方式看待现实。由于霍尔顿受到与代表社会现实要求的有意识思想相反的冲动驱使,他就把自己的无意识欲望投射到他人身上。

因此,霍尔顿对现实的觉察,仅限于他的社会职能认为必要的程度;他对周围人的认识仅限于他需要与他们合作的程度;他对物质实在和社会现实的认识,仅限于他为了驾驭它们而需要认识和程度,总之,他对现实的认识,仅限于生存目的认为必要的程度。由于他被抛入了一个“假模假式”的社会,他的意识基本上是由各种虚构和幻想组成的“虚假意识”,而那些他未能觉察到的东西却恰恰是真实的。因此,我们可以在他实际意识到的(is conscious)和能够意识到的(become conscious)东西之间作出区分。他实际意识到的东西大多是虚构的,但他却能够意识到隐藏在这些虚构下面的现实。

霍尔顿的精神世界也可相应地分为两种:实际意识到的世界和能够意识到的世界。正如德国学者汉斯·彭纳特所认为的那样:“霍尔顿心目中的世界有两种:一种是阿克莱、斯特拉德莱塔、妓女孙妮和开电梯的毛里斯、萨丽等人的庸俗、丑陋的世界,另一种则是他弟弟艾里和他妹妹菲芯、两个修女、跳窗子的凯瑟尔等人纯洁、真诚的世界。”[⑩]国外学者卡尔·F·斯特劳琦(Carl F·Strauch)从语言角度阐述了类似的看法:

…the mass idiom emphasizes a significant distinction between two worlds—the phony world of corrupt materialism and Holden's private world of innocence,which,in its corporate love,embraces a secret goldfish,Holden's dead brother Allie,his sister Phoebe(all children,in fact),Jane Gallagher,nuns,and animals(duck and zoo animals,the Doberman that belonged to Jane's family,and the dog that Olivier-Hamlet patted on the head).[(11)]

在进一步分析霍尔顿的语言时,斯特劳琦又指出:“……霍尔顿在公共社会中使用不同的冷漠、粗野、且通常是虚假的粗俗语,而在他自己的秘密世界中则使用文雅的言语……”[(12)]因此,霍尔顿的语言也相应地分为两种:对虚假社会所用的粗俗、虚假的语言和对主人公自己秘密世界所用的文雅语言。这两种语言是区分霍尔顿的意识世界和无意识世界的重要标志。

通过这样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霍尔顿无意识世界的另一个侧面。既然霍尔顿只代表了由他的社会塑造的一小部分经验,而他的无意识则代表了具有普遍性的人的全部丰富深邃的经验,那么他就会自觉地压抑他的无意识,以免使它转变成意识。而这种压抑必然导致这样一个事实:作为偶然的、社会的人的霍尔顿,被分隔在作为整个人性的人的霍尔顿之外。这样,霍尔顿不仅对他自己来说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周围每一个人对他来说也都是陌生人。他被割裂在人性经验的广阔领域之外,自始至终是人的一块碎片,这必然使他成为一个精神畸形人。

以上的分析表明,在理性上,霍尔顿仍未达到充分发展的状态;在心理上,他并未获得完全的诞生;同时,他又不可能以自恋式的、非理性的、退化性的、超越人和事物本然的存在形式寻得与同胞、社会、自然的和谐统一状态,因此,他不能获得人生的幸福安宁,这是导致霍尔顿精神失常的一个主要原因。从人的意识和无意识的角度来看,霍尔顿的意识基本上是由社会的各种虚构和幻想组成的“虚假意识”,而他的无意识内容则大多是真实的。一方面霍尔顿害怕偏离社会性格而陷入完全孤独的境地,所以他压抑、阻止他的无意识成为意识;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自己被完全隔离在人性之外,而完全丧失人性的行为准则和做人的美德,所以他又力图投射、拓展自己的无意识领域。这样,他的精神就被分裂于社会目标和人性目标这相互冲突、相互排斥的两极,使他的心理失去了平衡,精神发生了分裂,这是导致霍尔顿精神崩溃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注释:

①《麦田里的守望者》,〔美〕塞林格著,施咸荣译,漓江出版社1983年版,第3页。(以下凡出自该书的引文均只随引文注出页码,不另作注)

②尹德翔:《论〈麦田里的守望者〉主人公霍尔顿·考尔菲德》,《外国文学评论》,1988年第2期,第48页。

③(11)(12)Marvin Laser and Norman Fruman ed.,Studies in J·D·Salinger REVIEWS,ESSAYS,and CRITIQUES of The Catcher in the Rye AND OTHER FICTION,THE ODYSSEY PRESS,NEW YORK,1963,P.177、146、147.(中文引文系笔者翻译,下同)

④Arthur Heiserman and James E·Miller,Jr.,J·D·Salinger:Some Crazy Cliff in Western Humanities Review,University of Utah,Spring,1956,pp.131-132.

⑤Charles H·Kegel,Incommunicability in Salinger's The Catcher in the Rye,Western Humanities Review,XI,Spring 1957,p.188.

⑥David D·Galloway,The Absurd Hero in American Fiction,University of Texas Priss,1966,p.208.

⑦Frank N·Nagill,ed.,Critical Survey of Long Fiction,New Jersey,Salem Press,Inc.,1983,p.2327.

⑧Helen Weinberg,J·D·Salinger's Holden and Seymour and the Spiritual Activist Hero,from The Absurd Hero in American Fiction ed.by David D·Galloway,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66,p.63.

⑨⑩《麦田里的守望者》——塞林格作品集,豪华本,施咸荣等译,浙江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附录)第443—444、4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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