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需要完成一项暑假社会实践作业，我有幸获得了采访企业家杨文先生的机会，他是本地最成功的企业家之一，也是当地著名的慈善家之一。那天我精心准备好采访预案，早早来到杨文企业总部，秘书引着我进了接待厅。
接待厅宏丽又不失文雅。喷泉如雪山高耸，四壁悬挂无数镀金古饰，都在天窗漫射的日光下熠熠生辉。一派生机勃然的气象，我在秘书指引下在临窗的会谈桌前落座。
不一会，杨文来了。他虽年过五旬，两鬓已有星星斑白，但行动干练，深邃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个商人的睿智和果断。落座后，寒暄几句便开始进入正题，由企业概况到最近行业动向，采访很顺利。杨文工作繁忙，能采访到他，确实难得，我想抓住机会，能挖掘一些更有价值和意义的东西，确切地说我更关心他的创业经历，于是，临近采访结束，我抓住时机，提出话题： “杨总，请问您毕业最初就有从商打算吗？”
根据采访预案，我了解到，杨文属于白手起家的那类商人，早年还一度生意失败、债台高筑，频临破产边缘。
做到今天的成功，肯定充满坎坷与磨难。
杨文想了想说： “不是的。那时，大学毕业生国家负责分配，我被分配到一个企业单位，但几年后因为各种原因，企业破产，我随之失业。虽然当时我的工资不高，但是足以补贴家庭所用，父母是农民，弟弟上学也指望我的工资支持。失业后，我甚至不敢告诉家人，怕他们和我一样伤心、绝望，更不敢回家，我每天在出租屋发呆，不知道干什么好，幸亏还有点平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还能够像原来一样按时寄回家，暂时隐瞒失业的现实。
我彷徨，失落，看不到生活的希望，这样下去，家人早晚要知道，我也曾经考虑干点小生意，但是怕被熟人看见，感觉丢人，饿着肚子，还抱着可怜的自尊。感觉自己快要走投无路，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幸亏不久后，政府出台了一项针对部分人群的安置政策，其中有一条是允许符合条件的大学生报考行政单位的某些岗位，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于是我赶紧报了名，认为提心吊胆隐瞒家人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杨总看了看我，继续说：“那次报考所经历的遭遇，我压在心底多年，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希望我的经历,对你们年轻人有启发”
“那年报考的具体人数我不知道，总之现场人不少。”
“几天后成绩揭晓,不出意料，我笔试第一。然后是面试程序。那天抽完签、面试过后，我对自己临场的发挥很满意，我也观察到几个面试官对我的表现持欣赏的态度，我感觉自己胜券在握。我满怀喜悦，准备破例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一抬头在拥挤的人群中我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我拍了拍那人肩膀，他回过头，果然是一个许久不见的同学，姓李，他也来参加考试。”
“我们大学毕业后没有再见过面，那时彼此之间联系，也没有现在方便。没想到却在这儿碰到对方，更没想到昔日同学变成了竞争对手，竞争同一个岗位，而且这个岗位只录取一人——他抽的签是一场一号，我是二场一号，碰巧两个考场相邻。”
“然后我们出去小聚，开了一瓶酒，边吃边谈，最后我俩都有点醉意，李说上学时他就羡慕我天资聪颖、成绩优异。问我毕业之后的状况，我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情况，我支吾地答复过去。他不同于我，有迫切需要挣钱养家的压力，而且，我怎么才能说出口，如果考取不得，早晚有一天失业事实被家人和老乡知道，我不敢想象还能不能撑不去，爹娘辛苦供应我上完大学，捧上了人人羡慕的公家饭碗，忽然之间没了，我没有颜面解释，那个时候，我好像彻悟了项羽当年自杀，不肯过江东的心情。”
“交谈中，他告诉我一个令我胆战心惊的事实，他是笔试第二，而且比我只少了零点五分。瞬间，他还在微笑说话的面庞，在我的心里却慢慢变得狰狞，他成了我重新燃起希望的最大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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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我的顾虑，他说，他毕业后被分配到行政部门，他一丝不苟旅行好自己的职责，做人做事做到外不欺人，内不欺心，同事和领导都很认可他。这次被推荐报考的是高一级的行政部门，也就是我报考的部门。”
“他说他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生活中经历了很多人和事，他也曾经迷茫过、痛苦过。偶尔，有一天他听到一首歌，感悟很深，感觉思想被升华，从此经常聆听，每次都有收获。随后他哼唱起来：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条路，才能被称为一个男人；一只白鸽子要越过多少海水，才能在沙滩上长眠……，他说这是鲍勃•迪伦-----也就是后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音乐人的一首歌，歌名叫《答案在风中飘荡》。”他说这首歌教会他静心并思考，他说毕业后要踏入社会，社会其实也是一所大学，学到了过去在大学校园学不到的东西，然而除却风和日丽，难免有风雨相伴，这首歌，犹如清流注入浮躁与不安的内心，沉静下来，思考生活的本质、意义，和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说因此他成熟了很多。”
“和李同学聚会几天后，我接到了那个单位的电话，他们说我被录用了。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我想到李同学，似乎隐约有些不安和愧疚，毕竟他是失败者。但是这些想法瞬间被成功的喜悦所淹没。”杨文的双手绞动起来：“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到的最后的结果。”
我说：“什么结果呢？难道真的出现意外，与您从商有关吗，然后奋斗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吗？”
杨文一笑说：“成功的确靠不懈的奋斗。”
他顿了顿：“但让我下决心自谋出路，走上经商这条路的，就是因为那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意外，我可以说是遇上了……‘黑天鹅事件’。但没有那次的意外，就没有我的今天，意外也许是天意，更是机遇。我兴高采烈去报到，但核对录取信息时出了问题，那个工作人员汇报给上级后，我等了半小时，然后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过来对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我问。
他说：“非常抱歉，工作人员出了差错，录用的应该是一场一号。”
“你可以想象我的沮丧和绝望，是失业绝望的加倍。”
“这样的结果对我的打击不言而喻，随后我在外漂泊两年没有回家，我痛定思痛，但是我不能真的去死，我不能让亲人伤心。我下决心自谋出路，扔掉所谓的面子，扔掉认为丢人的想法，我收过酒瓶子，卖过几分钱一只的雪糕，甚至捡过破烂，只要赚钱，什么苦都吃，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是最值得尊重的。在最初的创业里，我得到很多好心人的帮助。期间，我收到一盒磁带，是李同学托人捎给我的，其中有李同学为我唱得那首歌，《答案在风中飘荡》，我把它置之一边，不予理睬，我明白自己心底对李同学有一份恨意。直到有一天我在超市收酒瓶子时，又听到这首歌，回到租住处，我急切地翻出磁带。”
“当歌声再次缭绕，我忽然心境开朗，我应该感谢李同学，他的出现，甚至我曾经一度认为的那次他与我聚谈的“谶语”，回想起来，难道不是一次难得的人生开导吗，更是我的一笔人生财富。最初奋斗的那些年，支撑我闯劲的动力很多，但我的潜意识里，李同学和我的那次谈话，以及那首歌在源源不断提醒我，不放弃。”
“后来”，杨文顿了一下，“慢慢的我抓住商机，历经坎坷，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期间我打听到李同学干得不错，得到升迁和重用，他主政一方，搞了很多建设，各方对他的反映都很好。我不止一次想抽空去拜会他，都没有得到机会。”
“美好的人生，莫过于人人于各得其所。挫折、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蹶不振，不肯认识自我。失败、挫折让人痛苦，但是有时却是开启人生新篇章的引路灯，而李同学就好像是为我点亮那盏灯的人。”
我的人生也许像妈妈说的，还没有真正开始，但是杨文的故事，让我感觉犹如忽然得到了利刃的斗士，如虎添翼，信心百倍去迎接未来的生活，无论和风细雨，无论狂风暴雨，我都有面对的胆量和勇气。此后我也喜欢上鲍勃•迪伦的那首歌《答案在风中飘荡》，面对人生道路的变幻莫测，我们还可以像杨文那样，学会把握内心，找寻那风中飘荡的人生答案。
论文作者:许焱
论文发表刊物:《基层建设》2017年第29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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