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183;真理#183;意义——国内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研究的历史及其现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解释学论文,真理论文,现状论文,哲学论文,意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51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63(2002)8-0007-07
纵观国内学界关于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研究20多年来的历史及其现状,可以看出,研 究者们各自从不同的角度出发对于其理论进行了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的深入挖掘。现今 的哲学解释学研究,可以说无论是对其理论渊源的回溯还是对其发展源流的清理,抑或 是对其理论结构和形态的把握以及它同现代西方其他哲学流派关系的分析都已日趋明晰 、深化。正是在这些不同角度的探讨中,产生了对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正确“理解” 与“解释”的问题。具体说来,研究者们所研究的主题和角度主要集中于其哲学解释学 的语言观、真理观、经验观、意义问题、理解问题、前见和传统问题、解释学循环、问 答逻辑、实践问题、方法问题等。本文拟选取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语言观、真理观和 意义问题这三个贯穿其哲学运思始终的主要方面,分别将有关论点综述如下。
一、关于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语言观的研究
语言问题在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无论是解释学所实现的由方 法论向本体论的转折,抑或是对解释学普适性的论证,都是在其对语言问题的思考中得 以展开的。
江怡在其论文《论伽达默尔的解释学对语言的理解》中强调,伽达默尔解释学的核心 是语言问题,而且书面语言是其解释学对象的决定因素。江文认为,伽达默尔解释学的 主要内容都是围绕着语言与理解、语言与世界这两个关系范畴而展开的。语言具有两种 公认的形式,即文字和口语。伽达默尔强调书面传统的解释学意义,因为书面文体提出 了真正的解释学任务;而且在伽达默尔看来,只有在文字中,语言才获得了真正的知识 特征,因为当人们面对书面传统时,理解意识就得到了充分的自主性:其存在不依赖任 何东西。书面语言的重要意义在于使文本摆脱了作者和最初读者的视野,具有了自己的 生命,从而使书面语言中固定下来的东西能够进入每个能阅读的人都平等共有的意义领 域。伽达默尔强调书面语言的特殊性,与利科尔、德里达等人的思想有相似之处。江文 指出,伽达默尔在强调书面语言的作用时,也没有忽略和贬低口语的作用;相反,他始 终认为,一切书面语都是一种异化了的口语,而书面语的符号则需转化为口语和意义。 但是,在伽达默尔的解释学那里,书面语言成为解释学对象的决定因素,即解释首先面 对着以书面语言形式出现的文本,他要理解的是凭借文本所揭示的意义。
郑涌的观点与江怡截然不同,在其专著《批判哲学与解释哲学》的“旅欧哲学印象” 一章中,他认为,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核心是语言(口语)中心主义。这里所说的语言 不包括数学、人工语言;因为在伽达默尔看来,语言决不是符号,不是一种抽象物。语 言也不是文字,语言就是“说”,“说”从来就不会有错,错在于抽象,在于使语词变 成了概念。“说”是活生生的。“说话”总是有问有答,总是“对话”。而要想理解那 些说出的话,得有“翻译”和“解释”;而一经翻译出来的话,不论从“语言”还是从 “内容”看,都不再是“原话”,而是翻译者的“话”。因此,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 思考重点不在“原话”而在“传话”,不在“本文”而在“译文”,不在“最初意义” 而在“流传意义”,简言之,不在“源”而在“流”。正是在这一点上,伽达默尔的解 释学与海德格尔的解释学有各自不同的侧重点,前者重“流”,后者重“源”。
宫敬才在其论文《语言·世界·人——伽达默尔的语言本体论》中是从语言本体论角 度来谈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宫文认为,伽达默尔通过语言、世界(存在)与人三者的 有机结合而构成了他的语言哲学本体论。其根据是伽达默尔的两个著名论断,即“能被 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和“谁拥有语言,谁就拥有世界”。进一步来讲,伽达默尔之所 以把语言置于本体论的地位,是因为他认为:“随着语言因其坚定不移地属于人的生活 世界而成了主题,看来就可以为有关全体的古老的形而上学问题提供一个新的基础了。 在这种情况下,语言并不只是一种工具,或者只是人类天赋所有的一种特殊能力,毋宁 说它是中介,这种中介展示了我们生活于其间的那种全体性”。“人类及生命共同体的 所有形式是语言共同体的形式,甚至更进一步地说,它们构成了语言”。所以“语言的 特殊本质表明了它是普遍的本体论性质”。宫文还指出,伽达默尔的语言本体论不同于 分析哲学的本体论(如前期维特根斯坦)。两者的差别在于:对于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本体 论来说,其哲学整体追求的是知识,真理的客观性,它尽力避免人的主观性,人被舍弃 掉了;而伽达默尔的语言本体论是在语言中心论的外表下,以隐蔽的形式保留了人类中 心论,其目的恰恰是追寻人的价值和意义。
严平在其论文《伽达默尔语言观述评》中指出,伽达默尔发展了语言的普适性理论, 并强调了语言的非工具特性。语言作为理解的普遍媒介,是两种不同处境的意识间进行 的超距交流,或者说是视界融合的必要条件。在伽达默尔那里,理解与解释是在语言学 的基础上统一起来的,语言学表现的问题已经是理解问题。所有的理解都是解释,所有 的解释都发生在语言的媒介中。与强调语言的形式和工具功能的观点相反,伽达默尔指 出活生生的语言特性与我们对语言的介入。他不同意卡西尔把语言视作符号形式的观点 。在伽达默尔看来,语言既不是人创造的符号,也非符号形式。语言不是属于人的,而 是属于境况的某物。人们探究的是属于境况的某词。所以,伽达默尔得出结论,语词的 构成不是反思的而是经验的产物。不能将语词当作反思和主体性的工具。事实上,语言 的说话能力而非其形式才是中心的和决定性的事实。严文最后指出,当伽达默尔声称语 言具有普适性时,他实际上已将语言的范围和作用夸大和宽泛化了。他对语言工具主义 的批判虽说并非有误,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工具主义也未必是错的。
黄勇在其论文《论伽达默尔解释学的实存主义倾向》中,从伽达默尔与实存主义的关 系出发来考察伽氏解释学的特征。黄文认为,伽达默尔解释学中存在着实存主义的倾向 。在西方哲学史中,实存与本质的关系问题,即实存主义与本质主义的争论是最根本的 哲学争论。自柏拉图以来的西方哲学史,特别是近代西方哲学史,基本上都是本质主义 占统治地位的历史。而整个当代西方哲学在很大程度上是对黑格尔本质主义的反动,其 中当代解释学、尤其是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则更是旗帜鲜明地反对这种本质主义。在 伽达默尔的解释学中,实存主义倾向是很明显的。首先,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对象并 不只是如古典解释学以为的人类的语言文本,而是所有存在物,因此,他的解释学本质 上也就是存在论。其次,在解释学的具体理论上,伽达默尔强调,解释学对象的意义并 不是独立于解释者的东西,而是一定意义上由解释者赋予的;只有在解释者的视界中, 解释对象才会呈现出意义。而由于不同解释活动中具有不同的偏见、视界,同一个解释 对象会呈现出不同的意义。这就是说,解释对象没有什么固定不变的本质。理解者通过 理解,通过对话,不是认识了对方的本质,而是摆脱了自己原有的有限视界的束缚而形 成一个新的视界,从而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得到了自我的超越。而从伽达默尔的解释 学中所能逻辑地得出的结论则是,人和物,精神和自然没有任何根本的区别,它们都没 有固定不变的本质。正是从这一意义上说,我们可以把伽达默尔称作实存主义者。
洪汉鼎先生在其论文《伽达默尔与后期海德格尔》一文中论证了伽达默尔是如何对后 期海德格尔思想,特别是对后期海德格尔的那种近乎神秘的诗化语言进行辩护的。洪文 指出,这一辩护的任务是从伽达默尔提出的“语言困境”开始的。洪先生注意到,伽达 默尔在许多文章里都讲到后期海德格尔“日益陷入一种语言困境”(如《真理与方法》 第2卷第10、83、85、332、367、461、507页),这种语言困境使后期海德格尔采取一种 近乎诗化的哲学思维,并坚持一种不能明确表达的、或带有神秘主义倾向的形而上学语 言。
洪文认为,伽达默尔所谓的“语言困境”,即因语言贫乏或限制而产生的表达困难, 是哲学思维表达必不可免的处境。因为哲学与自然科学不同,它所处理的是我们的世界 经验和生活经验的整体,而且是要通过我们的语言表达出这种世界经验和生活经验。鉴 于我们的世界经验和生活经验都具有一种生动具体而又无限发展的意义内蕴,因此哲学 永远不能像自然科学那样通过固定概念——使其具有单义指称——和逻辑构造而建立精 确语言,相反,哲学的语言总保持一种开放结构,或者更通俗地说,总保留着某种“不 合适”或“不确切”。
洪文最后得出结论说,伽达默尔关于语言困境的解释揭示了一切科学(甚至包括自然科 学)的诠释学制约因素,正如不可能存在抽象孤立意义上的历史问题或历史事实一样, 在一切科学中也不存在任何抽象孤立的脱离研究者所处境遇的客观事实,科学研究中所 谓事实只是表现为对某个问题的回答,它只是通过研究所处的境遇方获得其合法性,科 学研究者在其科学探究中决不完全独立于他作为研究者而生活于其中的语言世界观,因 此我们需要从他们明确表述的东西中找寻他们未明确表述的东西。
综观上述各家对于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语言观的分析和评述,范围不外是围绕伽达默 尔关于语言与世界(存在)、语言与理解、语言与传统、语言与历史的关系来进行的。虽 诸论点所选取的角度各异,但其立论的主旨均在于阐释语言在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中的 地位和作用,在于阐明语言在实现由传统解释学向哲学解释学本体论转折中的意蕴关联 ,以及语言在支撑哲学解释学普适性方面的本源性地位。这不仅为我们了解伽达默尔的 语言观提供了线索,而且对于我们进一步把握当代西方哲学诸思潮所共同关注的“语言 学转向”也具有重大的理论价值。笔者认为,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反“工具主义”语 言观,虽然在批判传统语言观片面性的同时,不免又走向了“语言本体论”或“语言中 心主义”的另外一个极端,但其理论中所蕴涵的合理性因素,对于我们更加全面地认识 语言现象仍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首先,他强调了语言的人文性和社会性。语言不仅是 一套符号系统,同时更主要的也是一套价值系统和文化系统。语言不仅有其“语面”, 而且有其“语里”。语言的下面即语里中积淀着深厚的社会文化因素。其次,他强调了 语言的无处不在性。伽氏之强调语言的包覆一切的性质以及语言与世界的紧密关系,是 为了反对将形式与内容分离开来的语言工具观,虽然他同时又不恰当地将语言普遍化和 宽泛化了。第三,伽达默尔在论及说话与诗歌时,强调了语言的创造性、思辨性和生成 性。因为他的解释不是对本文的消极开放,不是赤裸裸的重演,而是新的创造。这也就 是伽氏提倡“生产性”解释的真义。此外,伽达默尔对于人的语言性经验具有开放性和 有限性问题,语言既非主观、又非客观的性质问题以及人与世界的关系问题的论述,也 都极具启发性。
二、关于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真理观的研究
真理问题在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中占有核心地位,这从其哲学代表作《真理与方法》 一书的标题即可见一斑。可以说真理观是贯穿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一条主线。随着哲 学解释学研究的深入,国内研究者对此展开了不同程度和不同角度的探讨。下面就将有 关论点综述如下。
严平在其专著《走向解释学的真理》中对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真理观进行了深入而 系统的梳理。严文认为,伽达默尔沿着海德格尔的运思路向,从本体论的角度去发掘真 理的内涵,将真理与艺术、诗等联系起来。与之不同的是,伽达默尔是从哲学解释学的 视野出发,将真理发展成一个完备的体系。这种体系并不在于他对真理是否作出确定而 明晰的定义,而在于他对真理问题的彻底改造和他对真理内涵的延伸。这就使得真理问 题大大超出以往所囿的范围,使真理走向了艺术、历史和语言,使真理从封闭的科学领 域走向了理解、生活世界。
严文说,伽达默尔的真理观向我们展示了这样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深刻问题:人如何才 能在科技昌明的今天看待自己的存在?如何才能保障人对真理的认识?主-客体分离的认 识论以及依附于这种认识论的科学方法都未能解决这个问题。当今哲学的几大主流如分 析哲学、科学哲学和结构主义更是偏离了这一问题。这是伽达默尔的真理理论值得重视 和研究的地方。但其真理理论在展示其激进的反科学主义、反方法态度时也难免失之偏 颇。首先是他消解方法的努力并非有效。他在真理与方法之间所作的生硬比较不免有点 言过其实,况且他自己也有一套解释学的方法,即现象学和辩证法的方法。其次是他在 消除方法论的绝对主义和客观主义时不免流于相对。其相对主义首先在他的历史理论中 表现得尤为明显。因为他认为历史中的理解均不是绝对的,均无客观性可言。这正是贝 蒂和赫施所要批判的。这种相对主义最终又易于导致虚无主义。严文指出,正因为这样 ,伽达默尔的解释学真理理论出现后,便遇上了当代著名哲学家如哈贝马斯、利科尔、 德里达等人的种种诘难。
王金宝在其论文《现代解释学对传统认识论的批判及其困境》中指出,在伽达默尔看 来,传统真理观只从自然科学角度谈真理,而人文科学因为无法达到与客观相符合,所 以对于传统哲学来说,人文科学领域根本不存在真理。针对这种“本质主义”观点,伽 达默尔强调,事物根本没有一个脱离人而存在的固定本质,人对事物的把握离不开人的 特定条件、语境和文化,所以客观真理是永远达不到的,也没有必要去追求。王文认为 ,在伽达默尔看来,真理不可能是个人的,一部作品及其作者并没有一个“原意”等待 人们去发现,真理本身是一种“视界融合”,而且这种“融合”永远不会完结,永远不 会穷尽。人的理解活动是在“前理解”、“前见”中进行的,人不可能摆脱这些因素成 为一个超越了历史和他人之上的净化了的主体,从而也就不会达到符合意义上的真理。 这样,伽达默尔就通过批判“符合论真理观”而抛弃了传统认识论对客观绝对真理的盲 目信念。
王元明在其论文《哲学解释学之我见》中将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 进行了分析比较,王文指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具有诸多相似之 处,其相类似的观点有:人的意识(它是认识、情感和意志的统一)具有创造性,意识活 动是一种积极主动的创造过程;意识具有主观性,原有的主观意识状态参与反映和创造 过程;意识具有差异性,原有的意识状态不同,反映同一对象也会形成不同的意识;意 识具有历史局限性,真理具有相对性,真理是一个无限发展的过程。王文认为,马克思 主义哲学也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人的历史性是不能超越的,解释是一种创造,解释是 相对的、多样的、无限的。由此,王文所得出的结论就是: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的一 些思想同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意识活动的创造性、主观性、差异性、历史性以及真理的 相对性、真理是一个过程的观点,是具有一致性的,这对于我们冲破追求解释的客观性 的僵化思想的束缚,解放思想、不断创新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王文最后还指出,联系马克思主义哲学,可以看出,哲学解释学有两个严重缺陷。第 一,它把理解和解释说成是人的创造的基本方式这一观点是欠妥的,因为理解和解释都 是建立在实践基础之上的,实践才是人的创造的基本方式。第二,它片面夸大了解释的 相对性,走向了相对主义。尽管它强调解释是视界融合,不是解释者脱离本文的主观想 象,但它却没有提出任何判断解释优劣的标准。
综上所述,国内研究者关于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真理观的讨论,既有对其反科学方法 论的前科学真理观中合理性因素的积极肯定,也有对其真理观中所隐含着的相对主义因 素的批判。笔者认为,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真理观尽管有其相对主义的片面性,但对 于我们克服传统真理观的狭隘性,从而更加全面地理解真理的本质具有很大的启迪作用 。它不仅探索了真理的属人性、价值性和无限丰富性,而且深刻揭示了主体认识真理的 动力机制,包括一系列理性因素(逻辑、作品、本文、语言、对话等)和非理性因素(体 验、移情、前见、传统、权威等)的参与等。这些成果都值得我们认真总结和吸取。但 是,伽达默尔真理观也明显存在着理论上的局限性。首先,伽达默尔所说的真理其实是 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具有一种将真理“泛化”的倾向,即他所谈的一切,除科学方法 、技术是与真理对立的之外,其它东西都被纳入他自己的真理范围之中,如艺术、历史 、语言、理解、实践、理性、善、幸福等等。他用这种真理概念的模糊性和广泛性去抵 制科学真理概念的精确性和狭隘性,在充分肯定精神科学真理的同时,却将科学排除在 真理的视界之外,从而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其次,伽达默尔的真理观表露出一种相对 主义的思想倾向。虽然他通过这种相对主义真理观的阐释,突出了真理涵义的非固定性 ,也就是真理的开放性,理解的意义的开放性,却也由此滑入了主观主义和相对主义的 泥沼之中。这种主观主义和相对主义其实也正是他本人所要反对的,只是没能成功地做 到这一点。第三,他后期选择了实践哲学的形式介入真理的讨论,并表现出对现实问题 的关注。但是,说到底他的实践哲学还是思想方式上的改良,而不是马克思主义实践观 改造世界之意义上的变革。因此,尽管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自始至终充满着反理性主 义的激情,但最终他的真理观仍然囿于理性主义真理观的巢臼。
三、关于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意义理论的研究
我们可以把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定义为关于理解或解释的学问。而理解和解释的核 心乃是围绕着“意义”展开其主题的。正是意义使得变幻莫测的生活充满了魅力,从而 散发出一种激动着哲学家心灵的形而上学光彩。意义本身无疑是解释学领域最为重要的 一个范畴,可以说,解释学就是一种关于意义的理论。伽达默尔就明确地说过:“解释 学的基本功绩在于把一种意义关系从另一个世界转换到我们自己的世界”。
邓安庆在其论文《伽达默尔解释学的意义生成论初探》中,通过分析伽达默尔对意义 重建论的批判展示出意义生成论创立的历史背景和基本立场;通过对理解的内在超越性 和语言意义的生成特性的阐述展示出意义生成论的基本内核;最后,邓文还从伽达默尔 在当代所受到的挑战,进一步分析其意义生成论的局限性及其在当今解释学理论中的不 可超越性地位。
邓文将施莱尔马赫和狄尔泰所代表的古典解释学称为意义重建论,将伽达默尔所代表 的哲学解释学称为意义生成论。邓文指出,意义重建论在“重建本文‘客观精神’的目 标”和“人的存在的历史性(或理解的历史性)”之间陷入了两难境地。因而面临着既不 可避免,而又无力解决的两大难题:其一是意义在于语言还是在于理解?其二是理解者 的意识如何既考虑自身的历史性又不失去其独特的现实性基础,因而获得真理性?伽达 默尔通过对传统与语言互不相分之关系的论述,将语言本体论化,同时将解释学经验的 结构“建立在语言详尽表现出的生成特征上”。因此理解一段本文,不再像施莱尔马赫 那样,只是去发现本文中呆滞的意义(这种意义是被规范着的,而不是生成着的),也不 像狄尔泰那样,专注于作者隐在的主观情感世界的探究,而是去揭露和发现该本文所指 出的存在可能性。这种可能性的意义世界是由前理解和语言这种本体论因素所限定,并 通过效果历史所调和,在解释者和本文视阈融合的动态过程中不断呈现的,并具有一种 永不完成的特性,所以才成为生成着的。于是邓文得出结论说,理解的内在超越性和语 言在生活经验中向个人理解的无限开放性,构成了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意义生成论的两 条相互交叉的导线。
在分析“理解与意义的内在生成”时,邓文指出,前理解——理解——自我理解构成 了理解内在循环的逻辑框架,而理解的内在循环时时都要卷入到与历史本文,与传统和 语言的交融中去,形成并创造着理解的外在循环。因此,尽管伽达默尔一再反对把理解 纳入某种固定的方法论框架之内,在他看来,任何框架都只会削弱而不能拓展理解的内 在深度和广度,但是他的理解的双向循环理论却有意无意地给人们指出了一条由对话形 式主宰着的、意义在静态的当下瞬间生成的(视域融合)、以及在时间延续中动态发展的 无限开放性(效果历史意识)的逻辑轨道。邓文认为,由于伽达默尔将意义的多样性延续 不断地推向未来,而反对黑格尔辩证法绝对理念的那种包含一切的综合力量,因此意义 是相对的,而不具有绝对价值。在邓文看来,伽达默尔以其强烈而彻底的历史意识构造 的这种多样化的相对意义理论,为哲学本性的真正解脱提供了契机。哲学思维的使命并 不在于绝对真理的把握,而是激励人们对真理的不断追寻。哲学的真理并非公众意见一 致的客观性与科学性,而是一个人以其整个存在所参与的内在确定性。它总是带有哲学 家个性的色彩,而不具有超越时代的永恒价值。
在分析“语言意义的生成特性”时,邓文指出,在伽达默尔的著作中,他不仅仅满足 于把语言作为说,而常常使用的是“传达”、“传播”、“转告”等等词语;也不仅仅 谈论语言意义的“自我显现”,而是强调意义从传统经现在到将来的“传递”、“流传 ”。因此,语言在伽达默尔那里并不只是作为意义的载体,而是理解得以进行,意义得 以延续的普遍媒介或中介。在语言的媒介中,意义才从被规范中解放出来,显示出生成 的特性。在伽达默尔看来,语言不仅作为联结历史与现时的媒介,而且它还是人与世界 的联结方式。这样就使得历史世界与现实生活进入抽象空洞的语言之维成为可能。语言 才能成为意义生成的不竭源泉。
江风扬在其论文《解释学:现代西方各派哲学将要追踪的基础》中指出,哲学史上对 意义的寻求体现在对知识的求索中,通过对绝对真知的把握,人们获得明白确证的意义 。江文认为,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表明:客观主义的意义从来就是人类的乌托邦。意 义是不确定的,带有相对性。自古至今,意义时间性地变动不居,汇成一条意义的河流 ,这条时间性之河无始无终,其中意义之水流动着,前浪消逝,后浪掀起,后浪很可能 就是前浪的下一步,是改变了的前浪。基础并没有失掉,不确定的意义之浪冲刷了浮土 ,基础显露在解释学之中,它不是笛卡儿追踪源头的阿基米德点,也非黑格尔精致的圆 圈,它是海德格尔所指出的前认识论的理解。通过解释学循环,我们把握又抛开意义, 在意义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的辩证关系中,不断扩大对意义的理解和把握。
朱贻渊在其论文《解释:精神之弧——哲学解释学关于存在与意义的连续性理论研究 》中从正反两方面对哲学解释学的意义理论作出了分析和评价。朱文首先从肯定方面分 析说,必须承认,哲学解释学的努力推进了正确运作、有效满足形而上的欲望的进程, 使现代哲学的意义论建立在一个较为明智的方法论基础上。朱文对此的论证分四点进行 。其一,哲学解释学确认了此在的优先地位,确认了从现象出发的原则,更重要的是, 它确认了现象与此在乃是形而上的存在意义的基础,而不是被理性主义所鄙弃的无真实 可言的假象,也不是旧唯物主义所钟情的客观本体;也就是说,本真状态的此在与现象 ,既不因分有彼岸之光而有意义,也不因其实存而自明为意义,现象之为现象、此在之 为此在既是第一性的、实存的、未被规定的“存在者”,同时又是带着“历史前见”的 、带着“纯粹意向”的关联物。正是这种两重性,使此在与现象成了解释的起点,成了 意义生成的起点。其二,它确立了广义的本文在意义生成中的重要地位,这就把意义的 视域以及意义的探寻放置在一个确凿的、实际的、可观察的背景之上,意义实质上是效 果历史意识的“水中月”、“镜中花”,是特定文化系统和文化语境中生成的,脱离这 种语境的意义言说只能是伪造。在意义生成的诸种条件之中,本文是一个沟通此岸与彼 岸、未知与已知、经验与超验、现实与传统的中介。正是这个中介的开放性,使关于意 义的言说既与传统相连续,又使传统向未知延伸;也正是这个中介,使关于意义的话语 同传统的话语系统保持在一种景深之中。这一观点对于20世纪世界范围内的反思文化传 统,建设文化传统,无疑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其三,意义的生成只能是此在与本文的 对话和解释,是开放的存在与经典本文——艺术、游戏、节日、庆典、习俗、交往方式 、惯例在对话中解释传统、延续传统、发展传统的本质性事件。这个思路的有效性,至 少使得意义的创造归结于特定的文化背景之上,它将能起到遏制主观主义、避免主体性 过度溢出的作用。其四,以对话为逻辑原则的解释,就使意义的追问不再以绝对知识为 其目的,真理性的意见也不再具有那种夸张的绝对正确性,意义也不再是那种凌驾于历 史创造之上的“绝对”。这样,一方面免除了把相对意义、相对真理僭越为绝对意义、 绝对真理的激进,使思想的冲刺多一份尊严;另一方面,这种意义论的逻辑又保留了终 极意义的形而上的永恒位格,使之成为永无终结的引力之源,而不被实体化、人为化、 教条化。应该说,这是对形而上学的真正克服,同时又是对形而上的欲望的最有效保存 。其次从否定方面来看,朱文分析说,当哲学解释学把存在及其意义的谜团机智地处理 为解释时,其细密的梳理和严格的逻辑所建立的全部理论大厦,却立足于一个并非无可 置疑的基础上,这就是:此在。朱文指出,哲学解释学把寻找意义的人们带到了现实世 界的时候,尽管它已立足于存在思维的最直接统一的状态——此在,然而此在之为此在 ,仍是一个不能自明的起点,仍是一个必须用另一套方法才能进行廓清的疑团。否则, 整套的哲学解释学将难有真正的效力,甚至会在破除思想的极权主义时,放任思想的无 中心状态。
纵观国内研究者对于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意义理论的阐释,尽管探讨的角度各异,诸 论点之间仍存在许多分歧,但在对伽达默尔意义生成性、多样性、不确定性、未完成性 、模糊性等理论的评价上却基本一致。笔者认为,伽达默尔意义生成论的提出旨在反对 传统理性主义的意义观,虽其中相对主义倾向清晰可辨,但其理论本身所具有的重大的 启迪性仍值得我们充分肯定。首先,伽达默尔的意义生成论所表现出的其理论一贯的反 传统理性主义的哲学精神,为当代哲学进一步克服主客体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提供了契 机。其次,他的意义生成论中所蕴涵的强烈的历史意识,有利于我们超越客观主义意义 观的局限,进而对意义的本质做出更加全面的把握。第三,伽达默尔的意义生成论对于 意义的属人性和社会历史性的揭示,为我们深入地诠释人与世界的、人与人、现代与传 统的关系开启了新的理论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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