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越共十二大看越南的道路与方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越共论文,越南论文,道路论文,方向论文,十二大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33/37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6.07.006 在越共历史上，还没有一次党代会像十二大这样引起越南国内外舆论长时间密切关注和激烈议论，众多观察者发表的关于越共党内改革派与保守派、亲华派与亲美派政治纷争的猜测铺天盖地。大量的媒体报道对事件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然而，在喧嚣之后，如果将越共十二大放在历史的纵向以及诸多影响因素和越南国内外大背景的横向中来进行观察分析，就可以看出会议如此结局的深层含义以及越南政治的未来发展趋向。 越共十二大召开的背景与筹备 越共十二大是越南改革开放以来特别重要的一次党代会。会议是在诸多面临挑战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是在越南国内外和党内外波谲云诡的背景下举行的。尽管改革开放30年来，越南经济快速增长，政治改革稳步推进，对外关系平衡发展，但近年来，越南国内外都有否定越共政权正当性和存在必要性的声音，甚至在越共党内，一些退休高官、退役将军要求取消越共党章中规定的政治思想和指导原则，抛弃社会主义道路，实行军队国家化，废除一党专政等。 改革开放30年回顾与2015年重大事件。从2013年开始，越共就开始十二大的筹备工作，包括文件的起草、人事布局等都按部就班地进行。作为前奏，2013年的9月25日，越南改革30年(1986-2016年)若干理论和实践问题总结指导委员会召开第一次会议。越共中央总书记、指委会主任阮富仲主持会议。越共十一届八中全会2013年9月30日至10月9日在河内召开，会议决定成立越共十二大各筹备小组。2014年1月16日，越共中央理论委员会召开第10次会议，要求一年内基本完成改革30年来理论与实践的总结，作为起草越共十二大文件的基础。 2014年越共中央以政治局以及书记处的名义，举办了两期越共中央委员学习班，参加人员都是越南中央和各省市的主要负责人。学习班主要是让学员在对社会主义的认识、党的建设、政治体制的民主化改革、经济社会文化发展路线、国防安全与对外战略、领导管理科学等方面进行学习和提升。阮富仲总书记在学习班上强调，通过总结弄清楚若干重要的理论和实践问题，将长期的基本问题与解决当前遇到的问题相结合，发展党的理论思维，提出新的论点和新的措施建议，继续补充和完善改革路线，为新阶段的发展指明方向。① 2015年是越共11届期限的最后一年，同时也是越南2011-2015年的五年计划所提出的目标和任务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年。越共12大要在2016年初召开，所有筹备工作必须在2015年全面完成。逢五逢十是越南诸多重大事件的纪念庆祝之年，包括越共成立85年、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建立70年、胡志明诞辰125年、南北统一40年。从国际关系来说，2015年是中越建交65年与越美建交20年。这些都成了越南总结、调整内政外交的重要契机，也是筹备越共十二大的重要推手。 经济回升有利于政治社会稳定。越南是1986年正式开始改革开放的。当年12月，越共召开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对越南的经济社会发展来说，这是一次具有战略性转折意义的重要会议。执掌越南党政大权20年的黎笋去世后，阮文灵当选为越共中央总书记。他上任后，对内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外改变一边倒的外交政策。此后越共的七大、八大、九大、十大、十一大都坚持推行稳健的改革开放路线。 经过30年的改革开放，越南取得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巨大成就，已由一个集权、官僚、统包、物资匮乏的国家转变为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公认成就的国家，年均经济增长率达到了7%，从进口粮食数十万吨到成为世界第二大大米出口国。除了经济方面的成就，越南还保持了政治稳定，民主不断发展，国际政治地位不断提高。 2008年的华尔街金融海啸影响了越南外向型的经济发展，2011年增速一度跌至5%，此后逐年回升，2015年在世界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下，越南经济在东南亚一枝独秀，增长率达到6.7%，人均GDP达到了2109美元。②今日的越南不仅摆脱了多年的危机，甩掉了世界最贫困国家的帽子，而且已接近东南亚的平均经济发展水平。 越南经济发展的回升与提速，有助于政治社会的稳定，也有利于越共十二大的筹备。 政治改革稳步推进，但贪腐依然严重。伴随着经济改革，越南从1991年召开的越共七大开始推动政治体制改革，包括推进行政机构改革，实行领导决策的科学化和民主化；增加选举的透明与竞争，加强国会、舆论监督，推进社会生活的民主化；加快立法步伐，建设法治国家，逐步做到有法可依，执法必严，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越南政治生活中票决愈来愈动真格。越南的国会代表以及地方议会代表在正式选举前，候选人的姓名、年龄、民族、文化程度、职业、职务都被刊登出来，提前一个月公布，让广大选民充分了解和酝酿，做好参加选举投票的准备。据报道，越南广宁省1994年省人民议会代表换届选举的差额率为31.6%。③越南的国会代表可以是毛遂自荐，并获得当选。2007年，在越南十二届国会代表选举中，列入候选代表名单的自荐候选人共计30人，最终有1人当选。1994年，胡志明市有6人毛遂自荐竞选市人民议会代表。④2006年越共十大就新的一任总书记推举出两名候选者来进行带有预选性质的酝酿，这在越共党内民主上是一次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改革。 在民主监督方面扩权明显的是国会和越共中央委员会。 越南国会以往给人的印象是虚置的机构，近年来其作用愈来愈令人刮目相看，年度会议一般都会对上至总理、下至一般的部长进行质询，并现场电视直播。令人惊讶的是，2010年越南国会否定了政府提出的重大项目——北南高铁，引起国际上极大关注。2013年6月10日召开的越南13届国会第5次会议，国会代表以无记名方式对包括国家主席、国会主席、政府总理、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及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等在内的47名官员进行了信任投票。在全部492名国会代表投出的信任票中，国家主席张晋创获得330张“非常信任”票、133张“信任”票和28张“信任度低”票；该三项国会主席阮生雄的得票分别为328票、139票和25票，总理阮晋勇得票只分别为210票、122票和160票。⑤2014年11月15日越南13届国会第8次会议的信任投票中，国会副主席阮氏金银以390票成为获得“非常信任”票数最多的官员。根据2012年11月通过的信任投票法案，国会将每年举行一次信任投票，如果半数以上的国会代表连续两年对一名官员投“信任度低”票，该官员就面临辞职或解职的压力。虽然这两次投票47名官员均过关，但确实彰显了国会对执政者的有力监督。 在对国家领导人进行信任投票的同时，2015年1月的越共11届10中全会也对越共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成员进行了信任投票。越共党内民主气氛日益增加，集体领导逐渐成为常态和新的模式。 依据越共党章，中央委员会是仅次于全国代表大会的权力机关，越共总书记与政治局都是由中央委员会选举出来的。全国代表大会每五年召开一次，而中央委员会则半年或更短时间召开一次，从而能比全国代表大会更频繁地发挥作为权力机关的作用。在2012年10月和2013年5月召开的两次越共中央全会上甚至出现了越共中央政治局的提议都没有按照最初的设想获得一致意见的情况。 虽然越南近年强力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加大了反腐力度，查处了一批官商勾结者，但贪腐问题依然无处不在。人们的评论是，抓了“小虾小鱼”，而没有抓到什么“大鱼”。2015年越南大力反贪的内政部长阮霸青不明病因殉职在任上，令越南内外瞩目和疑惑。 越共十二大的决议指出，“我党的四大危机依然存在，特别是对比本地区和世界其他国家发展落后，敌对势力旨在破坏我国的‘和平演变’，一些干部、党员、公职人员政治思想、道德、生活作风自我变质和退化，官僚主义、贪污和浪费严重存在和复杂演变”。⑥ 从阮富仲一年内访华又访美看越南大国平衡外交及十二大人事布局。越共十二大既有激烈的内部争斗，也面临来自外部的巨大挑战。印尼、缅甸等东南亚的民主浪潮拍打着越南，西方的安全诱惑和颜色革命对越南双管齐下，还有越南国内外的反共与反华势力交织在一起，让人目不暇接。 两年来，中越关系呈现V字形发展。2014年5月～7月，中国在拥有无可争辩主权的西沙海域进行石油勘探，越南进行无理干扰，越南国内甚至爆发大规模的暴力反华活动，中越关系自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正常化以来跌至最低点。2015年中越关系回升至新的高度，两国最高领导人实现了互访。4月阮富仲访华，11月习近平实现年内回访。 在恢复对华关系的同时，越南对美关系也获得了突破。2015年7月，阮富仲破天荒地以越共总书记的身份访问了美国。奥巴马在白宫招待阮富仲，表明美国为了换取越南对其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支持，默认了越南作为一个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存在。越共中央对外部部长黄平君在美国《华盛顿邮报》发表文章说：本着“搁置过去、面向未来”的精神，“两个民族，相互独立，以拥有相同利益的伙伴资格展开合作。”“双方合作最务实利益的领域是经济。”“当然，两国关系不仅仅是生意。两国安全合作已经和正在得到改善，奥巴马政府也部分取消了向越南出售杀伤性武器的禁令。越南和美国分享了地区和平与稳定的共同安全目标。”“在共同促进亚太地区的稳定方面，越美是天生的伙伴。”⑦ 阮富仲2015年访华和访美，不仅是两次重大的外交活动，也是越共十二大前的重要人事布局之旅。阮富仲4月率领庞大代表团访华，代表团成员包括5名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宣教部部长丁世兄(中央书记处书记)、国防部长冯光青、公安部长陈大光、国会副主席阮氏金银(兼任越中友好国会代表小组主席)，占越共11届中央政治局委员总数(16人)的近1/3。还有副总理兼外交部长范平明以及多位部长也随行。 时隔3个月后阮富仲出访美国，其代表团成员除国会副主席丛氏放、胡志明市市委书记黎青海等中央政治局委员外，还有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办公厅主任陈国旺，政府副总理、外交部长范平明，以及国家银行行长阮文平和公安部副部长苏林等中央委员、部级以上官员。 在越共十二大上，阮富仲访华访美两个代表团成员中，除阮富仲、丁世兄、陈大光、阮氏金银、丛氏放连任外，陈国旺、范平明、阮文平、苏林进入了政治局，占了越共十二大政治局委员总数的半壁江山。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其中的陈大光、阮氏金银被分别推荐为下一届国家主席、国会主席的候选人，丁世兄担任了书记处常务书记，成为越共中央五巨头之一，陈国旺担任了中纪委书记，范平明是主管外交的副总理，苏林将接替陈大光担任公安部部长。如果加上于2015年下半年单独来华访问的政府常务副总理阮春福，他也已被推荐为下一届政府总理候选人，可见越共重要人事布局与对外政策的密切联系。阮春福9月访华时，不仅与李克强总理、张高丽副总理会谈，还专门会见了中纪委书记王岐山，表示愿意与中方在反腐败工作上加强交流合作。 意识形态争锋与“四个坚持”“两个平衡”。在越共十二大召开前两三年里，越南社会上及党内的意识形态斗争异常激烈。2013年越南国会开会讨论修改宪法，有国会代表就提出来，越南国名要从现在的“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改回到1945年时最初的国名“越南民主共和国”，明显就是要放弃走社会主义道路。在针锋相对的斗争中，越南官方的意识形态提出了有自己特色的“四个坚持”“两个平衡”⑧： 第一，坚持社会主义。这是最基本的观点，也是其他观点的基础。越南不走20世纪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道路，认为越南现阶段还处于社会主义过渡时期，要搞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进行改革就是探索现在和将来的社会主义发展模式。 第二，坚持共产党的领导，不搞多元化政治和多党对立。到21世纪，越共仍然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也是劳动人民和越南民族的先锋队，继续领导越南社会主义建设和发展事业。“党领导政治系统，同时也是该系统的组成部分”“党在宪法、法律框架内开展活动”。 第三，坚持马列主义和胡志明思想。这是越共的思想基石，同时，也是建设越南社会思想体系的基础。要继续实现社会主义目标和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地位，就必须把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思想基础。与此同时，越共也允许党员有自己的宗教信仰。 第四，坚持党对武装力量的绝对领导。越南人民军队和人民警察是由越南共产党建立、锻造和经过革命斗争成长起来的。他们开展了武装斗争，夺取政权。共产党要坚持对国家和社会的领导，特别是对武装力量(包括军队和警察)的领导。 第五，对内做到改革与发展、稳定三者之间的平衡。改革开放必须从经济领域着手，然后再到政治领域。在政治改革中，确立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发扬民主，首先是发扬党内民主，在此基础上扩大全社会的民主，但是要逐步开展，边实践，边总结经验，因为如果进行过快，可能会导致混乱、失控。 第六，对外奉行独立、多方、大国平衡的政策。融入国际社会，但政治上要保持独立，维护国家的主权，继续实现向社会主义的过渡。越南决不站在某个国家一边去反对另一个国家，更不能依靠某一大国去反对其他的国家。越南也不搞军事结盟。⑨ 协商与票决相结合 换届选举是越共十二大的焦点。在多年实践的基础上，越共逐步摸索出一套有自己特色的做法。这就是协商与票决相结合，先是各方充分协商，然后是以投票来做出决定，包括候选人的推荐也是这样，既照顾到了集中，也发扬了民主，得到了越南大数人的认可。 制定选举规则，做到党内民主透明、有章可循。为真正体现和做到越共党章规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越共十二大在筹备过程中，包括文件的起草和人选的确定，尤其是人事方面经过了制定选举规则和民主协商的过程。阮富仲总书记提出，根据《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国家建设纲领》(2011年补充修改)、2013年《宪法》及越共中央十一届中央委员会及政治局的各项决议，准备和编写大会的各项文件。在自上而下，再自下而上，吸取各方意见，反复多次修改的基础上，越共十二大的主要文件：《政治报告》和《越南2016-2020年经济社会发展规划》于2015年9月15日放到网上公开征集全体国民的意见。 在人事准备方面，越共首先是按照党章来制定选举规则。2000年和2009年越共中央政治局制订颁布了两次党内选举规则。“这一次选举规则是由越共中央委员会制订颁布的，因此其使用的范围是从中央到地方各级的党委会，同时还包括向各级政权、祖国阵线、社会组织推荐候选人参与选举。”⑩ 2014年5月8日～14日召开的越共11届9中全会(11)对党内选举制度进行了深入讨论，一致同意在继承往届中央政治局颁布的党内选举制度基础上，于2014年6月9日颁布了越共新的选举制度，修改、补充了若干新的重要规定，如有关适用对象和范围，有关党委委员、常委会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的自荐、提名，有关选举名单的差额，有关选举名单的拟定，有关选举流程和手续等。新的选举制度“既发扬民主，又加强了集中，并增强了党的纪律。”(12) 新选举规则规定，“召开大会的委员会委员不得提名本级委员会提名以外的名单，如果不在本级委员会的提名名单中则不得成为候选人和被提名。”“任期的最后一年，召开大会的委员会要组织所属的党组织进行民主和程序严谨的、自下而上地征求本级各单位的人士推荐意见。每一位委员都要发表关于下一届自己以及对其他委员是否还继续参选，以及委员会组成人员的数量、结构的意见。”(13)“召集大会的委员会对参加和不参加下一届选举的委员名单、以及新提名参加下一届选举的名单进行讨论，并无记名投票。只有超过50%的本届委员会委员的推荐才能被提名给即将召开的党代会。”“召集大会的委员会委员已经直接参加了讨论，对委员会决定参加下一届选举人选名单发表了意见，首先自己要严格遵守委员会的决定，不能违背自身作为其中一员的委员会的决定。”(14) “如果大会代表提名参选人数超过应选人数的30%，则要征求大会的意见。”“按得票多少，从高到低决定不超过30%差额的人选名单。”“选举规则规定，召集大会的委员会准备的候选人名单是党的委员会为大会提名的正式名单。”“大会主席团公布上一届委员会准备的下一届委员会委员名单给大会参考。”(15) 上述可见，新一届中央委员候选人的决定权掌握在上一届中央委员会手里，他们将在上一届最后一次中央全会上推举出下一届中央委员会的候选人。本人不在上一届委员会提名名单之列者，不能接受他人的举荐。如被举荐，必须提出“请辞”。而“请辞”必须得到半数以上大会代表的同意方能生效，否则他们没有资格进入候选人名单。这也就意味着，最终的决定权在大会代表手里。 越共新一届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候选人名单必须由上一届中央委员会推举，并经新一届中央委员会投票表决后产生。只有中央委员才有资格参选政治局委员，只有政治局委员才有资格参选总书记。新的中央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将选举政治局委员，从新当选的中央政治局委员中选举出新的总书记。 越共新选举规则还规定，新的中央委员会由50岁以下(占15%～20%)、50～60岁(占65%～70%)、61岁以上(占5%～10%)三个年龄层次的人员组成。一般来说政治局委员65岁、中央委员60岁要退下来。首次当选政治局委员的年龄不得大于60岁，第二次当选不得大于65岁；首次当选中央委员不得大于55岁，首次当选中央候补委员不得大于50岁，除非是“特殊情况”，而且作为“特殊情况”必须经过中央委员会的表决通过。 在制订选举规则的基础上，2015年越共紧锣密鼓地开展12大的筹备协商工作。越共11届10中全会于2015年1月5日举行，会议讨论了为12大准备的政治报告、经济社会发展报告、党章实施总结报告等文件草案。这是在越共11届8中全会(2013年8月)，尤其是11届9中全会(2014年5月)通过的文件提纲基础上的进一步完善。越共总书记阮富仲主持会议并发表讲话说：“在总结吸收和‘提炼’30年革新理论和实践、党11大决议落实结果；多次举行实践考察、举办诸多研讨会和座谈会以征集专家、管理者和科学家意见；与22个省委和市委常委会举行工作会议以及征集原党和国家领导人意见等的基础上，政治报告正得以逐步完善和提高。”(16) 为了保证政治上的连续性和人事上的可靠性，在筹备12大高层人事安排方面，阮富仲曾多次向全党提出：党的高层领导必须做到四个“绝对忠于”：绝对忠于马列主义和胡志明思想；绝对忠于党的纲领和路线；绝对忠于国家宪法；绝对忠于民族利益。此外，中央委员还必须拥有高尚的品德、健康的生活方式，不贪污和谋取个人利益。越共十二大中央委员候选人还必须要参加6次特别政治理论学习班。 据观察，由于在换届选举时先举行酝酿和预选，然后进行正式选举，尽管越南实行共产党一党执政制，但其党内民主正在往前推进，尤其是在选举制度的改革、加强监督等方面备受世人关注。 此外，关于直接选举各级党委的常委、书记、副书记，越共新的选举规则也作出规定，“为了在筹备越共十二大过程中，贯彻好中央政治局颁布的中央36号指示，开好各级党代会，继续改革党的领导方式，扩大和发扬党内民主，特别是直接民主，越共开展了基层党委和县、省党委通过党代会直接选举常委、书记、副书记的试点。”“关于基层党委以及各级地方党委召开大会直接选举党委常委、书记、副书记的做法将不断扩大和更加民主，直接选举总比间接选举要显得民主，这样要比通过委员会来选举常委、书记、副书记对干部的评价更加准确。”“直接选举出来的同志，尽管没有得到100%的选票，他们也感到很荣幸，在履行相应的职责、权限和完成交给的任务时感到很光荣和自信。”(17) 越共十二大的协商过程与票决结果。在越南，体制和政策不是由某一个人说了算的。越共十二大的筹备在制定了人事选举规则之后，就进入协商和票决的过程。在总书记的主持下，越共十二大的协商和票决大体可以分为政治局、中央委员会和全国代表大会三个层次来进行： 总书记(主持和提出意见)→政治局→中央委员会→全国代表大会。总书记及政治局的意见很关键，谁将成为候选人或接受提名，如果没有16名现任的政治局委员同意都将很难成为现实。 在步骤上可以分为：信任投票、提名候选人、正式选举，提名候选人也要经过多层次的投票。先是进行协商，然后是投票表决。越共各省和直属部委党部选举出的党代表有权推荐候选人、选举中央委员，而且他们本身有独立的赞成或否决权。 越共11届10中全会于2015年1月10日召开，中央政治局就政治局和书记处补充提名人选名单征求中央委员会的意见，全体中央委员对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成员进行信任投票。因为各方围绕十二大的人事布局无法在一次会议上达成一致，越共中央不得不在十二大前召开多次会议“协商”。越共11届12、13、14中全会集中协商下一届的中央委员会、政治局、书记处以及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国会主席的候选人。 2015年10月5日召开的12中全会上，总书记阮富仲在开幕式上作关于十二大的人事准备报告，要求各位中委认真讨论，尤其是对那些将留任十二大的中委、政治局委员的“特别情况”。10月7日，中组部长向大会报告了政治局关于人事的准备情况。本次中央全会未能就人事达成一致意见。 越共中央于2015年12月14日～21日召开第13次全会，会上各位中央委员通过了提名十二大中央委员的人选名单，对11届委员中符合条件的政治局委员、书记处成员以及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国会主席的候选名单进行了投票，但对政治局、书记处尤其是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国会主席的候选名单未能达成一致意见。 在十二大召开迫在眉睫的情况下，越共中央于2016年1月11日～13日召开11届第14次全会，会议达成了两项成果：一是十二大人事安排问题最终达成一致，推举超过65岁年龄限制的阮富仲继续留任下一届总书记，同时推举公安部长陈大光候任国家主席、政府常务副总理阮春福候任总理、国会副主席阮氏金银候任下一届国会主席；二是通过了越南加入TPP的提议。会后的1月17日，越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武玉煌透露，“人选是通过投票决定的，由于符合年龄要求的下一届总书记人选得票太少，所以未能从符合年龄要求的人选中选出总书记的候选人。从这一实际情况出发，中央决定将把这作为一个特殊情况来处理，也就是超龄的11届中央政治局委员中最少要有一人留任。中央也有留任2～3人的意见。政治局经过讨论一致认为只留任一人，以保证连续性、稳定性和干部的年轻化，所以不同意留任2～3人。中央经过两次讨论并决定，作为特别情况留任1人作为总书记的候选人。”“第一次讨论是从三个方案中(一是只留任总书记，二是留任总书记和国家主席，三是留任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选择其中之一。经过会议讨论，中央选择了第一方案，只留任总书记。”(18)越共11届中央政治局委员中有9人提出不再留任。 据越南祖国阵线副主席兼秘书长武重金透露，越共中央11届14中全会上，在提名阮富仲的同时，还有出席会议者提名张晋创、阮晋勇、阮生雄、苏辉若出任下一届的总书记，但后四位请辞，这样阮富仲在14中全会上得票率高达75%。武玉煌说，11届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意见很集中，19人均推荐了阮富仲。之前的13中全会的推荐投票，符合年龄的11届中央政治局委员得票太少。(19) 2016年1月20日越共十二大举行筹备会，于21日正式开幕，代表450万党员的1510名代表参加了开幕式，包括新选出代表1300名，197名上一届中央委员，以及前多任总书记：杜梅、黎可漂、农德孟，还有前多任国家主席、总理、国会主席：黎德英、陈德良、阮明哲、潘文凯、阮文安等，各界代表以及外国驻越南大使也参加了开幕式。阮晋勇总理主持会议，国家主席张晋创致开幕词，阮富仲总书记作会议的综合报告。 21日下午至23日上午，会议主要是讨论会议报告，有34位代表在大会上发表意见。23日下午，阮富仲总书记主持大会，会议宣读了11届中央委员会为12大准备的人事工作报告。24日全天讨论十二届中央委员会的人选标准、结构，以及11届中央委员会提出的候选人名单，各代表团在此基础上提出增加新的候选人名单，并对请辞者提出意见。 在11届14中全会上请辞了的国家主席张晋创、国会主席阮生雄、政府总理阮晋勇、书记处常务书记黎鸿英、组织部长苏辉若、胡志明市市委书记黎青海、河内市市委书记范光毅都被十二大代表团提名为中委候选人。在62名被代表团推荐的人选中，有超过50%是原来的中央委员，其中一些人没有参加大会，或者超龄了，有30位被列为候补委员的候选人。被提名列为十二届中央委员候选人名单超过了预定的23人的差额。越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黎光荣说，“没有被中央提名的11届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都已全部请辞。因为各位同志党性很强，而且他们在此前召开的11届的中央全会就已表示自己的愿望了。不过，是否被允许请辞则由大会决定。”(20) 根据规定，在11届中央委员会推荐的名单外，大会代表自荐和提名的数量不超过39人，以便差额不超过30%。选举规则规定，上一届推荐的差额为10%～15%，具体是在199名候选人中选举180名中央委员，22名候选人中选举20名中央候补委员，剩下的差额则由大会代表提名或自荐。越共12届中央委员候选人的背景材料包括简历、财产申报情况、机关单位和党委以及所在支部的鉴定、党员的评价等。1月25日大会确定候选人名单，相关代表申请不参加提名和参选，大会主席团对此进行审定，然后大会投票通过自荐、提名和请辞名单。 大会主席团根据大会的选举程序分4步来确定十二大的候选人名单：第一步，听取68个代表团关于自荐、提名的情况报告(11届中央委员会已提名的221人名单之外)；第二步，向68个代表团通报补充提名综合情况和请辞的代表情况；第三步，开会审议请辞情况。根据大会选举办法，大会投票同意或不同意候选人的请辞；第四步，向大会报告候选人名单和候选人请辞的情况。(21) 大会投票结果同意张晋创、阮生雄、阮晋勇、黎鸿英、苏辉若、黎青海、范光毅等29人的补充提名候选人请辞。其中，尽管大会支持阮晋勇作为中央委员候选人的票数最多，但仍然没有超过半数，而同意阮晋勇“请辞”的投票率则达到60%。最终确定的越共十二届中央委员正式候选人220人，中央候补委员的候选人为26人。在11届中央委员会提名之外，大会临时提名获得通过的候选人共为25人，包括21人为中央委员候选人，4人为中央候补委员候选人。1月26日上午，大会投票选举12届中央委员会，下午公布投票结果：180人当选为12届中央委员，20人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被推荐参选的11届中央委员中有16人没有能够再当选，大会临时补充提名的候选人也无一当选。阮富仲以超过80%的得票率再次当选。 民主与集中相结合，体现延续性，各方平静接受。越共十二大会前政治气氛异常严峻，以至于越共总书记到首都河内的卫成部队和公安警察部队去视察，这是历届越共党代会召开前所没有过的。不过，从协商的过程和选举的结果看，越共十二大推出的新“四驾马车”，以及选出的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都是经过各方反复协商、妥协，最后投票决定的。从会后的反应看，各方也都平静地予以接受。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民主与集中相结合。越共十二大可以说是一次民主与集中相结合的大会，尤其体现在人事的协商与投票上。从制定选举规则，到候选人的产生和最后的投票选举，多个层次和步骤，都是先协商，然后再投票决定。 阮富仲再次当选总书记后说，“在本次大会上，人事工作得到充分民主讨论，实施大会的最高权限。每位与会代表有权推荐提名候选人，为十一届中央委员会所准备的人事选举名单提供补充。即使被推荐的人只得到一条推荐意见也被纳入选举名单，大会通过无记名投票方式对具体情况作出决定。因此，大会已选出好品质、基本上符合标准的中央委员会。”“我个人是集体中的一员。我个人不能独断专权，要集体领导，个人负责。但同时也必须提高个人的责任意识。带头人独断专权，这样还叫民主吗？”“选举结果完全符合人事方案，完全按照相关的标准、数量、结构、老中青、男女等要求。选择谁由上一届推荐，并提交大会进一步介绍。如果被推选者决定退出，则由大会决定。”“按照规定，大会主席团提出意见，而剩下的由大会来决定。通过无记名投票征求意见，然后制定推举名册。这样既尊重上一届的推举建议，又尊重了代表的意见。如果有的同志没有被中央推举，大会则可以再次介绍和推举。有代表说，‘民主确实做到家了’。”(22) 第二，从11届到12届的延续性。越共十二大选举的新一届中央委员会，共有200名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组成，与上一届持平。其中中央委员180名，比11届增加了5名，候补委员20名，比上届减少了5名。180人的中央委员中，87人为新当选，占总人数的43.3%；17人由上一届的候补委员晋升为中央委员，76人为当选连任，连任与候补晋升的一起为93人，占总数的56.7%。 180名12届中委可以分为5个版块：最多的以省委书记为主的地方官员，共69人，占38%；其次是党务系统，共32人，占18%；第三位是军警司法，共28人，占15.5%；政府序列共23人，占13%；国会、国家主席、祖国阵线以及其他共28人，占15.5%。(这是越共十二大结束时的统计。十二大后特别是国会13届11次会议后进行了干部调整，增加充实了党务系统、政府序列和国会等。)而越共11届175人的中央委员中：最多的是党务系统，共50人，占28.6%；第二位是政府序列，共35人，占20%；以省委书记为主的地方官员，共32人，占18.3%；国会、国家主席、祖国阵线以及其他共30人，占17.1%；军警司法，共28人，占16%。不过，11届和12届中委中有一点不变的是，军警司法系统占了相当的比例，都是共28人。可见，军警是越南政治体系的重要支撑力量，肩负着对内维护政治社会管理秩序，对外维护国防安全的重大责任。 1月28日上午，越共12大举行闭幕式，大会一致通过《2011-2015年经济社会发展任务落实结果评价》和《2016-2020年经济社会发展方向、任务的报告》，另外还通过了越共11届中央委员会报告、越共11届党章执行情况总结报告，以及越共11届4中全会关于“当前党建工作若干紧迫问题”决议落实总结报告等重要文件。会上，丁世兄代表12大主席团公布越共12届1中全会选举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委员会总书记、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主任等的结果：政治局委员19名，书记处书记3名，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21名。 新当选的19名政治局委员中，有7人为当选连任，包括：阮富仲，越共中央总书记；陈大光，已当选国家主席；阮春福，已当选政府总理；阮氏金银，已当选国会主席；丁世兄，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阮善仁，越南祖国阵线主席；丛氏放，国会副主席。新“四驾马车”均是上一届的政治局委员。新一届政治局委员中还有3名是从上一届的中央书记处书记晋升的，包括：陈国旺，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主任；张和平，已当选副总理；吴春历，已任国防部长。其余10名新当选的政治局委员包括：范明正，中央组织部部长；武文赏，中宣部长；张氏梅，中央民运部长(23)；王庭惠，已任副总理；苏林，已任公安部长；范平明，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阮文平，中央经济委主任；黄忠海，河内市委书记；丁罗升，胡志明市市委书记。 新当选的3名书记处书记带有较强的军警司法色彩，包括：梁强，越南人民军总政治部副主任，据报道将接任越南人民军总政治部主任；阮文年，越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曾任县公安局局长；阮和平，已当选越南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第三，年轻化。72岁高龄的阮富仲连任总书记，似乎给人是老人政治的感觉，但其实此次越共人事变化的重要特点之一是年轻化。180名中央委员中26人年龄在50岁以下，占15%；152人是51～60岁，占84%；61岁以上只有12人，仅占6%。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中有32人为70后，其中20名候补委员全部是70后，正式委员中有12名是70后。武文赏，1970年出生，是最年轻的政治局委员。最年轻的两名中央委员才刚刚40岁，他们是岘港市市委书记阮春英和坚江省省委书记阮青毅(24)。中央候补委员中最年轻的是越南胡志明共青团中央书记黎国峰，年仅38岁。在2015年进行的地方和部委换届和选举中，越南78%的省级党委书记年龄介于50～55岁之间，一些70后的年轻人出任省、直辖市的书记和中央部委领导。 越共高级领导层和干部队伍的年轻化，吐故纳新，注入了新鲜血液，老中青三结合，焕发了朝气，为越共执政的连续性和长期性奠定了基础。 越南正在探索自己的政治发展道路 十二大后越南的走向。首先，经济改革发展：将继续扩大开放，促进快速增长。越共十二大结束后，随着主管经济的官员即将更换，国际上有一些舆论担心，会不会出现“经济改革将减速，越南要融入全球经济的努力也将放缓”的状况，但更多的分析认为，“越南这个迅速增长的经济体接下来不会放缓经济改革步伐。”“接任者肯定会延续主要经济改革措施，所以大多数外国投资者并不感到担忧。”“越南政治体制拥有非一般的稳定性，从外国投资者的角度而言，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25) 西方媒体和政治观察家普遍认为，不管今后由谁当政，越南的政经改革都不可能走回头路。《纽约时报》一篇分析文章说：“越南的政治走向并不是由一个人所决定的。”“尽管领导班子更新，但越南不会出现太多改变。”“尽管越共的所谓‘保守派’和‘改革派’在对外政策上有差异，但他们的共同出发点是维护国家利益。”“所有党员都倾向于同意改革的必要性，他们只不过是无法就改革的步伐与规模取得一致意见。”“不论谁当选越共总书记，同样面对如何继续推动改革以及如何融入全球经济的挑战。”“鉴于私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经济表现持续疲弱，越南必须依赖外资和出口来确保经济持续增长，如果不融入全球经济，根本办不到。”(26) 越共十二大决议提出，集中力量提高经济质量、劳动生产率和经济竞争力。完善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体制。改革教育，发展人力资源。搞好基础设施体系建设。调整经济结构，转变增长方式，加快国家的工业化和现代化。重点调整好国有企业结构和国家财政结构。“2016-2020年经济平均每年增长6.5～7.0%。到2020年人均GDP约达3200～3500美元，GDP中工业和服务业的比重达到85%。”(27) 其次，政治社会：将会继续扩大民主，加强法治，稳步推进体制改革。越南一方面提出发扬民主，同时也强调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实现社会的公平正义。在维持稳定的前提下，逐步推进政治体制的改革。在筹备越共十二大的过程中，各方博弈斗争异常激烈，所以在十二大上特别强调团结的重要性，十二大政治报告第十二部分专门谈全民大团结问题。 在当前党建形势严峻的情况下，越共十二大决议强调：“加强党的建设，防止党内政治思想、道德品质、生活方式的衰退、腐化以及自我‘演变’、‘转化’。集中力量建设一支能力强、品德好、威信高的称职的干部队伍，特别是战略级的干部队伍。”“建设精干、高效的政治体系，加强打击和预防贪污、浪费和官僚主义。”(28) 最后，国防外交空前突出。当今南海形势和西方“颜色革命”的挑战下，越南十二大突出了包括对外和对内的国家安全。在政治报告中，专门有一部分是关于保卫国家的，标题为“在新形势下，加强国防安全，保卫社会主义越南”。这是以前的党代会报告中没有的。同时专门有一部分是关于对外关系的，标题为“提高对外活动效果，主动融入国际社会”。 越共十二大决议中提出的六项重点任务中，其中一项是：“坚决斗争，牢固保卫祖国的独立、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维护和平稳定的环境，使国家得到发展。保护国家安全，维护社会秩序。扩大和深化对外关系，抓住机遇，克服挑战，在新的条件下有效融入国际社会，继续提升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和威信。”(29) 越南将继续奉行独立自主，在全方位、多元化、多边化的基础上，推进大国平衡战略。越共十二大政治报告多次提出发展与大国的关系，“要加强和深化与各合作伙伴的关系，特别是与各战略伙伴和地位重要的大国的关系”。(30) 越南政治发展道路的选择。越共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指出：“社会主义没有一个统一的模式，只有建设社会主义的共同原则和共同目标。要根据本国不同的条件和环境，采取不同的形式，走自己的路，建立自己的模式。”(31)20世纪80年代末，时任越共中央政治局顾问的阮春莺曾说过：越南不想愚昧地模仿某一国的体制，社会主义或资本主义都一样，要设法吸取两种制度的精华，西方资本主义任何非常有效率、生产力非常高的东西都是值得越南学习的。苏联模式过于庞大，越南不能模仿。而形式不那么僵硬的体制，倒是比较适合越南的。要注意研究中国的经验和戈尔巴乔夫的讲话，以便确立一种越南模式。(32)笔者在这里想探讨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越南政治改革发展道路的内涵是什么？从近年改革发展的轨迹来看，越南正在根据本国国情和国内外环境，探索走一条既继承马克思主义的传统，又吸收外部的政治文明做法，适应新时期发展趋势的发展道路，其内涵包括既扩大民主，又加强集中，并强调建设法治国家三个方面。 (1)民主。以人为本。越南近年来在各种文本中强调得最多的是：“属于人民，人民做主，为了人民”。(33)在民主方面，越南逐步扩大党内和国家政权机构的民主选举，提高透明度和公开性，加强监督等。试点直选党代表和省市县党委书记，加大差额选举比例，甚至允许自荐参选。这次越共十二大选举是在新的规则下进行的，体现了民主化、公开化和具有竞争性。有专家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具有了竞选的意义，从而开启了越共党内选举的新历程。党代会不仅正式选举是投票，即使提名也是票决。“这次被提名的提出请辞也是经过投票决定的，而不是大呼隆的举手。决定30%的差额的名单也是无记名投票，从高取到低。”“这样，既听取了上一届中央委员会的意见，然后又听取了本届大会的建议。”(34) 实行党内和国会的质询监督，对党和国家领导人进行民主推荐和信任投票。越共十二大结束时，阮富仲总书记回答记者提问说，“十一届党代会以来有很多创新，落实四中全会决议，党内进行了首次投信任票。之后是在国会以及其它各部门、各级权力机关都开展了信任投票。”“这是检查领导干部得到信任的程度，并提出需要整改的地方。”“党内质询是近来实行的，是发挥党内民主的重要内容。这是中央委员会的同志们对各位领导的监督形式。”“质询是一个问答的形式，有的是为了让事情弄得更清楚些，有的是为了弄清楚对人民的责任。党内质询是新事物，中央会议都提出质询和回答质询。我本人也要直接在大会上被质询并回答质询。我要求在中央全会上直接回答问题”“通过质询，一些顾虑到化解，一些疑惑得到解答，兄弟同志更加相互了解。”“今后，按照工作机制，仍将继续质询。”(35)近年来，越南还加强了国会、祖国阵线、舆论界对党和国家政权的监督。 (2)集中。在集中方面，最主要是体现在越南共产党的领导上。“党领导，政府管理，人民做主。”越共的领导包括人事的安排、重大决策以及对军队的绝对领导。 越南的权力核心是越共中央政治局，除了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国会主席四驾马车和书记处常务书记外，中组部部长、中宣部部长、民运部部长(36)、国防部部长、公安部部长、常务副总理以及外交部部长，还有首都河内和胡志明市的市委书记等都是政治局委员。 越共每一届代表大会除了有政治报告外，还有一个关于经济社会发展报告。通常开完党代会后很快就开国会。国会讨论通过的下一个5年发展规划也就是按照党代会所确定的目标方向来制订的。 越南一直反对军队的国家化，坚持党对军队和警察的绝对领导。党的总书记兼任军队的党委书记，一名政治委员兼任公安党委书记。 (3)法治。越南的《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建设纲领》提出：“民主与法律、纲纪并行，并要通过法律进行体制化，得到法律的保障。”(37)越南把党对国家的领导纳入法律制度，即通过法律来管理国家，以“法治”代替“人治”或“党治”。 在党章的基础上，2014年越共中央又通过了新的《党内选举规则》，把党各级领导干部的选举制度化，其中包括对中央政治局和总书记的选举都逐一明晰规定。“要努力使国家有严密的法律法规。一个国家没有法律法规就会生乱，因此民主与法规要相辅相成。讲民主，也要讲法规，在发扬民主的同时要加强法规，不要绝对化，绝对化就会走向片面。”(38) 第二，越南会否成为类似新加坡的另一种模式？从越南走过的路看，其发展轨迹似乎显示出一些端倪：形式上依然是中国式的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内容上吸取人类文明包括西方的民主政治的成果；做法上甚至走一条与新加坡比较接近的路子？ 在前段改革开放进程中，革除传统苏联模式的弊病，从集中专制向民主与法治转变，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从公有制为主向多种所有制并存转变；警惕西方对其进行和平演变。同时，也在吸收西方民主的一些做法，不搞多党制，但进行大差额选举；不搞三权分立，但实行三权分工。不搞议会制衡，但推进国会监督；无论是选举也好，还是监督也好，核心问题是要处理好党领导与法治的关系。越南在坚持共产党领导的同时，强调党的活动严格置于法律的框架之中。可见，越南的民主政治建设确确实实在往前推进，走自己的路。 越南作为一个东南亚国家，不禁让人想到东南亚另一个国家——新加坡。越新两国国情相近，主体族群都有华人血统，新加坡以华人为主，越南的主体民族京族虽然不自称华人，但很接近华人，是当地世居族群与华夏移民的融合体；文化上都是祖先崇拜和儒释道。越南人使用汉字两千多年，即使现在用的是拼音越南语，其实汉根词占了七成。世界上仅有3个国家下中国象棋，就是中国、越南、新加坡；两国都有过西方的殖民地经历，越南有西学经历的人在逐步登上政治舞台；新加坡虽然说是多党制，但建国以来是人民党一党独大，长期执政。越南还曾请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做发展顾问。从上述情况看，越南与新加坡有如此多的相同点，越南政治改革的终极目标会不会成为另一个新加坡？不妨拭目以待。 第三，影响越南政治发展的因素有哪些？首先是国内因素。从越南的国内看，当今的越南无论政治改革如何演变，一个重要的事实是，越南的现状只有一个党，而且是非常强大的党，有450多万党员，约占总人口的5%。这个现实不会在一两天，也不会在一两年改变。越南共产党经历了抗法、抗美，使越南走向独立后，又实现了南北统一。当然，也要看到越南共产党面临的挑战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腐败不仅没有被铲除，反过来有愈演愈烈之势。反腐一方面要靠民主、透明、监督和法治，同时也要加强党的建设，前者越南似乎在往前走，而后者尚未取得明显的成效。 另一个情况是，越南自1975年统一后南北的居民政治倾向是有一定差异的，至今这种差异尚未消除。据统计，2013年越南全国人口为8970.89万人，其中广治以南的南越人口为4920万人，占总人口的54.8%，广平以北的北越人口为4050.89万，占45.2%。(39)随着越南政治民主改革的推进，这一点是值得注意的。 其次是中国因素。中越既是山水相连的邻邦，也是目前世界上仅剩的5个社会主义国家中的2个。两国国情最为接近，近三、四十年来两国改革开放的做法大同小异，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并且面临类似的挑战和问题。同时，两国经济关系密切，中国已连续十多年成为越南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的改革发展对越南有影响，同样我们也要关注越南正在探索的发展道路。 不过，由于近年南海问题争端愈来愈走向国际化，特别是一些域外大国的介入，越南国内外一些势力把反华与反共结合起来，因此南海问题不仅绑架了两国关系，也对越南的发展道路选择产生了影响。如今越南的高层在处理中国事务时心情非常复杂，在政治上如果不紧跟中国，很快就会发生颜色革命；而如果在南海问题上不与中国针锋相对地斗争的话，国内的民族主义力量就不干了。值得注意的是，在越南，民族主义是优先于社会主义的。 再次是美国及西方因素。由于应对南海问题和经济发展的需要，越南一方面在国防安全上要借助外力来对付中国，尤其是愈来愈倚重美国来平衡中国。同时，美国已多年是越南最大的出口市场，越南的经济发展也越来越离不开美国。但是，美国并不是省油的灯。美国发展与越南关系有双重考量，一方面把越南视为其亚太战略再平衡和重返东南亚的重要支点，以遏制中国；另一方面就是要和平演变越南。最明显的例子就是TPP。在TPP的12个签约国中，越南的发展程度是最低的。由于相互需要，美国不惜作出重大让步也要把越南拉进去。同样，越南也不惜付出很大代价挤进去。加入TPP就要修改许多相关的法律，尤其是对越南来说要允许成立独立工会和举行示威游行。这不禁让人想起了当年波兰瓦文萨搞的团结工会。 还有，历史上越南曾被法国殖民侵略和统治约1个世纪，后来美国人在南方也管控了约20年，可见西方对越南的物质文化都是有相当深刻影响的，连使用了两千多年的方块字也都变成了拼音文字。1995年越南加入了东盟，东盟大多数国家的政治体制是与越南不同的，东盟的目标之一就是要建成政治安全共同体。毫无疑问，东盟多数国家对越南的影响肯定会大于越南对它们的影响。 阮富仲及之后的越南。按照越南共产党关于“65岁的领导人都要退下来”的规定，1944年出生的阮富仲在2011年召开的越共11大就已超龄了。越共12大上，已经72岁高龄的阮富仲第二次破格连任，一方面是因为阮富仲确实是越共一位优秀的领导人，另一方面则说明这次越共12大最高领导人的更替遇到了困难。 阮富仲是越南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党政体系的政治家、改革开放的掌舵人。他出生于河内市东英县东会乡，这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传统文化浓厚、富有儒家道德的乡村。阮富仲从小就受到古文化的熏陶。1963-1967年就读于河内综合大学语言文学系，1973-1976年在阮爱国高级党校(40)攻读政治经济学并获得博士学位，1981-1983年前往苏联社会科学院实习并获历史党建专业副博士学位，打下了深厚的文化、学术基础。1967年加入越南共产党后一直在越共中央喉舌《共产主义》杂志编辑部工作，直至1991年晋升杂志社总编辑，并任职至1996年，奠定了扎实的马克思主义、党建理论功底，以至于1998-2006年担任越共中央理论委员会副主席、主席，负责越共的理论工作。1996年从理论走向实践，担任河内市委副书记、书记至2006年，拥有了地方工作经验。1997年越共八大开始连任中央委员，2006年越共十大开始连任中央政治局委员。2006-2011年当选为越南国会主席。2011年越共十一大当选为中央总书记。 在越共的历史上，阮富仲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德才兼备的领导人。他学贯国内与海外，既有机关工作经验，也有基层管理历练；先担任了国家最高的立法机构国会的主席，后再任越南最有实权的领导人——越共总书记。据报道，阮本人始终保持朴实的工作作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同时，清正廉洁，约束亲属不参与经营牟利、与民争食。阮在民众中声誉好，在党内得到多数人的拥护，是当今越共党内不可缺少的领导核心。尽管一些观察家给他贴上这样或那样的标签，但其实他的续任是一个合适、合情、合理的安排。 按越共党章的规定，阮富仲的续任期为从2016年至2021年的5年。预计，越南近期内在越共的领导下将会延续30年来一贯的改革开放路线政策，国内政局和社会将会保持平稳，推行目前的对外战略方针。而摆在阮富仲及越共中央面前重要的任务之一是培养和选择越共十三大的主要领导人。这事关越南共产党能否长期执政，越南是否还继续走社会主义道路的重大问题，很值得人们关注。 ①《越共电子报》(越文版)，2014年3月3日。 ②《越南2015年平均工资比2014年增长8%》，越南经济网，2016年1月20日。 ③越南《广宁报》，1994年11月29日。 ④《人民报》，1994年11月26日。 ⑤《越南47位领导人和高官通过信任投票》，《联合早报网》，2013年6月12日。 ⑥越共十二大2016年1月28日通过的《大会决议》。 ⑦《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访美迎来两国新关系》，越南《人民军队报》网站，2015年7月7日。 ⑧《越南共产党改革至今战略路线和观点》：越南《共产主义》杂志网站，2014年11月25日。 ⑨见《越南人民军队报》署名阮文光的评论文章，2015年7月20日。 ⑩(12)～(15)(17)《党内选举规则新要点》，越南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网站，2015年9月14日。 (11)越共11届9中全会除制订选举规则外，还对中央政治局有关信任投票的第165号规定落实情况进行总结，中央委员会对政治局的呈文予以高度赞成，并强调进行信任投票的主张是完全正确和必要的，是评估干部的信息渠道之一。会议认为近期指导落实信任投票工作总体上得到了紧密、严肃地进行，严格遵循越共11届4中全会决议、党的规定及国家的法律，得到广大干部、党员和人民群众赞赏和支持。 (16)《越共十一大十中全会5日在党中央总部隆重召开》，《越共电子报》，2015年1月5日。 (18)(19)《对四位党和国家主要领导候选人名单进行了两次投票》，越南《青年报》，2016年1月18日。 (20)《人选是否允许退下来由大会决定》，《越南网》，2016年1月21日。 (21)《今天大会对请辞进行表决》，越南《青年报》网站，2016年1月25日。 (22)越南《人民报》网站，2016年1月28日。 (23)越南的中央民运部类似中国的统战部。 (24)两人均为1976年生。 (25)《阮富仲连任越共总书记 越南经改步伐料不变》，中国新闻网，2016年1月28日。 (26)麦可欣：《越南领导人交棒 经济改革带头跑》，《联合早报网》，2016年2月21日。 (27)(28)(29)越南2016年1月29日公布的越共十二大决议。 (30)越共十二大《政治报告》。 (31)《正确运用列宁关于社会主义模式的思想》，越共中央政治理论刊物《共产主义》杂志社论，1990年第3期。 (32)据合众国际社曼谷1988年5月10日电。 (33)即英文的“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 (34)(35)(38)《阮富仲总书记再次当选后接受记者采访》，VTC新闻网，2016年1月28日。 (36)类似中国的统战部部长。 (37)越南《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建设纲领》(2011年修订)。 (39)越南国家统计总局：《2013年统计年鉴》第63～64页，越南统计出版社，2014年。 (40)今越南胡志明国家政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