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社会主义本质若干问题的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若干问题论文,本质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邓小平把社会主义的本质概括为：“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这一科学概括， 使人们长期以来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和怎样去建设社会主义的各种模糊观念，得到了彻底的澄清。关于社会主义的本质问题，受到学术界的高度重视是很自然的。近年来，不少学者已经写出了许多卓有见地的论著，但对于这一重大问题的研究，当前仍处于开始阶段，还需要我们去深入领会和进一步去探索。本文仅就以下几个问题，谈一些看法：
一 从本质的一般定义和内涵看社会主义的本质问题
什么叫本质？作为哲学的基本范畴，本质是指事物内在的，相对稳定的，质的规定性的东西。它是与现象相对应的范畴。现象是事物本质的外部表现，而非内部深处的带根本性的东西。现象只反映事物本质的一个或几个层面，因此，我们不能把现象当作本质，而是要透过现象去深入地洞察和探究它的本质。就一般事物而言，透过现象去洞察事物的本质，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然而，如象社会主义这样一个复杂的思想体系和社会制度，如何从众多的层面，从纷繁复杂的现象去洞察探究它的本质，却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它需要广大人民群众经过从理论到实践，再从实践到理论反复探索的漫长过程，需要有杰出的理论大师和人民领袖集中群众智慧，总结社会实践经验，进行高度的理论升华，才能得出比较接近客观实际的真理，形成能够正确指导社会实践的科学理论。
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科学概括，使人们对社会主义的认识，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新感觉，进入了一个高层次的新境界。它增强了人们对社会主义的凝聚力，坚定了人们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心和决心。在这一科学概括中，人们对于后面的三句话，即“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是很好理解，无甚疑义的。原因就在于以往的任何一个剥削阶级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形态，都是不可能提出来也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它只能属于社会主义所专有，成为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但是，关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却并非社会主义所专有。为什么要把各个社会形态所共有的现象，纳入社会主义本质当中，而把它看作社会主义本质的内涵呢？有些论者是这样理解的，他们认为：虽然以往的社会形态也曾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但是，由于现实的社会主义都是在生产力并非高度发达的国家首先获得胜利的，因此，当这些国家的社会主义制度一旦建立之后，就需要不断地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迅速建立起社会主义所需要的物质技术基础，否则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无法充分体现，甚至危及社会主义的生存和发展。正是因为当前社会主义对迅速发展生产力面临着这种特有的紧迫感和危机感，所以它应属社会主义的本质内涵之一。我们认为这种理解，在政治上是有其积极意义的。它可以增强人们的忧患意识，激励人们奋进，从而抓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放松，大力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但要从理论上来说明问题，这种理解似觉尚有欠缺。
众所周知，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一个新的社会形态在它取代旧的社会形态之后，都会面临着必须迅速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问题。封建社会取代奴隶社会是如此，资本主义社会取代封建社会更是如此。我们只要对历史稍事回顾就不难发现，当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之后，封建势力也是不甘心失败的。在长达一两个世纪的时间里，资本主义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与封建主义进行过反复的较量。直至18世纪后半纪到19世纪中叶，才出现了“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的新局面〔2〕，从而最终地战胜了封建社会。这就是说， 资本主义是靠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是以其高得无可比拟的生产力水平最终战胜封建主义的。然而，到了这个时候，资产阶级也并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已经开始“在欧洲徘徊”〔3〕。 资本主义又遇到了新的对手——它的掘墓人的严重挑战。
当资产阶级面临这种新的形势，它又是怎样想方设法延缓其衰老和死亡，以应付新的对手的挑战呢？招数当然很多，例如收买与镇压两手并用，或曰“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之类都是。但是，它的最根本的一招，还是运用其尚未完全丧失的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功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调整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以适应生产力的发展。正如马克思所说：“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们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4〕现在，人们已经看到， 自从《共产党宣言》发表迄今100多年来，资本主义之所以还是“腐而不朽”、 “垂而不死”，资本主义的主要的和大范围的领地尚未被社会主义所取代，不就是靠着它还有这个“造血”的功能，并保持着生产力水平的领先地位吗？
由此可见，资本主义不仅在它的发展初期，而且直到它的垂暮之年，都没有放弃过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这一手段，而是始终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贯穿在它发生、发展直至垂死衰亡的全过程当中。综观资本主义发展的全过程，我们认为无论在它的任何一个发展阶段，资本主义同样存在着必须发展生产力的紧迫感和危机感。不管它是否在主观上意识到这一点，但至少在客观形势上却要迫使它这样去做。不是封建复辟势力在早期迫使它这样去做，就是无产阶级革命势力在后期迫使它这样去做。否则，它在早期就不能取得胜利，在后期就不能延缓死亡。因此，我们认为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紧迫感和危机感并不是我国当前才面临的问题。资本主义早就碰到过了，而且至今也还同样面临着这个问题。那么，作为具有共性的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什么可作为社会主义本质的内涵呢？我们的理解是：
第一，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必须同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和达到共同富裕相统一，共同构成社会主义本质的完整内涵。
正如有些同志所说的那样，邓小平所概括的社会主义本质，可分解为目标（目的）和实现目标的手段两个组成部分。“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发展目标（有些同志称之为“价值目标”）。而“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就是实现这个目标的手段和根本途径。从哲学的意义上说，目的和手段是人的实践活动的内在的基本要素，二者是相互联系，密不可分的。目的是人们从事实践活动的前提和归宿；手段是使这一实践活动取得预期成果的方式方法。一般地说，为了达到同一目的，可以采用不同的手段。例如过河，用船用桥都可以。为了达到不同的目的，也可以采用相同的手段。例如镇压革命和进行革命，都可以使用暴力。然而，一旦暴力与反革命相结合，就成了反革命暴力；一旦与革命相结合，就成了革命暴力，二者的性质是根本不同的。因此，我们不能脱离目的抽象地谈手段。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尽管是多种社会形态都曾使用过的手段，然而，它一旦与社会主义的发展目标相结合，就具有与以往社会形态根本不同的性质。我们只有把目的和手段有机地统一起来理解，才能真正领会社会主义的本质，才能真正领会纳入社会主义本质当中的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的作用和意义。
第二，资本主义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是具有两面性的，既有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一面，又有限制和摧残生产力的一面，这与社会主义有质的区别。
“剩余价值的生产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决定的目的”，“是这个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5〕这个规律“决定资本主义生产的高涨和危机，它的胜利和失败，它的长处和短处，——它的矛盾发展的全部过程”〔6〕。为了追求尽可能多的剩余价值， 资产阶级既使用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办法，又使用限制和摧残生产力的办法。二者交替使用，贯穿着资本主义矛盾发展的全部过程。
众所周知，生产力包括物的要素和人的要素。就物的要素而言，“当新技术向资本主义预示着最大利润的时候，资本主义就拥护新技术。当新技术不再预示着最大限度利润的时候，资本主义就反对新技术，主张转而采用手工劳动。”〔7〕周期性的经济危机， 是对物质技术财富的严重摧残。就人的要素而言，资本主义重视人才的开发、培养和使用，在工资、劳保和福利等方面都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平。但是，资本有机构成的不断提高造成相对过剩人口，产生了大批产业后备军。这同时也就对在业工人形成严重的威胁。总之，随着财富在资本家一极的积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等等，却要在劳动者一极积累。贫困、劳动折磨和受奴役都是社会的历史的概念，它相对于不同国家，不同的生产力水平，是有不同标准的。当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并未摆脱这种状况。正如马克思所说：“不管工人的报酬高低如何，工人的状况必然随着资本的积累而日趋恶化。”〔8〕这说明资本主义对于生产力当中人的要素，也有限制和摧残的一面。
作为社会主义本质内涵的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它服务于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这一伟大目标，因而根本不可能产生资本主义条件下的这种两面性，即不可能产生上述的负面效应。它必将使生产力获得更大的解放，更高速度的发展。
第三，是不是因为资本主义仍有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功能，社会主义就应当“对着干”，另找出路，不致力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呢？答案是否定的。
1980年，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是一个很好的名词，但是如果搞不好，不能正确理解，不能采取正确的政策，那就体现不出社会主义的本质。”〔9〕“不解放思想不行， 甚至包括什么叫社会主义这个问题也要解放思想。经济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总不能叫社会主义。人民生活长期停止在很低的水平总不能叫社会主义。”〔10〕“根据我们自己的经验，讲社会主义，首先要使生产力发展，这是主要的。只有这样，才能表明社会主义的优越性。”〔11〕1985年，邓小平又指出：“在建立社会主义经济基础之后，多年来没制定出为发展生产力创造良好条件的政策。社会生产力发展缓慢，人民的物质和文化生活条件得不到理想的改善，国家也无法摆脱贫穷落后的状况。这种情况，迫使我们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决定进行改革。”〔12〕“从一九五八年到一九七八年这二十年的经验告诉我们：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不发展生产力，不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不能说是符合社会主义要求的。”〔13〕随着改革的深入发展，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原则，第一是发展生产，第二是共同富裕。”〔14〕到1990年底，邓小平又指出：“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这是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15〕多年来，我们离开生产力的发展抽象谈论社会主义，把许多束缚生产力发展、并不具有社会主义本质属性的东西，当作“社会主义原则”加以固守，把许多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有利于生产力发展的东西，当作“资本主义复辟”加以反对。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科学论述，正是对历史教训的深刻总结，它反映了人民的利益和时代的要求，廓清了不合乎时代进步和社会发展规律的模糊观念，摆脱了长期以来拘泥于具体模式而忽略社会主义本质的错误倾向，深化了对科学社会主义的认识。
二 社会主义本质与公有制和按劳分配
列宁曾经说过：“人类从资本主义只能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即过渡到生产资料公有和按劳分配。”〔16〕根据列宁这一论述，长期以来理论界把公有制和按劳分配这两条，看作是社会主义在经济上的根本特征。有些同志还在这两条之外，再加上计划经济这个特征。随后又把计划经济改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继而改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些同志认为，仅从经济上进行概括归纳，尚不能反映整个社会主义社会形态的全貌，还必须从上层建筑方面找出几条。于是又把共产党（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无产阶级专政（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制度；和以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为指导思想的意识形态，也一并归纳为社会主义的根本特征。
上述的有关分析研究，我们认为都是有益的，正确的。它使我们从各个方面加深了对社会主义的理解。然而，人们又会惊异地发现，在邓小平所概括的社会主义本质当中，以上这些社会主义的各个方面的基本特征，都未被罗列进去。众所周知，邓小平一贯重视并十分强调必须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坚持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坚持人民民主专政和坚持公有制、按劳分配为主体。而且在许多场合，还把公有制与消除两极分化，达到共同富裕并提。例如，在1985年8月， 他在一次会见外宾时说道：“社会主义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一是以公有制为主体，二是不搞两极分化。”〔17〕同年9月， 他在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上说：“在改革中，我们始终坚持两条根本原则，一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占主体，一是共同富裕。”〔18〕可是，邓小平在视察南方的重要谈话中，毕竟没有把公有制和按劳分配纳入社会主义本质的内涵之中，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有些学者是这样理解的：在生产关系上以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为根本目标，就要求在经济制度方面实行公有制和按劳分配作为前提和保证。这是同一问题的两个方面。没有这个前提和保证，就达不到这个根本目的。所以，在社会主义本质论中，已经把公有制和按劳分配作为前提和保证蕴含在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这个目标之中〔19〕。有些学者却认为：所谓本质，应当是能反映内在规定性或属于内核的东西。而公有制本身是一种制度，不具有内核的意义。所以它不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尽管它是社会主义本质的根据和依托〔20〕。无论说公有制和按劳分配是社会主义本质的“前提和保证”也好，是“根据和依托”也好，说它已蕴含在本质之中也好，说它不具内核意义、不是社会主义的本质也好，见仁见智，不尽相同，都是一家之言。但我们认为，这些见解均极富启发性，可以使人们开阔思路，去进行深入探讨。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的粗浅看法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及其在分配领域的体现——按劳分配，仅仅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方面的基本特征。如同政治制度、意识形态方面的基本特征一样，都不应属于社会主义本质的内涵。虽然这些基本特征的重要性是勿庸置疑的。但我们既不能因为它具有勿庸置疑的重要性，而把它纳入或认定它蕴含在社会主义的本质当中；也不能因为说它不是社会主义本质的内涵，而降低了它的重要性。作为一个社会形态的诸方面的基本特征，主要是用以表明这个社会形态与其他社会主义形态某个方面的根本区别。比如说，公有制表明社会主义在经济制度方面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根本区别。按劳分配不同于按资分配，也是从经济制度当中的一个领域，即分配领域，表明两种经济制度的根本区别。而且，作为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本特征，它的实现形式是要随着生产力发展的要求而作出相应变革的。比如说，公有制的实现形式就要按是否有利于发展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综合国力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这三条标准来进行不断变革。甚至还可以根据这三条标准，发展一些非公有制经济，包括一些具有资本主义性质的经济成分。正是由于公有制实现形式的不稳定性，也是人们认定它不属于本质内涵的一个原因。
总之，社会主义本质表明社会主义内部稳定的质的规定性。它规定着包括公有制、按劳分配在内的社会主义制度在经济、政治、文化诸方面的基本特征。而这些基本特征又从各个不同的方面体现社会主义的本质，促成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实现。比如说，我们现在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就可以首先在国民经济的这个主体部分消灭剥削关系。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就可以首先在分配领域的主体部分消除剥削和分化。这样，也就可以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还存在的剥削关系和分化的可能性，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和一定的程度上，进而逐步达到最终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实现共同富裕的目的。概而言之，基本特征体现了社会主义本质的要求，促成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实现，但基本特征毕竟不是本质的内涵。
注释：
〔1〕《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53页。
〔2〕〔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56、250页。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83页。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257、679页。
〔6〕〔7〕《斯大林选集》下卷，第568、569页。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708页。
〔9〕〔10〕〔11〕《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313、312、314页。
〔12〕〔13〕〔14〕〔15〕《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34、116、 172、364页。
〔16〕《列宁选集》第3卷，第62页。
〔17〕《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38页。
〔18〕《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42页。
〔19〕参看徐崇温《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几点思考》，载《经济研究》1994年第12期。
〔20〕参看范恒山《在新体制建设中科学坚持公有制》，载1995年2月7日《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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