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影响独联体一体化的因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独联体论文,因素论文,一体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几年前，当“独立国家联合体”成立时，就有不少人对它能生存多久持怀疑态度，如今，六、七年过去了，独联体在“联”的方向上前进了，但仍旧是说得多，做得少，步履蹒跚。那么，独联体一体化的前景究竟怎样？有哪些因素影响独联体未来发展？笔者试作一点粗浅的探讨。
一
从有利于联合、推动联合的因素来说，区域经济集团化的外部环境，内部次区域合作的发展，俄罗斯的积极推动以及各国经济的恢复，都将对独联体的一体化产生积极的影响。
首先，区域经济集团化以及在此基础上的经济一体化这一全球经济发展的大趋势推动着独联体向加强联合和经济一体化发展。
进入90年代，西欧的一体化有了长足的进展，继1992年建成内部统一大市场之后，又向着统一货币和更为紧密的国家联盟的方向发展，成员国已发展到15个，并将继续扩大。西欧一体化的发展，带来了全球区域经济集团化的效应。北美自由贸易区、南方共同市场、东盟自由贸易区、中欧四国自由贸易区相继成立，连一向比较松散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也在朝着紧密型合作的方向发展，……总之，区域经济集团化以及在此基础上的经济一体化已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大趋势，这种大趋势不能不对独联体的一体化产生积极的影响。虽然独联体的成立“是地方主义、民族主义、经济利己主义等离心力同经济依赖、习惯势力和安全利益等向心力的折衷产物”。1993年后，由于急于摆脱困境的需要使它走上了联合和一体化的道路。同其他区域性经济集团大都是由于民间、商界经济贸易往来密切，政府出面签订协议推动合作和一体化那种水到渠成的情形不同，独联体经济一体化有不少先天不足之处，但越向前发展，那种促成一体化的非正常因素则逐渐失去作用，而正常的推动一体化的因素将逐渐发挥作用，这里笔者指的是经济竞争，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打入外部市场的需要。特别是由于独联体成员国还都不是世界贸易组织的成员国，在发展与西方和其它国家的贸易上有许多不利之处，加上这些国家的大多数产品竞争力不强，很难一下打入西方市场，因此，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着重发展各成员国间的经贸关系，不失为正确的选择。独联体内部具有地缘便利、市场广大、互补性强、价格便宜等优势，使加强经济一体化成为各成员国的实际需要。在区域经济集团化这种大环境下，相信独联体各国会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加强经济联合的必要性，从而在“联”的方向上继续发展，而不会像最初那样，盲目出击，各自为战。
其次，俄罗斯作为独联体一体化的主角，将继续积极主动推动经济一体化及各成员国间的军事政治合作。
一般说来，区域性的经济一体化，都要有1—2个实力较强的国家牵头带动。俄罗斯无论就其领土面积、经济实力、军事实力都大大超过了独联体其它国家的总和。特别是在能源方面，不少国家对它的依赖性都很强。因此，俄罗斯的态度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对独联体的一体化都是至关重要的。俄罗斯从其重塑大国形象、地位的对外战略目标出发，自1993年特别是1994年以来，积极主动地推进地区经济一体化以及其它形式的合作。俄罗斯不仅把独联体视为切身利益圈，从某种程度上，甚至把它看成或至少是希望把它变成自己参与世界政治经济的依托力量，特别是北约东扩的决心明朗化和东欧国家坚决要求加入北约之后，俄罗斯更把强化独联体的联合看作抗衡北约的有力工具。俄罗斯领导人提出的目标是：使独联体成为一体化的经济和政治联合体，增强俄国在其中的主导作用。1996年初叶利钦在独联体第19次首脑会议上指出：“单枪匹马地迅速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并成为世界共同体有充分权利的一员的幻想破灭了”，“任何一个国家只靠自己都不会过得特别好。现实生活本身告诉我们，加强我们之间的多方面联系比西方或东方许诺进行援助要可靠得多”。在1997年3月28日召开的独联体第21次首脑会议上， 叶利钦更是尖锐地向与会的各国总统提出，是联还是分，是关系到要把国家建设成工业化国家还是原料生产国；是要振兴经济、改善人民生活，还是扼杀向现代化生活飞跃的机会，是要使原苏联地区成为一个和平信任与合作的地区，还是成为冲突不断、相互敌对和猜疑的地区的大问题。他指出，为了走出危机，独联体国家需要携手合作，互帮互助，如果各奔前程，随便四处寻找朋友，不仅会损害邻国的利益，最终也可能害了自己。总之，全面加强与独联体的联合与合作是俄罗斯对外政策的一个重要方面，就这一点来说，俄罗斯无论左翼、右翼还是中派，无论在朝还是在野，基本上已成共识，因此，无论俄罗斯今后政局发生什么变化，它都将积极致力于推进一体化，这一对外政策目标不会变。从目前看，俄罗斯在实现这一目标方面还有不少困难，经济持续滑坡，能够对其它国家提供的帮助还有限，吸引力、凝聚力不强；独联体其它国家对俄罗斯还有戒心，特别是俄罗斯与独联体的第二大国乌克兰的关系近年来一直不太协调。但这一切都在变，去年俄乌两国总理在基辅签署了3 个重要协定，解决了被视为“烫手的山芋”的黑海舰队分割问题，先后被六次推迟的叶利钦总统访乌也终于在1997年5月底进行， 与乌克兰总统库奇马签署了《乌俄友好、合作和伙伴关系条约》，俄乌关系开始走向正常化。
第三，独联体内部合作与次区域一体化的发展，将促进整个独联体的一体化进程。
虽然对独联体的一体化各国已达成共识，但由于种种原因，实质性的进展并不快。多数国家持观望态度，等待别国作出联合的努力、作出让步，而自己则着重发展双边关系，包括发展小区域的一体化。1994年10月，中亚的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国家首脑在比什凯会晤，讨论加强三国联盟纲要，筹划在本世纪末实现三方一体化。经过充分准备，1995年2月三国成立了跨国总统委员会、总理委员会、 外长委员会，并成立了法定资本可达1000万美元的中亚合作银行。同年4月，三国首脑会议批准了2000年以前经济一体化计划。 不久前召开的第十次中亚同盟会议，授权三国总理委员会在下一次会议前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对成立三国电力、水利、统一交通空间、居民食品保障、矿藏开发与加工方面的国际财团进行论证。表明三国的经济一体化已进入操作阶段。
在独联体内，最引人注目的小区域一体化当属从1995年开始的俄、白、哈等国为加快一体化所采取的实际步骤。1995年1月，俄罗斯、 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三国在莫斯科签订了关税同盟协定。2月份， 三国就建立联合军队问题达成协议。5月份，俄白两国总统签署联合声明， 宣布取消两国边界海关，实行统一关税。1996年，吉尔吉斯斯坦宣布加入俄、白、哈一体化进程，四国签署了关于加深经济和人文领域一体化的条约。紧接着俄罗斯、白俄罗斯又签署了关于建立“主权共和国共同体”条约，这个条约使两国的一体化程度远远超过一般的国家联盟，它是两国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科学、教育、社会等方面全方位的联合。进入1997的，俄罗斯与白俄罗斯签署了联盟条约及联盟章程，俄白两国的一体化已在快车道上。
独联体内双边合作和小区域一体化的发展，符合独联体一体化发展的实际水平，它既是独联体一体化发展的实际步骤，同时它在一些具体作法上的经验无疑将有助于日后独联体的一体化。当然，也有人担心，次区域一体化的发展，比如独联体南部国家——乌克兰、外高加索和中亚联合起来，有可能形成抛开俄罗斯的一体化，但笔者认为，只要俄罗斯吸取了前苏联对经互会国家关系上的教训，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国，使一体化建立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就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毕竟联合是各国共同利益之所在。
第四，独联体各国经济的恢复也将对一体化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
由于苏联解体造成原有的经济联系中断是如今独联体各国经济大幅度下滑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各成员国经济的持续衰退，大量的停工停产造成进口需求减少，支付困难，反过来又是独联体一体化踯躅不前的一个原因。对于经济的增长到底有没有极限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但下降肯定是有极限的。苏联解体后的这几年，独联体各成员国经济连年大幅度下降，到1995年多数国家都下降了50—70%，而这种下降也基本上接近谷底。1996年，中亚五国除了塔吉克斯担之外，已经开始回升，俄罗斯下降的幅度大大放慢，外高加索的格鲁吉亚等国也正在摆脱衰退。无论如何，本世纪末这几年，经济恢复将是独联体国家经济的主导趋势。苏联解体后的这几年，各国经济改革的速度、具体的作法有很大不同，但改革都是以市场为取向，目前经济基本上都是在市场的基础上运行，随着这些国家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市场机制进一步健全，市场体系进一步完善，独联体各国间在理顺各种关系之后，经济恢复和发展的潜力是很大的，相互间供货需求的增加，支付能力的增强，都将大大地推动独联体一体化的进程。
二
与上述推动独联体一体化因素并存的，还有一些制约或阻碍独联体一体化的因素，主要是对俄罗斯主导的一体化的未来的疑虑、相互间利益上的矛盾、西方国家的干预以及文化上的冲突。
首先，成员国实力相差悬殊，对俄罗斯的戒备心理以及相互间利益上的矛盾是联合的直接障碍。
独联体成员国主要由于俄罗斯与其它国家实力相差太悬殊，俄罗斯在独联体中显而易见的主宰地位，还有过去苏联时期高度中央集权的历史，使其它国家对俄罗斯心存疑虑，担心俄主导的一体化会危及它们好不容易才争得的国家独立和主权。因此虽然各成员国都认为不能割断它们之间的联系，同意发展一体化，但各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既要从这种合作、一体化中得到好处，又不能影响到国家主权。实际上一体化的发展，无论是在经济领域，还是在政治、军事领域，都必然要涉及到部分国家主权的让渡。这也是世界各地区域一体化发展中遇到的共性矛盾。而独联体各国刚刚争得独立，主权问题就更加敏感，即使是部分地让渡，它们也不甘心、不放心，唯恐这种部分的让渡最终会使它们失去独立，这是独联体一体化中的最大障碍。连不久前得到俄白两国大多数居民赞同的俄白联盟，都被看成是“不平等的联盟”，被认为是“白俄罗斯加入俄罗斯”，因此，各国的表态都很谨慎。正因为如此，虽然各国都承认联合是共同利益之所在，但各国都试图通过一体化达到自身利益的最大满足，而不愿承担更多的义务。除了对俄罗斯的戒备心理之外，各成员国之间利益上的矛盾也阻碍着一体化的发展。它表现为各国从自身利益出发，对一体化实现形式和内容莫衷一是的认识，使很多问题议而不决，就是已经达成共识的问题，写入协议的东西，落实起来也往往大打折扣。这一切大大牵制了独联体一体化的进程。
其次，迄今为止俄罗斯一直都是一体化的推动力量，但俄罗斯在推动一体化方面毕竟实力有限。
固然，俄罗斯想恢复大国地位，重建往日的辉煌。在这种情况下，实际上，东西方都有一些人仍从传统思维方式出发考虑问题，西方想全部接管原苏联的势力范围，甚至包括现今独联体的一些成员国，以使苏维埃帝国永久不能复活；而俄罗斯一些人担心北约东扩的目标实现了，就会使俄罗斯重冒与西方直接对峙的危险。为此，俄罗斯加快了与其它国家一体化的步伐，使独联体一体化这两年进展明显。但俄罗斯对一体化的这种热情究竟能维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尽管俄罗斯与其它国家在加强一体化方面有共同利益，但在其它国家半冷不热的情况下，俄罗斯要起推进器的作用，就要主动让步，这里就有一个利益与代价平衡的问题。毫无疑问，俄罗斯不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和其它国家搞一体化，因为苏联之所以解体，固然有很多原因，但帝国伸展过度，以致使它最终负担不起，无疑是一个重要原因。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相信俄罗斯不会重蹈苏联的覆辙。在推动一体化过程中，俄罗斯非常强调相互尊重、平等合作、互利互惠。鉴于在近几年的贸易往来中，独联体其它成员国大量拖欠俄罗斯债务，根据俄罗斯的倡议，在1996年的独联体第19次首脑会议上，签署了加强支付联盟的协定。据悉，到目前为止，独联体国家间相互拖欠的债务已达22万亿卢布，其中有15万亿是各国欠俄罗斯的燃料费。俄罗斯还要重建自己崩溃的经济，现在没有将来也不可能拿出大量的实物或货币去支援帮助其它国家。
第三，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不愿看到独联体走向一体化，必将从多方面施加影响，牵制独联体的一体化进程。
美国对独联体的一体化持明显地反对态度，因为它一旦重新“合为一体”，将使西方失去“冷战的主要成果”。苏联解体后，美国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超级大国。它到处插手，充当“世界警察”的角色，力图建立符合美国利益的“世界新秩序”。对于继承了苏联遗产的俄罗斯，美国始终疑虑重重。毕竟，俄罗斯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同美国进行军事对抗的国家，拥有与美国大体相当的核武器，虽然俄美第二阶段裁减进攻性战略核武器条约已于1993年1月签署， 但俄罗斯议会至今没有批准；更有甚者，俄在1993年底出台的新军事理论，宣布放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针对北约东扩的逼人态势，俄还要把履行第二阶段销毁进攻性战略核武器的时间推迟。而这一条约规定要削减的恰恰是俄占优势的陆基导弹，这不能不使美国如芒在背。为了巩固冷战胜利的成果，美国对俄政策的出发点就是要使俄“弱而不乱”。对于俄罗斯为恢复大国地位而加强一体化的努力，美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以限制。一是在国际事务中排斥俄罗斯的作用，打击俄罗斯恢复大国地位的信念，并使独联体其它成员国对俄的能力和作用产生怀疑；二是经济援助附带很多政治条件，并不断推迟，同时改变了以往把大部分援助给俄罗斯的做法，主要援助其它国家，以支持它们同俄罗斯的“帝国野心”抗衡；三是反对俄罗斯在独联体国家享有维和特权，使欧安会多国部队可在独联体参与维和，使俄罗斯在独联体的军事存在受到制约；四是加快北约东扩步伐，遏制独联体的军事一体化，逐渐形成对俄的孤立包围之势；五是积极发展与独联体内有影响的国家的关系如乌克兰、哈萨克斯坦，又是提供援助，又是邀请访问，在俄罗斯与这些国家的关系中插上一脚；六是对在一体化方面先出头的国家施加压力，俄白联盟条约签署后不久，美国就宣布停止对白俄罗斯4000万美元的援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也已停止对白俄罗斯的贷款。这对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国家无疑是一种警告。
第四，世界范围内民族主义的复兴，尤其是在前苏联地区各民族加快向本体文化的回归，由此孕育着不同文化的冲突，这是影响一体化发展的深层阻力。
在苏联解体的过程中，民族问题是诱发动乱和导致解体的直接因素，长期受到压抑的地方民族主义和大俄罗斯主义在戈尔巴乔夫错误的改革路线造成的经济社会危机中恶性膨胀、全面爆发，不仅冲垮了联盟，由于其惯性作用，在苏联解体后，各个民族和国家还加速向本体文化的回归，使各国在社会发展模式的选择上，越来越多地带有自身文化的色彩，如使用本民族的语言文字，发行本国的货币，弘扬本民族的传统、风俗、习惯，尊崇本民族的英雄偶像，等等。这不仅阻碍着独联体国家社会转型模式的理性取舍，而且对独联体各国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的发展构成了潜在的威胁。因为社会发展到今天，特别是正在全球涌动的科技革命浪潮，正在超越历史遗留下来的种族、宗教、民族等问题，将世界变为一个整体，各种类型的国家之间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相互依存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就是政治上文化上也有一种相互融合的趋势，甚至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之间也在相互借鉴和学习。而独联体各国的文化回归过程，作为过去强制统一、融合，压抑、抹煞独特性的结果，虽然可以理解，但如果不受约束地发展，就与社会发展的大趋势相背离，是独联体走向一体化的障碍。即使是在目前，伴随着文化回归的过程，民族主义思想增强，如追求以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为形式的独立，这已造成了独联体内部地区流血冲突持续不停，不仅影响了独联体国家经济的恢复，而且直接影响了成员国间关系的发展，构成了独联体内一股强大的离心力。联合越是向深层次发展，不同的民族文化之间的冲突可能就越多，这是独联体实现一体化的深层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