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关系研究综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不确定性论文,关系论文,环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无论战略管理理论还是战略管理实践都将企业与环境的匹配视为基本假设，组织能否动态地适应环境是组织能否持续发展的关键。当今企业所处的环境呈现变化范围广、速度快、方向不确定等动态复杂系统的特点，而体现为创新、承担风险和超前行动等特征的创业活动则是应对环境不确定性的重要战略取向，本文对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的关系进行了分析。
一、环境不确定性的分类与测量
关于环境不确定性的论述见诸大量的经济学和管理学文献中。学者们采用了不同的研究视角，有的从具体来源划分不确定性，如从产业价值链的角度，或从决策主体和决策问题本身等方面来分析不确定性的构成；有的根据环境不确定性的性质来划分环境，如环境变化的速度和特征等。总的来说，对于环境不确定性的分类有三种颇有代表性的观点。首先，不确定性的附着源。不确定性按其附着源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不确定性反映决策者缺乏有关环境的政治、技术、市场、竞争和文化等自然状态知识；第二类不确定性是指关于其他相关经济主体行为的不确定性。其次，决策者感觉到的能力限制。Milliken(1987)把不确定性划分为三种类型：环境状态不确定性、组织效应不确定性和决策回应不确定性。[1] 当决策者把环境或者环境构成要素视为不可预测时，环境不确定性便会出现；组织效应不确定性是指决策者在理解或预测总体环境变化对组织的影响时存在判断上的困难；当决策者觉得自己没有能力预测个人决策后果或者存在风险时，便出现了决策回应不确定性。最后，决策所需的信息来源和资源。此类观点认为信息或者资源不足是造成不确定性的重要原因。基于这种视角的主要研究焦点是强调可觉察的不确定性，以及主观而非客观的组织因素影响。
总之，环境不确定性来源于外部环境，同时也与决策者的能力和知识相关，它对公司决策和绩效具有重要的影响作用。因此，环境不确定性是一种对公司绩效具有重要影响作用的权变因素。
环境不确定性最为常见的构成维度包括环境的动态性、复杂性和宽容性。环境的动态性是指环境变化的速度和幅度，如果环境要素发生剧烈的大幅度变化，则可称之为动态环境；如果变化很小、渐进或缓慢地进行，则可称之为静态环境。环境的复杂性是指参与要素的数量、规模，差别产品，技术差异及技术应用规模和速度，新产品的出现频率，新竞争对手的进入频率，供应链，客户关系以及政府干预经济的程度等。环境的宽容性是指环境能够为企业发展提供的资源支持和成长空间。对于企业来说，市场是它所面对的环境系统中最集中、直接的部分，因此环境容量可以通过市场容量的转换来得到反映。较大的市场容量能够创造较多的机会，有利于促进创业企业的发展，而较小的市场容量所创造的发展机遇也相对较少。
环境的复杂性和异质性是两个高度关联的环境特征。Duncan(1972)等学者把总体环境的复杂性定义为环境构成要素的扩散和多样化。决策者认为经营环境中必须处理的要素越多，要素的差别越大，经营环境的复杂性就越高。[2] 而环境的异质性一般被定义为企业在细分市场上的需求、竞争性质和技术要求等方面的差异度。可见，这两个概念是有所交叉的。因此，在研究中，学者们往往把这两个概念合并成一个概念。
研究创业的著名学者Dess教授认为，环境不确定性是针对企业经营环境中的信息变动性与复杂性而言的，所以不确定性=f(动态性，复杂性)[uncertainty=f(dynamism,complexity)]，也就是说不确定性是动态性与复杂性的函数，类似于英文中的“volatility(易变性)”，但不同于英文中的“turbulence”(动荡性)。而经常使用的异质性(heterogeneity)与复杂性类似，但宽容性或敌对性(munificence or hostility)却是就资源的可获得性而言的①。所以，简单地说，环境不确定性是指环境的动态性与复杂性程度，反映环境要素的结构与变化幅度。
二、环境不确定性下的创业思维
美国科罗拉多大学Meeks博士(2004)认为，环境中日益加剧的不确定性，如环境变动的高频率、新的竞争背景、全球化等已经迫使我们重新考虑经济分析的一些基本假设。技术进步已经使得信息、知识、创新、研发和组织灵活性或柔性变得极为重要。在今天的市场环境下，信息和知识快速变化，战略管理者正借用创业管理中诸如变化、创新、机会认知、快速响应、灵活性、不确定性、风险和动态能力之类的概念来寻求未来的竞争优势②。
在这样的动态复杂环境下，企业会设法调整自己的战略，或者采取诸如组织流程再造、柔性化和扁平化之类的措施来有效提高运营效率，这可以被视为一种整合已有资源的能力；但这还不够，在提高内部效率的同时，还必须具备不断发现新机会的能力，也就是寻找新事业的能力。组织要不断提高自己的效率，就必须具有不断发展新事业的创业精神。
在以制造业为主导的工业社会里，环境比较稳定，规模经济效应明显，大企业的创新模式往往具有较强的优势。但进入信息社会以后，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企业面临的竞争更加激烈、所处的环境更加动荡。新一代产品出现的信号都非常微弱，新产品一般产生于现有市场的边缘或者源自新的顾客群，通常都有着与现有产品完全不同的性能和价格预期，具有创造需求、促进技术发生巨大变化的能量。同时，又由于组织惯性等的负面影响，大公司难以抓住革命性的创意和变革，这就为新创企业提供了发展的空间。两种环境体现出不同的思维模式。在既定目标和战略下，管理者和领导者的任务是根据既定目标(如销售收入、市场占有率等)就现有手段或工具进行决策(参见图1)。[3]
图1 既定目标和战略下的管理和战略思维[3]
这种思维方式适用于在目标事先确定、手段(如图中的M[，1]、M[，2]和M[，3])给定的情况下识别实现目标的最优解或方案，比如最快、最便宜或最有效率的解决方案等。这种思维方式也包含为了实现既定目标而创设一些新的替代性方案，这种创造性的思维经常被应用于战略和领导思维(如手段M[，4]和M[，5])。
但在环境不确定的条件下，潜在的市场需求难以识别，特别是对于新创企业，或者是大公司内部的风险投资部门而言，组织的目标常常是不确定和随机的，传统的基于完全理性的管理决策模式难以奏效。许多新创部门的目标往往是模糊的，虽然并不缺乏手段，但用传统的管理思维方式来审视，这些手段与所设定的目标之间并不存在明显和直接的联系。
成功的创业思维开始于一组给定的手段或工具，创业者只能根据时间变化、人员交往和周围环境等不同要素，随机对目标进行调整。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发挥决策者的创造性、主动性和冒险精神。创业者最善于在既定手段或工具和设定的目标之间创造出新的架构或进行桥接(参见图2)。
图2 不确定目标下的创业思维[3]
创业研究著名学者Sarasvathy从“手段—目标”的研究框架出发，论述了已有企业因环境不确定性加剧而经常面对调整战略目标的压力。有时，企业因进行战略调整而被迫彻底摒弃原定的战略目标。为了实现新的战略目标，所需手段也应随之发生变化。同样，在不确定环境中探索创业机会的创业者，经常会面临大量创业机会的诱惑，同时也会有不少闲置资金、场地、人力资源等可供选择。成功的创业者总能根据不太清晰的创业目标选择合适的策略手段来实现阶段性创业目标。其研究同时也说明，创业的过程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
Courtney等人(1997)认为环境中的不确定性有四种类型：(1)可了解因素是关于既定战略的充分精确的信息；(2)可了解因素是一些明确的未来离散情况；(3)可了解因素是一些可能的结果，但不是自然的未来情境；(4)可了解因素缺乏预测前景。他们还指出，变革时代环境不确定下的决策，有助于对前景清晰明确的未来情境(第一种)进行精确、有效的预测，管理者可运用常用分析手段；分析有几种可能前景的情境(第二种)的情况比较复杂，每个未来情境需要不同的评价模型。[4]
在前景有一定变化范围的情况下(第三种)，不可能确定所有的未来情境和相关概率，所以也就不可能计算不同战略的期望值。然而，确定未来情境的范围应该允许管理者确定其战略的活力，确定可能的赢家和输家，以及粗略确定采用现有战略的风险；而对于前景极不明确的情境(第四种)，分析较为定性。管理者虽然难以确定此情境的发生概率或可能的结果，但通过对已经了解和可能了解的结果进行系统分类，仍能获得有价值的战略前景。创业者经常面对的是第三种和第四种不确定性，而它们正是创业者可以发挥创业精神的地方。
另有一些学者提出了类似的观点，如Chakravarthy(1997)认为，在高度动态和复杂的环境不确定条件下，企业应采取先入为主、顺应潮流、保持对环境的警觉、提升组织能力等策略。这些策略与创业导向研究所倡导的战略内容(包括创新、超前行动和承担风险)有很大的重合。[5]
研究战略的著名学者Courtney则从战略所面对的不同情形出发，区分了环境不确定性所存在的四种不同形式，隐含确定性只是不确定性的一种特殊形式，而不同程度的不确定性则构成了目前企业战略框架的基本情形。Chakravarthy提出了更为具体的环境不确定条件下的新战略行动策略。两人的研究也说明战略研究的最新趋势已经与创业研究融合，在不确定的环境中强调先入为主、警觉等柔性战略思维，与强调超前行动、创新等的创业思维的意义是基本吻合的，于是就有了研究战略创业(strategetic entrepreneurship)与创业战略(entrepreneurial strategy)的必要。
三、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关系的理论研究
创业研究大师都非常强调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之间的关系性。Knight从事件的结果是否可预见的角度区分了风险和不确定性(即风险是结果概率可以预见的事件，而不确定事件的结果概率不可预知)，并且认为创业者是不确定决策的责任人。他强调厂商为了满足市场需求而组织生产，而市场需求是不可预测的，即存在不确定性。当然，如果没有不确定性，就不会有利润；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不确定性的存在，决定做什么和如何做成了首要的问题。进而，Knight将企业家与不确定性和风险承担联系了起来，即企业家就是在高度不确定环境中进行决策并承担决策后果的人。
法国经济学家Cantillon认为，企业家在不确定环境下开展的投机与风险承担活动是市场体系的关键所在。[6]“企业家(entrepreneur)”一词源自于法语，最初是指那些从事军事远征活动、敢于承担风险的将领。到了18世纪，Cantillon率先将“企业家”引入经济学分析，并保留了“勇于承担风险”的原始含义。具体而言，企业家就是在产品销售价格还没有确定之前就致力于购买生产要素并希望最终以高于成本的价格出售产品的人。比如，农场主为其生产要素支付了固定成本，希望能够以高于成本的价格出售自己的产品；运输者购买了农场主的产品，把它们运到城市，以还没确定的价格卖给批发商，批发商卖给零售商，零售商卖给消费者。在整个过程中，卖方都面临着价格不确定性。
在此基础上，奥地利学派的代表人物米塞斯(Mises)进一步发展了企业家承担不确定性的观点。他指出，不确定性广泛存在，每个人都要面临并处理不确定性，因此“所有的行为人都是企业家”。不过，他真正强调的是那些资本—企业家(capitalist-entrepreneur)，因为“存在一个区分企业家和非企业家的经验法则：企业家是一些使用资本所发生的损失将最终落到他们头上的人”。事实上，这也正是Knight的思想——没有风险承担能力的人成不了企业家。[7]
正是环境不确定性将有前途的新创企业和边缘创业企业③ 明显地区别开来。Bhide(2000)认为，实际存在两种不确定性：源自市场动荡的不确定性和企业因依赖领导人而产生的不确定性。这些不确定性使得那些没有创意、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或者缺乏资金或资源的企业家也有机会获利。客观地讲，有前途的新创企业所能获得的最大利润和边缘创业企业的所得一样价值不大。但是，不确定性却使利润分布发生变化，有前途的新企业其最大可能利润同样较低，但其分布呈正偏，这就为企业家获得高回报带来了希望。因为，具有创业精神的创业者善于冒险与超前行动，抓住和利用稍纵即逝的创业机会(参见图3)。[8]
注：边缘创业企业的利润分布在零值附近。
图3 确定和不确定环境下的利润估计分布[8]
环境不确定性的加剧，不但给新创企业的诞生创造了机会，同时也促进了大公司的再创业行为，并且使大公司更加重视重塑自己的创业机制以适应不确定的环境(柯兹纳利用非均衡市场的观点)，同时也在创造新的不确定环境(熊彼特制造市场不均衡的“创造性破坏”观)，以形成战略竞争优势。Hamel(2000)认为，总的环境变动趋势是产品生命和商业模式周期日益缩短，已有事业的未来利润是不确定的，企业必须不断寻找新的机会。因此，企业将从创新、积极响应和大胆冒险的创业导向活动中获益。[9]
四、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关系的实证研究
Miller等人(1982)对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的关系问题进行过大量的研究。他们在1982年对52家企业进行了实证研究以后发现，环境的动态性和异质性与企业的创业态势和创新典型相关；[10] 同样，他们在1983年的研究中发现，环境的异质性、动态性和敌对性与超前行动、创新和承担风险典型相关；[11] 他们又在1988年的研究中发现了环境不确定性与战略性产品创新典型相关。[12]
其他学者对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关系也进行过不少实证研究(参见表1)。首先，这些研究表明，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典型相关，如米勒的研究。同样，Zahra(1986，1991)发现，外部环境因素(包括环境不确定性)、战略形态、组织形态、公司创业与企业绩效间存在互动关系；Tan(1996)发现，创业导向直接与环境不确定性等外部环境变量相关。
表1关于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关系的部分实证研究
资料来源：根据相关文献整理。
其次，相关的实证研究集中验证了不同的环境不确定权变条件下创业活动与企业绩效的关系。环境的不确定性向企业发起了巨大挑战，创业导向型战略决策模式是最理想的应对策略，而被动的应对行为则可能导致绩效恶化。Zahra和Covin(1995)发现，在恶劣的竞争环境中，采取创业姿态的企业能够获得良好的绩效。[13] Luo(1999)针对我国63家乡镇企业的研究表明，环境的动态性与创业导向显著相关，但复杂性与承担风险没有统计显著性；创业导向中的创新和超前行动与利润和市场地位变化显著相关，而风险承担无统计显著性。[14]
最后，环境不确定性对创业活动与企业绩效具有调节作用。Lumpkin和Dess(2001)对13个行业94家样本企业124位高管的研究显示，环境动态性对于创业导向与组织绩效关系有调节作用，与销售收入增长和利润率都呈正相关(p＜0.10)，而与销售回报率没有显著的相关性。[15]
总之，学者们对环境不确定性与创业活动关系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很多成果，但其中的不少结论还需要更多实证研究的支持，有些研究的效度与跨文化、跨区域有效性还有待验证。
五、未来的研究方向
首先，环境不确定性条件下的创业机理研究。虽然Knight等经济学家在环境不确定与创业活动关系方面进行了大量的开创性研究，但是经济学家们的视角更多地集中在创业活动的结果(关于什么的问题)上，而对创业活动的过程(关于如何的问题)[16] 则有所忽略。因此，在动态复杂的环境条件下，创业者如何决策，如何发现机会、如何整合资源，以及如何规避环境不确定性所造成的风险等，也就是具体的创业机制是如何发生的，都是值得研究的问题。
其次，中国转型经济背景下环境不确定性的维度表现。Tan(2001)[17] 和Luo(1999)等华人学者虽然在这方面已进行过大量卓有成效的研究，但有些问题还需要深入研究，如作为不确定性两个重要维度的动态性和复杂性，在不同的产业条件下和区域里是否有不同的表现；与发达国家的创业者相比，我国创业者对环境不确定性的理解是否存在差异；等等。
最后，环境不确定性对创业导向与组织绩效的调节作用。不同的战略应与不同的环境条件相匹配，这是战略研究的基本命题，因此，在什么样的不确定性环境下采取什么样的创业导向战略(创新、承担风险，还是超前行动)更能提升组织绩效，以及需要什么样的组织条件来配合，都是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
注释：
①作者对环境不确定性的理解得益于2005年7月在西安与著名创业研究学者Dess教授的交流。
②作者在2004年5月对部分国外创业研究者进行了网络访谈，Meeks博士是其中的一位。
③按照Bhide的定义，边缘创业企业是指投资不多、风险也不大的创业企业，如各种各样的街头小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