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历史和个人故事_凯瑟琳论文

战争、历史和个人故事_凯瑟琳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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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英国病人》

1996年,刚刚以导演处女作《真正地,深深地,疯狂地》引起世界影坛注目的英国导演安东尼·明格拉又如愿已尝地把加拿大作家杰翁达的小说搬上了银幕,并在第69届奥斯卡金像奖的颁奖仪式上一举夺得了9项奖。 这一成功使全世界的观众都能有幸在银幕上去体验杰翁达那部荣获了布克奖、而对于电影来说改编难度极大的小说。但显而易见,这部被称为关于战争与爱情的浪漫史诗的影片并不同于一种可以想见的好莱坞式的经典。仅从它的创作班底的构成,我们就可以窥见它所可能蕴含的复杂性——加拿大小说家、美国的独立制片人、意大利籍的英国导演,再加上来自英国、法国以及美国的演员队伍。而由这支“多国部队”所诠释的故事仅其人物序列就会使观众如入迷雾之中:在影片横贯战前的北非沙漠、开罗直到战后意大利一所乡间别墅的场景中,被称为“英国病人”的匈牙利沙漠探险家阿尔马西、法籍加拿大女护士哈娜、印度锡克族工兵上尉基普、加拿大小偷——后来的盟军间谍卡拉瓦焦,以及一对英国新婚夫妇杰夫里和凯瑟琳,不断在现实和主人公的回忆中淡出淡入,演出或讲述着一个浪漫迷离而又如幻如真的故事。

一位欧洲评论家曾把《英国病人》的成功看作对经典文学进行改编的一座新的里程碑。他认为,这部影片的成功使电影“又重新返回产生《乱世佳人》、《日瓦格医生》和《永垂不朽》等成功的经典文学改编电影的黄金时代”。撇开关于文学改编这一概念不论,单就对一部史诗式的文学作品进行银幕搬演而言,《英国病人》并不是一部生产上述那类电影史诗的大制片厂式的作品。作为一部独立制片的电影,它不但在追踪着电影史上传统的浪漫史诗,也充满了一种当代的个人精神自救的氛围。这或许可以看作是它对史诗片这一传统类型的一种新的定义。

缺少“身份”的故事和人物

《英国病人》的故事可以复述如下:匈牙利伯爵阿尔马西是一位沙漠探险家,他一直在努力寻找着早已消失的沙漠绿洲。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他结识了富有的英国青年杰夫里·克里夫顿夫妇,并很快与杰夫里美丽的妻子凯瑟琳陷入情网。他们的恋情被杰夫里发现了。杰夫里愤怒之下,驾驶着和妻子一起乘座的飞机冲向正在沙漠中的阿尔马西,企图与他同归于尽。但结果是,杰夫里撞机身亡,凯瑟琳受了重伤,而阿尔马西则幸免于难。阿尔马西把受伤的凯瑟琳安置在沙漠的一个山洞里,只身去搬救兵。在遭到英国人的拒绝之后,他只好把走出沙漠绝境的地图卖给德国军队,换取了一架飞机。然而,当他带着凯瑟琳打算飞出沙漠时,德国人击落了他的飞机。凯瑟琳死了,阿尔马西被烧成重伤,并被沙漠里的阿拉伯人救起,送到了意大利的一家盟军野战医院。在医院里,失去记忆的阿尔马西被当做“英国病人”留了下来,一名叫哈娜的女护士开始对他产生了同情。随着战争临近结束,在战争中失去恋人和父亲的哈娜决心离开部队,和英国病人住在了附近的一个被废弃的别墅中。在那里,她一边精心照料着英国病人,一边听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的爱情往事。同时,她也渐渐爱上了一个在那里负责清除德国人遗留的地雷的印度工兵基普。与此同时,哈娜父亲生前的好友,一个名叫卡拉瓦焦的人也来到了别墅里。他因在战争期间为盟军做谍报工作而被德国人剁去了双手的大拇指。他怀疑那个所谓的“英国病人”实际上是一名德国间谍,因此他守候“英国病人”的床前,不断从他的喃喃自语中试图探询他的真正身份。

当影片结束时,已讲完自己经历的阿尔马西在哈娜为他注射了大剂量的麻醉药后死去,基普带着对英国和战争的失望也告别了哈娜;卡拉瓦焦似乎并没有搞清那个“英国病人”究竟是不是德国间谍,哈娜则最终独自离开了那所已空无一人的别墅……

我们似乎不得不对明格拉的这个故事稍加整理和重新叙述。这不但是因为影片断续的叙述、含混不清的对话以及并不明晰的人物关系,而且也是因为这个故事包含了太多的“包装”。评论家们把它称为一部包含了史诗、战争、伟大的爱情、甚至关于侦探的影片;并把它与《阿拉伯的劳伦斯》、《日瓦格医生》、《走出非洲》以至《印度之旅》这样一些与史诗、战争、冒险、爱情以及非洲有关的影片联系在一起。这使我们在阅读这个故事的同时不得不不断接受、同时又不断揭去这些包装,以找到明格拉所关心的那个世界。

从如梦如幻的北非撒哈拉沙漠,老式的双翅膀蛾式飞机,在沙漠骄人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机翼,到神秘的“游泳者洞穴”,开罗的豪华酒店,气质迷人的英国少妇凯瑟琳以及独身一人的沙漠探险家阿尔马西……或许再加上来自英国的导演明格拉,这一切使观众有理由期待着一部大卫·里恩《阿拉伯的劳伦斯》式的歌颂大英帝国的壮丽史诗。但在影片展示了雄伟壮丽的撒哈拉沙漠的奇观不久,一阵德国军队的炮火就粉碎了观众的梦想。它喻示着富于浪漫情怀的沙漠探险者阿尔马西不可能像那位著名的英国军官劳伦斯一样驰骋在沙漠中率领阿拉伯人向德国人开战。相反,在影片的主要情节中,他浑身布满伤疤,一动不动地躺在意大利一间破旧的乡间别墅里艰难地喘息着。显而易见,这并不是里恩的那个传奇般的沙漠冒险故事。

我们还可以期待一个可能会十分熟悉的关于二次世界大战的故事。英国人的飞机,德国人的炮火,盟军野战医院,数不清的伤员,到处布满的地雷和炸弹以及一个个被卷入战争的主人公。不过战争似乎只是在它应该爆发的时候爆发了。影片的故事主要聚焦在战前的沙漠探险、阿尔马西和凯瑟琳之间的浪漫史和战后那所远离战争的别墅。片中的主人公们实际上只是被偶尔卷入了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在影片中只是主人公们生活中的一种背景;尽管实际上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背景,但可以肯定地说,这也不是观众所熟悉的那类战争与命运的史诗。

还有一个关于侦探的故事。片中的一位主人公马多克斯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这里到处都是间谍!”的确,几乎片中所有的男主人公都与间谍有关。露面不多的克里夫顿在为英国间谍报机关工作,阿尔马西被怀疑为德国间谍,卡拉瓦焦因为间谍的特殊使命遭受了德国人的残酷折磨。而他在影片现实部分中几乎唯一的举动就是以一种侦探的方式不断探询着阿尔马西的真实身份。不过,关于间谍的线索肯定会使期待着一连串悬念的观众摸不着头脑。克里夫顿除了驾机撞向情敌的壮举和监视过凯瑟琳与阿尔马西的来往外,好像从来没有从事过什么实际的谍报活动;阿尔马西只是为了救助躺在洞穴里的恋人才被迫向德国人出卖了那份宝贵的地图。卡拉瓦焦对阿尔马西的审询并没有带来多少关于破案的悬念和快感,阿尔马西到底是不是间谍随着故事的进展实际上已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最后留给人们的是两段充满浪漫的激情和令人伤感情调的爱情故事。它们构成了影片中最动人的场面和似乎是一条断断续续的主线。只是它们不是我们按照通常的爱情片所能够期待的那种爱情——它并不是发生在美丽善良的女护士哈娜和她独自留下来精心照料的英国病人之间;也没有出现在似乎顺理成章的卡拉瓦焦与哈娜之间。这部被称为1996年银幕上最伟大的爱情史诗中的爱情以一种超出常规的“搭配”出现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中;它是由两个主角分别与配角之间构成的两段不同时空的浪漫史。一段发生的撒哈拉浪漫迷人的沙漠里,发生在匈牙利伯爵和富于贵族气质的英国少妇之间;另一段发生在荒芜的意大利别墅中,它的主角是美丽的加拿大女护士和纯朴少言的印度工兵上尉。而它们的相互交织则使影片变得更加神秘和扑朔迷离。但至少它没有构成一部如《永别了,武器》或《日瓦格医生》那类的战争和爱情的史诗。

战争、爱情、沙漠探险、侦探以及忠诚、友谊和背叛……,这些历史和生活中的碎片就如同影片中那架老式飞机的机翼在阳光下的闪光,不时照亮明格拉的故事,而又往往一闪而过,只给观众留下一串充满魅力的幻影。当人们试图循着任何一条线索去寻找它的踪迹时,总有一种若即若离之感。而同样使观众感到迷惑的不仅是故事,还有片中主人公们含混的身份。正如一位影评人所说,当观众试图把片中人物的身份与故事的内容简单地联系起来时,将是十分“危险”的。不言而喻,“英国病人”根本就不是英国人,他也不是间谍;而所谓间谍的卡拉瓦焦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战争受害者,他的原始身份在小说中甚至不过是一个小偷。人们始终无法明确凯瑟琳的丈夫杰夫里在片中或战争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哈娜的加拿大背景也并没有使她与卡拉瓦焦产生什么特定的联系,而偶然到来的印度工兵基普显然与作为影片部分背景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只有着一种边缘性的关系。显而易见,明格拉在他的影片中几乎完全破坏了我们所习惯的一部影片的“完整性”。他既没有给出一个特定的故事类型,也没有给出在某一电影类型下常见的特定的人物和关系。对此,我们把它称之为对一种电影的“解构”或甚至是一种对“历史”的解构都是并不为过的。

这种“解构”式的取向与其说是来自原小说的框架,倒不如说更是来自明格拉对这部充满“身份不明”的小说的喜爱,从而选择了把它搬上银幕。这位出身于一个意大利移民家庭、而生长于英国小镇的导演从小就感受到了一种“身份不明”的困惑。“从小生活在英国,有一种没有归属感的感觉。因为那里的人都是世世代代住在那里,而那里很少有外国人。我可以肯定,这是我痴迷《英国病人》的原因。这本书涉及到了许多问题——国籍、身份等,这些问题总是使我迷恋。”后来又娶了一位中国妻子的明格拉自己也始终是一位缺少特定“身份”的人物。这使他感兴趣的不是特定背景下的个人和历史,不是那种把一个国家、民族和历史联系起来的故事。正像他的《英国病人》中那些实际上处于“历史的边缘”和“身份不明”的人物一样,他更愿意超越国家、民族和个人身份的因素,去寻找处于历史中的一些“孤立”的个人,成为一个在更加纯粹的历史进程中个人世界的探索者。因此,对于他来说,打破传统故事中把人物身份与其命运联系起来的构架似乎才真能使他走近他在生活中所体验到的在一个历史进程中的人的故事。

战争和历史中的个人文本

尽管明格拉对于其故事的定位比起好莱坞或其它电影史上古典浪漫史诗来说显得更为复杂和含混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人们把它称为一部与战争、甚至与历史相关联的浪漫史诗。在影片开始展现了北非沙漠壮丽的情景之后,德国士兵的炮火击落了阿尔马西驾驶的飞机,这一短短的场景使每一位观众都不难意识到它的人物所处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背景。但是,在跨越战前与战后和从北非沙漠、埃及首都开罗到欧洲战场意大利的广阔时空中,明格拉却把他的镜头不断拉回到一所几乎与世隔绝的意大利乡间别墅和它的四位孤独的主人公身上,这一在几乎是广阔的历史的画卷般的背景下凸现出的几个平凡的人物不能不使人们对明格拉的聚焦方式感到惊讶。

慢慢聚集到别墅中的四位主人公开始在这里讲述或演出着各自与战争有关或无关的故事。这里有阿尔马西的沙漠探险和与凯瑟琳充满激情的热恋,有哈娜与基普浪漫而又热烈的爱情,当然它也包括着卡拉瓦焦充满阴郁色彩的战争经历。它们看上去互不关联,各自发展,从而构成了明格拉史诗般的背景下的一种个人的文本。而这些个人文本的实质就是主人公们难以愈合的战争创伤。

被称为“英国病人”的阿尔马西的创伤是肉体上的和显而易见的。他那被火烧焦的躯体和满脸伤疤实际上构成了对别墅中其他三位主人公的一种隐喻。哈娜的创伤是精神和心理上的。她的个人故事中包括了男友的牺牲和女朋友的遇难。这使她在影片中与基普的热恋实际上成为医治自我精神创伤的手段。卡拉瓦焦的创伤既有肉体的,也有精神的。而基普的创伤则似乎更加隐蔽,它是这位来自殖民地的参战者对自己宗主国——大英帝国的幻灭。由此,那座半是废墟的意大利别墅便成了一所真正的战地医院。每个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这里医治着自己的创伤。

明格拉在不断从别墅中淡出淡入的叙述中所描绘的正是每一个充满这一精神创伤的个人文本。别墅里的人或者在讲述(如阿尔马西和卡拉瓦焦)、或者在发展着自己的故事(如哈娜和基普),而他们的行为又都导向一个共同的方向,展示和医治着自身的战争创伤。哈娜的行为几乎是最直接的。她之所以不顾伙伴的劝阻和部队的纪律独自留下来照顾素不相识的“英国病人”,其动力即源自遭受着战争带来的精神创伤的哈娜对于阿尔马西这位被战争“破坏”了的对象有着一种深刻的精神上的认同感。在她眼中,浑身伤疤的阿尔马西甚至犹如一位“圣人”。阿尔马西的创伤则是双重的。他不但承受着受伤的肉体的折磨,而且也在断断续续的回忆中经受着精神的磨难。他与凯瑟琳之间的恋情使他徘徊在友谊与背叛之间,而这一恋情又使他无意中被卷入了战争——为解救恋人背上了难以洗刷掉的间谍的罪名。失去双手拇指的卡拉瓦焦在精神上的焦虑似乎比肉体的痛苦更加令其不安。他盘亘在别墅中对阿尔马西不停的“审问”正是他企图解除创伤的一种举动。他试图找到那个出卖他的间谍,以解除他在战争中最后的遗恨。与他们相比,印度工兵基普清除战争伤痕的行动是最为外在而实际上又是最为内在的。他在清理德国人留下的炸弹的工作中实际上也是在医治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创伤。在这里,地雷和炸弹的隐蔽性象征了其心灵创伤的深刻——战争带给他的是信仰的危机。

明格拉对于他镜头前的这些个人世界充满了同情。他对于这种个人文本的关注不仅表现在对他们个人精神世界的描写,同时也表现在使这些孤立的个人处在一种相互关联的自救和相互的疗救之中。哈娜以她的精心看护医治着阿尔马西的创伤,阿尔马西所讲述的他的战前的浪漫史实际上又构成着对哈娜心理创伤的医疗。正是在阿尔马西那段浪漫爱情故事的鼓舞下,使哈娜重新找到了爱和生命的感觉。而她和基普的爱情无疑也是一种自救和互救的精神历程。通过这些人物和他们的行动,明格拉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彼此孤立而又相互依存的充满精神危机和渴望得到心灵的医治的个人世界。他们在自己经历的历史进程中犹如遭受了一场洪水劫难后的飘泊者,在试图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精神家园。

明格拉在《英国病人》中对一种“个人文本”的关注无疑是他对史诗的一种重新定义。影片中所包含的战争、爱情和人的命运等元素使人们很容易把它与大卫·里恩的另一部史诗式的巨作——同样获得奥斯卡奖的《日瓦格医生》相比较。但是如果说在《日瓦格医生》中,日瓦格和女护士拉拉之间的爱情悲剧向观众叙述了特定历史背景下的战争、革命与人的命运的史诗,《英国病人》则显然通过片中主人公含混的身份和其孤立性把这种个人悲剧与某一个特定的民族和特定的历史之间的关系淡化了。从明格拉关于《英国病人》一句最通俗的阐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所理解的史诗就是:“一些国家大事如何影响一些平凡人的生活。”这使明格拉对战争与爱情的悲剧叙述脱离了特定的阶级、政治甚至是历史的背景,成为一个更加纯粹的历史进程中人的故事。在这个个人命运与历史相纠缠而产生的史诗中,明格拉通过个人与历史的直接碰撞向我们阐示了历史对个人的影响:它不仅使那些普通人被卷入了它所创造的“事件”之中,不仅影响着他们的命运,也影响着他们对生活的感受。它使阿尔马西选择放弃生命,使卡拉瓦焦成为一个不安的战争罪孽的追索者,也使基普最终放弃了他与哈娜之间的爱情。

个人命运中的历史本文

《英国病人》是一部改编难度极大的作品。它的个人阅读性与电影的大众性几乎是格格不入的。明格拉作为一位成功的电影人在选择了这部小说后,并没有把它照搬于银幕。正如他在努力制作一部与主流电影并不相同的史诗一样,明格拉也非常熟练地努力使它成为一部能够被观众接受的电影。

明格拉在改编中显示他在更深的层次上对于什么是小说、什么是一部当代的电影方面所具有的理解力。他对原小说中的人物和情节进行了大幅度的删减,不仅将小说曲折复杂的叙事变得更简单明了和容易被人接受,把小说中重复出现的人物形象和多元、复杂的主题进一步澄清和简化;更加重要的是,他也显然大大削减了小说中更为复杂的“个人文本”。在小说原作中,除了哈娜、基普、阿尔马西和卡拉瓦焦等人之外,包括杰夫里、凯瑟琳以及马多克斯在内,几乎每个人物都带有着自己的精神创伤。明格拉避免了对每一个人物进行精神分析式的描写,相反,在意大利别墅的场景之外,他开始努力为观众创造着一种为他们所熟悉的场面——成功地把小说中字里行间的闪光的诗意转化为北非沙漠壮丽的景象和阿尔马西与凯瑟琳之间的浪漫爱情。这使影片在另一端上开始与观众所熟悉的战争浪漫史诗联系在一起。当阿尔马西开始陷入回忆后,影片和他一样沉醉在金色沙漠雄伟的景象和战前爱情的浪漫史中。

在这一向电影史诗的靠拢中,明格拉也使《英国病人》从单纯的个人文本实现了向一种史诗过渡,它也把小说中对多元文化的个人(阿尔马西)的描写转移向一种历史的主题。这便是人们所熟悉的殖民帝国的衰落。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不但终结了德国法西斯的残酷统治和人类的恶梦,也同样标志着英、法等老牌殖民帝国和这种殖民主义的衰败。这也成为许多与非洲沙漠相联系的史诗片的一个主题,如《走出非洲》。当明格拉把小说中几乎纯粹的个人文本纳入一种电影史上的浪漫史诗时,也明显地运用和操作着这一欧美电影中惯常的主题。这种类似类型片的操作模式对于普通观众群来说的确是需要的。

明格拉削弱了基普和哈娜的爱情这一在小说中几乎与主题相平行的故事,而把阿尔马西与凯瑟琳的爱情作为贯穿影片的主线。这一主线把影片的两个主场景——战前的撒哈拉金黄色沙漠、开罗与战争结束前夕荒芜的意大利别墅紧密地贯穿在一起,构成了影片两个梦幻般的时空。在前者中,沙漠探险、激动人心的史前岩洞壁画、风采迷人的英国少妇和与探险同样浪漫的爱情构成了一幅战前北非殖民地迷人的图画;在后者中,以绿色为基调的意大利别墅则成为几位经历了战争磨难的主人公试图平复自己精神创伤的伊甸园。而随着这两个梦幻被打碎,明格拉最终使主人公们个人的命运与历史联系起来,完成了人们期待的史诗。

从影片开始的场景中,随着德国人的高射炮火击落阿尔马西的飞机,明格拉对于大英帝国的衰落就给予观众一个强烈的暗示。接着,当他随着阿尔马西的叙述逐渐展开从撒哈拉直到开罗的梦幻时,我们在从沙漠探险到浪漫的爱情中逐渐体会到了其背后的一种历史本文:英国人对沙漠探险的浓厚兴趣与迷人的英国少妇的高贵典雅使阿尔马西对凯瑟琳的追逐和热恋不仅是一段令人刻骨铭心的浪漫爱情,它也代表了这位匈牙利伯爵对英国文化的迷恋。德国人野蛮的战争和征服世界的雄心显然打断了沙漠探险,它也使阿尔马西心目中的英国妇女葬身火海之中。

而在影片的现实的场景——意大利别墅里,这一昔日大英帝国的梦幻同样也遭受着幻灭。当阿尔马西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这段迷人的恋情时,它的确在遭受着战争创伤的哈娜心中得到了积极的反响。哈娜几乎已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并“模仿”着阿尔马西堕入与基普的热恋中。诱人的殖民地梦幻、沙漠猎奇式的探险在哈娜身上激发起的生命的火焰并没有完全实现。当基普最好的英国朋友在胜利的前夕触雷身亡后,他对于这个世界和战前动员他参军的英国军官为他描述的理想彻底幻灭了。他终于中断了与哈娜的恋情。显然,在影片最后的场景中,哈娜代替阿尔马西成为他的故事的叙述者,在她的朗读中,宣告了一个梦想的结束,而“英国病人”则在凯瑟琳最后的日记中死去。剧终,哈娜独自告别了这座充满梦想的别墅,走出了阿尔马西的梦幻和大英帝国的光荣梦想,回到现实之中。当她坐在颠簸的卡车的车厢里,凝望着渐渐远去的别墅时,把观众也从北非沙漠的传奇和浪漫中渐渐走出,回到了现实的阳光下。

独立制片的一次胜利

《英国病人》在奥斯卡颁奖仪式上取得的惊人成功得益于明格拉在个人文本和传统的浪漫史诗之间建立的平衡,也得益于著名制片人扎恩茨独特的眼光和勇气。同时,它不但成为曾经成功地制作过另外两部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飞越疯人院》和《莫扎特》的扎恩茨电影生涯中的又一次辉煌,而且也标志着美国独立制片对好莱坞主流电影的一次不小的胜利。

尽管人类正面临着世纪之交,人们很难预测已有着百年历史的电影到底会发展、变化成一种什么样子。一方面,几乎在全世界的银幕上,到处都有好莱坞大公司利用高科技手段制作出来的惊人的银幕影像,电影似乎正在获得这种新的语言的前提下越来越成为一种电脑游戏般的、随心所欲的玩具。施瓦辛格、史泰龙、里夫斯、西格尔在银幕上扮演的美国英雄大打出手,以至哈里森·福特、辛劳·克劳馥都开始成为打斗明星;NBA 明星乔丹被请来由电脑技术将其与卡通明星们组合在一起为战胜邪恶而斗争,法国导演的骄傲吕克·贝松跑到好莱坞拍起了风格怪异的科学幻片《第5元素》,就连香港的周润发也被收买至好莱坞, 在美国的英雄片中一显身手。而如果说80年代主流电影是动作片的天下的话,进入90年代,高技术在电影中的滥觞又使灾难片在主流电影中一时风靡天下。龙卷风、火山、地震、洪水猛兽以及外星人使高科技甚至替代无限风光的大牌演员真正成为银幕上的新一代偶像。

另一方面,方兴未艾的独立制片也并未甘于寂寞。自80年代以来美国独立制片几起几落,不少独立制片公司已开始与大公司联手,逐渐摆脱了以往“小打小闹”的地位而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1997年,在第69届奥斯卡金像奖揭晓仪式上,独立制片终于有机会向世人显示了一次自己的势力。在5部最佳影片的提名中, 属于大公司制作的影片只有哥伦比亚三星制作的《征服情海》,其余均是独立制片的作品。其中由哈维和鲍勃·魏因斯坦兄弟创立的米兰—马克斯大型独立制片公司风头尤甚。这个自1989年起先后发行了《性、谎言、录像带》、《我的左脚》、《哭泣的游戏》,制作了《低俗小说》等优秀影片的独立公司在本次奥斯卡的角逐中一共拿到了20项提名,并获得了其中共12座金奖。以至《时代周刊》称:“奥斯卡越来越不像百老汇的托尼奖,而越来越像外百老汇的奥比(Obie)奖了。”特别是由索尔·扎恩茨担纲制作的《英国病人》,仅此一片就为米兰—马克斯取得了12项提名,并最终获得了其中的9项金像奖。 这使它所获得的奖项数量在奥斯卡的颁奖史上仅次于《宾虚传》和《西区故事》而与《末代皇帝》一起并列第三位。这还不包括索尔·扎恩茨本人获得的本届奥斯卡最佳制片人奖——欧文·撒尔伯格纪念奖。

看到《英国病人》在豪华的颁奖仪式上独领风骚,好莱坞的大公司首脑们也许会后悔自己错失一着。尤其是20世纪福斯公司的老板不知会不会由此悔青了肠子。毕竟,这部影片原来已被他拿到手中,只是因为扎恩茨和那位英国导演明格拉坚持不肯使用诸如戴米·摩尔这样的大明星,而让名气依然有限的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扮演女主角凯瑟琳。这使福斯在影片开拍前断然撤回投资,从而永远与其失之交臂。

不过,从专门生产主流电影的大公司一贯的眼光来看,投资这部影片本来就有几分冒险。小说原作极其难以改编,没有故事,人物复杂,再没有当头的“票房红星”——尽管它还是汇聚了一批大牌明星压阵。福斯公司当初看中的也许是它颇有大卫·里恩《阿拉伯的劳伦斯》、《日瓦戈医生》以及《走出非洲》的遗风。不过现在好莱坞对于这种高格调的浪漫爱情史诗的投资显得越来越缺乏信心了——它需要一支高质量的创作队伍。毕竟,由影坛老星伊斯特伍德和斯特丽普主演的《廊桥遗梦》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而最新的《爱你到永远》尽管有当红明星布洛克的加盟,也远不如特技当家的《龙卷风》、《山崩地裂》和《独立日》。因此,《英国病人》的成功并不意味着所谓“高格调的爱情史诗会卷土重来”或蔚为风气。但是,它的成功也当足以促使主流大公司多少对自己的制片路线做出反省。当依赖所谓的“当红影星”路线渐渐加大制片成本,并显得收效渐微时,以埃莫里奇为首的《独立日》试用特技来取代明星尽管取得了一次明显的胜利,使这部没有一流红星的影片名列1996年美国电影票房的第一位,但艺术含量的降低也使独立制片越来越能够在颁奖台、甚至在净利润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独立制片以题材新颖、角度独特和较高的编导演水平越来越受人注目。他们之间的区别大约正如扎恩茨所说:“我最不愿意的就是把拍电影当作像做衣服、鞋子那样的流水作业线生产。拍电影最重要的元素应该是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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