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康德哥白尼式革命的神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哥白尼论文,康德论文,神话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康德离开我们的世界已经二百周年了。自从他在形而上学领域的伟大变革被世界认识 ，学说逐渐彰显，发挥深远影响的时候起，人们就赞誉他在哲学上进行了一场“哥白尼 式的革命”，这几乎成了定论。然而，就是现在，它还是一桩很大的公案。
究竟康德是否在形而上学中进行了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1985年，美国著名科学史家
L·B·科恩在《科学中的革命》第15章《康德的所谓哥白尼革命》[28]中尖锐地提出了 这个问题。科恩在书中宣称，100多年来，人们普遍认为康德把自己在哲学中的创新称 为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但这是错误的，只是一个“神话”。他的主要论点是：在第2 版序文里，开头康德只是谈的数学和物理学的革命，而后谈及自己要“在形而上学中发 动一场全面的革命”时，虽然两次提到哥白尼，“但是，康德既没有说这场革命是哥白 尼式的革命，也没有举哥白尼或天文学为证”。所以，说康德对哲学的重大贡献是(或 将是)引发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是误解和“以讹传讹”。[28](P311-312)
看了科恩教授细致的分析，真觉得有道理，但反复地想了几次，终于发现有问题了!虽 然误解的情况是常有的，人云亦云者也大有人在，但二百多年来，尽管有少数不同的声 音，众多的有影响的康德的阐释者以及众多的著名哲学家，甚至大名鼎鼎的《不列颠百 科全书》都坚持这种说法，(注：科恩在书中引用的是《不列颠百科全书》1973年版， 今查“文本部落”网站(http://www.texttribe.com/)录入的2002年版《不列颠百科全 书》中康德条目原文，仍坚持原来的说法，文字没有变动：With this work,Kant
proudly asserted that he had accomplished a Copernican revolution in philosophy.)不是很令人奇怪吗?于是再仔细研读康德的序文，反复揣摩，终于发现： 科恩的翻案固然有一定道理，但也不是没有失误，总体来看不能令人完全信服。
在康德的原文中，从来没有“哥白尼革命”这个词，“哥白尼”和“革命”这两个词 也没有在一个词组或句子中出现过，也没有迹象显示康德曾把哥白尼在天文学中进行的 变革看作是一场科学中的革命，这是千真万确的。因此说康德“自称”或“宣称”他在 形而上学领域进行了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并不是事实。像大英百科全书那样说“ 康德自豪地宣称”，就更有些离谱，因为康德是谦虚的人，并不骄傲(《科学中的革命 》中译本把proudly译为“骄傲”)。
科恩当然不会仅凭这点就作翻案文章，他有更深入的分析。在我们讨论科恩教授的分 析之前，有必要指出他对待这一问题的基本前提和理论背景。在《科学中的革命》第3 章，科恩对科学革命下了定义，同时对判断某一科学领域是否发生了革命，提出了四条 判断标准。在标题为《哥白尼的革命》的第7章，科恩详细地考察了哥白尼的学说及其 对后世天文学发展的影响、当时和后来社会的反响及评论。他按照那四条标准考察，最 终结论是：无论就实用天文学还是计算天文学而言，哥白尼所进行的改革很难说是革命 性的，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说是倒退。就是说，科恩不承认在天文学有过一场“哥白尼 革命”。科恩当然知道，仅凭这点并不能否定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所以他特别关 注康德自己是否认为有过一场哥白尼革命。如果连康德自己都不认为，或不曾说过“哥 白尼革命”，怎么能说他自以为是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呢?这是科恩论证的逻辑主线。 关键词是“哥白尼革命”。
科恩首先摘引康德提到哥白尼的第一段话进行分析：
“这样，我们就恰恰在哥白尼最初的想法这条路线上前进。哥白尼认为，按照天体围 绕着观察者而旋转这个假定不能解释天体运动上取得令人满意的进展，所以，他就试一 下，如果让观察者旋转而让星球静止，看能否得到更好的成就。”[29](P17)
分析的结果是：不管懂不懂德文，人们很容易看出，康德所说的是就哥白尼的“基本 意图”或“基本思想”而言，而不是就一场“革命”而言。
接着科恩摘引了稍后一点康德在脚注中的话：
[在类似的情况下，天体运动的基本规律](注：方括号内的文字在科恩引用时被略去。 )，给了哥白尼起初假定只是一条假设性的东西以证实了的确实性，而与此同时，提出 了那不可见的、使宇宙联在一起的力(即牛顿的引力)的证明。如果哥白尼不敢在和感官 相矛盾的联结方式却是真实的方式上，不在天体里面而在观察者里面，寻求那所观察的 运动，那么那不可见的力就会一直不能被发现了。[29](P20)
这里也不能说明康德“相信曾经发生了一场哥白尼革命”。
当然是这样的!这两段话，既看不出“哥白尼革命”，也看不出与康德宣称的“使形而 上学彻底革命化”有什么类似和关联——如果孤立地探究它们的话。当然，科恩也是结 合上下文展开他的议论的，但我们感觉到他只是孤立地就科学谈科学，而没有考虑到康 德谈论科学的哲学意图，没有注意到第2版序文的逻辑理路和整体构架，他还忽略了一 些关键之处。
我们看到，第2版序文是以探讨“属于理性领域内知识的处理是否沿着一条科学的妥善 途径而进行”开始的。在简短地论说了逻辑和数学早已走上妥善途径之后，康德转向自 然科学。这里他集中表达的是，伽利略、托里拆利、斯塔尔的实验现出了“一线光明” ，使自然的研究者认识到，在向自然请教时，不是以学生的身份，只听老师愿意说的， 而是以法官的身份，“迫使证人答复他自己构成的问题”，在探索自然时，“理性必须 把它自己放进自然里面的东西作为它的指导”。[29](P16)显然，康德是通过分析自然 科学如何通过漫长的摸索走上妥善途径而引出他自己的先验哲学。紧接着康德便切入主 题了。他首先指出为了找出形而上学一直没有走上科学坦途的原因，必须向数学和自然 科学的革命学习，“我们应该考虑：使这些科学受益如此大的变革观点中，最重要的特 征究竟是什么”，[29](P17)并且可以模仿它进行一种“试验”。什么试验呢?康德写道 ：
人们一向假定我们的一切知识必须符合于对象，可是……这一切企图，按照上述的假 定，都终归失败了。因此，我们必须尝试一下，如果我们认定对象必须符合于我们的知 识，看看在形而上学中这样做，我们会不会有更多的成就。这就会和所想望的更为一致 ，即应该有可能在验前得到关于对象的知识，在对象被给予之先就确定关于它们的某种 东西。[29](P17)
紧接着就是“这样，我们就恰恰在哥白尼最初的想法这条路线上前进……”那段话了 。让我们不再孤立地看这段话，而是顺着康德的逻辑理路思索下去，看看能引申出什么 ：
其一，“认定对象必须符合于我们的知识”的“尝试”，即康德所称的“试验”是科 学革命的“最重要的特征”；这一试验“恰恰”与哥白尼的路线一致；因此引起天文学 重大变革的哥白尼“最初的想法”当属于科学革命的“最重要的特征”。
其二，哥白尼把天体围绕着观察者转的假定改变为让“观察者旋转而让星球静止”； 康德从假定知识必须符合于对象改变为认定对象必须符合我们的知识；从作自然的学生 到作自然的法官，这就是二人思想路线的一致之处。康德的这条路线就是他展开纯粹思 辨理性批判，“来使形而上学彻底革命化”的路线。纯粹理性批判乃是康德哲学体系大 厦的基石，所以，这场革命或这块基石既体现了科学革命的“最重要的特征”，又和哥 白尼的路线一致。
结论已经跃跃欲出了。不管康德是否承认发生了一场哥白尼革命(科恩教授在《科学中 的革命》中不承认哥白尼革命)，他至少给予了哥白尼以高度评价，并把自己摆在了和 哥白尼同等的地位上。既然康德认为自己对纯粹理性的批判事业是革命，而在康德的年 代，据科恩教授的研究，哥白尼的学说因其革命的内容又早已“名扬天下”，那么，人 们赞誉康德的“哥白尼式的革命”这种“误解”，就是可以理解的了，既然人们看到康 德在序文中自己把他和哥白尼相提并论，那么说康德“自称”，也就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
科恩为什么不这样看呢?因为他忽略了康德论述的整体思路，把康德关于哥白尼的话孤 立起来，且拘囿在狭隘的科学框架内看问题。他对康德脚注中关于哥白尼的话所作的分 析，更是如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康德的脚注注的是什么，即没有结合正文来看这个脚 注。现在就让我们来看一看。
康德在论说了他要在形而上学领域进行哥白尼式的试验之后，紧接着的一段主要讲的 是：这个新观点(试验)首先使先验哲学能够说明如何能有验前的知识；而且令人满意地 证明了那些作为自然(经验对象总和)之验前基础的先验规律。[29](P18-19)
可是，这一成功所引出的结论，即“我们永远不能超出可能经验的限度”，[29](P19) 而“物之在其本身”(物自体)是我们所不知的，却和旧形而上学所追究的、理性要思考 的那“不受条件限制的东西”相矛盾了。“但是，如果当我们假定我们关于事物的表象 (如它们对我们被给予出来的那样)，不是像这些‘物之在其自身’那样符合这些事物， 而是假定这些对象作为出现，是符合我们的表象方式的，这时，那些矛盾便消失了”， [29](P19)这样，“我们起初为了实验的意图而假定的东西，现在就明确地得到证实了 ”。[29](P19)至于理性所必然而且有权要求的那“不受条件限制的东西”，思辨理性 留了余地，让实践理性去占领好了。
弄清以上的思路就会明白，康德在这一大段最末尾作的脚注，并不是注解最末尾的那 句话，他注解的是整个段落。还会发现，脚注的行文无论在逻辑顺序上，还是在要表达 的内容上，和正文是完全一致的：“在类似的情况下”，天体运动的基本规律，使得哥 白尼最初的假设得到了证实；同时，只是由于坚持了哥白尼的假设，牛顿才又发现了不 可见的万有引力。正文和脚注都表明，只要坚持那最初的假设，坚冰就会打破，困难就 会克服，发现就会到来。康德又一次给予哥白尼高度评价，又一次把自己和哥白尼相提 并论。
脚注中最后的话也是值得注意的。康德要告诉读者的是：因为这是序文，所以我把提 前说出来的这种观点的转变，称作假设，实际上在书中，我将要“断言地证明它而不是 假言地证明它”。[29](P20)仔细体味这段话，有人发现了康德的自豪感，好像也没有 什么奇怪的。
科恩教授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注意的是：“这些句子……可能暗示了这样一个意思： 只是到开普勒和牛顿的时代方发生了一场革命”。[28](P307)科恩只注意到和康德要表 达的意图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仍源于狭隘的自然科学眼光，而忘记了康德是在谈哲学 。他对产生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神话”原因分析也是如此。让我们继续往下看：
康德在脚注后的下一段(正文)开头写道：
为了改变一向在形而上学中所盛行的进行程序，按照几何学家和物理学家所树立的榜 样来使形而上学彻底革命化，这个企图事实上就成为纯粹思辨理性这一批判的主要目的 。[29](P21)
这是有关康德哥白尼式革命公案最关键的话了。
科恩认为他在这里找到了“误解”产生的根源。他写道：
那么，我们所见到的文献又怎么可能是如此错误呢?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在一个段落开 始的时候论述了形而上学中的革命，而在此之前的一段有一个比较长的脚注，其中谈及 哥白尼和牛顿。注释者们的错误可能由于把关于形而上学中的革命的句子与前面的那个 脚注合在一起了。但是，因为康德用的是“几何学家和自然哲学家的例子”，而非天文 学家的例子，所以在我们看来，任何可能的(尽管是未必有的)联系都是与一场牛顿式的 革命而非哥白尼式的革命的联系。[28](P312)
科恩教授在这里也有几个小小的失误。
失误之一：脚注中确实是“谈及哥白尼和牛顿”，但主角是哥白尼而不是牛顿，是谈 哥白尼带出来了牛顿，是用牛顿的引力学说证实哥白尼最初想法的成功。
失误之二：关于形而上学革命的句子和脚注不是被注释者们“合在一起”的，它们本 来就连在一起。脚注在上一段最末尾，形而上学革命在下一段最开头。无论在书写印刷 上，还是在阅读顺序上都是如此。它是结构主义语言学所说的聚合段关系。更重要的是 ，它们的“连”，不仅是形式的，而是实质的。它是康德思维进程的连贯，思想内容的 连结。
失误之三：科恩教授发现，康德要以几何学家和物理学家为榜样，而不是以天文学家 为榜样，进行形而上学革命，因此这个革命就排除了“哥白尼式的”的性格。但他忘记 了，康德就在前一段的开头，写的是要向“数学和自然科学”学习，找出它们最重要的 特征。而这最主要的特征，恰恰是和哥白尼的路线一致的。康德的心目中一直将几何学 和物理学看作数学和自然科学的典型代表，这段开头的“几何学家和物理学家”与上段 开头的“数学和自然科学”应该是同义的，只不过为了使行文多一点变化罢了。退一步 说，即使康德在这里是特指，那也并不意味着就把天文学或代数学之类排除在“榜样” 之外。
至此已可以看到，说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并非全是误解，至少事出有因；科恩教授 的反对意见，也并非没有失误，至少不能使人信服。因此我们已有理由提出自己的看法 了。如果我们不像科恩教授那样把着眼点放在“哥白尼(的)革命”上，而放在“康德的 革命”上，那么，显然就是：1)康德宣称而且人们也承认他进行了哲学革命；2)康德两 次拿他的革命的最重要特征与哥白尼在天文学上的变革相比较，指出其共同之处，那么 当人们赞誉康德的哲学革命时，为了指出这场革命与哥白尼的变革在重要特征上有相似 之处，而称之为“哥白尼式的革命”不是很合乎情理的吗?判断哥白尼科学学说是不是 科学革命，要以其学说本身的内容为根据，判断康德哲学是否是革命的，同样应以其哲 学内容本身为依据。哥白尼学说对康德的哲学革命是外在的。不管哥白尼学说是否是革 命的，不管康德是否承认“哥白尼革命”，只要赞誉康德的人认为哥白尼学说是革命， 就不影响“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这种提法的合理性。至于科恩教授指出，因为找不到 康德本人承认哥白尼革命的迹象，那么就不能说“康德‘自称’他自己进行了一场哥白 尼式的革命”，这的确完全符合逻辑，科恩教授是对的。虽然这种误解的产生有一定的 因由，但毕竟与事实不符，还是不这样说为好。
谈及对“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的反对意见，还有一种情形。一些(为数不多)学者— —如科恩在他的书中，列举了亚历山大、罗素、考夫曼、波普等——既断定康德“自认 为”或“自称”在形而上学领域进行了哥白尼革命，又不承认康德真地进行了这种革命 。这是很有趣的。第一，它从反面说明，康德的序文确实会使人产生他在形而上学中进 行了哥白尼式革命的印象。因为，如果我们设想这些哲学大家们先是“以讹传讹”地认 定这点，然后再反对他，是很荒谬的。第二，这些反对者的反对意见竟是基本一致，同 声说康德进行的根本不是哥白尼式的革命，而是“反哥白尼的革命”或“托勒密式的反 革命”，因为他颠倒和推翻了哥白尼对人的自尊的攻击，使人重新回到了世界中心的地 位。这虽然高度肯定了康德哲学革命的成果，却误解了康德把自己的纯粹理性批判的工 作与哥白尼相比较的初衷。其实，早在20世纪20年代初，康蒲·斯密(N·K·Smith)就 在他那脍炙人口的《纯粹理性批判解义》中，指出了这个误解：
康德之把他的新假说比诸哥白尼的假说，一般是被误解的，读者很自然地把哥白尼的 革命从他的主要的最后结果来想象，就是地球从它的居中卓越的崇高地位降低了。但这 和批判哲学所意图的后果丝毫无类似之处。[30](P64-65)
这种误解现象实际上向我们凸现出了一个重要的，甚至是关键性的问题，就是：不管 站在认可的立场，还是站在反对的方面，当你说到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时，你到底指的 是什么?或，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的内容是什么?我们翻检大多数哲学文献，特别是够级 别的哲学文献，发现虽然表述的方式各不相同，但内容总是基本一致的。例如，被认作 权威的《不列颠百科全书》的表述：
康德骄傲地宣称他在哲学中完成了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正像近代天文学的奠基人哥 白尼由于把恒星的运动部分地归之于观察者的运动从而解释了恒星的表面上的运动一样 ，康德则通过揭示客体与心灵相符合——在认识中，不是心灵去符合事物，而是事物要 符合心灵——而证明了心灵的先天原则如何适用客体。①
再如，通俗而较详细的表述：
康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观念：既然当年哥白尼可以把地球与太阳之间的关系颠倒了过 来，主张不是太阳围绕着地球转，而是地球围绕着太阳转，从而提出了“日心说”假说 ，我们为什么不能按照这个思路考察知识问题呢?换言之，如果知识必须符合对象这条 路走不通，我们不妨像哥白尼那样换一个角度，把知识与对象之间的关系颠倒过来，看 一看让对象符合知识亦即主体固有的认识形式会有什么结果。在康德看来，问题由此便 得到了完满的解决。一方面，我们的知识的确必须建立在经验的基础之上，但是另一方 面，进行认识活动的主体本身亦具有一整套认识形式，由于这些认识形式在经验之先就 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之中，因而可以看作是“先天的”。于是，经验为知识提供材料，而 主体则为知识提供对这些材料进行加工整理的形式，知识就其内容而言是经验的，但就 其形式而言则是先天的。科学知识的普通必然性由此就得到了证明。
这就是康德所谓的“哥白尼式的革命。[31](P689-690)
最简练又一语中的表述莫过于康蒲·斯密的了，尽管他没有明确地说，这就是康德的 哥白尼式的革命：
观察者把自己的运动投射到诸天去；人类的理性为自然科学领域立法。[30](P67)
这些不同风格表述的共同特点是：1)忠于康德在第2版序文中所表达的原意，2)表达了 先验认识论的根本观念和最主要特征，3)揭示了这些观念和特征与哥白尼学说的类似或 联系。这应该是“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基本内涵和语义吧。
这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我们也时常看到，有些作者出于突出或强调康德哲学的巨 大成就和影响之目的，或者把他的全部哲学成就说成哥白尼式革命的产物，或者称人的 主体性、人的尊严、人的自由意志等为哥白尼式革命的本质内容，或者挖掘康德的哥白 尼革命的生存论实质、现象学意义等等，似乎超越了“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这一用语 界限。康德哲学是非常有价值的，它在不同方面包含的革命内容，永远是宝贵的精神财 富；深入挖掘康德的哲学遗产，力求将其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吸收过来，融进我们的文化 传统，汇入时代主流，是非常有意义的。这一切均不会因其是否具有“哥白尼式革命” 的特征而改变。“哥白尼式”有特定的内涵。如果一切有革命性的东西都冠以“哥白尼 式革命”的字样，“哥白尼式”这个定语，也就成为多余的了。
按照科恩教授为科学革命制定的判别标准，哥白尼学说被排除在科学革命之外，康德 的“哥白尼式的革命”也遭遇了被否定的命运。也许他的标准过于严格和苛刻，但他这 种追求确定性，追求真实性，亦即追求真理的科学探索精神是弥足珍贵的。也许我们大 多数人不会理会科恩教授的结论，继续使用“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来言说，但科恩教 授毕竟给了我们非常重要的启示。那就是：当我们用“哥白尼式的革命”这一短语来述 说康德时，应当谨慎，力求准确；在用之来探究康德时，需要节制，犹如康德限制知性 一样地限制这个短语的超越使用。
在当代康德的研究中，如何做到准确地理解康德，仍然是一个严肃而艰巨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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