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念经对象的散曲分析_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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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甲申(1644)三月,立国二百七十六年的大明王朝崩溃,顺治三年乙酉(1645)五月南京弘光小朝廷亦随之覆亡,紧接着,嘉定、昆山、苏州、太仓、江阴等地百姓惨遭屠杀,而后又有顺治十四年(1657)南北两闱的“科场案”,顺治十八年(1661)的“奏销案”等等接二连三的大案,可以说从顺治元年到康熙初年,江南风波汹涌,杀气弥漫,江浙一带尤其首当其冲。康熙十八年(1679)开博学鸿儒科笼络人心,不少士人欲展才华而投入网中,却又始终坎坷于仕途。当时的汉族士子抱以国破家亡的哀痛,腥风血雨的愤激,颠沛流离的艰苦,进退之际的彷徨悔恨,交织而成一篇篇歌哭无端的文学作品,成就了清代散曲史上最有生气的一页①;其中的咏物散曲无论质与量均颇有可观之处,同时可以一窥曲家个人以至于群体的主体精神与生命价值。

“清初”的断限,学界一般指“顺康”,谢伯阳、翁晓芹二位先生则指出:“清顺治元年(1644)至康熙十八年(1679)为初期”、“康熙二十年(1681)三藩之乱荡平之后一百多年间,基本平息了战火,社会生活相对安定②”。私意十分赞同。本文即以《全清散曲》③ 为范围,分析探讨由明入清以及康熙十八年已届弱冠的咏物散曲作家与作品,惟疏漏之处,尚祈海内外方家学者指正。

一 云间倡和

有明一代词学衰靡,陈子龙(1608—1647)④ 起而领袖词坛,开展清词中兴的史页。陈子龙、李雯(1608—1647)⑤、宋征舆(1618—1667)⑥ 并称为“云间三子”。云间,今上海松江县的古称,清代置华亭、娄县,属松江府。云间词人推尊南唐北宋,摒弃南宋,偏爱小令,王渔洋(1634—1711)曰:“其于词,亦不欲涉南宋一笔,佳处在此,短处亦坐此。”⑦ 但是入清以后,他们填词之余,常以南曲散套相倡和,如宋存标⑧、宋征璧⑨、宋子璧⑩、宋征舆、宋辕生(11)、宋燕舒(12)、宋思玉(13)等宋氏词人,除宋征璧仅有四首小令之外,其余诸人均无小令存世。何以云间宋氏词人偏爱南曲散套?宋征璧明确指出(14):

曲者,骚之苗裔也。骚不有九歌九辨乎?以唐人竹枝、柳枝,音调最为短促,乐府且登之,又何疑于南曲?

戏曲宜于通俗,散套贵乎大雅,譬之戾家把戏,与梨园子弟难可同年而语。鱼龙角抵,戾家可造精能;淡月轻云,梨园方入神妙。散套佳趣,譬之乳冰初涣,而万象俱涵;凤箫独举,而众籁皆寂。此则巧笑倩盼,不同市门,而玉润珠圆,可萦梦想者矣。

如此高举“散套贵乎大雅”的旗帜,大不同于元代燕南芝庵《唱论》以有文采章法的小令称作“乐府”,以套数为俚俗的曲观,倒是与晚明南散曲“不仅在语言上,同时也在文学建构方式上返归词文学的迹象”(15) 一脉相承。

云间诸子南曲散套的咏物倡和活动,是由陈子龙开风气之先。《全清散曲》收其[南商调集贤宾·咏柳]一首(16),以[集贤宾]、[黄莺儿]、[簇御林]、[猫儿坠]、[尾声]五支曲子所组成宋征璧跋子璧所和的[新柳]套云:“此题大樽唱之,子建与子璧及予辈皆和之。”(17) 于是征璧、子璧、存标、征舆、思玉等五位均存同调、同套以及同韵(按,仅宋思玉套用韵不同)的咏柳之作(18)。至于子龙[咏柳]套的创作年月,已难考查,不过,就其所咏“香丝乱飞,好将移植灵和内”([黄莺儿])、“一江摇曳化萍飞,相疑,尚是春深,暗惊秋意”([猫儿坠])诸句看来,很有可能作于明亡之际。“一江摇曳化萍飞”之句,出自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均是感伤人间美好事物已遭摧残,一如杨花柳絮在风雨中漂泊。子龙[咏柳]书写如此深情,不免令人联想到曾与云间三子素有情谊的风尘才女柳如是(1618—1664)。宋征舆[咏柳]亦云:“趁着春光恐后期,芳魂无处不徘徊。东西,梦里相思,影里相依。”([猫儿坠])更是感伤叹惋。私意以为不妨引用叶嘉莹先生对子龙词的评语以涵盖子龙、征舆咏柳散套的审美本质:“在其写爱情的词中,既往往隐含有一种忧患之底色,而在其写忧患之词中,也往往隐含有一种爱情的底色。”(19) 而这也正是云间宋氏诸子咏物倡和散套的底色。

云间宋氏诸子除咏柳五套外,尚有咏絮与咏燕各六套,咏落花、芳草、莺、画桥各四套,咏鸥、雁、舟各三套,以及咏蒙庄蝴蝶二套,共计四十四套(20)。宋存标跋征璧[咏物]:“咏絮、咏燕二词,倡自去年,和者纷纷。”(21) 可以想见当时云间曲坛咏物倡和之盛况,遗憾的是《棣萼香词》只收录宋氏兄弟倡和之作(22),无法见到云间其他士子的作品。

以“咏燕”为题的《南黄钟画眉序》诸套,备受存标赞赏的便是征璧与征舆兄弟之作,如征璧[琥珀猫儿坠]:“渭城妍唱,芳草散斜阳。紫陌红楼安步幛,彩云无数意茫茫。凄凉,万里飘流,千载兴亡。”(23) 存标赞语:“兹曲神理高秀,风骨欲飞,恨不令大樽见。”可谓推崇备至。征舆[黄莺儿]:“绮翼上朱门,似难忘故国恩。昭阳宫殿萧条尽。雕梁半损,纱窗半存,空劳细语传芳信。”(24) 这般直书故宫残破景象,能不令亡明遗老饮泣吞声?存标则予以精简沉重的评语:“凄凄恻恻,殊不胜情。”云间诸子亦与鸥鸟结盟,留予后人三首[咏鸥]散套,但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鸥鸟,都飞入一股萧森的秋气中,如存标之句:“看飞来霜羽满寒塘,冷映瑶溪白雪光。”(25) ([南南吕梁州序])思玉之句:“蒹葭绕渡头,寒烟未收。轻翻素羽波面浮,只见双栖荷叶影移花帚。败荷依败柳,点丹枫浪溜。我与你既盟之后永去猜疑,同心皓首。”(26) 皆足以映照心境的悲苦与时局的不安。宋辕生评存标之套:“借禽鸟之忘机,写幽人之至性。”思玉套有“叔柴雪”(按,不知何许人)之评:“真似银葩星晕,点破琉璃碧矣。”几近溢美的赞赏评跋,在《棣萼香词》中比比皆是。私意以为诸子相互之间鼓励标榜,乃困境中笔墨锻炼以及精神慰藉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对于后学如宋思玉之辈更是重要的奖赏。

抒发亡国悲痛的长篇大套,则有存标[南仙吕人双调步步娇]“咏雁”(27),由十四支曲子所组成。首曲开宗明义:“只为迢递关山,阅尽沧桑。写字半成行,把墨涛呖呖冲云响。”中腹铺陈鸿雁飞过寒霜满塘的梁州、衡阳的回雁峰,至绝塞遇见放牧荒原的孤节之士吞毡啮雪,托雁将帛书飞送上苑,真乃曲曲血泪。其中[嘉庆子]云:“蚤知是长道风霜,悔把贞心自逞强。待弛缰,孰解缰。待同群,谁雁行。”宋存标是“明崇祯贡生,候补翰林院孔目,以明经高隐著书”(28)。既高隐不仕清,却又疑虑“长道风霜”、“待弛缰,孰解缰”,诚如赵园先生所论:“正是‘时间’剥夺着遗民的生存意义,不止于使其‘待’落空,而且使其生存依据虚伪化,这不能不是一种残酷的道德处境。”(29) 细读存标[咏雁]长套,可以一叶知秋。

云间咏物倡和较少讽刺性笔调,仅宋存标[南中吕好事近·咏莺]套其二与征璧[南羽调胜如花·蒙庄蝴蝶]二套讽意颇深,如存标咏莺:

意重重,尽寄着绵蛮话中。愁煞也,唤歌童学新腔,没情没绪却怪春深。到忙时唤蜂呼蜂,雁行遥期送孤鸿。催鼓又催钟,千门碧树,春残恁处逢。怕绕鹦歌架,恐他花下骂春风。([锦缠道])(30)

又如征璧咏蒙庄蝴蝶:

人间世迅马蹄,绝壁悬岩寸累。路迢迢千里赍粮,意悬悬三生隐几。顿忘却波倾灰沸。愁只愁文牺庙牺,敢相蒙羊皮虎皮。淡饭黄齑,胜调羹滋味。([前腔])(31)

存标笔下的“莺”,是“缕金衣,采斗红妆,偏似爱香闺俏。啭柔枝,骂雨吟晴,好劝游人早”(32) 的热衷功名利禄之辈,他们忙于“唤歌童学新腔”、“唤蜂呼蜂”、“催鼓又催钟”,汲汲营营,唯恐落于人后的丑态,洋溢纸上。征璧咏“蒙庄蝴蝶”,不去展现如存标所咏那般的妩媚风流而又不被情困的潇洒高士(33);而是以四支[南羽调胜如花]的短套,每支曲文内均有万斛之“愁”:“愁只愁棋危卵危”、“愁只愁天机祸机”、“愁只愁文牺庙牺”、“愁只愁绡衣粉衣”,仿佛波涛阵阵,拍击岩岸,激愤不已,尤其是“文牺庙牺”,竞蒙上“羊皮虎皮”,像这样怒潮澎湃,讽刺强烈的散套是云间咏物倡和的凤毛麟角。

宋征璧忆起云间社集盛况云:“侵晨珥笔而往,午夜载酒而归,连镳接席,家握隋珠。”但是,入清以后,“曾几何时,风流云散,诸子相继沦丧,存者十不二三。又各处穷僻,罕睹玉面。惟予兄弟卜筑浦滨,忧患余生,啸歌间作。近者,子建遁迹东郊,辕文宦游京洛,倡和渐稀矣。”(34) 由明入清的云间诸士,在艰困环境下,咏物倡和的散曲嘉会曾是他们香草美人与落魄苦闷之所寄。方其笛管悠悠,长歌当哭之际,真是情何以堪!

二 吴江沈门

吴江派,是“中国戏曲史上第一个成熟的戏曲流派”(35)。明亡后,吴江派成员能够有咏物散曲传世的仅有沈自晋(1583—1665)(36)、沈永隆(1606—1667)(37)、沈蕙端(1612—?)(38)、沈非病(生卒年不详)(39)、顾来屏(生卒年不详)(40) 五人,其中尤以沈自晋为重镇,其《南词新谱》为制曲家的尺蠖,足以继承沈璟(1553—1610)衣钵(41)。《全清散曲》录沈自晋小令七十五首,套数三十二首,创作量十分丰富;其咏物之作有小令十四首,套数三首,也是清初吴江沈门之冠。

沈自晋在不同的创作阶段,所呈现的咏物散曲风貌亦有不同,其散曲集今存《鞠通乐府》,内含甲申(1644)以后所作之《黍离续奏》,丁亥(1647)以后所作之《越溪新咏》,以及壬辰(1652)以后所作之《不殊堂近草》(42)。《黍离续作》多为萧瑟凄苦之音,其中咏物之作可以[南仙吕皂罗袍]“小瓶梅竹咏”与[南仙吕解三酲]“见黄蝶”二首小令为代表(43),前者题序:“避乱荒村中,折得蜡梅几朵,殊不成供,聊以竹叶一枝伴之。”后者题序:“时已深秋,感怀赋此。”乱世荒村的蜡梅与翠竹,是遭逢丧乱士人高洁的象征,此支小令让梅与竹对话,且添加一位高傲的花神,如云:“花神欺竹太凄凉,自将蜜艳多夸奖。予香喷鼻,尔无片长,竹云诗有,风吹细香,淡香儿倒比浓为上。”为小小篇幅增添活泼与兴味。至于深秋肃杀之气中的黄蝶,“却纷飞在战地尘埃”,“他倒不辞素秋将姿态改,兀自松粉沾衣展翅采”,给予“歌似无从,哭似无踪”(44) 的沈自晋在荒村菊篱下莫大的精神慰藉。

顺治四年丁亥以后,仍然有“好会多磨,被寇警遥相闹”(45) 的情况,那时沈自晋隐于吴山而作《越溪新咏》诸曲,每在心境苦闷中借小令调笑以排遣,如[南双调锁南枝]“戏咏野蔷薇”(46):

只道香难赛,谁知色竟佳,雪肌浅笼如缕霞。野性不争发,临风自潇洒。休浪谑,莫共哗,他的护身符,自有刺盈把。

蔷薇即使身处荒村野地却不改本色,且有刺护身,岂可轻率待之?是一首短小精悍,借花自况,兼含讽意的小令。另一首[南商调金衣公子]“咏顾长乐斋前橙树”云:“花飘雪自香,子留枝候霜,耐秋林一种酸寒况。满浮觞,双螯正美,染指破新黄。”(47) 以霜寒秋气中的橙树自比高洁,同时流露出对生命的信念。

沈自晋七十岁(顺治九年壬辰)以后的散曲题材多自寿性质,如“七十自慰”、“八十自慰”、“诞日复自省”、“感怀偶咏,时丁酉仲冬予年七十有五”等等,咏物则有小令五首与散套一首(48)。小令所咏之物,皆能展现作家主体精神的厚实,如“烽莫扰,尘不惊”、“洒落受余生,菊与人同静”(“冬至后咏瓶菊”);又如“他一封丹诏从天降,顷刻里群葩争放。把娇滴滴一支海棠,贻留下小寒窗”(“十月既望咏瓶中西府海棠”其一),风格较为疏放。其咏物散套“题柳烟”,乃借柳烟抒发离愁别怨,华美的文采里溶入忧郁感伤。至于沈自晋早期艳丽的咏物散曲有“咏钩臂”小令及“和词隐咏美人红棍”(49),特写男女欢爱,淫丽不亚于沈璟原作(50)。沈自晋《南词新谱》亦收有其[南南吕锁窗花]“咏园梅”与[南正宫三仙序]“咏柳忆别”(51),还有自晋长子沈永隆的[南仙吕妆台解罗袍]“咏新枕”一首咏物小令(52),也都是早期色泽香艳之作。沈永隆甲申以后的散曲,风格已转为萧瑟凄苦(53)。

沈非病不仅生卒年不详,其散曲数量也不详,《全清散曲》据其《流楚集》收有套数三十六首,却无小令,谢伯阳先生按语:“《流楚集》一卷(54),系北京图书馆郑振铎先生旧藏,毛边纸,残卷,无序跋,始于第六页,中缺二十二页,迄于第九十七页。……第九十七页以后究缺多少,无从稽考。”(55) 沈非病散套,处于“人情转荆棘,世态风波有千尺,就一些无罪,也堪惊惑”(56) 的氛围,生活上“家徒四壁”、“送穷韩愈谁相惜”(57),故而其散套艳情少,悲苦多,咏物之作亦然,除咏团扇一套为相思别情之外,其余三套无不透出亡国之悲黍离之叹(58),如咏杨花:“池塘暮雨飘,空流落人间无处招。”([白练序])“叹隋堤汉苑下下高高,沾丝带网,留不住昨夜今朝。”([醉太平])如咏章台柳:“茂陵芳草伤春候,更怀人倚楼,把芳心暗兜,路旁嘶马休驰骤。雨云收东风无力,疏影下帘钩。”([黄莺儿])咏雁:“年年梦断长安道,万井秋风惊啸,说不尽辛苦度金辽。”([尾声])所弹奏的深沉悲调,实已跨越晚明散曲的格局甚远。

吴江沈门闺秀作家能有咏物散曲传世的只有沈蕙端一人而已,她乃沈璟从孙女,沈自晋侄女,顾来屏妻,二十岁时哀悼闺中挚友叶纨纨(1610—1633,字昭齐)与叶小鸾(1616—1632,字琼章)而作[南仙吕醉扶归]“挽昭齐琼章”(59),为时人传诵。在其仅存的五首小令之中,有一首[南商调金梧落妆台]“咏佛手柑”(60):

兜罗一握香,分现金身样。把玩秋风,岂承露仙人掌。来从祗树园,指点成千相。不须拳作降魔,却撮合慈悲向。可也拈花一色晚篱黄。

此首小令充分扣紧佛手柑的形神发挥,小小篇幅,却器宇不凡,深受时人王端淑赞赏:“咏物甚难,[佛手柑]巧乱天花,[纺织女]慧镂冰蚕,变化解脱,精思入云。”(61) 其夫婿顾来屏也存一首[南仙吕解封书]“咏宿蝶”:“怯春风舞衣堪惜,肯乱逐野蜂游戏。宁神且向花间息,板儿歇倦栖栖。敢是图成滕阁今已非,一任妆罢唐官浑不知。敛香肌,莫纷飞,免得翠袖兜笼轻受欺。”(62) 可谓寄托遥深。

三 八家风貌

(一)北曲小令大家——坦庵与竹垞

以北曲书写散曲的清初首位多产作家,当推徐石麒(生卒年不详,约1610—1663后)(63),其北曲小令多达五十二首,除两首南曲散套外,其余八套皆为北套。他只有一首咏物小令[北正宫芙蓉花]“惜梅”(64):

弄箫疏半窗影,风雪考寒梅性。骨傲神清,叹世上无人省。曲体幽情,索与你安排定。带月连冰,好移向蓬莱境。

据《光绪增修甘泉县志》云:“渔洋司扬州,郡中名人无不入其门下,石麒独不往见。李笠翁就访,终日默不与语。”(65) 入清后,坦庵不应有司之试,其“骨傲神清”,一如所咏之梅。

能接坦庵大量创作北曲小令之棒的,便是朱彝尊(1629—1709)(66)。竹坨除有一首(《南商调黄莺儿》之外,其余五十八首都是北曲小令。《叶儿乐府》颇有元曲意味,其中闲雅潇洒之作,近似张小山。竹坨今存咏物小令二首,也是咏梅,其[北双调落梅风]调名亦与梅相关,题作“查山探梅”(67)。第一首云:“十里青苔路,三更翠羽啼,泛轻船太湖边舣。”写探梅不辞水陆辛劳;终于在“泠泠浅水流”处,发现了“细细香苞绽”,于是“趁快雪乍晴时候,把短箫横笛催上楼,对七十二峰行酒”。那种轻松愉悦的满足神情溢于纸上,呈现着《叶儿乐府》优雅疏朗的艺术风格。

(二)花卉才女——吴绡

吴绡(生卒年不详)(68) 是一位自幼精研声律,才华横溢的闺阁作家,十七八岁即能和前辈著名词家曹尔堪(1617—1679)《满江红》韵(69)。钱谦益(1582—1664)曾为其诗集作序称赞其文辞优美宛转(70)。她也曾与吴伟业(1609—1671)相倡他(71),其散曲现存[南商调黄莺儿]十首小令,分别咏“画苹果花、樱桃花、虞美人草、梅花、洛阳花、杏花、澹竹叶、蝴蝶花、夹竹桃、寿李花”等,均是曲辞秀美,风格清丽,应与她擅长的丹青花卉相映成趣。

二月正芳晨,卖花声,满路春,红酥朵朵燕支印。海棠是后身,缃桃是紧邻美人粉汗含潮晕。一枝新,曲江筵上,探使属何人。

上述咏杏花小令,任中敏先生评:“虽不超脱,却能妥溜矣。”(72) 较偏重于技巧风格。按,唐诗有“及第新春选胜游,杏园初宴曲江头”之句(73),从小令的末三句看来,吴绡是以喜悦的心情对刚中进士的丈夫许瑶抱以幸福的期望。但是,吴绡荣登进士夫人之后,竟弹起孤独遭弃的调子,她的一首《何满子·自题弹琴小像》词云:“弹到孤鸾别鹤,凄凄还自沾襟。指下宫商多激烈,平生一片冰心。若话无弦妙处,何须更问知音。”(74) 其心境已转为悲苦孤倔。在吴绡咏物花卉中,有一首“虞美人草”云:

纤影弄轻风,记闻歌,楚帐中,盈盈欲舞轻身动。英雄路穷,佳人泪红,莲花恨血燕支重。别重瞳,千年艳魄,争忍过江东。

能将“霸王别姬”括于小令中,且借以抒发鼎革易代的深幽慨叹,其笔力矫健不让须眉。

(三)沈青门之跟随者——沈谦、尤侗、张潮、石庞

“西泠十子”之一的沈谦(1620—1670)(75),曾与陈子龙有较深的关系,是“登楼社”成员(76),明亡之际起义,事败归隐,入清不仕,绝口不谈时事。其散曲有小令七十五首,套数二十首,创作量可观,题材却局限在情爱、赠妓及翻改诗余北曲上,任中敏先生曾予以总评:“东江小令,间有警句,而完璧绝少,有甚刻意之作,而仍欠融洽者。”(77) 李昌集先生也指出云:“像这样尚可寻幽探微地体味沈谦寄寓的曲句,实在太少。……即使有真切的生活感受,写来也不免带上程序的烙印。”(78) 沈谦现存咏物之作有六首小令,仍不免落人上述批语的缺失中。如咏海棠、灯、绣鞋、睡鞋四小令(79),虽偶有俊语像“想当初怎和伊在花径里赶”(咏绣鞋)、“扶起把三郎厌”(咏海棠),但香艳气味浓;另外悼亡性质的“吊落花”与“哭花”二首小令(80),或许是为悼念其妻所作,然而“吊落花”小令,无论用情与修辞均不够力度,“哭花”题目下标出“新翻”,不知是翻改前代哪位名家之作,其曲词如下:

红雨纷纷,一点情消万点春。只见沙中扑路,溪外随流,马上撩人。蝶儿懒飞燕子嗔,剩无多又冷风一阵。怅开时不早传觞,哭残花满袖啼痕。

若论悼亡的深情,或许只有此首差强人意。沈谦南曲小令三十四首,几占其小令总量半数,且集曲小令就有二十九首之多,咏物六小令中,“哭花”与“咏睡鞋”二首也是集曲,突显了沈谦这方面的擅长与偏好。

被康熙皇帝称为“老名士”的尤侗(1618—1704)(81),曾自跋其散曲:“予少而嬉戏,中年落魄无聊,好作诗余及南北院本杂曲,绮艳迭陈,诙谐间出;知我者以为空中语,罪我者以为有伤名教,不只白璧微瑕而已,聊存一二,以志过焉。”(82) 其[南商调黄莺儿]咏“美人乳”、“美人足”、“美人醋”三首小令,确实是“绮艳迭陈,诙谐间出”。其“美人醋”云:“新酿醋葫芦,剪金屏,仕女图,梦中不许高唐赋。嗔青溪小姑,骂黄须老奴,津头波浪公无渡。笑儿夫,穷酸措大,风味略如吾。”任中敏先生勉强评为“思致较活”(83),其余二首便流于低级趣味了。

张潮(1650—1707后)(84)怀才不遇,流寓扬州十年之久,不免也染上沈仕(约1490—1565)的香奁曲风(85),如[南中吕驻云飞]“效沈青门唾窗绒十首”、[南仙吕桂枝香]“十香曲”十首之类,是其小令的主体风格,但在套数中竟出现隐括《出师表》、《陈情表》、《祭十二郎文》、《吊古战场文》四套悲愤慷慨的曲风,想必是受到时局剧变的激发。在张潮小令一片南曲软香气息中,唯有[南商调黄莺儿]“赠花间四友”(86) 较为可观,其“赠莺”云:“爱煞小幽禽,着黄衣,恰似金。……喜愔愔,天生不妒,到处结同心。”似在赞美天真无邪的美少女(或美少年);其“赠蝶”云:“双飞惹得我痴心艳。美修髯,便教梦化,栩栩又何嫌。”化蝶的遐想,倒也浪漫。四首咏物之中,私意以为“赠燕”与“赠蜂”是以重笔书写言外心声:

花落意难堪,向泥中,着意衔,携归画栋修花□。珠帘半缄,乌衣半掺,最难消王谢堂前憾。语呢喃,千般诉说,只有老僧谙。(赠燕)

瘦小最无端,向花心,着意钻,偷香手段生来贯。纤腰那酸,烘声似欢,酿成芳醴供缗算。漫盘桓,两衙朝罢,一样散千官。(赠蜂)

固然“赠燕”一首免不了“王谢堂前”、“乌衣巷口”的老套,但是前三句含意甚深,交织着时代的悲凉。次首特写蜂儿巧小蜜甜,钻营手段,是讽刺性强的佳作。

石庞(生卒年不详)“尝作《雪赋》、《恨赋》,皆回文,一时以为惊才绝艳”(87),其咏物仅有[南商调二郎神]“秋海棠”,曲风也很艳丽,如“看风姿越幽,看容颜越羞,怎得化蜜蜂钻入花心宿。略经秋,恰是破瓜女子,另自出风流”([黄莺儿])、“我明朝娶个俏丫头,便将他唤做海棠把名字凑,也增得身价千金住凤楼”([尾文]),俏皮但格调低俗。石庞尚有三套,如描写热闹活泼的扬州端节,忽地“路途差,步向南冈上,那埋葬的尽足烟花。隋帝堤边,隋帝堤边,一个美宫人都消化,寻思起堪哭煞,没情没绪随缘罢”(88)。又如在丁卯(康熙二十六年,1687)除夕所写的“饥风吹帽,词人冻倒。折梅江上归来。插上村婆歪俏”(89),或是纯以顶针句法衔接十四支曲子首尾的[南北双调合套]“决绝词”(90),俱都展现作家明亡伤痛,坎坷不遇,流连青楼的生活一隅。

(四)古奥派——陆楙

陆楙(生卒年不详)(91)是清初散曲坛的怪杰,竟以艰深古奥的古文字书写正统文士所不太重视的散曲。若非具有深厚的小学修养,或是逐字翻检典籍,面对篇篇佶屈聱牙的散曲,真有天书之叹!或许是中年弃官归隐之后(92),陆夫子置于案头之上,吟咏把玩,时歌时哭,借此排遣岁月。

陆楙散曲所咏之物五花八门,有岁寒三友、牡丹、断雨伞、瓜子、琴棋书画、七件生活必用品、七种花、蜂蝶莺燕、雪、月、雨、雁、梅、荷、云、鞋,以及杂咏七物等。在诸多咏物之曲中,堪称古字较少的是[北商调凤鸾吟](93):

榾柮呀,貌堂堂穿绿沙,气昂昂排绛衙。拍卓沿怒发,靠椅圈笑榻,暗丝凭人提捺。掠拢他满贯钱,诸色目都装罢,急猴齐逞尽奢奓。

此曲乃“杂咏”的第一咏,有小字标出“傀儡”二字,其余所咏之物依次为:假面、糠官人、草访御、金凤、泥牛、拨不倒、嘲风,实是一组讽刺性组曲。“傀儡”讥刺颐指气使的官吏与世态炎凉的官场,足以反映其苦闷积郁的心境。

陆楙喜以数支北曲幺篇或数支南曲前腔来组曲,成为其曲牌结构上的一大特色,如上述“杂咏”,即由[北商调黄莺儿]加上七支[幺篇]而成,每支小令咏一物,中间不换韵;又如题作“七事件”(94),即由[北越调天净沙]加上七支[幺篇],分咏柴、米、油、盐、酱、醋、茶七物。南曲小令加上数支幺篇可成一套,但同一主题下数支相同曲牌的北曲小令,应是“重头小令”,任中敏先生指出:“重头者,头尾悉同之调,一再重复用之。”(95) 汪师志勇先生在《全元散曲中的“重头”研究》(96) 亦分析甚详,故而私意以为《全清散曲》将陆楙的“重头小令”全数纳入“套数”项下恐有可商榷之处。据统计,陆楙的北曲重头小令,共有三十二组,总计北曲小令有二百一十一首。

四 结论

鼎革之际,陈子龙咏柳散套带动起云间诸子以南曲散套咏物倡和的风气,并以其爱情与忧患这两类底色相糅的曲风,影响了云间宋氏诸子的咏物散套风格。他们不仅继承香草美人的传统,而且特意提升散套至大雅的殿堂,同时将胸中块垒与家国悲慨,借咏物题材,溶入婉转柔美的南曲中,业已突破晚明南曲的藩篱。

吴江沈门诸子咏物散曲的质与量皆以沈自晋为第一,其甲申以后咏物不复浓妆,而是特写荒村野地中的梅、竹、蝶、蔷薇、橙树等等,所呈现的主体精神,足以令人肃然起敬。其侄女沈蕙端,虽仅存一首咏物小令,亦可见证吴江沈门闺秀作家的卓越才华。

在入清以后晚明南曲风气之下,逆向而行且大量创作北曲小令的便是徐石麒与朱彝尊。同是咏梅小令,坦庵展示其不仕清的傲骨,竹坨则效张小山闲雅之风,但流露着轻快怡悦的神情。善于丹青的诗词才女吴绡,现存十首咏花草小令,曲风清丽秀美,其中咏虞美人草一首兼咏史,抒发明亡的悲思,是清初咏花草小令中不可多得的作品。

清初循沈青门路线的咏物散曲家有沈谦、尤侗、张潮、石庞四位。沈谦偏好集曲,其咏物小令中唯“哭花”一首稍见真情。尤侗早年所咏美人乳、足、醋三物,绮艳诙谐。张潮散曲四十余首中,私意以为只有《赠花间四友》四支小令不再局限于南曲的软媚,而是散发着时代悲凉与对官场的讥讽。坎坷不遇,流连青楼的石庞,其咏秋海棠风流俏皮,格调不高。至于清初散曲作品中最艰深古奥的是陆楙之作,在其五花八门的咏物中,以[北商调凤鸾吟]题作“杂咏”的八支重头小令讽刺性最强,足以反映陆楙对政治环境的强烈不满及其极为苦闷的心境。

经本文分析探讨之后,清初咏物散曲作家无论是由明入清的故明文人,或是易代后的新生代,其历经丧乱的惨痛记忆,每每渗透于咏物的笔端。这一批咏物曲家皆为学养深厚之士,常有诗词文集传世,于是咏物之际染上较浓的骚雅气息,难以与元人散曲的“本色”较量;不过,大体观之,清初咏物散曲展现的与困境对抗的主体意识,字里行间流露的悲感沉郁,毕竟已超过晚明曲坛柔靡不振的局面。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清初咏物散曲已为清初散曲坛注入一股不可忽视的生命力。

注释:

① 李昌集《中国古代散曲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415页。

② 谢伯阳、翁晓芹《清曲三百首选注》“前言”,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3页。

③ 凌景埏、谢伯阳《全清散曲》,齐鲁书社1985年版。

④ 陈子龙,字卧子,号大樽,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崇祯初,参加“复社”,并与夏允彝等组“几社”,崇祯十年(1637)进士,生于明万历三十六年,顺治四年起义事败被俘,不屈投水殉节。《全清散曲》收其套数二首,无小令(第221—223页)。

⑤ 李雯,字舒章,华亭人,少即与陈子龙、宋征舆齐名,生于明万历三十六年,卒于清顺治四年。其词初名《仿佛楼草》,后收入《蓼斋集》附编为一卷。

⑥ 宋征舆,字辕方,一字直方,别号佩月主人、佩月骚人,江苏华亭人,生于明万历四十六年,卒于清康熙六年,清顺治四年(1647)进士,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其诗以博赡见长,声誉亚于大樽。《全清散曲》收其套数七首,无小令(第310—317页)。

⑦ 王渔洋《花草蒙拾》,《词话丛编》,第685页。

⑧ 宋存标(生卒年不详),字子建,号秋士,别署蒹葭秋士,华亭人,明崇祯贡生,候补翰林院孔目,入清不仕,著有《史疑》、《国策本论》、《秋士香词》、《棣华集》及杂剧《兰台嗣响》等。《全清散曲》收其套数二十四首,无小令(第189—219页)。

⑨ 宋征璧(生卒年不详),字尚木,别署歇浦村农,与弟征舆少负隽才,时称“大小宋”,明崇祯十六年,(1643)进士,官广东潮州知府。《全清散曲》收其小令四首,套数二十首,第236—264页。

⑩ 宋子璧(生卒年不详),别署智月居士,宋征璧之弟。《全清散曲》收其套数四首,第290—294页。

(11) 宋辕生(生卒年不详),号冠云主人、冠云词客,宋子璧之弟,《全清散曲》收其套数七首,第302—308页。

(12) 宋燕舒(生卒年不详),宋存标长子,《全清散曲》收其套数一套,第564页。

(13) 宋思玉(生卒年不详),宋存标次子,幼慧,十三岁随诸父倡和,时称“神童”,以诸生终,《全清散曲》收其套数十二首,第565—580页。

(14) 宋征璧《客问十则》,《全清散曲》,第262页。

(15) 李昌集《中国古代散曲史》,第391页。

(16) 《全清散曲》,第223页。

(17) 《全清散曲》,第292页。

(18) 宋存标[咏柳]、宋征璧[咏柳]、宋子璧[新柳]、宋征舆[咏柳]、宋思玉[咏柳],见《全清散曲》(第206、253、291、313、573页)。

(19) 叶嘉莹《论陈子龙词——从一个新的理论角度谈令词之潜能与陈子龙词之成就》,《词学古今谈》,台北万卷楼1992年版,第251页。

(20) 参见本文附表(第112页)。

(21) 《全清散曲》,第252页。

(22) 宋征璧于顺治六年乙丑(1649)题《棣萼香词·叙》曰:“予兄弟倡和之作,是为棣萼集。”(《全清散曲》,第261页)

(23) 《全清散曲》,第252页。

(24) 《全清散曲》,第313页。

(25) 《全清散曲》,第198页。

(26) 《全清散曲》,第571页。

(27) 《全清散曲》,第214页。

(28) 《全清散曲》,第189页。

(29) 赵园《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下编“明遗民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77页。

(30) 《全清散曲》,第198页。

(31) 《全清散曲》,第242页。

(32) 宋存标[南南吕挂真儿]套之[一江风],《全清散曲》,第195页。

(33) 宋存标[南仙吕入双调忒忒令·蒙庄蝴蝶]套,《全清散曲》,第216页。

(34) 宋征璧[客问十则],《全清散曲》,第264页。

(35) 郭英德《明清传奇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174页。

(36) 沈自晋,字伯明,号西来,又号长康,晚号鞠通生,江苏吴江人,沈璟从子,生于明万历十一年,卒于清康熙四年,弱冠补博士弟子员,明亡弃去,隐居吴山。善度曲,尤精音律,将沈璟《南九宫十三调曲谱》,增补为《广辑词隐先生增定南九宫十三调词谱》(又称(《南词全谱》)(生平小传见《全清散曲》,第1页;其散曲见《全清散曲》,第1—55页)。

(37) 沈永隆,字治佐,号冽泉,江苏吴江人,沈自晋长子,生于明万历三十四年,卒于清康熙六年,明诸生。克嗣父音,尝读范文若未完传奇,宛然香令也,识者谓可与其父《望湖亭》并传。晚年从父隐吴山,以吟咏自娱。《全清散曲》收其小令三首,套数二首(第185—188页)。

(38) 沈蕙端,字幽芳,又字幽馨,江苏吴江人。沈自晋侄女,顾来屏妻。生于明万历四十年,卒年不详。《全清散曲》收其小令五首,套数一首(第233—235页)。

(39) 沈非病,生平不详,著有《流楚集》一卷。《全清散曲》收其套数三十六首,无小令(第143—182页)。又,周维培指出沈自晋《南词新谱》中辑自吴江沈门弟子曲作之作家名单中列有“沈非病”(《曲谱研究》,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142页)。

(40) 顾来屏,字鸣凡,又字必泰,江苏昆山人,沈自晋甥,沈蕙端夫婿,著有《耕烟集》及《摘全园》传奇等。《全清散曲》收其小令四首,无套数(第183—184页)。

(41) 沈璟,字伯英,号宁庵,又号词隐生,江苏吴江人,生于明嘉靖三十二年,卒于明万历三十八年。万历二年(1574)进士,官至吏部员外郎。万历十四年(1586)左迁行人司正,次年还朝,复任光禄寺丞。万历十九年(1591)以疾告归,自此家居二十余年,致力研究音韵格律与戏曲创作。其《南曲全谱》为天下制曲圭臬。散曲见于《全明散曲》计有小令十七首,套数四十三首(第3248—3297页)。

(42) 《全清散曲》沈自晋生平小传(第1页)。又《鞠通乐府》有民国十七年(1928)吴江敦厚堂刊本,近人卢前收入《饮虹移所刻曲》,有民国二十五年(1936)金陵卢氏刊本,又有1967年台北世界书局再版本,198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李宗为点校本。

(43) 此二首小令见《全清散曲》(第2,3页)。又《黍离续作》尚有二首咏物小令:[南仙吕皂罗袍]“咏邻杏”、[南商调金络索]“亭午弟送荷花”(《全清散曲》,第2、7页)。

(44) 沈自晋[南南吕一剪梅]“山楼雨窗午睡”其一(《全清散曲》,第5页)。

(45)(47) 沈自晋[南南吕梁州新郎]“新正即事,寄谢朗生弟”(《全清散曲》,第13页)。

(48) 《全清散曲》,第16页。

(48) 《不殊堂近草》中五首咏物小令:[南越调犯商调忆莺儿]“咏落花”、[南双调锁南枝·近体]“冬至后咏瓶菊”二首、[南仙吕入双调风入松]“十月既望咏瓶中西府海棠”二首、[南南昌懒画眉]“题柳烟”(《全清散曲》,第20、22、40页)。

(49) 《全清散曲》,第25、45页。

(50) 《全清散曲》,第3262页。

(51) 《全清散曲》,第26、46页。

(52) 《全清散曲》,第185页。

(53) 沈永隆甲申以后所作如[南正官双红玉]“甲申除夕咏”、[南仙吕入双调步步娇]“甲申作”、[南越调小桃下山]“赋乙酉近事”等,皆充满亡国悲慨,风格凄苦(《全清散曲》,第186—188页)。

(54) 谢伯阳先生按:“该书西谛书目署无名氏撰,清初何处楼刊本。而沈自晋《南词新谱·古今入谱词曲传剧总目》载:沈非病何处楼散曲,名《流楚集》。”(《全清散曲》,第182页)

(55) 《全清散曲》,第182页。

(56)(57) 沈非病[南黄钟画眉序]“春夜感怀”,《全清散曲》,第168,169页。

(58) 沈非病咏物四套:[南商调梧桐树]“团扇”、[南正宫白练序]“杨花”、[南商调二郎神]“章台柳”、[南仙吕入双调夜行船序]“咏雁”(《全清散曲》,第147、148、151、173页)。

(59) 《全清散曲》,第235页。

(60) 《全清散曲》,第233页。

(61) 《全清散曲》录有沈蕙端[南仙吕入双调封书寄姐姐]“咏纺织女”一首(第233页)。又王端淑之语,出自《名媛诗纬》(引自庄一拂《明清散曲作家汇考》,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356页)。

(62) 《全清散曲》,第183页。

(63) 徐石麒,字又陵,又字长公,号坦庵,别署坦庵道人。原籍湖北,一作浙江鄞县(今宁波),流寓江都(今扬州)。其家学渊源,自幼精研名理,工诗词,善画花卉,尤精度曲。为人沉默寡言,不乐与名人交往。明亡,不应有司之试。一生好著书,有诗、文、词集等三百余卷,明亡时毁于兵燹,幸存无几。现传世者有《珊瑚鞭》、《胭脂虎》、《九奇逢》(《九奇缘》)、《辟寒钗》传奇;《买花钱》、《大转轮》、《浮西施》、《拈花笑》杂剧,及《坦庵乐府忝香集》、《坦庵诗余瓮吟》、《蜗亭杂订》等。现存散曲小令五十二首,套数十首(《全清散曲》,第119—140页)。又据李昌集先生考证,徐石麒约生于明万历末年,卒年在清康熙前期(《中国古代散曲史》,第706页)。

(64) 《全清散曲》,第123页。

(65) 引自李昌集《中国古代散曲史》,第705页。

(66) 朱彝尊,字锡鬯,号竹坨,晚号小长芦钓鱼师,又号金风亭长,浙江秀水(今嘉兴)人,生于明崇祯二年(1629),卒于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明亡前弃举子业,专心研读典籍。明亡后家益贫落,奔走四方二十年,客居中手不释卷,不废著述。清康熙十八年举博学鸿辞,以布衣授翰林院检讨,参与修《明史》。二十年,充日讲官知起居注。二十二年,入直南书房。二十三年,因携仆入内廷抄录四方经进书,被劾降级。二十九年复故官。三十一年,又因故罢官,遂告归乡里,专事著书。竹垞诗与王士祯并称南北两大宗,词崇姜夔、张炎,为浙西词派领袖,著有《日下旧闻》四十二卷、《经义考》三百卷、《曝书亭集》八十卷;选《明诗综》一百卷、《词综》三十卷。散曲现存小令五十九首,见其《叶儿乐府》及《曝书亭词拾遗》,收入《全清散曲》(第541—555页)。

(67) 《全清散曲》,第554页。

(68) 吴绡,字素公,一字片霞,号冰仙,江苏长洲(今吴县)人。通判吴水苍之女,巡道许瑶妻。为人真挚奔放,工书画,兼擅丝竹,有《啸雪庵诗集》一卷、《新集》一卷、《二集》一卷,《啸雪庵题咏》一卷。散曲现存小令十首,无套数(《全清散曲》,第295—298页)。

(69) 吴绡有《满江红》“和曹顾庵年伯”阕,曹顾庵即曹尔堪别号;张珍怀《清代女词人选集》,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7年版,第38页。

(70) 钱谦益《许夫人啸雪庵诗序》,《有学集》卷二○;引自钟慧玲《清代女诗人研究》,台北里仁书局2000年版,第58页。

(71) 《全清散曲》吴绡生平小传(第295页)。

(72) 任中敏《曲谐》卷四,《散曲丛刊》台湾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四册,第32页。

(73) 刘沧《及第后宴曲江》诗,《全唐诗》卷五八六。

(74) 叶襄《啸雪庵诗钞·序》:“吴夫人明绡,字素公,一字冰仙,家世三让之苗裔,归高阳许氏,壬辰(顺治九年,1652)进士兰陵之配。”(引自庄一拂《明清散曲作家汇考》,第363页。又《何满子·自题弹琴小像》,引自张珍怀《清代女词人选集》,第45页)

(75) 沈谦,字去矜,别号研雪子,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少颖慧,六岁能辨四声,崇祯十五年(1642)补县学生。晚筑东江草堂为寄傲之地,因号东江。明泰昌元年生,清康熙九年卒。其散曲见《全清散曲》(第352—394页)。

又“西泠十子”是指陆圻、柴绍炳、张丹、孙冶、陈廷会、毛先舒、丁澎、吴百朋、沈谦、虞黄昊十人。十子皆出陈子龙之门。陈廷焯《云韶集》评:“去矜列名西泠十子,填词最称,然亦只以香奁见长,去宋元已远。”(详见严迪昌《清词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21—23页)

(76) 《皇明遗民录》卷四:“甲申北都陷,集同社生哭都亭,名其社登楼,与行人陆培兄弟主之,以气节相尚。”除陆培死节外,柴绍炳、陆圻、毛先舒、沈谦等人皆为遗民,仍有结社赋诗活动(详见何宗美《明末清初文人结社研究》,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12页)。

(77) 任中敏《曲谐》卷二,第38页。

(78) 李昌集《中国古代散曲史》,第717页。

(79) [北中吕朝天子]“咏海棠”、[北双调沉醉东风]“咏灯”、[北双调清江]“咏绣鞋”、[南商调集贤听黄莺]“咏睡鞋”,见《全清散曲》(第355、358、360、370页)。

(80) [北双调落梅风]“吊落花”、[南中吕马上看花回]“落花”二首小令,见《全清散曲》(第363、365页)。

(81) 尤侗,字同人,号悔庵、西堂、艮斋,江苏长洲(今吴县)人。授翰林院检讨,与修明史,居三年告归。康熙南巡,尤侗以诗呈,颇得嘉赏,加侍讲,手书鹤栖堂额赐之。现存散曲小令二十八首,套数二首,见《全清散曲》(第318—327页)。

(82) 《全清散曲》,第328页。

(83) 任中敏《曲谐》卷二,第39页。

(84) 张潮,字山来,号心斋,别署心斋居士,安徽歙县人,生于顺治七年,约卒于康熙四十六年(按,卒年采齐森华主编《中国曲学大辞典》,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63页)。康熙四年(1665)补诸生,十年流寓扬州,负才不遇,以岁贡官翰林孔目。著有《花影词》、《幽梦影》等等,杂剧有《凯歌》、《瑶池宴》、《穷途哭》、《乞巧文》、《拜石丈》等。散曲现存小令三十六首,套数九首,见《全清散曲》(第605—621页)。

(85) 沈仕,字懋学,一字子登,号野筠,又号青门,别署青门山人、东海迷花浪仙,浙江仁和(今杭州)人,生于明弘治元年,卒于嘉靖四十四年。善画花鸟山水,工词曲,性旷达,绝意仕进,任侠多情,流连诗酒。有散曲集《唾窗绒》,惜不传。现存小令八十六首,套数十首,收入《全明散曲》(第1348—1389页)。

(86) 《全清散曲》,第607—608页。

(87) 石庞,字晦村,号天外,安徽太湖人,著有《蝴蝶梦》等传奇十种,散曲见《天外谈初集》,《全清散曲》收其套数四首,无小令(第329—336页)。又,文中引句,见《全清散曲》石庞生平小传。

(88) [南北中吕合套]“广陵端午”之[前腔],《全清散曲》,第330页。

(89) [南仙吕桂枝香]“除夕”之[桂枝香],《全清散曲》,第333页。

(90) 《全清散曲》,第334页。

(91) 陆楙,字林士,号匏湖,浙江平湖人,顺治十一年(1654)副榜,尝官直隶卢龙知县,著有《鹊亭集》,散曲集名《鹊亭乐府》,现存套数五十九首,重头小令三十二组,共二百一十一首,见《全清散曲》(第430—527页)。

(92) 《中国曲学大辞典》“陆楙”条(第160页)。

(93) 《全清散曲》,第509页。

(94) 《全清散曲》,第470页。

(95) 任中敏《散曲概论》卷一“体段”,《散曲丛刊》第四册。

(96) 此篇论文收入汪师志勇先生《元人散曲新探》,台北学海出版社1996年版,第99—1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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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念经对象的散曲分析_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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