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法国无神论思想对马克思恩格斯宗教学说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恩格斯论文,马克思论文,无神论论文,法国论文,学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的无神论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关于宗教问题的重要理论来源。对于马克思、恩格斯青年时代世界观的转变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从对宗教的怀疑论,经过自然神论最后达到公开的无神论和唯物主义,这是18世纪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发展的基本过程,而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就是这一发展的最高成就。启蒙思想的这一发展趋势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是由当时法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所决定的。正如马克思所说:“这种理论运动本身是由当时法国生活的现实性所促成的。”“这种生活趋向于直接的现实,趋向于尘世的享乐和尘世的利益,趋向于尘世的世界。”〔1〕与之相应的, 在思想斗争上必然要得出反神学的唯物主义结论。同时,当时自然科学的成就,也为实现这种要求提供了可能性,有条件作出无神论的结论而为这一斗争服务。
当然,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在当时社会意识形态斗争中所起的作用,也正像恩格斯所指出的:他们并没有把自己的批评仅仅局限在“宗教信仰问题”,而是把自己的批判锋芒渗透到了整个社会科学、思想传统和政治领域。他们的博学广闻,被誉为《百科全书》式的学者和思想家,而且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战斗无神论思想以及他们对当时宗教问题的革命批判,确实也与他们对唯物主义的贡献相互媲美。
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在理论上的成就之一,表现为克服了17世纪西方唯物主义反神学的不彻底性,并提出了公开的无神论。他们的历史功绩,正像列宁所说的:“在欧洲全部近代史中,特别是18世纪末叶,进行了反对一切中世纪废物、反对农奴制思想的决战的法国,唯物主义成为唯一彻底的哲学,它忠于一切自然科学学说,仇视迷信、伪善行为及其他等等。因此,民主的敌人便竭尽一切力量来驳斥、破坏和诋毁唯物主义,维护那些不管怎样总是维护和支持宗教的各种哲学唯心主义”〔2〕。
一、拉美特利的反神学言论
茹·奥·拉美特利(1709—1751)是法国最早的唯物主义代表之一。最初学习神学,后来改学医学。1745年,他在荷兰的海牙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部哲学著作《心灵的自然史》。因该书宣扬无神论思想触怒了教会和统治当局,被下令焚烧,他本人也被迫流亡荷兰。在那里他匿名发表了《人是机器》(1747),又遭到当地僧侣、贵族的攻击,不得不逃亡德国。
拉美特利不仅仅是个唯物主义者,而且是个无神论者。他的批判矛头首先是针对封建专制统治的思想工具——当时的基督教神学;其次是指向为神学辩护和论证的莱布尼茨和笛卡儿的唯心主义。他认为唯物主义与宗教是完全对立的。同时指出,宗教神学家之所以强调只有一个最高的精神实体存在,无非想证明物质是“卑下的”,精神是“高尚的”,以利于他们推行虚伪的禁欲主义(Asceticism)的道德说教。拉美特利从资产阶级立场出发,认为禁欲主义违反人的“本性”。他说:“爱幸福的感情是自然给予我们的,它既不需要教育,也不需要启示,也不需要什么立法者。”〔3 〕所以他认为教会宣扬禁欲主义不过是用来毒害人民“自然权利”和“本性”的一付“神圣的毒药”。为此他指出:如果不摆脱宗教这个“神圣”的思想枷锁,资本主义便发展不起来,这就是反宗教问题的实质所在。
在他的著作中,拉美特利还批判了宗教目的论的谬见。在他看来,所谓“合目的性”是不科学的,因为一切自然现象往往是既有利又有弊的。例如下雨可以滋润禾苗的生长,但也可以把禾苗淹死。所谓“合目的性”并不能证明上帝的存在。在拉美特利看来,唯心主义之所以是宗教信仰的帮凶,因为它和神学有一个共同的根本点,即宣称存在着一个独立的精神实体。他指出:莱布尼茨硬说物质是由一种精神性的实体——单子构成的,因而把物质心灵化了;而笛卡儿主义者则断言存在着两种实体。拉美特利认为,这些荒谬的结论,都是为神学辩护的。他明确宣布:“在整个宇宙里,只有一个实体,只是它的形式有多种变化。”〔4〕他认为这个唯一的实体就是物质,而物质是“凭自身存在的”, 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
二、爱尔维修的无神论思想
克·阿·爱尔维修(1715—1771),也是18世纪法国主要的唯物主义思想家和战斗无神论者。1751年,他放弃了总包税官的职务,全力献身于反封建、反基督教神学的斗争。1758年发表了《论精神》,在书中表述了自己唯物主义和无神论的基本观点,引起了专制当局和天主教会的嫉恨;晚年他又写了《论人的理智能力和教育》一书,全面系统地论述了自己的社会伦理和政治思想。并着重批判了宗教禁欲主义鄙视尘世生活的种种无稽之谈。他认为人的道德根源不在天上而在人间。宗教既然要求人们绝情弃欲,也就因而扼杀了人的“才能和美德”。因此,他强调指出,宗教不仅不是道德的基础,而且是一切社会罪恶的祸根。它是封建专制暴君的需要,因为封建专制暴君要求他的臣民成为一些没有思想、永远服从的“自动机器”,而宗教则是达到这一目的重要手段。
总的说来,爱尔维修认为宗教就是无知,就是蒙昧主义,是违反人的“理性”和“道德”的。他指出:宗教之所以认为道德的根据在天上,是由于它的信徒们把精神当作一种独立实体的结果。如果说精神不是独立的,而是依赖于我们的身体,那么道德也应该以身体的感受性为基础,那么独立的精神实体或灵魂的说法,只能是一种没有根据的假定。爱尔维修还说:所谓灵魂无非就是感觉能力的结果,而这种感觉能力的存在完全依赖于肉体的结构的。它随着人的感官的产生而产生,消灭而消灭。
总之,在爱尔维修看来,物质的存在是无可怀疑的。物质不仅具有广延、体积和不可入性,而且还具有运动的能力,从而他得出物质的“运动就是一切存在的原因”这一结论。由此可见,爱尔维修的无神论思想可说是他唯物主义的一个重要部分。
三、狄德罗对宗教神学的批判
德·狄德罗(1713—1784)是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旗手和“百科全书派”的领袖人物。他在尚未成为一个坚定的战斗无神论者之前,就具有了鲜明的反封建、反宗教神学的倾向。例如1746年当他的《哲学思想录》一书发表后,就立即被巴黎议会下令焚烧,可是狄德罗没有气馁,继续坚持这一斗争,并逐渐转向无神论的立场。1749年,他的《供明眼人参考而谈盲人的信》一书发表,又以“思想危险”的罪名被捕入狱。此后,他着手编辑《科学、艺术和手工业百科全书》,虽然仍遭到反动派一系列的迫害,但狄德罗仍然没有妥协,经过20多年的艰苦奋斗,终于完成了这部巨著。
狄德罗适应法国新兴资产阶级的政治需要,宣传了资产阶级的“自然权利”即自由、平等和人性一类的思想,为法国大革命的思想准备起了启蒙作用。他在反封建斗争的同时,对封建统治的精神支柱宗教神学也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他公开宣称:只要活着,就不可能相信有所谓的上帝存在。直到他临死前还愤怒地拒绝了神甫要他放弃无神论的劝告。
狄德罗也和他同时代的其他资产阶级思想家一样,认为宗教迷信是愚昧无知的产物。同时他又十分尖锐地指出:在封建社会里,宗教是一切不道德和罪行的祸根,“许愿服从,就是放弃自己的自由这种人类不能转让的权利。”并且认为“在那些禁欲主义者的说教背后,总是隐藏着贪婪的野心。所谓禁欲主义不过是要求人们无条件地忍受专制压迫的枷锁罢了。”不过,作为新兴资产阶级思想家的狄德罗,当时还不可能区分天主教的禁欲主义同基督教追求肉体享受这一区别的阶级基础。而对于后者,马克思在《资本论》第1卷第294页中称他们为“这些如此热心‘追求肉体享受’的‘圣徒’”〔5 〕“是通过他们容忍第三者的过度劳动、贫困和饥饿来表明基督教精神的。”〔6 〕狄德罗还针对宗教禁欲主义认为“情欲是使人痛若的根源”这一说法,针锋相对地指出:人的情欲不止是痛苦的原因,更应该说是幸福的原因、源泉。因此他得出结论:人的幸福不是在“天国”,而是在“尘世”。只有我们能够直接感受到的这个世界,才是唯一真实的世界。
四、霍尔巴赫对“灵魂存在”的驳斥
保·亨·迪·霍尔巴赫(1723—1787),也是18世纪法国著名唯物主义和无神论思想家之一。他的主要著作有《揭穿了的基督教》(1756)、《神圣的瘟疫》(1768)、《自然的体系》(1770)、《健全的思想》(1772)、《社会的体系》(1773)等。
在《健全的思想》一书里,霍尔巴赫无情地揭露了封建专制制度的神圣外衣,对宗教神学进行了批判。指出在认识自然的道路上的第一个严重的障碍是宗教。他说:“自古以来宗教的唯一作用就在于:它束缚了人的理性”,“只有驱散宗教的烟雾和怪影,我们才会发现真理、理性和道德的泉源。”霍尔巴赫认为,一切宗教都起源于无知和恐惧。它是和理性绝对对立的。同时,这种无知又为某些想篡夺统治权力的人所利用,因而建立了一整套骗人的原则。在这两个方面的互相作用下,宗教便成了一种“神圣的瘟疫”而传布开来。所以,他的批判也主要集中在这两个方面,即指出宗教是反理性的,它所起的社会作用必然是反动的。
霍尔巴赫指出:“上帝是一切宗教的基础”,但这也正是“一切宗教中最不足信的东西”。因为凡是存在的东西,它的属性必然是我们的感官能够感知的,但是有谁能直接感知到上帝呢?如果说上帝是无形的存在那也不对,因为无形的概念不过“是一种不反映任何实在事物的概念。”他说:“老实说,崇拜上帝,无异是崇拜人的想象创造的虚构物,或者简直就是崇拜乌有的东西。”他认为,不管信徒们提出多少辩护上帝存在的理由,无非是想说上帝是自然的最后原因。但是这种说法不仅没能起到帮助理性去“驱散黑暗”,反而使我们对自然的认识越发糊涂,“更加漆黑一团”。因此,霍尔巴赫强调说:还是“去研究自然和它的规律吧”,那时候你们就会发现,“自然界是不需要什么第一原因的”。于是,他的结论是:“世界不是创造物”,“一切有生的东西都是物质内部产生的”。
霍尔巴赫批判宗教的目的,是为了认识自然。他说:“自然就是指“由不同的物质,不同的配合,以及我们在宇宙中所看到的不同的运动的组合而产生的一个大的整体。”〔7 〕“宇宙这个一切存在物的总汇,到处提供我们的只是物质和运动。”〔8 〕上帝在这里是决无地位的。
霍尔巴赫也和爱尔维修一样, 认为“人乃是自然的一种产物”〔9〕,人也和整个自然界的其他存在物一样,是按照一定的因果规律组合起来的。不过人这部机器特别复杂,有些运动的原因我们了解了,有些还没有了解,但并不能因此便假定人有什么非物质的灵魂。他认为,所谓灵魂,不过是神学家们用来填补自己无知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字眼。他说,经验和理性告诉我们,“灵魂是构成我们肉体的一部分,只有凭着抽象才能把它和肉体分别出来,它与肉体一起降生,一起发展,而且也只有在经过了一定的发展阶段之后,才表现为理智活动。
霍尔巴赫进一步指出,神学家和“形而上学”者们设想的精神实体,无非是人脑的机能而已。他说:“脑子是一个公共的中心,所有散布在人体的一切部分中的神经都要通过这里,并且在这里汇合起来,一切归之于灵魂的作用都借助于这个内在器官进行着,是印象、变化,传导于神经的运动在改变着脑子。因此,它发出反作用,使身体的各个器官都运动起来,或是它作用于自己,使自己能够在自己内部产生大量的不同的运动,即我们在智能这个名称之下所指的那些运动”〔10〕。
从霍尔巴赫这段精彩的论述中,可以看出18世纪末,自然科学,特别是人体生理学的发展高度,霍尔巴赫正是运用当时科学的一些最新成就,科学地阐明了人的智能与人脑的生理联系和作用,从而有力地驳斥了宗教那种脱离人体的精神实体——灵魂存在的谬说。可见,霍尔巴赫对所谓精神实体的批判,方向是正确的。他肯定了物质是唯一的实体,思维只是物质的一种能力,是人体的一种特殊的活动方式。
以上是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启蒙思想家们无神论思想的大致轮廓。这种无神论思想对于马克思、恩格斯来说,其思想影响虽然不是直接的,但却是重要的。例如1842年春天,恩格斯为了批判谢林更加勤奋地研究哲学,他在研究黑格尔著作同时,也对18世纪法国哲学进行了细致的研究。法国启蒙学家的无神论思想,无疑地对他的世界观转向唯物主义立场方面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列宁说:“恩格斯早就嘱咐过现代无产阶级的领导者,要把18世纪末叶战斗无神论的文献翻译出来,广泛地传播到人民中去。”“18世纪无神论者所写的那些锋利的、生动的、有才华的政论,机智地公开地打击了当时盛行的僧侣主义。”〔11〕显然,马克思恩格斯的宗教学说与18世纪法国无神论思想之间具有一脉相承的思想继承关系,后者是前者的一个重要理论来源。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神圣家族》, 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161页。
〔2〕列宁:《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 参见《列宁选集》第2卷第442页。
〔3〕〔4〕参见拉美特利:《人是机器》第470页,73页, 三联书店1956年。
〔5〕指基督教徒。
〔6〕指工人阶级及其他劳动人民。
〔7〕〔8〕〔9〕〔10〕霍尔巴赫:《自然的体系》第17页,16 页,75页,93页。
〔11〕参见《列宁全集》第33卷第200—2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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