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的情感与小说情感氛围的创造_小说论文

阿成的情绪及其小说的情绪氛围营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情绪论文,氛围论文,小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阿成是一位颇有艺术追求的作家,这使他的作品有许多独到之处,并引起评论者的关注。但在诸多评论中,评论者却忽视了他的另一种艺术追求:注重个人情绪的表现和作品情绪氛围的营造。这是他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

探讨他的这一艺术创造特征,对拓展我们的艺术视野,深入认识他的小说创作,都不无裨益。

捷克当代小说家米兰.昆德拉说:“构思一部小说就是把不同的情感空间并列在一起,对于我,这就是一个小说家最巧妙的艺术。”①就创作的本质而言,作家的作品都是作家思想情感的载体。任何作品,既然要表现人和与人有关的事,就势必要表现出这个人与事所反映出的情绪和氛围。作家的主观情绪正是在这种表现中,与作品相契合,并得以充分的发挥。这样,就形成一定的情绪氛围。所谓情绪氛围,简言之,实际就是作家的主观情渚同作品中人物的情绪及其生活氛围的总合。它是作家主观同作品客观的统一。阿成小说的情绪氛围,就是这样构成的。

总体说来,阿成的叙述是冷静的、客观的,似乎不搀杂什么个人的情绪,作品中的情绪氛围只是客观生活的自在表现。但事实上,任何作家都不是无目的地在进行创作,他总要这样那样、或多或少地流露自己的情绪。阿成只不过有时“尽量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动声色”②罢了。因此你便不容易发现它。但仔细阅读和品味,我们总会发现它的蛛丝蚂迹,甚至明显的表露。从阿成的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里面有一个阿成,“这个阿成就是阿成自己”③。从他作为叙述人的叙述中,字里行间,都有作家情绪的浸润和表露;即使对人物的描写,他们的言行情感,也无不表露或折射出作家的某种情绪。其中,有作家的真诚和激情。流荡在他许多作品中的,是痛苦和爱的交织。这是因为他从生活中,发现了令他痛苦和热爱的东西。一篇《良娼》,一篇《空坟》,一篇《活树》,都有这种情感的自然流露,加上作品中人物自身的情绪、一定的生活氛围,也便形成三篇作品悲凄沉重的情绪氛围,令读者怅然和同情。几乎在我们读过这些作品很久以后,仍然深深地感到这种情绪氛围所留给我们的感情激荡。“艺术就是感情”④,构成阿成小说的情绪氛围的内核,就是作家的感情。这只不过是他将这种感情寄托于他要反映的对象身上罢了。《良娼》中那个江桃花身上,不正寄寓着作家对她不幸命运的深切同情吗?那种弥散在作品中的悲凄氛围,正是作家对她不幸命运的痛楚和同情的体现。儿子宝儿在枯死的桃树(这实际是江桃花的象征)下对死去母亲江桃花的呼唤催人泪下:“妈──舅舅回来了──”,“妈──你听着没有──”。这使作家感情的迸发达到了高潮。而同样在《梁家平话》中,那种一唱三叹的叙述,写出了梁金凤、梁金豹姐弟这样普通百姓在旧社会的那种忧愁痛苦的生活,但于那种哀怨的情绪中,也透出他们不卑不屈的抗争,这正是普通中国人在困苦中得以生存延续的重要原因。

生活是作家表现情绪的基础,只有作品中人物的情绪和生活的氛围与作家的情绪相契合时,作家的情绪才能得到较直接的表露。或者说,正是作品的“客观”,唤起了作家的“主观”,从而融成一体。就作品而言,人物自身的情绪和生活的氛围,才是最基本的,是情绪氛围的主体。否则,作家的情绪便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阿成对情绪氛围的营造,更多地注重于对人物情绪和生活氛围的表现,在此基础上融入他个人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

作品的情绪氛围,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就一篇作品而言,它可能有一个统一的基调,一个总的情绪氛围,但许多作品随着情节的发展、人物情绪和生活氛围的变化、作家情感的起伏回荡,其情绪氛围也自然随之变化,形成起落多变的不同格局。有人说,一个作家的作品“可以存在不同的叙事语调”⑤。这种叙事语调,正是作家情绪的一种外在表现,与作品的情绪氛围密切相关。阿成的许多作品正显示出这种情绪氛围的变化,处处同作品的描写和情节的发展同步。《空坟》中开头对冬日、男性不雄和有关习俗的描写,无处不透出阴冷、悲凄的氛围,写出一种沉重和无奈。而当一个冻僵的外地男子出现,年子妈用身子为他取暖救活了他之时,于这种凄冷的氛围中,热烈地散射出年子妈人性的温暖和美丽,于苦涩中给人以抚慰,也给生活带来一些生气和热烈。其中,作家对她“怀着很深的爱”,看到她身上“全部的诗意,全部的美”⑥。尔后,作家以轻松的笔调,又叙述了那男人的一段故事,写出他的高尚和美德,他不仅给人们改造了火炕,还给年子妈盖了漂亮的新房,在庭院中打了一口井,让男人们吃这井里的水,使他们重振雄风。而到送别一节,亦忧亦喜,凄楚中透出几分欣悦之气。到了“十年之后”的结尾,笔调一转,使人为之振奋:村里的男人们雄性复归,生活也发生了巨变,连纸背都透出洋洋喜气。

另一方面,由于题材反映生活的多层次和复杂性,一些作品的情绪氛围,又是多种情绪的融合。有时,你很难说清哪是热烈,哪是悲凉,哪是喜悦,哪是忧郁,哪是哀怨……它们往往交织融合在一起,表现复杂的情境。《横事》中叙述一个叫李彦昌的人,一辈子活得夹生,干了许多损事,文字间笼罩着冷峻、怨愤、怅然融成的复杂情绪氛围,甚至包含着作家对他“良知”的某种同情和谅解。结尾写他临终悔悟,作家明明在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给人物一点最后的光彩。《人间俗话》写了城市里“掌鞋的”、“卖针的”、“卖胰子的”几个小百姓的困顿生计,乐观中带一点惆怅,但何尝没有一种赞美呢?在人世的艰难中求活,本分而又助人为乐,不能不说是平凡中的伟大。它给人以人生的思考,有一定的哲学意蕴。而另一些人,“卖假药的”、“拉手风琴的”、“刘大吃”,则活得悲壮,使读者从他们的辛酸窘迫里感悟到另一种人生,于凄楚中,不免生一种敬意。

有些作品,则很难看出作家的情绪,内中显现的情绪氛围,有其客观的自在性,甚至不一定直接代表作家的思想情绪,特别是在叙述负面人物及其生活时。作家的情绪或者隐于作品客观情绪氛围的背后,或者悖逆于作家叙述之外,并不直接表露,而是通过对客观情绪氛围的渲染作间接的折射。《欧阳江水绿》中那个夸夸其谈的业余作者的自我吹嘘和卖弄,恰恰是作家要讽刺和否定的,它的嘲讽氛围就形成在“我”与业余作者的交谈和共事中。作家要突出它的“荒诞性”,以喜剧的形式,达到讽刺的效果,表现阿成的鄙弃和轻蔑。这里,作家虽未正面表现,但无疑折射出某种情绪:“欲贬之则暴露之”,“喜剧的背后是悲剧”,“似不在说明什么,其实正在说明什么”。有时,作家的情绪很复杂,很难用简单的褒贬来表现,作家的目的就在于表现人生,给人某种认识,一点感受,或者就在于表现人和生活的复杂性。因此,阿成就那么写了,让生活沿着自身的河床流动,让人物在这种流动中表演自己,自然形成一定的情绪氛围。《马兹阔夫生平》中笼罩全篇的那种忧郁,全在于表现主人公的人生坎坷和不幸,以及那种对俄罗斯故土的怀恋之情。作家的目的就在于让人们认识另一种人生,而这种忧郁的情绪氛围,无疑又增强了人物情绪的凝重感,动人心魄。

阅读阿成的作品我们还会发现,这种情绪氛围,因其表现形式和功能的不同,也有不同的类型。兹择其要者,加以分析,以概其余。

1.弥散型。

这种形式,主要是作家在输入个人情绪的同时(有时不直接输入),通过对人物情绪和生活氛围的扩散、弥漫,形成情绪氛围,笼罩在作品中,涵盖生活画面。

它有时笼罩全篇。《良娼》的悲凄氛围是从主人公江桃花的情绪和不幸遭遇中生发弥散而来的,即使在她死去以后,由于她的凄苦所及和作家的情绪的作用,这种情绪氛围并未减弱,反而随情节的发展,愈见浓烈。

它有时弥散在不同的局部甚至某个细节中。《年关六赋》中一赋是一“块”,六“块”的组合呈“分总”结构:

其中,各“块”情绪氛围各不相同,依内容不同而异。“赋一”讲爷爷近于蛮荒时代的草创生涯,有苍凉之感;“赋二”讲父亲继业教子,有读书人的怡然之态;“赋三”至“赋五”讲兄弟三人(其中插入妹妹)的不同时代生活,老大严肃正统,老二胆大“开放”,老三低俗窘迫;“赋六”总写合家过年欢聚,在和谐碰撞中,有喜有悲,也诚也伪,亲情里隐含着陌生、隔膜,耐人寻味。同作品里的人物一样,作家心里流荡的是祖宗留下来的血性和豪情。

这种类型的情绪氛围,在阿成的作品中最常见,是一种主要营构方式。它有很强的张力,对读者的感染力很强,解够加深读者对作家叙述的心灵感受和作品意蕴的理解。

2.回旋型

对这种音乐旋律式的情绪氛围,阿城主要是借助乐曲、歌唱或人物情绪的曲调式回环来表现。其特点是,它们在与作家的情绪共鸣,与情节的共振中,产生最大的增益效果,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它也有两种形式。

一是重奏式。《马兹阔夫生平》中,以马兹阔夫先是拉小提琴,后是拉二胡,其演奏乐曲的忧郁、艾怨作为情绪氛围的主旋律,又以俄国人“老米头”和儿子马兹阔夫的歌声、教堂的钟声、人们的叹息,作为合奏,使情绪氛围更加浓重丰富,而“老米头”和其私生子马兹阔夫人生的坎坷、不幸,正是它的“歌词”。那“乐曲”随着主人公的情绪、经历的坎坷不幸,时而忧郁,时而艾怨,时而激越,时而幽长……虽然有时也跳出几个欢快的音符,也不过是小插曲而已。

二是情绪抒发式。同前篇不同的是,“正正经经说几句》则是以直接抒发人物情绪,表现人性的压抑,内心的忧愤和无奈。作品中的李十二忧伤的鲁腔鲁调,那屡次出现的“修伞──吆喝声,一次次邀意中人王翠娥回山东老家的企盼话语,以及王翠娥的忧郁和寡言,还有那不时出现的歌声,都组合成一支忧怨哀伤的“乐曲”,回环往复,加深了情绪氛围的沉重感。

3.烘衬型。

这种情绪氛围,主要是借助景物道具等,从侧面对人物或环境作烘托反衬,以渲染一种气氛,表现一定的情绪。《绿傻子》中写满天火烧云映照古城墙的剪影:“古城墙是黑色的,人都是红彤彤的,象透明的红烛。”一方面是为了描写环境,表现黄昏气氛,但更主要的还在于渲染一种热烈的情绪,烘托人物的心情。写蝈蝈叫,说它“太美了”,“喊一样”,是作家由衷的赞叹,写出人世间的热闹,充满生机;而结尾再提到它,则成了对绿傻子死的哀悼。《饯水》中写街市的繁华、生产的忙碌、人们对退休老工人老尤的种种冷漠,却成了对老尤的刺激和“想哭”情绪的反衬,加重了全篇忧伤情绪氛围的扩散,使读者看到作品的主旨所在:表现作家对老人的深切同情,呼吁社会和人们多给他们一点温暖和关怀。

但有些作品,并不是单用某一种类型,有时往往综合运用。

总之,就阿成而言,其小说创作注重情绪氛围的营造,是他小说的艺术特色之一,也是他创作取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注释:

①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2年6月版。

②③⑥汪曾祺:《年关六赋.序》,作家出版社1991年8月版。

④《罗丹论艺术》,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年版。

⑤罗强烈:《小说叙述观念与艺术形象构成的实证分析》,见《小说文体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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