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价值观的嬗变看技术创新的生态化转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技术创新论文,价值观论文,生态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04)03-0026-04
技术创新作为企业的一种重要的技术——经济行为，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某种利益诉求，技术创新主体的价值取向深刻地决定着它的行为方式及后果。要从根本上解决与技术创新有关的一系列问题就不能不深入到其观念层面，特别是主导文明进步的重要力量——价值观层面。生态危机的实质也是一种价值观危机，如何从转变价值观入手，让技术创新在促进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的良性发展方面发挥作用，是一项具有现实意义的尝试。技术创新的生态化转向即是技术创新在成功实现经济利益目标的同时努力促使人与自然作为一个生态系统以及人类社会自身作为一个生态系统得到健康持续地发展，透过价值观的转变我们将从一个新的视角发现技术创新生态化转向的合规律性与合历史性。
传统技术创新观把经济利润的成功获取作为唯一的价值标准，这与工业经济发展的内在驱力是一致的，对于推动经济的增长起到了积极作用。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来看，技术创新的传统价值观有其存在的历史必然性与合理性。随着技术创新的发展和一系列全球性问题日益严重地威胁着人类生存，它自身的缺陷也逐渐突显出来，并最终陷入了困境，它的合理性日益丧失，正面临着进行各个层面转变的历史要求。
一、自然观：从二元对立到和谐共存的转变
自然是人类进行经济活动的物质基础，它具有经济价值、科学价值、精神价值和生态价值等[1]。但自工业社会以来，人们只看到自然的经济价值而忽略了其他价值——特别是它的生态价值，所以人们对自然所做的只有掠夺与征服，没有尊重与保护。
传统观念把人与自然的关系理解为征服、改造与被征服和被改造的关系，包括技术创新在内的生产活动与自然的关系就变成了一种外在的、对立的关系，技术创新与自然生态相调适的问题几乎从未进入过技术创新的目标体系。这种技术创新是一种单纯封闭的经济——技术系统，没有从经济——社会——自然的整体联系来考虑其实践方式，对它的生态后果缺乏全面的评估。
历史的早期阶段，人类在自然面前处于受控制的地位，对自然充满了敬畏。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学会了用理性的眼光来观察自然，探索其中的规律，并坚信可以凭借科学知识和技术工具控制自然。经济的日益繁荣使人们愈加沉迷于对自然的征服与掠夺，期间技术创新的地位得到了加强，甚至于人们在思维方式中把它从自然生态系统中抽离出来，迷信它的力量，以为单靠技术创新带来的经济果实就可以进入永恒的幸福王国。
片面的自然观现在已经遭到了历史的否定，人们开始接受一种生态价值观。马克思主义辩证自然观强调整个自然界是一个有机联系的系统，其中的每一生命体和非生命体都由于物质、能量、信息的相互转换运动而成为系统不可缺少
的部分。生态圈中的任何物种都在相互竞争中发挥着特殊的作用，维护着整个生态圈的平衡与稳定。自然界的资源并非是无限的，从整体来看其演进方向是从可利用到不可利用、从有效到无效、从聚集到发散、从有序到无序，具有连锁性、递减性、单向性等，资源的无节制消耗就是对自然生态系的破坏[2]。
经济系统、社会系统和生态系统是彼此依存的，与经济的再生产并存的还有人口再生产和生态环境的再生产，经济能否实现可持续发展关键还要依靠生态环境是否有可持续的供给，社会系统能否提供人文环境的支持。技术创新首先是一种在自然系统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物质性经济活动，通过这种活动，自然界的物质变成能够满足人们需要的产品。因此技术创新过程也可以看成是物质循环、能量流动、信息传递以及价值形成的过程，它的环境和物质基础是自然生态系统。包括技术创新在内的整个经济系统与自然生态系统是相互作用、相互耦合的，生态系统不断地向经济系统输入物质和能量，同时又不断地吸纳经济系统产生的废物。所以，脱离了自然生态系统的技术创新是不可能实现的。
鉴于此，技术创新主体应该树立正确的自然观，要反思传统的“主客二分”思维方式，避免把人与自然的关系看成是二元对立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全面的关系，不仅是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也是个体与整体，要素与系统的关系；人内在于自然，两者有着共同的利益和命运，“谁也不能得救，除非大家都获救”[3]（生态学家塞欣斯语）。意识到了这一点，技术创新主体就会自觉地接受生态化的价值观，在开发和利用大自然的同时注意建设和养护它，主动调适人与自然的关系，而不是只专注于经济利益而对自然进行无情地掠夺。
生态化的技术创新观克服了过去那种只看到自然的“消费性价值”的思想，同时把自然的生态价值考虑在内，意识到生态价值对人类的任何活动的意义都是绝对的。生态化技术创新观对待自然的态度是理性和克制的，它正视自然资源的有限性，并在实践中着眼于降低消耗、节约资源、提高效益，促进清洁型生产，并充分考虑自然对污染物吸收力的有限性；它提倡适度消费和绿色消费，使自然资源和有毒材料的使用尽量减少，使服务或产品的生命周期中产生的废物和污染物最少化[4]。
技术创新可以在协调经济系统与自然系统的关系中扮演重要角色，它不仅可以提高生产效率、实现经济价值，还可提高生态系统物质循环和能量转化的效率，维持生态的稳定。比如用生态化创新的思维建立循环经济模式，使一个生产环节的废物变成另一个生产环节的原料，以克服传统经济创新与应用的破坏生态的缺陷，促进生态环境再生产的良性循环。要实现这一点，技术创新主体树立正确的自然观是首要的一步。
二、利益观：从主体利益到群体利益的嬗变
传统的技术创新观把市场经济中的功利主义、个人主义价值观作为原则，这是符合一般的市场经济发展规律的，这也是对封建社会虚伪的道德说教的反叛。在历史的发展进程中这种价值观有其积极的一面，因为最主要的经济动力来自个人的利益驱动，而市场经济决非一种超功利道德的经济制度[5]。现在若要把利己与利人、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关系这些基本的伦理问题与人类的生态状况联系起来思考，话题就变得严肃和现实多了。
技术创新主体的自然观实际上是人伦观的一个折射面，人与自然的关系之所以具有道德意义，归根到底是因为这种关系反映着人与人的关系，反映着个人或某个集团对待他人利益的态度。自然生态问题的解决最终须借助人际关系的有效调节——即正确利益观的树立来进行，因为我们都同意这样一个观点：自然环境不是某一个人或集团的个人财产，而是属于全人类共同拥有的，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天然地享有对自然的权利。
于是，对自然生态的保护不仅是对他人利益的尊重，也是对他人环境权的尊重。环境权表现为环境关系主体依法享有可以做出一定行为或要求他人做出（不做出）一定行为的权利。首先它具有人身权的特点：①环境权是一种生存权，自然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人类自诞生以来就一刻也离不开大自然，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就是对他人生存权的侵犯；②环境权是一种健康权，每个人都有保证自己健康的权利，稳定良好的自然环境是健康的首要条件，破坏环境也就是践踏人的健康权。其次环境权也有财产权的特点，自然是全人类共有的财产，这种财产权具有共享性[6]。需要指出的是，环境权不管是作为人身权还是作为财产权，其主体既包括当代的所有人也包括所有的后代人。我们既要尊重同代人的权利，也要尊重后代人的权利，我们的后代应该与我们平等地共享环境权。技术创新主体同时也是社会主体，尊重他人环境权将作为一个基本的人际伦理原则对传统技术创新观作出修正。
如果说传统的信念伦理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的作用显得十分有限的话，那么责任伦理意识将成为技术创新的最低道德要求。要是一个企业试图脱离道德责任的约束，那么它将失去作为一个社会主体集团成员最起码的资格。技术创新的影响已经深入到当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个人生活等各个方面，成为整个社会运动发展的主导力量。技术创新对人、社会和自然影响的深度和广度远远超过历史上任何一段时期，因此，技术创新主体承担的社会责任也空前增大。例如基因技术的采用对人的尊严、隐私提出了挑战，而某些基因产品还将对人的健康造成影响。技术创新主体在进行市场开发的同时不应回避这些问题，在选择技术时，不应刻意追求其工具效用，而是要从人的物质与精神生活的健康出发，并注重技术与生态环境的相容。
技术创新主体对利益概念的理解应该与时俱进，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的日益复杂，消费主体的需求也进一步复杂化和多样化。素质的提高使得人们不仅追求消费的物质享受，而且对消费的精神内涵与生态内涵的要求也进一步提高。所以，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应该统一于技术创新的目标中，成为新的利益观念。三种效益虽然有相互对立的一面，但也有互相统一的一面，而且它们的统一在现时代具有必然性，现实赋予了它特殊的意义。
三、公平观：从经济公平到超经济公平的嬗变
公平在经济领域是指获取收入或积累财产机会的公平，即机会均等，如权利平等，竞争平等和等价交换。但这种形式上的公平背后是实际上的不公平，因为每个人的出身、天赋、教育等条件的不一样，以及国际上各国发展的基础和条件不一样，即使在平等的起跑线上导致的竞争结果也是不平等的[7]。人们要建设一个美好的社会生态，就必须用伦理或政治意义上的公平去补充经济意义上的公平观念，也就是在效率优先的原则下有必要奉行一种超经济的公平价值观。
市场经济造成了利益主体的分化，竞争使得某些利益仅仅局限在部分技术创新主体身上。那些处在优势地位的国家或企业凭借先进的技术创新能力，抢先占据并消费自然资源，而自然资源是属于包括强势集团与弱势集团在内的全人类共有的。西方发达国家在消耗绝大部分资源的同时又向自然界排放大量的污染物和有毒物，并凭借资金和技术优势向不发达国家转移这些有害物质，这是在不平等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下的环境权利不平等现象。
正是经历了对自然的大规模掠夺和消耗之后，发达国家才有今天的优势地位，然而他们却未能承担相应的责任来治理世界性的环境污染并保护自然生态。他们没有向不发达国家提供足够的资金技术援助，相反还控制那些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兼具的技术创新成果向不发达国家转移和扩散，只把那些单有经济效益而生态效益差的创新成果转移给他们，并利用自己已经形成的良性循环态势不断拉大与不发达国家的差距。这是在不平等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下的责任分配不平等现象。
如果技术创新不注意形成生态效益，那么代内的不公平现象就会延伸到代际间。当代人的发展代价有相当大的部分被留给后代来承当，这等于无端地剥夺后代人的生活权和发展权，是对他们的不公平待遇。
此外，在技术创新产品的消费方面，某些技术创新的服务指向往往只限于那些富裙阶层的人。经济利润的驱动使得技术创新极力推行高消费或超前消费，一些产品或服务往往只有通过有一定经济条件的人消费才能实现其经济价值，这种消费模式不仅对自然资源造成巨大压力，而且使社会不平等现象进一步加剧。例如，技术的进步使器官买卖成为可能的话，那么有条件享受移植器官的恐怕只有少部分富人，而穷人只能出卖器官。因此，在建设良好的社会生态方面，技术创新应更多地考虑如何使其产品能让社会成员公平地分享，避免加深贫富鸿沟。
四、人的发展观：从单向度发展到全面发展的嬗变
人的全面发展是可持续发展的中心，是建设社会生态的最高目标，它是指人的类特征在个人身上的充分发展，包括主体性、能动性的充分展现，能力或才能的充分发展，个人价值的实现，个性的自由发展、人与自然的协调发展，人的社会关系全面发展。人的发展在当代的意义表现为人的素质的现代化，也就是人的主体意识的强化，政治、法律、道德等思想观念的提高，文化素质、身心素质、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的优化。
技术创新本身就是人的发展的体现，也是促进人的发展的重要因素。技术创新充分展示了人的实践性、创造性，增强了人的物质生产能力，改变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并丰富了人的社会关系，创造全新的全新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与此同时，作为传统技术创新的衍生物，人的发展又具有片面性、单向度的特征。因为传统的技术创新是传统工业经济价值观的产物，经济利润至上的价值观使得技术创新活动把人的社会关系商品化，把人看作只为创造物质财富、追求物质生活的满足而存在的“经济动物”，忽视了人的发展的全面性、丰富性。
传统技术创新推动的消费完全建立在物的基础上，商品的生产和消费都受物质主义价值观引导，技术创新的“纯经济性”与社会发展的全面性发展产生了冲突。人们在充分享受丰富的物质生活的同时，正在失去精神生活发展的空间，片面追求物质享受使得人们丧失了深层的情感体验和对美、自由、理想的热情。信仰危机、道德失范、心理疾病等消极现象，严重地影响人的全面发展。这些现象并不是市场经济的偶然产物，而是内生于传统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传统的技术创新在其中起着重要的催生作用。
此外，传统技术创新的自然生态缺失未能正确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促进人与自然的协调发展，进一步来说，这也扭曲了人的社会关系，没有把握好与当代人及后代人的利益关系。人的发展也包括世世代代的持续发展，只有前代人为后代人准备了良好的生态基础，人的发展才能永远延续下去。
我们不能超越技术创新，但可以扬弃传统的价值观，努力使技术创新利于人的综合素质的全面提升，即智商、情商及德商的协调发展与同体培育，避免人格缺陷和社会缺陷的加深。
生态化的技术创新适应人的全面发展要求，由生产指向转为兼顾生活指向，着力推行健康的消费内容。产品的生产和消费既有利于自然生态平衡，也要有利于人的自身发展。讲求消费质量，有利于消费者个性化需求的满足；种类自由多样，格调高雅，知识与智力含量高。技术创新在带给人们物质享受的同时，积极营造人的精神发展的环境。技术创新过程应积极接纳公众的参与，创造一个民主的社会氛围，发挥公众的创造性，全面考虑大众的多方面需求和利益，并不断引导和提升大众需求的品位。这样的技术创新才是以人为本、深入人心，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结束语
当前的技术创新活动正处在一个自然生态环境与经济增长及社会发展的矛盾日益突出、国际国内社会问题层出不穷的历史背景之下，经济社会发展战略正在出现重大转向。以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为唯一价值取向的传统技术创新观已经与社会发展日益格格不入，让自然和社会生态价值观介入技术创新活动并不仅是一种理想的愿望，而且也是一个实际的历史进程。社会发展模式的转变呼唤社会主体价值观的转变，而价值观转变的实现有赖于找到一种正确的实践方式，对于技术创新而言，走生态化转向之路正适应了当前的历史发展要求。因此，技术创新的生态化转向既是对社会发展战略转向的积极回应，也是价值观嬗变反映到实践中的必然结果。
收稿日期：2003-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