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对外部世界的影响_国际货币体系论文

欧元对外部世界的影响_国际货币体系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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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月1日,欧元纸币与铸币在欧洲联盟15个成员国中的12国正式投入流通,成为它们统一的共同货币,这是国际政治与世界经济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欧元正式流通将对世界格局、国际货币体系和国际金融市场等产生日益重要而又深刻的影响,其作用所及远远超出欧洲联盟本身的范围。

一、欧元与世界格局

20世纪80-90年代之交冷战结束后,欧洲由冷战时期作为美、苏之间主要争夺对象的第三者变为直接面对美国的第二者,人们本来预期这将会大大提高欧盟在世界格局中的地位。但是十多年过去了,主要由于欧盟缺乏政治意志,更缺乏军事实力,欧美远没有成为真正的“平等伙伴”。如今美国的政治影响力和文化渗透力都明显大于欧洲;美国的军事力量简直是独步天下,甚至欧洲地区本身目前所呈现的相对政治安全稳定也都是借助于美国的飞机导弹来保持的;即使在欧盟唯一能与美国一比高低的经济领域,主要由于欧洲社会与经济的惰性,欧美的力量对比在过去的十年里,也在向有利于美国方面倾斜,美元货币力量优势更为突出。

尽管如此,欧盟在当今世界格局中的重要地位依然是毋庸置疑的。这里我们不来讨论别的问题,只是集中于“多极化”这一点上。可以毫不夸张地认为,只要有欧洲联盟的存在与发展,世界多极化构架中的一个大台柱子就已经矗立。而且,多数欧洲人对多极化的含义、途径与目的比较明确。欧洲人并不把多极化看成是最终目标,只是把它看作是一个步骤和一种方法,但它与单极化是相对立的。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苦难,欧洲人懂得,多极化本身并不能保证和平与繁荣。因此,新的多极世界应该是一个合作的世界,在这个多极世界中应建立一些必要的规则使全球化的进程得到有效的控制。这样的多极化还能使欧洲保持一种不同于美国的社会模式,并作为欧洲对世界施加影响的杠杆。与多极化思想相联系,欧盟有其自己的塑造“全球秩序”的思路与战略。它与美国方案的不同之处至少有下列六点:第一,社会模式:盎格鲁-撒克逊和大陆欧洲的市场经济与民主概念有重大差别。第二,地缘经济:欧盟认为,稳定和充满活力的世界经济是以世界各地区经济紧密结合为基础的。而美国则侧重于市场开放原则、自由贸易区和与其“战略伙伴”建立双边经济关系。第三,地缘政治:以有行动能力和关系密切的地区内以及有效的地区间合作模式为基础的全球管理结构符合欧洲一体化的逻辑。美国则更喜欢松散的地区联合(因为在这种联合中,美国可以尽可能地发挥重要作用)或者与其战略伙伴的合作。第四,多边主义:在世界政治中,欧洲寄希望于多边主义,它强调共同利益、权利分享、相互关系和与其他国家协调利益,并以有约束力的共同游戏规则和合作为准则。美国则更喜欢推行实力政策,重视双边关系,倾向单边主义。第五,安全观和安全政策:欧洲重视“共同安全”,奉行缓和政策,看重多边机构。美国则相信自己的军事优势,冷战时代的敌我友范畴仍居主导地位。第六,国际组织:欧盟支持有行动能力和有效率的国际机构,认为联合国等国际机构越来越重要。而美国多年来一直在遵循削弱联合国的方针。

欧盟主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关心建立一个多极世界并推行其全球战略,这需要以力量作后盾。未来欧盟的力量主要取决于欧洲在联合(一体化)与改革两方面取得的进展,而欧元将成为推进欧洲联合与改革的重要新动力。在欧洲联合方面,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在取得步步进展:欧洲一体化的性质长期以来在发生从量变到质变的变化,欧盟是一个邦联主义、联邦主义和自由贸易联盟的混合体,其中联邦主义的因素在逐渐增多,欧元是联邦主义的又一个突出象征;欧洲一体化涉及的领域在明显扩展,《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明确规定了欧盟有三大支柱,即共同体、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以及内政与司法合作,欧元将不仅进一步巩固和深化共同体,建立真正的统一市场与统一货币,而且将有力地推动其他两个支柱的建立、发展和壮大,反过来欧元本身成败也将取决于所有这三个支柱的建设进程;欧洲一体化在机构、机制方面也在逐步改善,但仍有大量工作要做,欧元对此也是一个极大的推动,在2000年12月的尼斯首脑会议上,欧盟国家已就未来扩大后的欧盟委员会人数、特定多数事项以及欧洲议会席位及其分配作出了规定,在2001年12月的拉肯首脑会议上,欧盟国家决定成立“制宪筹备委员会”,使欧盟进一步向着制度化甚至宪制化的方向发展;欧洲一体化的地理范围一次又一次地扩大,今后几年将经历第五轮扩大,欧元显然进一步提高了欧洲联盟的吸引力,可以预期,虽然困难重重,欧盟在今后10-15年内将成为一个拥有至少27-28个成员国、土地面积约400万平方公里、人口5亿、GDP11万亿美元的世界上购买力最强的一体化地区。在欧洲改革方面,虽然也已取得不少进展,但当前情势似乎显得比欧洲联合更为紧迫。最近十几年,欧盟在世界格局中的地位之所以远远不及美国,不仅是由于欧洲联合时时受阻,更是因为欧洲改革处处不力,致使欧洲社会-经济充满惰性,缺乏活力。欧洲迫切需要有效加速改革,特别是要为提高经济增长速度、增加创造就业机会、加强社会安全保障、促进劳动市场灵活、改革社会福利制度、真正实现内部统一市场等创造条件。

自然,欧元仅仅是推动欧洲联合、欧洲改革,体现多极化以及贯彻其“全球战略”的一个要素。欧元的成功将提高欧盟在未来世界中的地位,这对世界与中国都有重大意义。第一,欧盟的存在与发展,给世界和中国提供了另一种可供参考的模式,包括社会模式、地区内国家间合作的模式以及地区间关系的模式。第二,欧盟的存在与发展给世界与中国提供了多一种选择,不仅在政治安全方面,而且在经济货币方面。第三,欧盟的存在与发展给世界与中国提供了一种较为平衡的世界格局。这一点十分重要。但究竟能相对平衡到什么程度,将取决于各方力量和关系的变化,尚待观察研究。第四,欧盟给世界和中国提供了一个应予重视的塑造“全球秩序”的方案思路,诚然,欧盟首先也是从自身利益出发的,但是我们还是应该注意其中的一系列积极因素,从中找到共同语言。第五,欧盟给世界、欧洲和中国相互之间提供争取许多实际经济利益的机会。

二、欧元与国际货币体系

为了全面分析欧元对世界格局的影响,我们不仅应注意到上述的政治方面,还须研究其经济方面,首先是国际货币体系问题。

国际货币体系,实际上主要是由那些具有国际货币功能的各国货币形成的。在最近的两个世纪里,世界已经经历了三个国际货币体系。始于19世纪20——30年代的英国的金本位制,可以被视作第一个国际货币体系,实际上也是英镑本位制。第二个国际货币体系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随着20世纪30年代金本位制的崩溃和英帝国的衰落而出现的集团化时期,当时形成了英镑、美元、法郎三大集团,此外还有马克、日元集团等,各集团各据一方,严重影响国际经济正常运转。第三个国际货币体系形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及其之后,诞生了以美元为中心、以固定汇率为基础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该体系原来奉行黄金-美元本位制,牙买加协议(1976年)后转变为美元本位制。笔者认为,自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以后,迄今依然在运行的可以算是第四个国际货币体系,即以美元为主的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欧元正式流通之后,经过一段时期,将可能进入第五个国际货币体系,即以美元和欧元为主导的“二元世界”,其他国际货币则起辅助作用。

欧元自1999年1月1日问世近三年半来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国际货币:目前它已占到世界货币市场的24%、债券市场的31%、全球资产管理机构投资货币的28%、外汇市场的38%、储备资产的13%,欧元区外已有50多个国家把它们的货币汇率盯住欧元。但与美元相比,欧元的国际地位还相差甚远。据国际清算银行第70期年报资料统计,在欧元问世一年后的1999年底,世界官方外汇储备余额为17460亿美元,其中美元占13589亿,为77.8%,其他货币占3871亿,合占22.2%。为什么欧元暂时还缺乏强大的吸引力?主要是因为新生的欧洲统一货币尚不充分拥有美元起的国际作用所具备的四个条件,即稳定性(它减少了持有这种货币形式的资产的风险)、坚挺的汇率(避免投资者的资本损失)、高效流动的金融市场(它使股东能够清理股份并使之多样化)以及将发生危机的可能性降至最低限度的强有力的管理支持。

欧元问世几年来“人气”不旺,最集中地还是表现在它对美元的汇率走势上:从1999年1月4日开盘价1.1740跌至2000年10月25日最低的收市价0.8246,1999年全年欧元对美元的平均汇率为1.0658,2000年为0.9236,2001年为0.8956,目前虽然稳定在0.90上下,但总是依然给人一种“难测”的感觉。其实欧洲人自己对此并不着急,但却阻挡不了世人对此原因的探究和前景的预期。欧元对美元汇率相对疲软的基本原因在于欧洲经济的基本面不及美国,包括经济增长率、投资回报率等。此外,当然还有一系列其他因素,例如人们对新生货币欧元的信任需要时间;欧洲中央银行需要进行方方面面的困难磨合;美国利率长期明显高于欧洲(直至2001年经过美联储连续11次降息,才使位置倒置过来,目前是欧元区主导利率高于美国:3.25%对1.75%);欧洲屡次发生消极的突发事件(欧委会丑闻、科索沃战争等);欧元启动之后,随着德国马克的逐渐淡出,汇市的投资气氛日趋淡薄,全球资金进一步涌入股市;美元一直依然被人们视为最安全的避险货币,等等。所有这些因素共同起作用的结果是大量资本流入美国,其后果之一是促升美元汇率。资本外流,是促使欧元对美元汇率不振的一个重要因素。尽管如此,欧元运行三年多基本上还是成功的。欧元已经成为国际货币体系中不可替代的第二大币。

三、欧元与国际金融市场

金融市场相对不发达,是欧美经济竞争中欧盟不敌美国的重要原因之一。欧盟经济规模GDP实际上大致与美国相当,各占世界的1/4。在总金融资产方面,据美林公司资料统计1999年欧元问世前,欧盟15国为27.3万亿美元,超过美国的22.8万亿美元,欧元区11国则大体与美国相当,为21.1万亿美元。但欧洲金融资产的结构落后于美国:银行资产占了54%,绝对额大约相当于美国的3倍,债券市值占32%,绝对额相当于美国的80%,股票市值占14%,绝对额相当于美国的55%。欧元问世将改善欧洲金融市场的结构和提高它的地位,主要途径是通过欧洲金融市场的进一步证券化,逐渐改变过去以间接融资即银行中介为主的局面;市场惯例规制的协调化、一体化,包括重组、联合和购并,逐渐消除原来欧洲各国金融市场处于分割的状态;使定价具有更大的透明度,强化竞争,提高效率。欧洲正在朝这些方向行进,但脚步似乎还不够快捷。

具体一点说,首先是欧元将使欧洲货币市场更趋统一,包括市场参照利率统一,发挥欧洲央行货币政策操作的影响,以及提高清算系统效率。长久以来,德国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及其操作模式对大陆欧洲货币市场的发展发挥着主导作用,德国央行的短期利率是货币市场的主要参照利率。尽管如此,欧洲各国仍存在各自的利率行情。欧元启动后,由于消除了汇率障碍,整个欧洲市场的利率价格已变得高度透明,原有的这些利率行市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欧元区已经出现了四种针对不同方面的货币市场利率:第一是欧洲中央银行统一基准利率;第二是欧元同业拆借利率;第三是欧元隔夜平均参考利率;第四是欧元伦敦同业拆借利率。上述欧元区的短期利率水平受到欧洲中央银行货币政策操作的影响。通过边际信用操作,欧洲央行向短头寸的金融机构提供隔夜信用,该利率在所有成员国中都是统一的,为金融市场确定了一个利率上限;通过存款便利操作,欧洲央行接受长头寸金融机构的隔夜存款,该存款的利率通常情况下是金融市场利率的下限,为了确保市场利率保持在该目标范围内,央行还通过每周一次的公开市场回购操作来调控利率走势。此外,货币市场的统一还得益于清算系统效率的提高。泛欧清算系统TARGET已经启动,为经营货币批发业务的银行提供了一个高效、安全的资金进出渠道,银行的跨境资金往来将同国内支付一样便捷,从而解决了各国货币市场沟通渠道上的一大技术障碍。

在债券市场方面,欧元问世的重要效应之一就是促使成员国债券市场的一体化。从1999年开始,欧元区各国的政府债券已陆续转换成欧元债券,新的市场发行也采用欧元进行。市场规模迅速扩大。由于欧元已经成为国际金融市场的重要货币,欧元债券已达7.5万亿,最近几年约占国际债券市场发行额的1/2到1/3。同时,欧元问世还将使债券市场面临在广度、深度和流动性等方面的一系列改革。欧元问世前,欧元区各国债券市场实际上处于分割状态,这种分割并不是来自蓄意封闭市场,而是源于各国在债券发行、交易制度、法律基础、税收制度和市场惯例上的种种差别。尽管欧洲统一大市场形成已近十年,各国在金融服务业上也已达成了所谓“单一通行证”制度,然而时至今日,这些制度、惯例差别还依然存在。但是,在单一货币的情况下,债券市场的价格和成本比较将变得更加透明,债券市场供给方将由于竞争激烈而不断提高交易、发行技术,而需求方则会因成本降低和渠道的多样化更注重债券市场的融资渠道。这样,法律基础、市场惯例的差异将随着单一货币的进展而逐渐消除。欧美债券市场的差距有望逐步缩小。不过,欧洲债券市场的发展潜力,主要恐怕还不在欧元区成员国的政府债券上,因为它们受到条约的严格限制,而在于私人债券市场前景广阔,因为在欧元区内企业发行的债券直至2000年中总额仅2080亿美元,只相当于GDP的3.4%,而美国的相应数字为24869亿美元和28.5%。这为欧元区内外企业都提供了机会与选择。

在股票市场方面,情形与债券市场大体相同。衡量一个国家股票市场发达程度的主要指标是资本化率(即证券化率),即股票总市值相当于GDP的百分比。1999年欧元启动时,欧元区的这一比率85%远远低于英国的206%和美国的181%。导致这种落后的原因之一是,欧元问世时在欧盟地区营业的大大小小三十多家股票交易所之间在制度习惯、交易、清算技术等方面存在的差别。因此随着欧元问世,欧洲股票市场走向联合融合势在必行。一年多来,欧洲联合即“欧洲第二”证交所在吸引投资和为各国股民服务方面,显示了生命力。在此之前,早在欧元问世前夕的1998年11月,欧洲八大证券交易所(伦敦、法兰克福、巴黎、米兰、马德里、阿姆斯特丹、苏黎世和布鲁塞尔)就已在马德里签订协议,决定共同组建统一的“欧洲证券交易所”,其长期目标是建立统一的电子交易平台,以便与纽约、东京的股市竞争。这一计划至今仍在落实过程中。一旦所有这些计划得以实现,欧洲在股票市场方面也将具有与美国一比高低的能力。

总之,欧元已经作为第二大国际货币来到世上,它将对欧洲内外发生日益重要的影响。同时,这又将是一个曲折困难与纷繁复杂的过程。欧元对外部世界的影响,要想达到与欧洲本该拥有的国际地位相匹配的程度,尚需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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