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解抑或超越?——当代哲学发展观及其动势透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发展观论文,当代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05)01-0015-04
一、从当代哲学的总体现状及内在研究路向上透析,有人断言,当代中国哲学已悄然自我消解了
时下,有不少人都在哲学观上持消极立场,再三指认中国当代哲学基本上脱离了现实、时代与生活,远离了学术、科学与智慧,自我放逐了、被边缘化了即自我消解了。并从两方面作了分析:一方面认为,即使竭力呼吁要回归生活世界的哲学人,也往往故弄 玄虚,凭白堆积学术词藻,热衷于少数业内人士才听得懂的所谓“真正的对话”,而对 自己时代所发生的重大事变以及极具意义的精神性事件,则避而不谈。这主要表现在: (1)要么将哲学“非哲学化了”,要么将哲学“伪学术化了”。在哲人们云山雾罩、高 深莫测的话语后面,蕴含着的其实是比“基本原理”还要基本的东西,有些干脆就是借 助西方时髦概念恶意伪装的生活性的常识,而有些则是“语录 + 口号式”的空头政治 的诠释;(2)哲学“自我放逐了”。在急剧变革的现时代,由于哲学游离于生活之外或 漂浮于生活之上,成为无根的浮萍或者空穴来风。因而关于哲学有用无用、如何发展、 怎样研究等一系列问题,其实都是哲学人自己的问题,热闹是他们自己的,现实生活中 的人根本不当回事,更不会觉得若缺少了哲人们的争辩会对生活带来什么不方便,哲学 被生活束之高阁了;(3)哲学自我边缘化了。现代中国哲学根本没有生成自己的“中国 学派”,“思想淡出”的同时学术亦随之“淡出了”,许多人操作哲学往往是“为稻粮 谋”即为了获得一种生活饭碗或政治工具,哲学成为随意使用的政治标签或装饰,而且 中国哲学向来“贵族化”特征明显,不愿弯下腰来或蹲下身来屈就生活,反而特别热衷 于将西方哲学的东西生吞活剥地拿来,堆砌到自己头上,到处都为自己吹一个西方式的 牛;(4)同时哲学异己化了。面对当代哲学的信仰危机和“自我边缘化”,许多有头脑 的哲人“都背过脸去”,不愿“捅破那张纸”,以致造成“学术性”胜利了而“现实性 ”却被谋杀了的“异己化局面”。另一方面,有学者认为,现代哲学的内在研究,充斥 着一种浓重的“体系主义情结”和专门化、职业化特征,表现为一种特种语言的自我生 成即理性语言的自我构造,完全变成了一种语言牢笼,一种类似于专业“俱乐部语言” ,在生活中呈现为一种另类形象,无怪乎人们常将哲学视同于“冬烘先生间的私语”。 哲学不仅没有思入时代、引领时代,反而与时代疏离,不是把现实转化为、提炼为哲学 问题并以哲学方式去切问之,相反而是将内在研究中私人炮制的所谓重大而基本的哲学 问题,宣布为现实问题并集结一群所谓同仁对之作精妙绝伦的商榷。这样,不是问题的 反而成了问题,真正与时代切身的问题反而一再逸出哲人的视界之外,哲学及其问题皆 与自己的时代异化了。还有人认为,由于哲学的从业者没有与现实的政治、经济完全决 别,因而充满着功利主义的欲望冲动。又由于其职业化、规范化准备不足,没有形成专 门的哲学行当,更没有将之作为一种事业来对待,因而许多学派不过是些“伪学术团体 ”而已,哲学及其操作者均被现代化掉了,哲学完全被虚无化了,成了一种“外延无限 广、内涵无限浅”的指意符号,成为宣泄自己私人义愤的文化怪胎。正如张曙光先生所 说,把一切都虚无化的哲学人,不是不关注现实,问题在于他关注的不是真正的现实而 是受到自己理论严重污染的现实,是现实中的假象。不仅如此,它还将自己虚无化了, 将梦中景象视为真实,致使“梦与觉”倒成了一个严重的哲学问题。
二、从哲学的外部影响及外在形式上透析,有人认为哲学已被“物化的时代”和自身僵化的体系所消解
首先,哲学以外的人,出于无知而往往蔑视、嘲笑哲学,暴露出极端的傲慢与偏见,不把哲学当学问,认为哲学不过是酸文人的油嘴滑舌,是一些文化泡沫或时尚点缀,早该被终结。受经济社会特别是“物化的时代”的负面影响,哲学人内部出现了“哲不研哲”的局面,反将哲学理念播撒于哲学之外,试图占满社会生活的整个空间,造成了哲学的自残或自虐。在他们看来,哲学若硬要接受大量的非哲学东西来研讨,似乎确立了一种新姿态,表面上也确实回到了生活之中,树立起了一种实践性的立场,其实恰恰是一条自我取消、自我放逐的危途。相反,有的人面对市场经济的诱惑,也不甘心治学而是“年年重复一本经、原地踏步式”地搞哲学,认为搞哲学就是反反复复地宣讲原理,硬把这种“本本主义”看成是“看家本事”。主张对待哲学原著只能跪拜式地理解,不能随意发挥。压根否认哲学研究的连续性,不承认“应用本身就是创造”的道理,相反,认为任何创新都只能制造哲学灾难,都是对哲学的不恭敬、不尊重,哲学操作的惟一正确的途径是固守原本。而有的人则抱怨说,谁说我们的哲学不联系实际,我们天天都在联系实际,而且在最高意义上联系实际,从“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5.31讲话”、“七·一讲话”直到最近的“科学发展观”等,无一例外地予以宣讲,还能怎么样呢?能否中央今天提个啥我们马上就实现“三进”才算是联系了实际呢?其实,这种短期的时政宣教与哲学的现实关怀压根不是同一个问题。之所以说哲学脱离现实,是因为哲学已然拒绝公众理解,抛下大众单独到理性王国中享清福去了。不少的哲学操作者,学哲学而不用哲学,或者即使用哲学也是将之用于外在事物而不是用于自身,不用之进行心灵关照、自省自励。相反,而是“急用时高高举起、保持零距离”,再三强调其 重要性;而“平常时则轻轻放下、保持的距离为零”,哲学成为摆放在文化殿堂外面的 弃而不用的“灭火器”。其次,一般地说,人们对新东西的接受往往是从形式开始的, 然后才接受其内容。因为,人们更容易被形式的东西所牵动和吸引。但是,哲学似乎是 个例外,华丽的词藻外表恰恰使人对之望而生厌,而那些庞大的体系或结构又常常把人 吓倒。所以,除非熟知哲学内涵并对之细细品味,若总想讨巧,是不能真正拥有哲学智 慧的。而现代哲学恰恰喜欢给自己“做秀”和“造势”,看似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 都齐全,但学会了世界观却不能使人“知势”,学会了价值观却不能使人“知己”,掌 握了人生观却不能使人“知路”,这样的“三观”究竟有何用?是说给人听的还是说给 神听的?而且,外表上庞大的体系往往闷死了其鲜活的社会内容,也随之造成了内在结 构的自我破解。因为“建构体系”虽说是每一个哲学人的创作冲动,也的确是推动理论 研究的一个内在动力,但若是为了“占山头”、“树大旗”而硬要拼凑个“化石般的体 系”,那么就会走向自己的反面,在建构体系的同时,泯灭了它的灵魂。
三、从研究内容及其现代旨趣上透析,有人认为我们的哲学甘愿自我消解
在他们看来,我们平素一向专注于营造我们自己的哲学体系,谈论自己的哲学话题,不论是强烈的共鸣抑或是激烈的论争,热闹与繁荣都是哲人们自己的事:我们很少去管世界上其它哲学人在想些啥、在做些啥,换言之,我们是“两耳不闻世界事,一心专攻中国书”。这表明,我们的哲学还没有“入世”,不是作为世界哲学的一部分而存在的,而只是作为特殊语境中的狭隘的民族主义而单独存在的,我们还不是世界哲学大家庭 中的一个正式成员,与世界哲学这座城堡相比,中国哲学还不过是偏安一隅的乡村土包 子,我们说的不是哲学上的普通话,而是中国式的地方话。质言之,我们在哲学上的一 切努力,并不能被世界哲学所接纳,我们的哲学制造不能对世界哲学有任何实质性的影 响,对世界哲学的发展我们不能做出属于我们自己的独特贡献,作为“槛外人”,我们 中国哲学还游离于世界哲学之外,世界哲学之林中没有中国人的足迹。情况为什么会是 这样的呢?为什么我们的哲学营建只是我们自己的而非人类的?有人指认这是由于我们身 处特定情境之中,狭隘的地域性和政治指向性使我们不能保持价值中立和意识形态终结 ,因而对全世界人都普遍关注的共同事实无动于衷,所以我们说的、做的一切都只能是 独白,中国哲学还没有“入世”,更不要指望它能成为流行的世界语。在笔者看来,如 果按照某些人的逻辑进行推导,问题已很清楚,要么我们只能游离于外,嘟嘟囔囔地说 着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听得懂的话,出于特定的政治需要和民族利益而营建自己的知识体 系;要么我们就只能放弃价值判断、淡化意识形态,只对人类共同关心的问题(如性、 颠狂、女权、爱滋病等)表白,从而获取“入世”的资格。我们该如何抉择?如果我们的 哲学真的保持价值中立,终结意识形态指向,拒绝为政治谋划,切断与执政党之间的一 切价值联系,那么这种“哲学”还叫做中国哲学吗?在中国还能取得合法性地位吗?中国 的最广大人民还能接受吗?显然不能。可见,我们不能丢掉哲学的阶级性、民族性而去 换取廉价的“入世券”。
四、从哲学传统及其文化底蕴上透析,有人主张,在封建农耕文明基础上培植出的中国传统哲学,曾有过辉煌,但在当代却被世界哲学所解构、所消解了
正如有人所指出的那样,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印度哲学一道,构成了世界三大哲学传统。它们都曾分别营造了关于世界和生活的完整、深刻而复杂的理解体系,从而各自都塑造了具有高度复杂微妙的理性观念体系和情感世界,对之,除非经过长时间的反思和体悟,否则,压根不能进入和把握其高深的思维层次和情感细节。易言之,中国哲学在以往曾一度辉煌过,但在今天,早已成为昔日黄花。因为,按福柯的知识与权力互动关系的理论:谁在经济、政治、军事上拥有霸权,谁自然就该拥有文化解释权,配居文化霸主之位。现代西方哲学借助强大的西方政治、经济、军事实力作后盾,自然就应成为世界哲学的“强势话语”、主流导向与文化霸主,而一切非西方的哲学形态(包括中国当代哲学形态在内),只能处于被支配的从属地位,任人宰割。换言之,中国哲学只是作为西方哲学的一个被考察对象而存在,而不是作为一个平等的对话主体而存在,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不是并列站立的关系,而是“刀”与“疽”的关系;作为被对象化了的东西,中国哲学不是用来解释他人思想、进行独立思考的活话语,而是任人随意雕刻的“活化石”,而且早已被西方现代哲学尤其是后现代哲学所解构和消解。为什么会出 现这种情况呢?有的论者认为,这不是西方人的“过”,倒是我们自己的“错”。因为 我们从近现代以来一直选择的是西方哲学的路,并刻意将西方哲学模式作为惟一标准而 正确的典范来推崇,并将之作为惟一的普遍真理体系去改铸中国传统哲学,致使中国传 统不仅没有得以保留,反而发生了严重的断裂或断层。要是我们立足于自己原有的传统 ,并从中努力提炼点什么,我们肯定会给世界哲学做出不少贡献。还有的学者认为,造 成中国哲学不能“入世”,中西两方面的原因都存在:一方面,中国哲学人自己在操持 哲学时,习惯于借助于西方哲学的框架和套路,以致于只能给他人忙活,而忘记了我们 还有自我。这样做,虽然给我们的哲学引入了大量的西方哲学资源、研究理路,使我们 的哲学视界大大拓展,但毕竟损害了我们哲学思想体系的整体性,并从内部消解了我们 哲学操作的现代旨趣,以致于使中国哲学完全“非中国化了”;另一方面,由于全球化 而导致的文化交流和冲突的加剧,而且更由于文化交流的势差因素在起作用,致使西方 哲学作为强势话语体系,强行楔入我们的哲学内部,不仅带来了异质性的问题意识和思 维方式,彻底改变了中国现行的制度规训和伦理生活习惯,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执行着一 种特殊的消解使命,造成了中国哲学的自我沉陷和自我消解。中国在当代连真正的哲学 都没有,拿什么去和别人对话呢?
五、其实,哲学的消解是实现其再生与重建的一种特殊方式
在笔者看来,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当代哲学的自我消解不论出自什么原因,也不论以什么方式及在何种程度上呈现,都只是一种表面现象。从实质上看,哲学的自我消解并不意味着哲学的终结或消亡,相反,恰恰意味着哲学的新生和重建。因为,一方面,哲学作为最大意义上的人学,是无从消解、也是根本无法消解的。任何哲学研究都不是闲来无事的语言游戏,它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植根于研究者对自己时代人的生存状态、生存矛盾的领悟,正是迫于自我生命意识的内在焦虑,哲学人才在生存论基础上不断反思和超越既有的哲学观,并竭力要求消解那种遗忘自我、远离生活和时代的“哲学老话”。反思并追问“自我”,由于是解决所有关联人的存在及其意义问题的阿基米德点,因而是一切哲学人所努力探寻的最高目标和首要使命。从这个意义上看,哲学的存在是永恒的,到任何时候都是无法消解的,当代哲学的自我消解,并不是要取消哲学自身,相反而是要消解哲学中造成自我遗忘的陈旧内容及其把捉方式。可见,“消解”意味着新生或再生,意味着哲学向人的自我回归,也意味着哲学向自身的复归。另一方面,当代哲学研究并不是在“惟中独尊”或“惟西独尊”的那种狭隘视界中进行的,而是在古今中西的历史大视域中进行比较研究的。非比较的研究再也不可能了。那么,既然研究者 自觉不自觉地都在显性或者隐性层面进行着比较,视界整合与融通在所难免。应该说, 这种内在的融通是哲学发展的一种进步趋势和向高层次跃迁的一种根本标志。因而,西 方哲学理念在当代中国哲学研究中的大量引介和融入,不仅克服了哲学片面发展的“专 业缺憾”,为之拓宽了自我生成之域,而且自觉契合了当代哲学发展的现代走势,代表 并引领着哲学发展的前进方向。可见,西方哲学的强势楔入,恰恰为我们当代哲学发展 实现内在超越和自我重建,开辟了一条新生路。若担心这种“楔入”能造成中国哲学的 自我遗忘,或者造成西方哲学对中国哲学的消解,就得出放弃哲学的消极结论,这才无 异于因噎废食。
六、哲学的时代性、民族性和阶级性的有机统一,正是它实现内在超越的根本途径
其实,哲学也总是带有自己的时代品质、民族特征和阶级指向的,若凭借时代的变迁、民族的特性和政治蕴含的变更,就急于得出终结哲学或取消哲学的结论,恐非切当之语。因为,哲学只有融入生活、贴近时代、贴近群众,与自己的时代内容相接触并发生切身性的相互作用,才能思入时代、引领时代。正如陈先达先生所说,哲学不是没有激 情、没有冲动、没有爱憎的平静的苦思冥想的结果,恰恰相反,它是在时代要求明显地 或隐蔽地推动下的一种追求,是以哲学方式来解答时代向人们提出的问题。哲学只有符 合时代要求,抓住时代主题,反映并回答时代的迫切问题,才能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 向,在与时俱进中获得内在超越。哲学的时代性是如此,民族性和阶级性也是如此。任 何哲学都具有它的时代蕴含,最无生命力的哲学是自以为超时代的哲学。同样,任何哲 学也都带有自己强烈的民族传统和地域特色,有着形成它的特定的历史上下文和民族文 化底蕴;而且也都带有自己特定的阶级背景,总是蕴含着某种政治理想和政治结论,产 生这样那样的政治效应。可见,哲学体现一定的时代性、民族性和阶级性,正是它发挥 内在功能的实现途径,相反,若与时代性、民族性和阶级性相脱离,就会导致哲学的危 机。目前看来,哲学的危机既有“文本危机”亦有“现实性危机”,并形成了它的“自 我边缘化”的内在压力。面对这种压力,当代哲学人既要保持高度的理性自觉和强烈的 使命感,也要保持一种健全的心态和坚定的理论意志,勇于创新和敢于超越。众所周知 ,哲学的危机并非是哲学人的自我危机,而是时代信仰的总危机,正是由于这种危机的 爆发所提出的强烈挑战,才使哲学及操持者从旧框架中摆脱出来,并开始了对哲学的内 在超越和艰苦诉求,并由此展开了哲学研究通向科学发展的繁荣之路,也展现了哲学的 崭新姿态和勃勃生机,这明明是哲学的再生与超越,怎么能说是自我消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