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观地标的“污名化”与恶性消费_建筑论文

奇观地标的“污名化”与恶性消费_建筑论文

奇观地标建筑的“污名化”与恶搞式消费,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污名论文,地标论文,奇观论文,恶搞论文,建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当下中国的很多城市都有一些奇观性地标建筑,它们造型奇异、体量巨大、高耸入云,不仅主导了城市的景观,而且占据了媒体的版面。奇观建筑不仅仅是一种空间的生产,也成为在媒体(包括自媒体)共谋下的对空间的消费。鲍德里亚的符号消费理论认为,对物的消费不是对其实体的消费,而是对其符号价值的消费。奇观性地标建筑天然就被赋予了巨大的符号价值,它们是城市的名片,是建筑师的签名,也是大众消费的最好对象。而一些有争议性的地标建筑往往在大众传播中有被“污名化”恶搞的倾向。对央视新大楼截然不同的命名事实体现了权力集团与底层民众的博弈。对于奇观建筑,大众乐于去批判它、娱乐它、恶搞它,甚至借助具体事件演化为一场图像与话语狂欢。

       “污名化”:对资本与权力的话语抵抗

       央视新大楼设计方案一出,民间就给其起了五花八门的外号。在各地的奇观性地标建筑中,不少被当地居民给予了不雅绰号,比如“马桶盖”“比基尼”“开瓶器”等。这类绰号具有两大特征,第一是象形化、拟物化,将其外形比喻为某种物件,这与奇观建筑的强视觉特性是密切相关的。不同于历史遗迹、公园,地标建筑尽管也是公共空间,但大部分普通公众并没有机会去进入和使用它,相反更多的是在城市地平线中,在宣传图片上看到它,因此很自然地直接从其外形来描绘定义。第二是世俗化、低俗化,与地标建筑建立比喻和联想关系的物品多为老百姓居家生活中的俗常之物,以这种方式,本来高高在上的建筑艺术被拉落到世俗世界,在调侃性的比喻中消解了其价值的严肃崇高性。戈夫曼所说的“污名化”(stigmatization)指的是社会强势群体对弱势群体实施的单向命名行为,从而造成人群中的弱势群体(如同性恋、农民工)的被标签化,在社会舆论中形成负面刻板印象,并使该群体成为被贬损和侮辱的对象。然而地标建筑的污名化恰恰体现了相反的权力关系,地标建筑是社会上层权力表征,对其生产和消费都属于精英群体。对地标建筑的恶搞命名体现了社会底层对权力所有者的抵抗、世俗文化对精英文化的嘲讽。

       给地标建筑起不雅绰号基于以下公众心理因素:第一,某些地标建筑形象突兀恶俗,直白浅薄。如沈阳方圆大厦(台湾C.Y.Lee & Partners设计),造型为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2012年被 CNN评选为全球最丑十大建筑。而无独有偶,广州圆大厦(意大利设计师 Joseph di Pasquale设计)外观酷似一枚金光闪闪的铜钱,与其在珠江内的倒影又合成一个8(发)字,被建筑学家批判道“该建筑风格很怪异,形状像一枚大铜钱,容易让人联想到暴发户的心态”①。一北一南两座“铜钱楼”堪称是拜金主义心态赤裸裸的物化与外化。河北天子大酒店,外形是高达41米的彩塑福禄寿三星,在以“最大象形建筑”入选世界吉尼斯纪录的同时当选中国十大丑陋建筑之首,同时双双入选丑建筑榜的还有宜昌稻花香集团和宜宾五粮液集团的两栋“酒瓶”大楼。这类极度直白浅薄的象形建筑的出现,形成了对城市景观空间的破坏,对市民的视觉强奸,也暴露了商品社会中建筑师对于资本意志的无条件妥协与屈从。为此,民众用“奇葩”“雷人”“恶心”等词予以回击,拒绝使用其官方名称,而用“铜钱楼”“福禄寿楼”“酒瓶楼”等名词来称呼它们。事实上,这些绰号根本算不上侮辱,而只是对其外观的直接表述,而选择这样的外观恐怕才是真正的自取其辱。②

       第二,某些巨大工程劳民伤财,带来恶劣社会影响。被称为“秋裤楼”的苏州地标建筑“东方之门”,外形为高达301米的双塔连体门,由英国RMJM公司设计,总投资金额45亿元,开建以后却四度面临违约风险,三次延期交付,烂尾长达11年。长沙地标建筑“天空城市”,计划建造高度达到838米,超越迪拜塔10米成为世界第一高楼,预计造价90亿元,然而现在,工地冷清荒芜,挖出的基坑已经被附近居民当作鱼塘。这些工程的共同特点是追求“之最”,其符号意义远远大于实际应用意义。“东方之门”自称拥有八项之最,包括“世界第一门”“中国第一大高楼”“中国结构最复杂的超高层建筑”“中国单位用钢量最大的建筑”“中国最高的苏式园林”“中国最深的私家酒窖”“中国最高的过街天河”“中国最高无边际泳池”。而“天空之城”不仅有志创造世界第一高楼,放言该楼能使用600年,甚至提出施工仅用7个月封顶,这个建设速度吓傻了建筑专家,资本方远大集团“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般的唯心主义与极尽炒作的宣传策略,令建筑专家直指这是一个“骗局”。再看这一类奇观建筑,与其天花乱坠的前期宣传形成天壤之别的,是金鸡湖畔的巨大工地上矗立的钢铁骨架,和长沙市郊的上万平米鱼塘,它们犹如城市里的伤疤,常年刺激着居民的神经,人们又怎么可能用优雅的名字去称呼这个对自己和城市都不负责任的工程呢。

       第三,山寨著名建筑,“高高在上”与市民日常生活毫无交集。最典型的例子是仿造美国国会大厦(民间多传为“山寨白宫”)的各地政府大楼。据网络媒体披露就有浙江温岭市玉环县法院、江西九江市法院、湖南娄底市政府、安徽阜阳颖泉区政府、南京雨花区政府、厦门同安区政府、上海闵行区法院、重庆市法院,江苏涟水县环保局等。本该是庄严的政府办公之地,却罔顾建筑的“场所精神”,试图简单地通过抄袭外形来获取关注,彰显地位,暴露了某种复制权力的野心。用纳税人的钱大兴土木,建设大大超出实际功能所需的建筑,大众自然会排斥与不满,因此采取调侃贬损的方式作为发泄的渠道。奇观地标建筑是否被污名化,除了取决于外形,也取决于它的民间声誉,取决于它是否作为公共空间开放,供大众消费。例如“鸟巢”和“水立方”一方面负载着奥运美誉,另一方面又对社会开放参观,并承担公共服务、娱乐功能,并没有任何民间不雅称号。而央视大楼作为其职能大楼,与大众并无直接关系,又伴随着高额花费(和火灾造成的浪费),为此成了被广泛揶揄的对象。

       对奇观性地标建筑命名权的争夺体现了底层民众的言语抵抗。央视大楼曾被命名为“门”,一个象征着开放的现代建筑,但效果图一经公布,不雅的别名就被迅速传播,以致央视内部征名以求为其“正名”。一方面地标建筑的投资方慷慨陈词其工程的美学价值、经济成就、社会意义,陈列出多项国内国际所获奖项;另一方面,老百姓用“丑”一言蔽之,在民间发动各种“中国十大丑陋建筑”“中国雷人建筑排行榜”“中国山寨建筑盘点”等民间票选,双方展开对建筑美丑发言权的激烈争夺。

       根据鲍德里亚对消费社会中的符号法则的阐释,作为商品的不是物,而是物的符号,而这个符号只有在更大的系统下,在阶层化的比较之下才具有意义。人们的消费行为也不是为了满足实际功能性需求,而是为了表现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差异,从而确立和强化个人的社会身份。2014年冬天对“奇奇怪怪的建筑”的媒体轰炸中,奇观建筑被看作是钱与权的合谋,既是资本的秀场,也是地方官员的政绩工程,被指为是一种“权势地标”。有学者说:“少数服从多数,而绝对权力又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是集权主义无法回避的莫比乌斯圈,而CCTV大楼就是这样的一个圈。”③奇观建筑背后的巨额投资与权力集团,时刻提醒着民众“差异”和“阶层”的存在。而这些建筑方案的确立往往并没有大众的参与,也无需经过大众的认可,即使最终落成的雷人建筑构成了对市民日常生活的侵犯,甚至是视觉强暴,市民们也对此无能为力。④因而,众多不登大雅之堂的绰号是大众在消费主义霸权逻辑中的言说方式与情绪释放。通过这种“污名化”行为,大众实现了一种自我表达与情绪释放,也在草根群体内部形成一种相互认同,用语言的暴力来对抗资本的暴力。

       意味深长的是,这种恶俗地标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上层的默许甚至支持。某些地方政府甚至要求建筑设计“一定要惊世骇俗”,“炒热”经济,“哪怕被骂也行”。⑤在炒作经济中,“如果不能流芳千古,宁可遗臭万年”的思想在某些城市为恶俗的地标建筑的修建推波助澜。这让人想起了20世纪末美国出版了一本城市研究论文集的标题——Architecture of Fear,奇观性建筑当道的今天,“雷人建筑”的大批出现其实反映了一种急切想证明自我存在的焦虑,对“被看”的渴望,对无人关注的恐惧。著名建筑家张永和(张开济之子,麻省理工学院建筑系主任)曾经非常形象地用“尖叫的建筑”⑥来形容北京的央视大楼、巨蛋等地标建筑,认为这些建筑夸张的造型如同在城市中尖叫,以此来吸引注意力。而“尖叫的建筑”不仅出现在北京,也出现在世界各地,是在激烈的全球市场竞争中,城市、企业与建筑师合谋进行自我推销的方式。而某些不雅绰号,或许反而被利用,成为了不择手段的推销工具。

       图片恶搞:娱乐狂欢中的符号重建

       在芝加哥大学教授托马斯·米歇尔(W.J.T.Mitchell)提出“图像转向”,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宣称人类已经进入了视觉文化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之后,很多学者都不再否认,人类当前所处的时代被图像操控,已经形成了一种“视觉驱动文化”(picture-driven culture)。奇观性建筑的流行也是这种视觉驱动文化的表现之一。一方面,奇观性地标建筑致力于对视觉符号的建立,为了追求富有视觉冲击力的外形,不惜增加建造成本,牺牲实用功能,只求在注意力经济中吸引更多的眼球。鲍德里亚犀利指出,这些建筑“不再是一种看(seeing)的空间,而是一种秀(showing)的空间,特制的被看(making-seen)空间”。⑦

       而另一方面,从更深层意义来看,奇观性地标建筑不仅是建筑实践,也是媒体实践,而后者是对视觉符号的重建。地标建筑从竞标开始就持续吸引着公众的注意——从各种方案的提出与竞争直到最终设计方案的确立。而中标方案的效果图一经公布,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就已经被制造出来了。鸟巢和水立方的形象,早早就用于奥运宣传手册,央视大楼提前出现在城市宣传网站,可以说,在一个建筑甚至还没破土动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意义和价值的生产。不难看出,建筑作为视觉形象、作为文化符号的生产和传播,是超越建筑实体本身的。

       有学者认为,在媒介的控制下,建筑的读写语言都发生了嬗变,已经从真实世界进入了鲍德里亚的拟像视界:“建筑信息的传播和接受不再仅是通过在场的直接观察的方式,而是在传播和接受过程中增加了一个媒介转述的环节,建筑信息通过媒介以图像的方式呈现,人们从图像中认识建筑。建筑本真(reality)在这种转述过程中发生了各种变异,但由于人们渐已习惯生活在虚拟的图像世界中,所以会本能地忽略这些变异,而将它们当作是真实。”⑧经过“媒介转述”的建筑形象可能与肉眼观察到的完全不同。比如鸟瞰照片,或者航拍画面,这是日常生活中并不存在的观察角度,但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构造一个建筑完整视觉形象的必要部分。譬如被称为“比基尼”的杭州奥体博览城,在网上发布的大部分图片均为空中鸟瞰图,而只有这个角度才能将它看成“比基尼”。再比如在某个时间阶段从某个特定角度拍摄的照片,在媒介的图像传播中会被强调和定格,尽管这一形象在现实中只是短暂的存在,也只有极少人会亲身观察到,但借助媒体的传播,却成为了众所周知的有长期影响的形象。

       当建筑从实体成为一种符号的时候,其范畴也被大大扩充。对于视觉符号的消费,不需要亲身步入这个空间,不需要亲眼看到这个空间,甚至不需要这个空间真正存在。以央视大楼、“东方之门”、“天空城市”等为代表的奇观建筑本身并不是一个消费性空间——央视大楼是办公大楼,“东方之门”尚未完工,而“天空城市”甚至根本就没开始盖——但这并不妨碍它们在符号意义上被用于进行精神性消费。

       根据媒体报道,长沙“天空之城”于2013年7月20日开工,远大集团总裁张跃乘直升飞机主持了奠基典礼,随后的一系列报道将这个项目炒得沸沸扬扬。在该项目对外发布的一幅效果图片上,“天空城市”高耸入云,只在脚下隐隐露出另外三五座摩天大厦的楼顶,画面背景是霞光万道的蓝天,上面书以文字“一座200层的节能节材抗震建筑,一座10万人的没有汽车的城市”,其构图与迪拜塔的宣传图片高度类似。在另一幅宣传图片中,画面下角是一双持着望远镜的手,右侧是迪拜塔,左侧是“天空城市”,二者不仅有着视觉可见的高度差,而且“天空城市”被幻化进一个赤红色的数字“1”中。在远大集团的官方网页上,展示了天空城市的宣传片,在这个3分58秒的视频里,用数字技术生成全方位运动视觉效果,栩栩如生展现了屋顶花园、电梯运行、工人施工以及停满汽车的楼下空地,仅看视频几乎会认为是这座建筑的真实写照,视频中还穿插配以大量令人震撼的数据——尽管这些成就都是还没有实现的。据新华社记者查访获悉,“天空城市”项目根本没有办理报建手续,而且该集团甚至不具备建筑资质。⑨恐怕可以说,这是一座“媒体建筑”⑩,一座只在媒体上建成的虚构建筑。比起真正建造一座巨无霸建筑,投资人似乎找到了一个更具性价比的投资方式,只需要一些数字影像,一些媒体报道,一座建筑就可以建立起来了,虚拟建筑带来的广告效益可是实打实的。

       “媒体建筑”的出现不一定都是开发商有意为之,在国外有过这样的例子,鲍德里亚的旧友,建筑大师让努维尔(Jean Nouvel)曾为法国La Défense地区设计了“无止尽塔”(Tours Sans Fins),这个名称故意用一个语法错误制造了“没有尽头”的含义,以指代这座建成后高达425米的欧洲最高建筑,而在花费了2000万法郎以后,这一庞大计划因经济危机中止。但由于之前对该建筑的广泛宣传,以及某些效果图的流传,很多人以为这座建筑是真实存在的。

       今天各种技术手段的进步,使得普通人“建造”和传播虚拟建筑、虚拟空间越来越容易。谷歌地球(google earth)允许用户用SketchUp软件自己生成三维建筑图像放置在真实的街景中,任何人都可以自己制作天安门或鸟巢的三维形象上传到谷歌地球的数据库,供其他用户查看。而这个人造的数字空间并不是真实世界的表现,而是受主观意志影响的再现。在谷歌地球展示的图片和模型中,藏有很多设计师的“私货”,曾被认为是15个最佳谷歌彩蛋之一的 Steve Irwin就是其中之一。在谷歌地球上查看澳大利亚悉尼歌剧院,转向朝水一面时,你会看到澳大利亚著名野生动物学家和探险家Steve Irwin正怀抱一条鳄鱼与之搏斗。(11)然而,这位深受尊敬,被称为“鳄鱼先生”的澳大利亚名人已在2006年遇难殉职,也就是说,这个场景是不可能存在的。在悉尼歌剧院这个澳大利亚国家性地标空间内嵌入 Steve Irwin是符号的拼贴重建,通过将地标建筑与民族英雄两个文化符号并置,合成了一个含义更为丰富的符号。值得指出的是,地标广场上建一座已逝名人雕塑,本是现实中司空见惯的场景,如果悉尼歌剧院旁真有一座Steve Irwin的雕塑,恐怕人们根本不会大惊小怪。然而,Steve Irwin的数码雕塑却可以位列“十五个最佳彩蛋”第二位,缘于这种赛博空间生产脱离了国家行为的桎梏,不需要资本的介入,完全是独立设计师的个人行动,符合自由、开放、平等、分享的互联网原则,又带有小小的娱乐精神,自然得到了信息公民的热捧。

       地标建筑的符号重建可能是一个人埋彩蛋的小娱乐,也可能是一场大众狂欢。2009年2月9日元宵节当晚,在建的央视北配楼发生特大火灾,直接经济损失1.6亿元。事后70余人被追究责任,央视新址办主任徐威被判处7年(后又因贪污受贿刑期被追加至20年)徒刑。大火也让贪腐问题逐一曝光,烟花公司没有资质,经手人收受贿赂,管理不善,各大主流媒体都以“大火烧出贪腐,为工程管理敲响警钟”的论调报道此事。然而民间对此事件的反应则迅速往另一个方向演变成恶搞式的图像与话语狂欢。

       当晚大火燃烧6个多小时,周边围观群众达到数千人之多,而北配楼159米的高度使得数十公里之外都能看到熊熊火焰。许多网友通过视频网站和社交网络上传照片视频。网络上数小时内就出现了大量恶搞作品,这是那些不在场的观看者“进入现场”,参与形象重建的方式。网民用PhotoShop等修图软件,将哥斯拉、变形金刚、外星人、怪兽等“城市摧毁者”形象拼接到大火现场图片中。在一幅像宽幅电影画面的图片上,一群三足机器外星人屹立在城市里,最大的一个对北配楼发射出耀眼的光束,北配楼通体火光,浓烟冲天。画面右上角还仿照电影片名印着“WAR of CCTV”。另一幅图则PS了央视4套新闻节目的画面,画面上一个巨大的怪兽正在袭击烈焰中的北配楼,下面还有滚屏文字“2月9日22时许,11区不明机体入侵我中华联邦”。而《超人》《独立日》等影片的海报背景的城市被直接置换为东三环的北京。(12)

       同时,网友对于央视大火在话语上也极尽揶揄,如“央视在元宵节为全国人民燃放了一个1.6亿元的大烟花”,“防火裤衩”,“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话语在网络迅速传播。韩寒在个人博客发表的《央视大火有感》中写道:“第一时间,我打开电视,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央视很镇定,情绪很稳定,在不停的播放澳大利亚的火灾。……如果央视的新闻联播在那时候开始,主持人播报完情况,镜头可以直接摇向窗外再摇回来,成为史上第一个无剪切新闻。”韩寒甚至直呼民间对央视北配楼大楼的不雅外号,将北配楼着火事件称为“自宫行为”,韩寒博客作为访问量累计超过4亿的自媒体,在社交网络上拥有一定话语权,其大尺度评论被广泛转发,并引发各种效仿文字。

       由此可见,民间对央视大火的话语生产与传播充满戏谑心态,网络社会中的民粹主义倾向、仇权仇富心理,更让这种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情绪进一步发酵。而央视大楼,则在这场大火中遭受了建筑实体与符号意义上的双重伤害。这不由得令人想起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抛出的问题:“当严肃的话语变成了玩笑,我们该向谁抱怨?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抱怨?对于一个因为大笑过度而体力衰竭的文化,我们能有什么救命良方?”(13)

       德波在《景观社会》中已经指出,比商品实际使用价值更重要的是它的外观、展示性存在。“在现代生产条件无所不在的社会里,生活本身展现为景观(spectacles)的庞大堆聚。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转化为一个表象(representation)。”(14)而这一转化过程体现的是景观作为物凌驾于人之上的权力。“景观自身展现为某种不容争辩的和不可接近的事物。它发出的唯一信息是‘呈现的东西都是好的,好的东西才呈现出来。’原则上它所要求的态度是被动的接受,实际上它已通过表象的垄断,通过无需应答的炫示(appearances)实现了。”(15)为此,在面对城市中那高耸入云、坚不可摧、光怪陆离而让你无可奈何的奇观建筑时,我们能做什么?鲍德里亚说:“当我们消费物品时,我们就是在消费符号,同时在这个过程中界定我们自己。”(16)对奇观建筑的符号重建与消费正体现了不同参与者对自我身份的建构,而大众传媒与社交媒体是这一消费行为的共谋,甚至直接参与了符号的生产。于是,通过在媒体中建造虚拟建筑,建筑师完美实现了自己的主张,开发商获得了广告效应;通过对建筑的污名化与恶搞,大众释放了不满情绪,网民得到了消遣与娱乐,和那些建筑一样,人们终于找到了自己在城市中落脚的位置。

       注释:

       ①为广州大学岭南建筑研究所所长汤国华接受新快报记者采访时所说。http://www.chinaluxus.com/20120203/121612.html。

       ②此页图片来自新华网“盘点中国奇形怪状的建筑”,http://news.xinhuanet.com/ fortune/2012-09/15/c_123719825_8.htm。

       ③张福强、胡文荟:《库哈斯与CCTV:一场奢华的娱乐剧》,《新建筑》2013年2月。

       ④贝聿铭在卢浮宫修玻璃金字塔时也遭到巨大反对,为此他先修建了一个足尺模型,邀请6万巴黎市民前来投票,这一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为这一方案赢得了民意支持。

       ⑤据新华社报道http://business.sohu.com/20141021/n405315030.shtml。

       ⑥张永和:“谈城市建筑的外观和实用性的关系”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http://www.ikuku.cn/video/qiangqiangsanrenxingchengshijianzhu-waiguan-zhangyonghe。

       ⑦Baudrillard Jean.Mass,Identity,Architecture:Architectural Writings of Jean Baudrillard.Ed.Francesco Proto.Chichester:Wiley-Academy,2003,128.

       ⑧张希、徐雷:《超真实:媒介控制下的建筑拟像》,《建筑学报》2013年6月。

       ⑨“不报建竟能先开工?——湖南‘世界第一高楼’谜团透视”,新华网http://www.ce.cn/XWZX/gnsz/gdxw/201307/24/t20130724_24602943_1.shtml。

       ⑩在建筑界,“媒体建筑”本指建筑表皮与数字媒体影像相结合的一种新的建筑形式。

       (11)“Google easter eggs:15 best hidden jokes”http://www.linuxidc.com/Linux/2011-06/37215.htm.

       (12)图片来自新浪博客“央视大火ps系列”,http://blog.sina.com.cn/s/blog_41489eae0100bygi.html。

       (13)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章艳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14)德波:《景观社会》,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3页。

       (15)同上,第44页。

       (16)乔治·瑞泽尔:《后现代社会理论》,谢立中等译,华夏出版社2003年版,第110页。

标签:;  ;  ;  ;  ;  

奇观地标的“污名化”与恶性消费_建筑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