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与西方:既是伙伴,又是敌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又是论文,敌手论文,俄罗斯论文,伙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从1994年起,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发生了新的变化,冷战结束初期那种密月时代宣告结束,双方在许多重大问题上立场相左,矛盾和摩擦增多,对立趋向明显,有人担心会迎来一场“新形式的冷战”。但从目前情况看,俄罗斯与美国等西方国家仍保持伙伴关系,只不过这种伙伴关系更加务实;同时俄罗斯与美国等西方大国又是敌手,在许多重大问题上竞争与对立不可避免。俄与西方国家这种关系成为冷战后国际关系格局中值得注意的因素,它必将对新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形成产生重大影响。
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关系发生新变化的重要因素是俄罗斯推行重振大国地位的外交政策的结果。苏联解体之初,俄罗斯为了获取西方国家对其政权的支持和经济援助,奉行向西方一边倒的政策,宣布与它们建立密切的伙伴关系,对外实行全面收缩,疏远东欧及原苏联的加盟共和国。这一政策的推行并没有给俄罗斯带来实际利益,西方的援助口惠而实不至,西方还以经援为诱饵,压俄罗斯在许多问题上让步,俄罗斯未能成为西方的平等伙伴,反而降低了自己的国际地位,引起了国内民众的不满。1994年初,叶利钦宣布俄罗斯的外交要符合俄罗斯的大国地位,结束单方面的让步。此后,俄罗斯改变了在国际事务中一味收缩退让的做法,开始根据本国利益制定外交政策。在国内经济转轨中强调自力更生,不再乞求西方的援助。俄罗斯重振大国地位的外交政策与西方,首先是美国的利益发生冲突。美国力图建立以美为核心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担心俄罗斯帝国的复活威胁美国的根本利益和战略目标。欧洲国家对俄戒心更大,它们希望俄罗斯弱而不强,做西方的小伙伴,因此极力限制俄罗斯恢复其大国地位。
俄罗斯与西方对立趋向虽然在增强,但伙伴关系犹存,这主要是因为双方各有所求。俄罗斯虽然军事力量很强大,但经济转轨困难,需要西方的支持和援助;西方也担心俄罗斯出现混乱局面导致共产主义复活或极端势力上台,并使核武器有失控和扩散的危险,因此仍支持叶利钦,促使俄罗斯的政治经济改革不发生逆转。此外,俄罗斯与美国等西方国家在保持世界战略平衡、维护不扩散核武器制度、反对世界恐怖主义等方面有共同利益。俄美高级领导人互访不断,磋商与合作气氛很浓,去年俄美共同促使乌克兰签署了完全销毁其领土上核武器的协议;俄美发表了经济伙伴关系联合声明;俄罗斯与北约签署了“和平伙伴关系框架文件”;俄总统叶利钦首次出席了去年7月召开的西方七国首脑会议,今年叶利钦再次参加了七国集团首脑会议。俄罗斯还与欧洲联盟签署了“伙伴关系与合作协议”。这些都表明俄罗斯与美国及其西方盟友保持着合作伙伴关系,它们在一系列问题上有一致利益。但是,俄罗斯并没有彻底打破冷战时代西方对它的封锁,更没成为西方的平等伙伴,它们之间的伙伴关系更多表现为只是一种姿态,缺乏实质性内容,协议大多也只停留在纸面上。
比俄罗斯与西方的伙伴关系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双方间不断出现的分歧与摩擦。双方都在谋求在新的世界格局中的发言权,因而在许多重大问题上西方国家把俄罗斯看成是敌人和对手,而不是伙伴。这主要表现在:
第一,在欧洲安全问题上的斗争。欧洲向来是大国争夺的重点。二战结束后,欧洲曾出现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和以苏联为首的华约两大军事集团的对立。冷战结束后,华约解体,俄罗斯要回归欧洲,排挤美国,在欧洲发挥更大作用。由于俄罗斯在众多欧洲组织中只是欧安会的正式成员国,因此俄主张未来的欧洲安全体系应以欧安会为基础,在欧安会内成立类似联合国安理会式的地区安理会,俄国、美国、欧盟成员国为常任理事国并对欧洲的其他机构,包括北约的行为有否决权,反对北约吸收东欧及独联体国家成为北约正式成员国,想以此遏制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美国则要保持其在欧洲的优势,力主加强北约,坚持北约向东扩大,使北约成为保证欧洲安全的机构。作为妥协,1994年初,北约将东扩改为与这一地区的国家建立“和平伙伴关系”。但是在12月初欧安会首脑会议前夕,北约部长理事会通过决定,加快吸收前苏联的东欧盟国及除俄罗斯、乌克兰外的独联体其他国家为正式成员国,给兴冲冲前来签署俄与北约“双边军事合作计划”和“建立定期公开磋商制度框架文件”的俄罗斯外长科济列夫当头一棒。科济列夫拒绝签字,并表示推迟批准与北约的“和平伙伴关系框架文件”。在欧安会首脑会议上,俄罗斯与西方也未能就加强欧安会的实质内容达成一致,叶利钦和克林顿甚至发生了公开争吵。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在欧洲安全问题上分歧的实质是重新划分欧洲的势力范围,在这一问题上双方立场难以调和。美国宣布要不顾俄罗斯的反对将北约东扩,俄罗斯则要修改1990年缔结的《欧洲常规力量条约》,称条约没有把俄罗斯需要加强其驻高加索地区的力量这种必要性考虑进去,还威胁不批准《第二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今年5月,俄美首脑再次会晤,虽达成了一些协议,但在北约东扩和欧洲安全问题上,双方分歧犹存。美国虽答应新俄罗斯最终会加入和平伙伴关系计划,但没提供具体日期。欧洲其他国家,特别是德国,不会允许俄罗斯在欧洲发挥主导作用。在欧洲安全问题上,俄罗斯仍被当成潜在的敌手,西方国家不会允许俄罗斯成为欧洲大家庭平等的一员,因为欧洲一体化已使英、法、德等国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国了,而俄罗斯仍是那样的大国,俄罗斯的加入会降低它们的地位和作用。
第二,美俄在中东地区又开始竞争。中东曾是苏美争夺的重点,俄罗斯独立之初一度放弃了自己的利益而追随美国。从1994年开始,俄罗斯又积极介入中东事务,恢复与阿拉伯国家的传统关系,积极支持和介入阿以和谈,相继邀请拉宾和阿拉法特访问莫斯科。对伊拉克,俄罗斯不再追随美国的立场,为了促使伊拉克归还欠俄的70亿美元债务,俄罗斯反对美国对伊拉克的强硬政策。反对美国继续制裁伊拉克,并不顾美国的反对与伊拉克进行贸易往来。俄罗斯还不顾美国的反对,加强与伊朗的关系,于今年1月初与伊朗签订了价值10亿美元的核电站建造合同,向伊朗提供4座轻水反应堆和气体离心分离设备等核电站的主体,并派大批专家到伊朗工作。美国担心俄伊合作扩大,对中东和海湾地区的安全和美国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构成威胁,割断其“经济生命线”因此极力阻止俄伊核合作,并以经济援助为诱饵。但俄不为所动,并没有按美国的愿望取消与伊朗的合作,只答应把军事领域与和平领域分开,俄罗斯做此让步,原因在于俄也不愿伊朗拥有核武器。
第三,在波黑冲突问题上,俄美立场相左。1993年克林顿上台后,积极干预前南斯拉夫的内战,加紧对塞尔维亚施加政治压力和经济制裁,逼迫塞族屈服。俄罗斯在巴尔干地区有传统利益,与塞族在民族、宗教、文化上更接近。1994年初,俄反对北约对塞族空袭,并首次向这一地区派出了维持和平部队,缓解了萨拉热窝危机,阻止了西方的军事介入。同年12月,俄在联合国安理会行使否决权,否决了美国等西方国家停止向波黑塞族供应燃料的新制裁动议,并联合英法等国反对美国取消对穆斯林的武器禁运。俄罗斯还要求取消对南斯拉夫的制裁以鼓励其与国际社会合作,俄驻联合国代表拉科罗夫甚至公开批评美国。
第四,在独联体内存在渗透与反渗透的斗争。俄罗斯与新独立的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诸方面均有广泛的联系,俄罗斯明确宣布独联体是“俄罗斯的特殊利益地区”。从去年开始,俄罗斯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加强了对独联体其他国家的控制,促进了独联体的实体化。俄罗斯使格鲁吉亚、阿塞拜疆最终加入独联体,从而使独联体扩大到除波罗的海三国以外的前苏联所有共和国。去年年初,各国加入了俄倡导的独联体经济联盟条约(乌克兰以联系国身份),并通过了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协议,10月份成立了独联体第一个超国家机构——跨国经济委员会,表明独联体一体化进程有了突破性进展。俄罗斯还与独联体9国签署了集体安全条约,在格鲁吉亚等国建立了30个军事基地,在外高加索驻军2万多人,担负着维护这一地区和平的使命,甚至还帮助塔吉克斯坦政府反击反对派的军事进攻。美国等西方国家虽然无法否认俄罗斯在独联体的特殊地位,但也要伺机插手独体联的内部事务。西方不断要求俄罗斯遵守各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得在俄境外建立势力范围,指责俄罗斯有“新帝国野心”,同时以经济援助、政治支持等形式加紧渗透、拉拢,如加强对乌克兰的援助,使乌更靠拢西方。去年12月欧安会决定向纳卡冲突地区派多国维持和平部队,旨在削弱和动摇俄罗斯在独联体的特殊作用,而对俄在阿布哈兹等地的维和行动不予支持。在车臣危机问题上,美国及西方国家不断指责俄罗斯侵犯人权,要求俄罗斯与欧安会合作,解决车臣问题,并立即停止在那里的军事行动。
第五,经济领域的斗争犹存。美国和西方国家不愿看到俄罗斯因经济混乱导致极端势力掌权,但也不愿俄在经济上与之抗衡,因此,一方面支持俄罗斯的改革,另一方面又遏制俄。美国总统克林顿在今年5月10日与叶利钦的会晤中表示支持俄罗斯的改革,支持俄罗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和其他国际经济机构体系,加强与俄在投资、贸易上的合作。但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仍实施冷战时对苏联的歧视性贸易政策,使俄罗斯不能平等进入国际市场,发挥其在高科技、战略原料及武器等方面的优势。
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在裁减军备、限制和销毁核武器上也存在分歧,但这种分歧比较容易解决。在今年5月10日克林顿与叶利钦的会晤中,在关于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执行《反弹道导弹条约》和批准《第二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修改《欧洲常规力量条约》等问题上基本取得了共识。正如叶利钦所说:“俄美伙伴关系正在成为一种活生生的事实。这种关系也许在国际安全领域最为活跃。我们摈弃了对抗,从而使我们的人民第一次有可能不再为核战争威胁而担惊受怕了。”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及其西方盟国对俄罗斯的态度不尽相同,如法国前总统密特朗明确反对北约扩大到俄边界,在波黑问题上,英法反对美国取消对穆斯林的武器禁运,在对伊朗制裁问题上,英法德等国不同意美国的强硬立场,英国和加拿大还明确表示支持俄国与伊朗的核合作。这些都给了俄罗斯以更大的回旋余地。
应当看到,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尽管矛盾重重,对抗与摩擦增多,但与冷战时期的矛盾有质的区别。意识形态上的对立不复存在,双方对立的主要问题集中在经济利益和在世界舞台发挥多大作用上。双方在核安全、反恐怖活动等问题上有共同的战略意向,不会再出现冷战时期那种全球范围的对抗。但俄罗斯要发挥其大国作用,西方把俄罗斯重新当成防范对象,在许多问题上遏制俄罗斯,限制它发挥更大作用,这种限制与反限制,遏制与反遏制的斗争还将继续下去,双方的矛盾与对立难以消除。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只能是既互为伙伴,又互为敌手,既合作,又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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