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测试标准--国际合作中的制度保护和技术规定_好莱坞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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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文化测试标准，是在合拍片成为电影制作新常态之后出现的一种对本国文化参与度进行认定的标准。为鼓励电影拍摄，英国和法国均推出了各种利好措施，比如税收减免、制片补贴等。在规定配额的国家，通过合拍片获得国籍本身就是利好，合拍片因而可获得国民待遇。凡有利益，便有投机行为。之所以需要认定一部电影的本国参与度，是为了避免以好莱坞为首的海外制片公司对本国合拍片优惠措施的投机行为。作为全球电影工业霸主的好莱坞，以其健全的工业结构、遍布全球的发行系统以及众多的海外子公司，在利用他国合拍片优惠措施中拔得头筹，自然成为英法合拍片优惠措施重点防堵的对象。

       激励措施的本意是鼓励英法电影工业的发展，促进英法文化软实力的提升，或改善英法电影工业的结构。为实现这一目的，合拍片通常会在拍摄地、人才构成以及资金等方面提出要求。为获得合拍片的好处，好莱坞常常运用财税、法律等各种手段，想尽办法满足合拍片的所有必要条件，同时，还能保证电影在影像风格、精神内核以及价值观念上完全好莱坞风味。为了规制这种合法但不合理的投机行为，英法进行了制度思考：如何限制和约束投机行为，让合拍片回归初衷，更好地服务于英法电影工业，避免沦为好莱坞的自动提款机。

       典型的例子来自《古墓丽影》(2001)，这部由安吉丽娜·朱莉领衔主演、目标市场锁定全球、投资规模庞大且极具雄心的由电子游戏改编的超级大片，派拉蒙官方公布的预算为9400万美元(约合6亿元人民币)，可派拉蒙实际的支出仅为870万美元(约合5500万元人民币)。融资的构成极其复杂，其中的6500万美元(约合4.11亿元人民币)来自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和日本的预售。签署预售合同后，并不会立即获得预付款，但制片方可凭预售合约获得银行贷款；剩下的2030万美元(约合1.28亿元人民币)全部来自制片补贴计划。其中的1200万美元(约合7600万元人民币)来自英国。英国的资金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来自英国银幕提供的补贴(英国于1985年取消了艾迪基金，代之以英国银幕提供的补贴)；另一部分来自税收减免(英国税法第48条规定，投资英国电影拍摄的英国人可以获得税收减免，以此鼓励资金流向英国电影工业)。电影要获得补贴和税收减免，必须具有英国“国籍”，为满足这一要求，派拉蒙将部分影片的拍摄安排在英国，还邀请了英国国籍的强·沃特、伊恩·格雷、丹尼尔·克雷格参与演出。满足先决条件后，派拉蒙和英国隆巴德银行签署了回租协议。回租协议由三个合同组成，第一个是买卖合同，将《古墓丽影》出售给英国投资者，从而获得了几百万美元的制片补贴；第二个是出租合同，将《古墓丽影》以低价租给派拉蒙，低出来的那一部分金额来自税收减免；第三个合同是优先权合同，用以排除其他公司租借影片的可能性，保证了派拉蒙的控制权。通过这个系列合同，派拉蒙在英国获得了1200万美元的资金。①

       为规制好莱坞近乎免费的提款行为，英国于2007年推出了文化测试标准。英国电影协会(BFI)负责文化测试的受理和评定工作，文化测试分为临时测试和最终测试。在拍摄开始前或者拍摄过程中，均可以提出临时测试的申请，最终测试则必须在影片完工并且达到放映标准后才能申请。经过几年的推行后，该标准于2013年进行了修订，新版文化测试将欧洲经济区域(EEA)②纳入文化标准认定的范围之内，以便和其他创意作品(电子游戏等)的税收减免保持一致。此外，还增设了对特效、视觉效果和英语对白的测评标准。总分从原来的31分提高到35分，达标底线从过去的16分提高到18分。文化测试标准如表一所示。③

      

       英国电影的文化测试分为四大板块：文化内容、文化贡献、文化轮廓以及文化从业者。这四个部分中占比最高的是文化内容，这坚持了过去的做法，将拍摄地、题材和演员作为考察的重中之重，但这种重要性仅占据文化测试全部内容考核的1/2。其余的一半，将由文化贡献、文化轮廓和文化从业者构成。从《古墓丽影》的经验可以看出，在文化测试尚未出台之前，好莱坞仅需在拍摄地、演员上下功夫，就可达到英国税收减免和制片补贴的要求，但文化测试标准出台和修订后，好莱坞通过文化测试的难度增加了。如果拿新版文化测试来考核《古墓丽影》，这部电影要通过的可能性就比较小。

       文化测试标准仅为获得英国国籍的方式之一，官方的双边合拍协议和欧洲公约合拍协议(The European Convention on Cinematographic Co-production)是获得英国国籍的另外两个选择。在激励措施的申请上，3种国籍获得方式的地位存在差别。激励措施和文化测试标准进行了捆绑，只有通过文化测试(达标分数为18分)的合拍片，才能获得英国的税收减免(申请并通过临时测试是获得税收减免的先决条件)。按照英国现行税法的规定：通过文化测试的电影制片费用中的首期2000万英镑(约合1.96亿元人民币)将获得25％的税收减免，余下部分将获得20％的税收减免。文化测试标准修订后，对在英国花费的制片费用比例进行了相应调整，从原来规定的25％降低至10％。

       除税收减免外，通过文化测试还是申请英国电影协会电影基金资助的先决条件之一。英国电影协会每年提供5500万英镑(约合5.39亿元人民币)左右的年度预算，其预算费来自彩票和财政补贴，资助范围包括电影项目的培育、电影长片的制作/发行和放映、电影短片等。英国或欧盟的制片公司可以申请补贴资金，非欧盟申请人可以通过合拍的方式来获得资金。对后者而言，文化测试就成为获得资金的前置条件。英国电影协会为电影长片提供两个资助计划：首发基金和新电影基金。首发基金投资主流的商业电影，鼓励英国创作人才的参与，其资金支持力度不超过预算的35％；新电影基金为那些“交流独特思想、展现革新方式以及传播新的声音”、但仍然在商业上可行的电影提供资金支持，其融资幅度占预算的15％～50％。到目前为止，这两个计划的预算分别是800万英镑(首发基金：每年资助8～9部电影，约合7839.52万元人民币)和500万英镑(新电影基金，约合4899.7万元人民币)。④

       文化测试的推出和修订，增加了好莱坞从英国提款的难度，但好莱坞还是可以通过各种方法来满足文化测试的要求。《黑暗骑士》这部原汁原味的好莱坞大片，仍然通过了英国的文化测试，从而获得了税收减免。⑤尽管如此，文化测试标准的出台和修订，的确促进了英国电影相关产业的发展。来自视觉效果公司的埃里克斯·霍普认为：“对于那些希望获得税收减免或者补贴的海外制片公司来说，新的文化测试标准能够鼓励他们雇佣英国的视觉效果公司，而不是将这项工作外包到海外。”⑥

       和英国相比，法国的文化测试标准更为细致、繁复。在标准设定上，法国同时启动了欧洲标准和法国标准。负责受理资格认定的机构是法国国家电影委员会(CNC)，委员会根据这两种标准，来判断电影是否具有“欧洲元素”以及“法国元素”。无论欧洲标准，还是法国标准，均按电影属性进行划分，分门别类地制定不同的文化测试标准。欧洲标准分为4类：第一类是电影长片，共18分，达标下限为14分；第二类是纪录片，共14分，达标下限为9分；第三类是2D和3D动画片，共21分，达标下限是14分；第四类是签署欧洲公约合拍协议的国家，共19分，达标下限是15分。4类的评分标准稍有差异，但主要围绕创意、题材、创作人员国籍、来源等内容展开。通过欧洲标准测试后，还需要通过法国标准才能获得法国国籍，我们以电影长片为例来介绍(见表二)。⑦

      

       法国标准分为4类，第1类是长片，第2类是纪录片，第3类是2D动画片，第4类是3D动画片。每一类电影的总分均为100分，达标下限是25分。根据不同种类，每项的考核内容以及分值存在一定差异，但基本都围绕制片公司、拍摄语言、作者、演员、技术合作、工作人员以及后制展开。一旦达标，电影就具备了“法国元素”，只有达标的影片才能获得补贴。我们以长片为例来介绍法国标准(见表三)。⑧

      

       法国为合拍片提供的补贴来源广泛，首先来自电视台投资(私募或预购)。法国法律规定，3家免费电视网(TF1、法国2频道&法国3频道，M6频道&W9频道)应将其收入的3.2％用于预购或者合拍具有法国品质的影片。收费频道则需要将收入的9％用于预购法语影片，12％用于预购欧洲电影。虽然法律规定免费电视网和付费频道必须支持电影，但电视台有自由选择购买影片的权利，这使得商业性的法语电影能够占据比较好的播出时段，但电视台还是会投资部分具有法国品质的外语电影，通常会选择欧洲顶级的导演为合作对象。

       其次是自动补贴。影视作品在各个载体(如影院、电视台、影碟)所产生的税款纳入法国国家电影委员会专设的账户，由其根据特定条件进行分配，返还给生产、发行⑨和放映⑩三个环节，其用途严格限定在电影产业内部的持续生产和经营。合拍片获得补贴有两个限定条件：第一，补贴面向未来，激励的是合拍片中法国制片商的下一部电影；第二，补贴和文化测试挂勾，且按比例进行奖励，在文化测试中获得的分数越高，奖励的幅度就越大。

       再次是选择性补贴。选择性补贴分为3个补贴梯队：第一梯队是国家补贴，该补贴对象仅限于法语片，每年资助数量为55部左右，由制片人、导演、发行人、作家、出版商、批评家组成的创意社区对剧本进行审查，以确定是否进行资助；第二梯队是定向的合拍片，合拍国别仅限于德国、加拿大、希腊和葡萄牙；第三梯队是地方补贴，除了国家补贴之外，某些地方政府也设立基金支持电影电视的制作。目前，有23个地方政府设立了电影长片基金，自行设定补贴标准。通常，电影项目的文化价值是地方补贴项目的首要考虑因素。

       接下来是避税私募资金的投资，每一基金可以为合格的合拍外语片提供20％的资金支持。由于避税的私募基金有投资回报的要求，因而他们通常采用夹层融资(gap funding)的方式来支持电影拍摄。制片人会非常小心地使用这种资金，因为使用的成本偏高。

       最后是现金流制片，为了鼓励法国的借贷公司为电影制片提供现金，法国政府通过国有银行为制片人的某些贷款提供反担保。

       合拍片想要获得上述补贴，需要同时通过欧洲标准和法国标准(前者简单，后者困难)的文化测试。除此之外，法国还提供国际制片税收减免计划(TRIP：The Tax Rebate For International Production)。议会于2008年年底批准了该计划，并于2009年1月1日生效。设立该计划的目的是为了让法国更大范围地参与国际制片。为满足他国财务激励制度的要求，许多国际制片被迫在他国拍摄。该计划旨在激励制片方将法国作为拍摄地、后期制作加工地。到目前为止，该计划已经批准了来自18个国家的81部影片。要获得减税，必须同时满足若干要件的规定，文化测试便是其中之一。该计划设置了专门的文化测试标准，真人电影的总分为38分，达标下限为18分，其中戏剧内容部分必须获得7分以上；动画电影的总分为74分，达标下限为36分，其中戏剧内容部分必须获得9分以上。我们以真人电影为例进行介绍(见表四)。

      

      

       英法的文化测试标准，虽然在操作层面上存在诸多差别，但仍然存在一些共性。

       首先，文化测试不是合拍片获得本国国籍的唯一选项。英国可以通过合拍协议或者欧洲合拍片公约来取得英国国籍；法国也可以通过合拍片协议来取得法国国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文化测试标准具有“寄生性”，必须配合制片激励措施，才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按照英国的标准，达标即可获得申请税收减免或者申请补贴的资格。按照法国的标准，必须同时符合欧洲标准和法国标准，才能获得申请资格。此外，法国的国际制片免税计划不以获得国籍为目标，但文化测试仍然具有“寄生性”，国际制片方需要通过文化测试后，才能取得申请税收减免的资格。

       其次，英法文化测试标准的设立，以限制(而非禁止)好莱坞滥用激励措施为目的。文化测试的推出，并不是为了禁绝好莱坞从英法获得补贴或者税收减免的机会，而是增加其获得补贴或者税收减免的成本。也就是说，补贴并非不可用，但如果想获得英法提供的制片补贴或者免税优惠，那么就需要满足英法政府对合拍片的期望和要求：要么必须在电影的文化内核上尽量展现英法元素，要么必须大量聘用英法的创意、技术人才或者大量使用英法电影工业相关的基础设施，比如，为了符合电影取景地的要求，制片公司会考虑到伦敦、巴黎等城市取景，借助好莱坞大片的全球放映，对伦敦和巴黎进行了一场免费的形象行销，这肯定有助于拉抬英法旅游业的发展。

       再次，英法文化测试标准不是一票否决制，而是达标制。英法和国籍相关的文化测试考察的是总分达标，而法国的国际制片免税计划的文化测试则要求双重达标：满足总分达标的要求，同时满足戏剧内容达标的要求。两种文化测试关注的核心问题比较相似，除了对文化内涵的特别强调之外，文化测试也非常关注本国电影工业在全球电影产业价值链上的份额分享。《卑鄙的我2》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部电影的部分动画场景由麦克·高夫电影公司完成。这家法国本土的电影公司于2011年中期一分为二，其中的动画部分为环球的启明制片厂(Illumination Studio)并购，更名为启明·麦克·高夫(Illumination Mac Guff)。(11)该公司有3200万欧元(约合2.21亿元人民币)的资本净值以及500多名员工。并购麦克·高夫动画部并非基于劳动力成本的考虑，法国动画设计师的工资虽略低于美国同行，但福利成本却高得多。并购使得环球在技术人才使用方面获得相应分数，并最终通过文化测试，获得了税收减免。(12)《卑鄙的我2》通过国际制片减税计划获得的税收减免，完全不同于好莱坞过去的免费提款。为通过文化测试，环球必须保证运用法国的技术劳工。

       在防堵好莱坞滥用合拍片的制度利好的问题上，中国政府也效仿英法推出了一个文化测试标准。由于和英法文化测试标准悬殊过巨，我们姑且称其为准文化测试标准，这一标准体现于2007年颁行的《〈中外合作摄制电影片管理规定〉实施细则(暂行)》第三条的第一款、第二款，它对合拍片的适用进行了细化：(一)联合摄制的影片，其故事发生地不受地域限制，但故事情节或主要人物须与中国内地有关；(二)联合摄制的影片，聘用境外主创人员，应报电影局批准。其中中方(内地)主要演员不得少于影片主要演员总数的1/3，其他主创人员原则上应各占1/2。(13)由于规定过于简略，准文化测试标准存在不少制度漏洞。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快速发展，为了享受合拍片的好处，许多由好莱坞领衔的假合拍片应时而生。为了治理这一投机现象，广电总局否定了假合拍片的资格，并对2007年的准文化测试标准进行了完善：“中方出资比例一般不少于1/3；必须有中国演员担任主要角色；需要在中国取景。”(14)

       准文化测试标准和英法的文化测试标准存在很多差别。

       第一，准文化测试标准和合拍片资格认定挂勾，只有通过准文化测试的影片，才能取得合拍片的资格。比如，漫威影业在2013年发行的《钢铁侠3》由于未能通过准文化测试不能取得合拍片的资格，因而无法享受合拍片提供的各种优惠，如配额豁免、分成比例提成。为了符合最新版的文化测试标准，由张艺谋执导的《长城》不惜翻转《钢铁侠3》的创意规则，不再投机准文化测试标准(制作中国特供版；或者制作中国皮、好莱坞心的影片)，而是直接投资一个中国故事，用这个故事吸引全世界的电影观众。但为了顾及西方电影市场，该故事还是存在很大程度的妥协：一个发生在长城，由海外军团协助中国军队打怪兽的故事。张艺谋认为：“虽然是一个在长城打怪兽的故事，但也可以承载中国文化在里面，很难想象是西方人开发的。”(15)这部由美国传奇娱乐、环球影业、中国电影集团与乐视影业合作，斥资1.5亿美元(约合9.44亿元人民币)的《长城》，在题材、投资、演员的重心方面大规模偏向中国，用意明显，就是为了通过严格的准文化测试，进而获得合拍片资格。与之相比，英法文化测试挂勾的重点，已经从合拍片的资格认定，挪移到本国政府提供的补贴或税收减免上。

      

       《变形金刚4》

       第二，准文化测试以禁止好莱坞滥用合拍片身份为目的。根据准文化测试的标准和精神，如果申请合拍片的资格被否定的话，影片很有可能被认定为协拍片，像《环形使者》《云图》《变形金刚4》等一系列影片都被认定为协拍片。因为身份不同，协拍片和合拍片的命运天差地远：协拍片无法享受配额的豁免，更多的票房分成，以及因为合拍片作为中国影片申请政府奖励的资格。被认定为中法合拍片的《狼图腾》，具合拍片的身份让中方制片公司获得了申请专资委设定的奖励高科技格式影片的资格，并因为其自身票房表现杰出，最终获得1000万元人民币的奖励。英法文化测试的制度重点是化滥用为合理利用，通过制度的约束和严密安排，引导海外资金的流向，从而对英法文化软实力、电影工业硬实力做出贡献。

       第三，合拍新规采取一票否决制，只要在资金、人才或者取景地这三个构成要件中，有一点不达标，便无法取得合拍片资格。这种肯定/否定的二元模式，无法精准衡量中外合作的外方贡献程度。以被认定为协拍片的《变形金刚4》为例，这部既有中国投资，又有中国演员，并在中国大量取景的影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具有一定诚意，这和投机意味强烈的《钢铁侠3》《云图》等影片不可等量齐观。可一票否决的准文化测试评估不出这种差别，仍将《变形金刚4》等同于完全投机取巧的《钢铁侠3》等影片。与之相比，英法文化测试的达标制就能测试出这种差别。对有诚意、没有诚意的海外合作者进行区别对待，进而给予制度上的激励，从长远来看，有助于本国电影产业的发展。

       最后，准文化测试的标准模糊，关注的重点更多落脚在文化贡献的层面。最新版的准文化标准以一种非正式的方式对原有标准进行了细化，细化的目的是填补漏洞，因而仍将关注锁定在文化贡献上。同时，准文化测试标准的细化也保持了原文化测试标准的概括性特点。比较而言，英法的文化测试标准则具体、明确。除了标准具体、明确外，英法文化测试在文化贡献和产业贡献两方面双管齐下。海外合作者不需要面面俱到，但两方面都必须有所涉及才能够通过文化测试。这种文化测试追求的不是某个单一效用的最大化，而是文化、产业效用的均衡化、合理化。

       准文化测试标准和文化测试标准存在诸多不同，其中有一些是基于中国电影管理现状而存在的特点。中国合拍片资格和准文化测试标准挂勾，是配合中国的配额制而设定的。中国现阶段的配额制是34部，其中的14部为3D或者IMAX格式。配额制的严格，以及中国电影市场地位的突飞猛进，使得合拍资格变得金光闪闪。对于合拍片的中外投资人(尤其是外方)而言，取得合拍资格本身就是重大利好——成功避开了配额限制，获得更多票房分成——通过合拍片而取得的中国国籍，也给合拍片申请进一步激励计划提供了可能性。从这个角度来看，将准文化测试标准和合拍片挂勾有一定的合理性，它体现了主管当局对滥用合拍片资格的焦虑心态，并生成了严格的管理措施。和中国不同，英法早已用电影扶持体系代替了配额制，调控方式更为灵活。凡为英法电影工业发展做出贡献的影片，可依据贡献比例的大小获得程度不等的本国补贴或者税收减免；而没有为英法电影工业做出贡献的影片，即便获得合拍资格，也无法获得额外的潜在利益。

       在文化测试标准的设定上，究竟是禁止滥用、还是限制滥用，中国和英法的文化测试存在明显分野。英法的文化测试标准通过达标制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让利给合拍片的投资人，这既汲取了过去长期被好莱坞免费提款的历史教训，又没有走向完全禁止的极端。与之相比，中国的合拍历史不长，规模比较有限，且多以协拍方式进行。由于合拍的规模小，深度有限，管理经验不足，因而在标准的设定上保持一定程度的谨慎并没有问题，但是随着中国与美国、法国、英国、韩国、印度等国都签署了合拍协定，且随着中国电影市场蓬勃而带来的合拍片的极速发展，在未来标准设定上仍然需要考虑，是否需要给合拍片一定程度的让利，来实现合拍双方的双赢。

       当然，准文化测试标准和文化测试标准存在的诸多不同中，也有一些是因为制度构建不完善而存在的缺点。英法的文化测试标准设定得非常详细，法国的标准比英国的标准更为详细。标准设定得越清楚、详细，指导性就越强。反之，过于概括的准文化测试标准的指导性则越弱。当指导性不强时，合拍片的中外双方公司就需要通过制度内以及制度外的各种方法来通过准文化测试，这无疑增加了合拍片的制片成本，同时也加大了其无法通过准文化测试标准的风险。从这个意义来讲，进一步细化准文化测试标准，增强其指导性，成为目前完善合拍片管理工作一个比较紧迫的重点。英法的文化测试标准已经给中国的准文化测试标准提供了细化的操作思路以及具体的参考标准。

       此外，随着全球化进程向纵深方向发展，全球贸易出现的一个重要趋势是价值链分解(breaking up the value chain)，(16)即更广泛、分散地生产商品的零部件，或者由不同的国家、地区来提供不同的服务。英法的文化测试标准考虑到了这一劳动过程全球化的趋势，因而弱化了本国文化的分值占比，加重了对本国电影工业相关服务使用的考评，以帮助英法电影工业在全球电影工业价值链的分解过程中，尽可能多地获得价值链释放出来的机会。这不仅有助于本国电影工业尽快适应新趋势，也有助于本国电影工业在文化劳动国际新分工的格局中取得先入优势。由于推出的时间不长，中国的准文化测试规定还不尽完备，因而尚未将价值链分解的趋势纳入考评范围。但鉴于中国电影产业相关的领域，尤其是视觉特效技术等产业的发展相对滞后，是否将其纳入准文化测试标准，需要视产业的发展完备程度和急需程度而定，因而暂时还不能成为目前准文化测试标准创新最主要的关切所在。

       注释：

       ①爱德华·杰伊·爱泼斯坦.好莱坞的金钱法则.鄂丽燕译.北京：金城出版社，2011：70.

       ②欧洲经济区域包括欧盟成员，外加冰岛、列支敦士登公国和挪威。

       ③http://www.bfi.org.uk/film-industry/british-certification-taxrelief/cultural-test-video-games/summary-points-cultural-test-film.

       ④露易丝·利维森.电影制片人融资指南.曹怡平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1：191.

       ⑤⑥http://www.bbc.com/news/entertainment-arts-25232305.

       ⑦⑧http://www.filmfrance.net/v2/gb/home.cfm? choixMenu=actualites2.

       ⑨发行商在连续发行国产影片或合拍片时，也可享受资助基金账户的资金补贴，获得的补贴额与其发行上一部影片的收益成正比。

       ⑩放映商(主要为公共影院和艺术与实验影院)则可获得资助以用于影院改造和设备更新，其金额与票房收入成正比。2009年，国家电影中心共提供了1.53亿欧元的自动性资助，其中生产环节为7300万欧元，发行和放映环节分别为2200万欧元和5700万欧元。

       (11)http://variety.com/2011/digital/news/universal-benefit-in-mac-guff-accord-1118047207/.

       (12)环球的超级省钱术.http://www.zhongguowangshi.com/info.aspx?id=33541.

       (13)中外合作摄制电影片管理规定〉实施细则(暂行).http://www.sarft.gov.cn/articles/2007/09/08/20070908144407950098.html.

       (14)广电总局喊打假，合拍片纷纷变脸.http://www.dfdaily.com/html/150/2012/9/11/859672.shtml.

       (15)张艺谋新片：打怪兽打出合拍片新道路？https://d68yi3h588fr9.cloudfront.net/article/e97e8dbe4eae19f8a87b775fe2d0845b/.

       (16)蒂莫西·泰勒.斯坦福极简经济学：如何过度地权衡利益得失.林隆全译.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20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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