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与屈原研究_郭沫若论文

郭沫若与屈原研究_郭沫若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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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伟大的诗人要推数屈原”。①屈原生于战国后半期的楚国,以《离骚》为代表的《楚辞》是他的伟大作品。屈原的作品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株大树,是汉民族文艺的总的根源之一。自汉以来,历代文人学士都对屈原和《楚辞》推崇备至,直至现代,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还盛称《楚辞》“卓绝一世”,郭沫若更有题为《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的专论,他们都肯定了屈原和《楚辞》在文学史上的崇高地位。屈原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代大家。屈原的创作,在中国文学文史上产生了典范性及其不可磨灭的影响。南朝的文学批评家刘勰有《文心雕龙·辩骚》。鲁迅称《楚辞》“影响于后来的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汉文学史纲要》)。

从古至今,屈原研究异彩纷呈,历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尤其是到了近代,更是百家争鸣,异说纷起。在屈原研究这个百花园中,较客观科学全面,能历史地评价历史人物屈原的,郭沫若最早其中之一。因而客观的评价并梳理郭沫若的屈原研究工作,是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的。

一、郭沫若的屈原研究概述

在众多的历史人物中,郭沫若始终如一地热爱屈原,崇尚屈原,并且坚信“我国的屈原,深幸有一,不望有二。”②郭沫若的历史人物研究中,著述最多的是屈原研究,“关于屈原的东西写得大概过多了一点。”③郭老在1947年初版的《历史人物》一书中,编排了论曹植、隋代大音乐家万宝常、王安石、王阳明、甲申三百年祭、夏完淳、王国维与鲁迅、论郁达夫、论闻一多做学问的态度等九篇,并附录5篇。1952 年改版时,郭沫若以屈原研究和离骚今译换去了王阳明及附论。

郭沫若的屈原研究始于1935年。他始而考证了屈原的身世,证明了“屈原”存在不可动摇,④继而讨论了屈原的作品,他将屈原的作品分为三期:第一期《橘颂》、《九歌》、《招魂》,是屈原最早的作品;第二期《悲回风》、《惜诵》、《抽思》、《思美人》、《天问》,屈原作于被放逐在汉北的十二年中;第三期《哀郢》、《涉江》、《离骚》、《怀沙》、《惜往日》,是诗人后期的作品,是诗人精神最后一次强烈的燃烧,是诗人才情的最后一次迸发。

郭沫若从屈原作品进而到屈原艺术思想的研究。郭沫若认为屈原的艺术思想是超现实的浪漫主义,而屈原的伦理思想却很受了儒家的影响,他在实践上的行为很是一位现实的人物。他持身极端推崇修洁,并以诚信自戒,而于君国则以忠贞自许。他身为南人,却没有受道家虚无恬淡,寂寞无为的学说的浸润。楚国的屈原,屈原的《楚辞》,《楚辞》所折射出的屈原人格,所反映出的屈原精神,是把中国统一着的,“屈原精神彪炳千秋”,屈原是会永远存在的。

郭沫若在40年代又连续发表了《革命诗人屈原》、《屈原考》、《屈原的艺术与思想》、《屈原时代》、《屈原:招魂·天问·九歌》、《屈原研究》、《屈原不会是弄臣》、《从诗人节说到屈原是否是弄臣》、《屈原的幸与不幸》等论著,其中1943年7 月版《屈原研究》汇集了屈原历史、思想的主要成果。郭沫若认为,屈原委实是一个伟大的诗人。在中国的文学史上屈原彻底地创立了一种体裁——骚体。以白话入诗,延长句法,扩大篇幅,使文学同生活贴近,以活鲜鲜的新文学代替了古板的贵族文学,完成了诗歌的伟大革命。“屈原所创造出来的骚体和之乎者也的文言文,就是春秋战国时代的白话诗和白话文。在二千年前的屈原时代,也是有过一次“五四运动”的。屈原是“五四运动的健将”。郭沫若认为屈原不仅仅是一位革命诗人,更说不上什么“艺术至上主义者”,屈原的思想是超前于时代的,是南方的儒者。他的自杀是因屈原的理想和楚国当时的现实相隔太远,屈原只好无奈地演出一幕殉道者的悲剧。郭老认为屈原是一位深刻的悲剧人物。正是这悲剧的深刻性促使他成为伟大的民族诗人。这是很精辟的见解。

郭沫若在50年代对屈原进行了更进一步深入的研究。主要著述有:《人民诗人屈原》、《评离骚的作者》、《评离骚以外的屈赋》、《屈原简述》、《屈原赋今译及后记》、《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1935年6月)。这一时期郭沫若的屈原研究具有总结性的意义, 他总的见解是,坚持认为屈原是中国民族所产生出的一位伟大诗人。他热爱祖国,热爱真理和正义,他的诗是由这种真挚的感情所充溢着的,实现了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不仅如此,屈原也是一位有远大抱负的政治家。屈原有多方面才智。但诗才尤其卓越。他是用他的生命创造诗。因而他的一生也就是一首不朽的悲壮史诗。

郭沫若对屈原的评价是比较公允的,其见解也是得到文人学者认同的。从“革命诗人”到“人民诗人”再到“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郭沫若的这一论断,后来一直被沿用,在提法上没有超越。

二、郭沫若屈原研究的主要成就

(一)证明屈原的存在,对廖季平、胡适等近人怀疑、否定屈原及其作品作了缜密的批判。

屈原,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两千多年来的中国人民一直都在崇敬他纪念他。郭沫若更是坚定不移地热爱屈原,崇尚屈原。为了捍卫屈原在中国文化长廊上的一席之地,郭老在其著述中广征博引,言之有理地证明了屈原的存在。

郭沫若认为,屈原不但是中国最伟大的一位诗人,而且是最伟大的一位民族诗人。他对后世伟大而深远的影响,实在可与希腊的荷马意大利的但丁相比。两千多年来,他的地位之崇高,他的影响之深远。在古代没有人怀疑屈原的存在,只在近代才产生了种种异端和疑问。

第一位对屈原存在发难的是四川学者廖季平。据谢无量的《楚辞新论》上记载,1921年四川廖季平在楚辞讲义中认为《离骚》并不是屈原的作品,是“七十博士为始皇所作的仙真人诗”。郭沫若撰文《屈原研究》,批评了廖季平否定屈原这个历史人物的存在的错误。他说道:

提出了这个问题的人,第一个是四川的廖季平,据谢无量《楚辞新论》上说:“我十年前在成都的时候,见着廖季平先生。他拿出他新著的一部《楚辞新解》给我看,说‘屈原并没有这人’。他第一件说《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是不对的,细看他全篇文义都不连属。他那传中的事实前后矛盾,既不能拿来证明屈原出处的事迹,也不能拿来证明屈原作《离骚》的时代。……他第二件拿经学眼光说《楚辞》是《诗经》的旁支。……他第三件说《离骚》首句‘帝商阳之苗裔’是秦始皇的自序。其它屈原的文章多半是秦博士所作。……”

郭沫若采用了反证的方法,逐条予以驳斥。

第一,中国古代好些民族,他们的祖先是共同的。秦楚的先祖都是商阳氏。商阳氏独指秦的祖先不能令人信服。

第二,始皇名政,别人一定要避讳。如秦正月已改为端月,所以“名予曰正则兮”是点出了始皇帝的御讳,实不可靠。

第三,秦代虽有尊“六”的精神,但秦代各种刻石都是四字一句,如《泰山刻石》、《秦风》、著名的《石鼓文》等,秦文既非六字句,怎能把六字句的《离骚》视为秦文呢?六言体的《离骚》虽与秦代尊“六”的精神暗合,但依此而断为秦文,未免是“孤证单行”!

第四,秦文极富现实性,语言质朴,而《离骚》的驰骋想象、纵横万里的超现实风格与秦文迥然不同,所以《离骚》不等于《仙真人诗》。

总之,无论是从横向看,即把《离骚》放在秦代文学之现状中加以比较,还是从纵向看,把《离骚》放在秦文学的历史发展中加以认识,秦代是断然产生不出离骚的。

郭沫若还从正面证明屈原确有其人,其作品客观存在。

首先,司马迁《史记》前,屈原及其作品的记载已见于文献。贾谊在《吊屈原赋》中开篇即是:“恭承嘉惠兮,待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沉汩罗。……”贾谊和屈原相隔不过百多年,而贾谊又是亲履湘水,博览群书之人。所以,贾谊是屈原存在与否的强而有力的证人。

其次淮南王刘安的《离骚传》写道:“……《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其文约,其词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上述可以证明《离骚》确系楚国文学。因此屈原的存在和《离骚》之为屈原作品是千真万确的。

郭沫若在这里驳斥廖季平,论点鲜明,论据充分,论证合理。

继廖季平之后,第二位对屈原的存在发难的是胡适。1922年8月,胡适在《努力周刊》增刊第一期发表了他的《读楚辞》,他在“《史记》本来不可靠,而《屈原贾生列传》尤其不可靠”的大胆设想下,对《屈原列传》提出了五大疑点,文中写道:

屈原是谁?这个问题是没有人发问过的。我现在不但要问屈原是什么人,并且要问屈原这个人究竟有没有。

胡适的根据是《史记·屈原传》中提到“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句中疏漏了孝景帝,以及其他一些琐屑的文字上的一些矛盾,就要把《屈原列传》连同屈原本人,乃至整部《史记》都否定掉。胡适说:“屈原是一种复合物,是一种‘箭垛式’的人物,是神话故事。”

如果说廖季平先生的“屈原否定论”影响甚微。但到了20年代,经知名度颇高的胡适的进一步张扬,使一群人趋之若鹜,积极呼应,“屈原否定论”遂成为学术界的一股思潮,曾经一度,动摇了屈原在中国文化史上根深蒂固的地位。鉴于此,郭沫若认为关于屈原的存与否,实在有加以进一步研究的必要。郭沫若认为,胡适借《史记·屈原列传》推断的理由欠充分。他指出,《史记》流传了两千多年,当然免不了有些窜改或错误,我们不能因为这点错误,就说这篇传不可靠,更不能因为这篇传不可靠,便根本否定屈原的存在!

在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素无屈原及其作品的怀疑否定之说。到了本世纪20年代初廖季平率先否定屈原及其作品之谬说,此后又有胡适、何天行等扬其说,尤其是何天行,对屈原及作品进行了最完全彻底的否定。他认为,屈原这个人物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屈原列传》是汉代刘向父子伪造的;《离骚》是淮南王刘安所作。“屈原否定论”因不得人心,在它流行的短暂的三十年中不断受到批判。郭沫若是其中批判得较深入彻底的学者之一。郭老至始至终是屈原的保卫者。1953年,世界和平理事会推举“世界四大文化名人”,屈原为其中之一。从此,屈原否定论暂时销声匿迹。到了80年代,屈原否定论又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日本学者稻烟耕一郎和三泽玲尔先生分别写了《屈原否定论系谱》和《屈原问题考辩》两篇论文,又系统阐述并发展了何天行的观点,再次对于屈原及作品提出了否定。对此,1984年5月23日至27 日在四川师范学院召开了“全国屈原问题学术讨论会”,很多学者从各个方面各种角度对屈原否定论进行了批判与驳斥。不必赘述。现在我们重读郭沫若的《屈原考》、《屈原研究》等著述,温故而知新,使我们倍感亲切。我们坚信屈原,作为一个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的形象,必将不可磨灭地活在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心中!

(二)考证了屈原的生卒年月和作品的真实性

证明了屈原实际存在以后,郭沫若就进一步去研究屈原的时代、生卒年月,并考证作品的真实性。

郭沫若以《离骚》开首“摄捉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推断出:屈原生于公元前340年(楚宣王二十八年)的正月初七; 从《楚世家》“倾襄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遂拔我郢,烧先王墓夷陵”出发,推算屈原卒于公元前278年(楚襄王二十一年)的五月五日。 有学人评价说,郭老此说可信。屈原生在战国时代的楚国,当时已由春秋时代的十二大国归并而为七个大国,而在七国中最有希望统一中国的是秦楚二雄。对此,郭沫若从天文学、历史学角度对上述结论的由来,进行了较详尽的阐述。

虽然,屈原的生卒年问题,古今研究者见解不一。汤炳正先生据本世纪七十年代出土的文物资料进行推算,认为楚宣王二十八年,即公元前342年。由于楚国究竟使用什么历法目前尚无定论, 因而问题的最终解决还需一段时间。但郭沫若与后来学者的推断还是相近的。

屈原作品见于《史记·屈原传》的有《离骚》、《天问》、《招魂》、《哀郢》及《怀沙》。《汉书·艺文志》的《诗赋类》首揭“《屈原赋》二十五篇”。王逸的《楚辞注》是以《离骚》、《九歌》(十一篇)、《天问》、《九章》(九篇)、《远游》、《卜居》、《渔父》共二十五篇为屈原所作,而以《招魂》为宋玉作。郭沫若依王逸《楚辞注》本的次序,就各篇依次分论,得出如下结论:

《离骚》是屈原的晚期作品,同时也是他最成熟的作品。

《九歌》共十一章,是屈原早年得志的作品。目次是《东皇太一》、《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国殇》、《礼魂》、《九歌》在遣词用意上与《离骚》是一脉相承的。

《天问》是作于顷襄王时被放逐于汉北以后,是作在《悲回风》之后,《哀郢》之前。《天问》是空前绝后的第一等奇文。全篇以“曰”字领头,通体用问语,一共提了172个问题,涉及宗教信仰、 神话传说、历史记载、人生道德等诸多方面,从保存的史料之多看,足能与五百篇《尚书》媲美。

《九章》是顷襄王八七年后,屈原晚期的作品。(除《橘颂》以外)目次是《橘颂》、《悲回风》、《惜诵》、《抽思》、《思美人》、《哀郢》、《涉江》、《怀沙》、《惜往日》。

郭沫若认为《远游》、《卜居》、《渔父》非屈原所作。《远游》因多整袭《离骚》和司马相如的《大人赋》,遂被列入《楚辞》而误认为屈原所作。《远游》在结构上与《大人赋》相同,所以郭沫若提出了《远游》是《大人赋》初稿的猜想。后来有学者也赞同此见解。《卜居》和《渔父》当是宋玉、景差之作,是很轻妙的文章。这也向后人后世间接的证明了屈原其人其作的真实性。

《招魂》是屈原为悼楚怀王而作。《招魂》中巫咸的招辞在句末是“些”,据郭沫若分析,“些”字和《周南、汉广》与《周颂·贲》的“思”字是一个系统。据司马迁的《屈原列传》和《招魂》本身的内证,可以断言,《招魂》确系屈原的作品,而《远游》极可能是司马相如《大人赋》的初稿。

(三)首倡“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伟大诗人要推数屈原”的观点。

屈原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这是郭沫若首倡并得到后人沿袭与公认的。屈原不仅是一位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诗人,同时又是一位极有抱负的政治家,爱国者。屈原对国家、民族的忠烈、尊重正义和抗拒强暴的精神,都是我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精髓。郭沫若特别强调了屈原精神在抗战时期的现实斗争意义。并写历史剧《屈原》加以宣传,使屈原形象深入人心。尽人皆知。人们心目中的屈原即是郭沫若之屈原。历史学家侯外庐说,相比之下,历史家相形见绌。

郭沫若把屈原作品在思想、艺术上的成就第一次提到最显著地位:同情人民,热爱祖国,热爱正义,热爱真理,艺术上创造了新形式(骚体),实现了中国诗歌第一次天翻地覆的革命。他彻底地采用了民歌的体裁,打破了《诗经》时代的四言格律。如去掉“兮”字,即为五言、七言即六言长短句。屈原诗歌的句法之长,篇幅之大,古所未有;采用白话入诗,自然韵律的运用,而且是真正抒情言志之作,故为古今第一诗人。

(四)论及了中国文化和文学只上的一些重大问题。

郭沫若认为中国真实的文化期起源于殷代。《楚辞》的超现实性,是殷文化超现实的复归。殷人创造出来的文化,在殷朝灭亡后分为了两大支,一支是北方文学,另一支是南方文学。南方文学有其自身的特点,一是南方的江淮流域,在春秋以前,已经有高度的文化;二是南方的文学也有和《楚辞》的风格迥然不同的。中国的诗在屈原手里是起了一次大革命的,屈原的《离骚》创造了一种新诗体——骚体。

三、郭沫若对有关屈原各种谬论的批驳

(一)驳“弄臣”说。

1944年,在成都诗人节上,川大教授孙冶舟提出“屈原是文学弄臣”,并自称为“新说”。根据是古时从事文艺工作的多是奴隶,即所谓“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所以孙冶舟认为,屈原已然是一位文学奴隶而且是楚怀王的一位男妾,是文学弄臣。后来闻一多著《屈原问题》一文,说“屈原诚然是弄臣,但弄臣而能革命”。为此,郭沫若撰文《屈原不会是弄臣》、《从诗人节说到屈原是否是弄臣》,指出“弄臣说”在政治上的恶劣影响,方法论上的主观唯心主义错误。屈原是楚国的贵族,三闾大夫,而屈原的诗意识是人民意识,诗形式是民间形式,他是彻内彻外的人民诗人,“弄臣说”证据不足。郭沫若认为,假若屈原是文学弄臣,怎能有那样强烈的人民意识,这比本身是贵族的还要难于解释。“弄臣”说近来又有人提起,可见此一问题还有进一步论证的必要。

(二)驳“善淫”说。

因屈原在《离骚》的一句感叹“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近人就给屈原戴了一顶“善淫”的帽子,甚而臆说屈原又遭“情杀”(见朱大可文,载《新民晚报》1994年6月2日)。郭沫若认为《诗经·卫风》里也有“螓首蛾眉”是形容壮美的容貌的,在古代这不是形容女性的专词,它泛指美丽。古人质实,自己美就说自己美。我们不能因为屈原自述“蛾眉”,便武断地认为屈原自比女子,便是“善淫”,遭了“情杀”。

(三)驳屈原作品为刘安作。

朱东润先生在《学术》三十六期上发表了《“离骚”以外的屈赋》,几乎把屈原的一切著作权全部剥夺了。他认为:《九歌》“大致作于汉武帝时或其后”;《九章》中“《涉江》、《哀郢》两篇很可能是淮南王安底遗臣经过元狩五年全民大迁徙的产物”;《抽思》、《怀沙》两篇的地位似乎在《涉江》、《哀郢》之下;“《橘颂》这一篇的作者可能是楚人,也可能是淮南人”;其它都是“小学生描红影,答习题的产物”;《天问》这一篇很可能是战国时代楚人的作品”。何天行、刘心予亦曾提出否定《九歌》为屈作。为此,郭沫若发表《评〈离骚〉以外的屈赋》一文加以反驳。他认为,朱先生的《楚辞》研究,是有胡适和他本人“大胆的假设”作为前提的。而朱先生比胡适更大胆,他青出于蓝地又有了新的假设“屈原无其人”!“《屈赋》不是屈原作的”!朱东润、胡适的假设既是他们的前提,同时也是他们的结论。朱胡二先生采用主观唯心主义的研究方法,先把新奇的结论假设出来,再来挖空心思找证据。也就是戴着刘安和其群臣这副眼镜看待屈原的作品,于是乎全部《屈原》差不多无一而不“淮南”了。郭沫若认为,有关文学史的讨论,在须有正确的史学根据之外,还应有相当的文学修养。

四、存而不论关于闻一多论屈原的见解

1982年2 月《晋阳文刊》上刊登了一篇《闻一多先生论屈原》一文,它是闻先生40年代初(40年—41年)在西南联大主讲《楚辞》课的一篇讲稿。闻一多认为:屈原乃代表中国历史转变时期的悲运或被牺牲者。作为“清土”、“廉士”的屈原贵己而不贵生,迷恋旧理想(三代黄金时代社会理想),不能适应新环境,愚不可及。屈原以廉土的身份而兼有法家思想,对现实有清楚的认识,政治上遭受挫折,乃退而抱消极态度,由廉士转为隐士,方士,可又无法解脱,虽然在苦闷中驰骋想象,乘龙骖鸾,云游太虚,仍难忘记早年的政治理想,最后在忧愤中死去。所以,屈原本是具有法家思想的政治改革家,失败后突然降为庄周和慎钊的思想境界,这二者之间相差太远,不能调和,遂一死了之,屈原是作了旧理想和新现实不能协调的历史转变时期的悲剧。这种迷恋旧理想风气在屈原死后遂绝。(三代遗风怕失面子比死更厉害,战国末年人视死如归即此风)。

几年后闻一多又发表了一篇《屈原问题》,文中他赞成弄臣说,但闻一多有所发展,他认为,屈原诚然是一位文学弄臣,但他能够革命,所以愈见值得崇敬。郭沫若认可说:的确,屈原那样崇高的一位革命文学家,纵使他是一位弄臣,比起一位贵族文学家,似乎更值得尊敬。但郭沫若认为屈原是文学弄臣之说,证据不够。郭老又没能找出更具说服力的证据论证屈原非文学弄臣,所以郭沫若对此抱存而不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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