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宗教祭祀到国庆节--景颇族“脑主”的历史考察_景颇族论文

从宗教祭祀到国庆节--景颇族“脑主”的历史考察_景颇族论文

从宗教祭典到民族节日——景颇族“目脑总过”历史考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景颇族论文,祭典论文,宗教论文,节日论文,民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有人说,“目脑总过”不仅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和广泛的群众性,而且集中表现了景颇人的宗教信仰、道德观念和文化艺术特点,是研究景颇族社会历史、文化艺术以及民族学、民俗学的最好的历史材料。又有人说,“目脑总过”是景颇族历史文化和民族精神的具体体现,是凝聚景颇族的一条精神纽带。还有人说,要想了解景颇人的精神世界,到“目脑总过”的场地,就可以找到满意的回答。……凡此种种,无不对景颇族“目脑总过”给以高度评价。

景颇族内部有五个主要支系,即景颇、载瓦、勒期、浪峨和波拉,各支系分别使用各自的语言。在文化习俗上,相互间略有差异。“目脑”是景颇族景颇支语,“总过”是景颇族载瓦支语,其意均为“大家同跳舞”。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没有“目脑总过”,只有“木代目脑”、“木代总过”等词。“目脑总过”酝酿于1978年,成形于1980年。〔1〕1983年德宏州人民代表大会根据景颇族群众的意愿, 将其法定为景颇族的民族节日。〔2〕

溯源追流,在对景颇族“目脑总过”作历史考察后,我们应该这样说:景颇族的“目脑”(“总过”),历史上只是景颇人祭鬼祷神的一种祭祀活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尤其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这一活动才获得新生,成为凝聚景颇族历史文化和民族精神的民族节日——“目脑总过”。

一、“目脑”(“总过”)的产生

“目脑”(“总过”)即“木代木脑”(“木代总过”)。它究竟产生于何时?没有明确记载。关于“目脑”(“总过”)的来历,景颇族民间流传这样的故事:

景颇族的先民是太阳神的子孙。他们居住在遥远而美丽富饶的地方,靠用辛勤劳动换来的丰收,过着美好幸福的生活。后来,一个吃人饮血的魔王来到这里,他专吃小孩,强迫人们按时献出小孩供他吃,否则就施行魔法,损坏庄稼,杀死人畜。景颇族的先民们忍受不了魔王的欺凌,便在一个叫雷盼的男子带领下,由北向南迁徙,来到迈立开江和恩梅开江岸边,在这一地区重新建立村寨。魔王一觉醒来,不见一个人影,气得暴跳如雷。他顺着人们南迁的路线,也来到迈立开江和恩梅开江岸边,并吃了雷盼的儿子。魔王的暴行激起了雷盼等人的愤怒,他们决心与魔王决一死战。太阳神闻讯后,用自己炽烈的火焰,昼夜不停地打出一把威力无穷的宝刀,送给了雷盼。雷盼等人靠宝刀破了魔王的魔法,并杀死了魔王。人们从此又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后来,景颇人的子孙为了纪念先辈的这一胜利,都要举行歌舞,并称之为“目脑”。〔3〕

主持“目脑”祭典的祭司“斋瓦”又这样吟唱“目脑”(“总过”)的来历:天地形成后,太阳出来的地方竖起了“目脑”桩,月亮出来的地方围起了“目脑”场,天上的“目脑”舞就在宽广的太阳宫里举行,热闹而欢乐。参加了天上“目脑”的鸟类返回大地时,为了请所有的鸟类到康星央枯地方的一棵黄果树上吃黄果,就学着太阳宫举行“目脑”。人类看见鸟类在黄果树上举行的“目脑”后,也学着举办隆重而热闹的“目脑”。跳完“目脑”后,“白米吃不完了,红米堆成山了,鸡猪数不清了,牛马满山坡了,金银门开了,繁衍路通了。”从此,景颇族就经常在正月中举办“目脑”。〔4〕

应该说,不论是民间传说故事还是“斋瓦”的吟唱词,在叙说“目脑”(“总过”)来历时,都从某一侧面对“目脑”(“总过”)作了解释:景颇族是太阳神的子孙。景颇族的先民崇拜太阳神。“目脑”(“总过”)的举行,与景颇先民崇拜太阳神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并非南迁以后才出现的。举行“目脑”(“总过”)时,“目脑”场就象太阳宫,在“目脑”场竖起的“目脑”桩,与太阳和月亮有关。至于将景颇人举行的“目脑”(“总过”)解释作是对鸟类举行的“目脑”的模仿,与其说是为景颇人的“目脑”追溯根源,不如说是为了解释“目脑”(“总过”)活动中种种与鸟类有密切联系的现象。

但严格地说,民间传说故事与“斋瓦”唱词一样都没有对“目脑”(“总过”)产生的原因作根本的解释。景颇人举行“目脑”(“总过”)的原因,离景颇族民间传说故事和景颇族创世神话甚远,而与景颇族先民的实际生活却十分贴近。景颇族的历史发展表明,“目脑”(“总过”)是景颇族先民鬼神信仰的产物,是景颇族先民祷神祭鬼的一种祭祀活动。

景颇族今天居住的主要范围,东起高黎贡山、怒江,西至更底宛河及印度阿萨密边境,北起喜马拉雅山麓的坎底、岔角江,南至腊戍、摩哥克山区一带。但事实上,他们不是这一地区的土著居民。根据景颇族民间广泛流传的传说来看,他们是从“木转省腊崩”(约在青藏高原、澜沧江、怒江的源头)南迁来这一地区的。传说中的“木转省腊崩”,终年积雪,气候寒冷,不能种植什么作物。景颇人居住在这一地区时,还处在原始时代的氏族制社会,社会生产水平低下,主要以采集、狩猎为生,生产力发展较慢。与原始氏族制度下那种低下的生产力发展相适应,景颇人不能对与其社会生产和生活密切联系的自然力和外部世界作正确的认识。其具体的表现,就是鬼魂信仰及相关的祭祀活动即氏族宗教成了景颇人社会生活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甚至处于支配一切的地位。

低下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决定了古代景颇人的文化科学知识极为落后。受认识水平和思维方式的限制,他们有了灵魂观念。而梦则是他们形成灵魂观念的直接原因。他们还以己度物,对自然界的动植物,天、地、日、月,山川大海,各种变幻无穷的天气等自然物和自然力加以拟人化的处理,将人自己的特性赋予了自然界和自然力,将灵魂观念推广到一切自然物和自然力,从而形成了原始的泛灵信仰,即所谓的“万物有灵论”。古代的景颇人相信,正象人是肉体和灵魂的结合体一样,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包括生物和非生物),举凡日月、天地、山川、风雨、雷电、河流、鸟兽、虫鱼、巨石、树木、竹林、花草、岩洞等等,都是形体和鬼魂的结合体。因此,世界上充满了形形色色的鬼魂。鬼的种类很多,就“董萨”记忆的鬼名来看,约有130多种。 人们一般简单地将其归为四类:一、天鬼,包括日、月、星、风、云、雷、雨、电、虹等鬼;二、地鬼,包括山、川、树、石、鸟、兽等鬼;三、家堂鬼,指举行送魂仪式后送不走而供奉在家的已亡祖父母或父母的鬼魂;四、野鬼,上述范围以外的其他诸鬼。事实上,在古代景颇人那里,形形色色的鬼只有善恶之分。庇荫一方,能降福于人民的被视为善鬼。而使山洪爆发,冲毁庄稼的;使天降冰雹,毁坏作物的;使雷电击伤人畜或引起森林火灾的,则是让人随时心怀恐惧的恶鬼。为了酬谢善鬼的善意,祈求它们继续使粮食丰收,寨子清吉平安,六畜兴旺,古代景颇人经常举行仪式供奉、祭祀善鬼。而为了避免恶鬼作怪带来的灾害祸患,古代景颇人对之心怀畏怖,严格遵守各种禁忌,并经常向其献祭讨好。于是,与古代景颇人生产活动和日常生产最有关的自然因素,尤其是具有巨大生产和生活意义的自然因素和自然力如太阳、月亮、风、雷、水、火、山、林、谷物等的鬼魂,就被景颇人作为最亲近的善鬼供奉起来,并经常在举行相关的仪式时得到祭祀。对鬼的祭祀,就成了古代景颇人社会中特别重要的社会活动,成了古代景颇人精神生活的慰藉。景颇族的“目脑”(“总过”),正是原始社会时期在古代景颇人信鬼、祭鬼这一文化背景下产生的,为祭祀“木代”鬼而举行的祭祀活动,是景颇族原始的氏族宗教信仰的产物。

二、“目脑”(“总过”)的发展

原始社会所产生的氏族宗教,受原始氏族社会的基本性质所制约。氏族公社是一个共同劳动平均分配的血缘集团,是全体成员全力以赴地为共同生存而向大自然作斗争的集体,不象阶级社会一样存在剥削和压迫的社会关系。所以,古代景颇人的泛灵信仰并不是某个人或某个集团为了某种目的而有计划地创造的,而是氏族全体成员在共同生产生活中自然形成的,是集体思维的产物。这就是原始社会的氏族宗教的氏族性。正是氏族宗教的氏族性和氏族社会氏族生产生活的集体性,决定了氏族宗教仪式也带有集体性,即全体氏族成员为了共同的利益集体举行宗教仪式。

古代景颇人祭祀得最多的,也是每年都必须举行的祭祀活动,是与其生产活动和日常生活最有关的鬼。古代景颇人集体进行祭祀这些鬼的活动有尝新谷、祭谷堆和叫谷魂等,但其中最能表现古代景颇人受氏族制制约集体进行宗教祭祀的还是祭“能尚”。“能尚”为景颇语音译词,意即祈年。〔5〕这种祭祀活动一直保存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被当地汉人称为祭“官庙”。所祭祀的鬼是保护该地方景颇人的鬼,被通称为“斯瓦拿”(特)”,意即“公共的鬼”。这些鬼与一个地方所有景颇人生产和生活有极为密切的利害关系,故为了全地方人畜兴旺,五谷丰登,祛除百病,人人健康,该地景颇人对之非常重视,每年举行二至三次祭祀活动,并一直是集体共同对之进行献祭的对象。古代景颇人集体祭祀他们公共的鬼,清楚表明原始社会氏族宗教的氏族性和非阶级性。

但是,随着原始社会氏族公社的阶级分化,氏族宗教被氏族贵族转变成神化其特权地位的东西,变成了具有阶级性的宗教。古代景颇人的祭鬼仪式,也被赋予了阶级属性。以上面提到的祭“能尚”、吃新谷来说,在山官形成以后,山官的地位和权力在其中得到较好的表现:庙中供奉的除公共的鬼外,还加入了山官家的祖先鬼;祭完“能尚”后,要先在山官的地上播种。吃新谷时,必须山官先吃。在祭“能尚”、吃新谷、献谷堆等仪式中我们可以看出,氏族宗教在阶级社会中已有发展。到了阶级社会,“目脑”(“总过”)也有所发展,打上了阶级的烙印,成为官家方可举行的祭鬼仪式。

人们一开始举行“目脑”(“总过”),为的是祭祀“木代”鬼。“木代”与“木作毛浪”、“省腊”等是七兄弟,“木代”最小,按景颇族传统的幼子继承制,他是最大的,所以被视为鬼中最大的鬼。同时,它也是人们心目中能保佑人健康长寿、和平安乐的善鬼。由于这个原因,在古代景颇人各种祭鬼活动中,“目脑”(“总过”)是最大的祭典,也是人们最乐意的祭典。随着原始社会氏族公社的瓦解,“目脑”(“总过”)被景颇族古代氏族贵族即后来的山官转变为神化其特权地位的东西。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的民族调查资料表明,至少在1949年以前,举行“目脑”(“总过”)祭祀“木代”鬼,原则上是祖先有“木代”鬼的山官才可以祭,才可以举行“目脑”(“总过”)。原始氏族公社时期景颇人集体共同举行的祭祀活动,到阶级社会就成了某些人的特权。因此,尽管在有的地方百姓只要有钱也可以向山官借“木代”鬼来祭献,举行“目脑”(“总过”),但“木代”和“目脑”(“总过”),显然已经成了官家政治权力和权势的象征。原始氏族公社时期产生的“目脑”(“总过”)尽管在阶级社会时期也仍然是一种祭祀活动,但已经发展成特权的象征和工具。

三、“目脑总过”的形成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 景颇族的主要聚居地实现了和平解放。 1953年7月,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区(州)成立。1956年, 党根据景颇族的社会经济状况和所处的具体历史发展条件,在景颇族地区实行“直接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方针。〔6〕1957年, 又开展“组织互助合作发展生产运动”,废除了山官制度,也使景颇族宗教信仰摆脱了山官的操纵。〔7〕但是,景颇族的泛灵信仰并没有随着景颇族地区政治、 经济、文化的发展而象有些人想象的一样“大大减少了”。相反,它仍然象从前一样普遍存在,并有着广泛的信众。杀牲祭鬼仍然继续进行。只是规格有所降低而已。〔8〕1957年5月5日至11日, 盈江县支丹地区的景颇族群众甚至还举行了规模巨大的“木代总过”。参加的人数达3500人,其中包括来自缅甸境内12个村寨的130名边民。 祭祀鬼的仪式贯穿着整个盛会的始终。〔9〕

“文化大革命”这段特殊岁月里,包括景颇族祭鬼仪式在内的宗教活动都被迫停止。直到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景颇族的宗教活动才逐渐得到恢复。杀牲祭鬼的祭祀活动也频繁举行。然而,毕竟时代不同了,社会制度也不同了,有着悠久历史的景颇人,是否会墨守成规,不思革新呢?

祭鬼的仪式实在太多了。除了祭“能尚”、祭“灵索”、叫谷魂、吃新谷等与生产活动有关的祭祀,祭家堂鬼、叫人魂、送魂等与出生、死亡、疾病有关的祭祀外,为祈求消灾免难、清吉平安、生活富裕及庆祝胜利而举行“周目脑”(“木代目脑”)、“布当目脑”(“布当总过”)、“登爽目脑”、“息目脑”、“更旺木脑”(“更旺总过”)、“阿线目脑”、“同六木脑”、“崩用木脑”等,也都是大型祭祀活动。

但是,人们最不能忘怀的,还是“周目脑”(“木代目脑”、“木代总过”)。以往举行“周目脑”,参加者少则数百人,多至数千人甚至数万人,是规模浩大的活动。尽管这种活动已打上阶级社会的烙印,即成了山官权势、地位和特权的象征,但祭祀“木代”及其他鬼,为了是使一方获得众鬼的佑护,人民安居乐业,五谷丰登,人畜兴旺长寿,体现了景颇人民在泛灵信仰系统中对生产和生活的美好愿望和希望。因此,“每个景颇族家庭在接到参加‘木代目脑’的消息后,激动的心情便无法克制,姑娘们穿上了珍藏多年的、专门用于舞会的裙子(裙子上绣着“目脑示栋”上的花纹图案),小伙子将心爱的长刀磨了又磨,试了又试。老年人沉浸在以往参加‘木代目脑’时深刻的、美好的回忆中。他们带上精美的(哪怕是仅存的)食物,不分男女老幼,翻山越岭,成群结伙地赶往举行‘木代目脑’的地方,不管路有多难走。‘木代目脑’对景颇人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来自民族感情、宗教感情,也来自艺术的无穷魅力。它是景颇人精神的依托,是现实生活的需要,反映了景颇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代表着全体景颇人共同的利益。”〔10〕

面对已恢复了的丧葬祭祀“布滚过”和“目脑”(“总过”),新一代的景颇人盼望的是有一个能与傣族泼水节相并举的民族节庆活动。同时,他们的心里,想起了举行“目脑”(“总过”)时斋瓦唱吟的景颇创世史诗——《目脑斋瓦》,也想起举行“目脑”(“总过”)时跳不够的“目脑舞”;想起了举行“目脑”(“总过”)时跳的足以表现民族尚勇精神的“以弯弯”(刀舞),还想起了“目脑示栋”上的花纹所凝固的景颇人的迁徙历史……为了满足广大景颇群众的要求和愿望,德宏州人民代表大会正式通过决议:将“目脑总过”定为景颇族一年一度的民族传统节日,时间为每年农历正月十五日至十七日。于是,景颇族最大的宗教祭典“目脑”(“总过”),从此远离古代景颇人一直信奉的泛灵信仰,变成了体现景颇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节日。“目脑”与“总过”这两个分属景颇支语和载瓦支语的名词的联合并用,成了景颇族各支团结互助精神的最具体的表现。

结语

景颇族“目脑总过”研究是景颇文化研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可以这样说,缺少对“目脑总过”的研究,就不能对景颇族文化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本文联系景颇族的社会历史发展和宗教演变,重新对景颇族“目脑总过”进行初步考察,以冀展示它从作为景颇族原始宗教祭典到体现景颇族历史文化和民族精神的民族节日的历史轨迹。不当之处,希望大家批评指正。

注释:

〔1〕陇川县志办公室编《陇川》第106页,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2〕张建章主编《德宏宗教——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宗教志》第69页,德宏民族出版社1992年。

〔3〕鸥鹍渤编《景颇族民间故事》第29—31页, 云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4〕李向前搜集整理《目脑斋瓦——景颇族创世纪》第五章, 德宏民族出版社1991年版。

〔5〕周兴勃《景颇族文化》第46页,吉林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

〔6〕《景颇族简史》第97—98页,云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7〕〔8〕张建章主编《德宏宗教——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宗教志》第29页,德宏民族出版社1992年版。

〔9〕马向东《目脑纵歌:永恒的历史舞台》, 载《德宏史志》第1期(1990);《云南民族民俗和宗教调查》第213—218页, 云南民族出版社1985年版。

〔10〕马向东《目脑纵歌:永恒的历史舞台》,载《德宏史志》第1期(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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