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利益问题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地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试论论文,马克思主义哲学论文,地位论文,利益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列宁曾经明确指出“物质利益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整个世界观的基础。”（注：《列宁全集》第27卷，第339页。）但是，一方面， 在以前我们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并没有利益问题的地位，利益问题往往被当作伦理学、政治学或者经济学的内容而被排斥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视域之外。另一方面，随着人类社会实践的不断发展，当代人类社会中的利益问题又出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新内容、新特点。就此而论，弄清马克思主义的利益理论已经成为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完善内在要求和在新条件下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个重要的前沿性问题。本文仅就利益问题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地位谈一些自己的看法。
一
我们知道，《莱茵报》时期是马克思的世界观发生重大转变的时期，也是对马克思此后的思想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的关键时期。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马克思的世界观发生了从唯心主义到唯物主义的根本转变呢？是对现实的利益问题的关注。正是通过对现实的利益问题的关注，马克思才发现了被黑格尔弄颠倒的“市民社会”与国家的关系，才从纯政治研究走向经济研究，才告别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而走向了唯物主义。
《黑格尔法哲学批判》是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的第一部著作，也是“新唯物主义”发端的重要专著。在这部专著中，马克思认为，“要获得理解人类历史发展过程的钥匙，不应当到被黑格尔描绘成‘大厦之顶’的国家中去寻找，而应当到黑格尔所那样蔑视的‘市民社会’中去寻找。”（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429页。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历史来看，市民社会决定国家这一原理的提出，既是马克思在《莱茵报》时期所形成的注重人的现实利益的思想的进一步总结和提升，又是历史唯物主义形成过程中极其关键的一步。
《德法年鉴》时期，是马克思的世界观实现彻底转变的时期。在《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真正找到了完成哲学与现实的结合，实现劳动人民利益的现实的阶级力量——无产阶级。在他看来，“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因此，“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中文二版，第9、15、54、82、439、54页。）从此， 马克思彻底摆脱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世界观的影响，坚定地转向了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
如果说，对现实的利益问题的关注是马克思告别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实现自身的世界观发生根本性转变的现实契机的话，那么，对现实的利益问题的透析则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根本上超越了旧唯物主义的局限，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从而实现了哲学史上的伟大变革。
1844年，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由政治批判转向经济批判，为创立历史唯物主义进行了积极的理论探索，其结晶就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在该文提出的“异化劳动”论，表明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已经彻底超越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异化观和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异化观，标志着其思想向唯物史观的过度，而这个超越正是以对现实的人的利益问题的关切为出发点的。因为，现实的人的利益既不是纯逻辑的思维活动的表现，也不是人生而有之的东西，而是人在现实的活动中产生并通过人的现实的社会劳动才能够实现的东西。因此，从人的劳动的角度而不是从其它角度揭示异化现象就成了对现实的人的利益问题进行透析的必然的逻辑结果。其次，在马克思看来，人们奋斗争取的利益既有能够满足人的需要的肯定性的一面，同时，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它又有统治人、摧残人的否定性一面。所谓“异化”，无非是指利益本来应该是人的利益，而在私有制条件下，利益却成了人的统治者，人却成了利益的奴隶。关于这一现象，恩格斯曾经更为明确地指出：英国工业革命的“第一个结果，……就是利益被提升为人的统治者。利益霸占了新创造出来的各种工业力量并利用它们来为自己服务；由于私有制作祟，这些本应属于全人类的力量便为少数富有的资本家所占有，成为他们奴役群众的工具。”（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 卷，第674 页。）就此而论，异化劳动理论所批判的正是私有制条件下利益的“反人性”，张扬的是利益的“属人性”。
随后，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神圣家族》一书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批判青年黑格尔派唯心史观的同时对唯物史观的某些原理进行了初步论证。当然，这种论证也是建立在对利益问题透析的基础之上的。他们认为，“‘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03页。）以往的理论要么把自己“打扮”成抽象的人类普遍利益的唯一代表，要么反复强调自己的理论不受任何利益因素的“干扰”，是纯而又纯的科学理论。对于马克思主义而言，既不存在脱离人的现实利益的纯粹的思想，也不存在所谓的完全代表抽象的“普遍利益”的理论。任何思想都是从一定的利益出发，建立在一定的现实的利益的基础之上并为一定的利益服务的。不受任何利益因素“干扰”的理论是不存在的。因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看来，理论必须紧密地与人类社会的现实利益相结合，既要把人的利益的全面实现作为自己理论的奋斗目标，而且要始终是站在劳动人民利益的立场上，从现实的人的利益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正因为如此，马克思才对旧唯物主义见物不见人的观念提出了强烈的批判，他认为，“唯物主义在它的第一个创始人培根那里，还在朴素的形式下包含着全面发展的萌芽。物质带着诗意的感性光辉对人发出全身心的微笑。”（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63页。）但是，唯物主义在以后的发展中变得片面了，“唯物主义变得敌视人了。”（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64页。）这就意味着马克思所创立的新唯物主义决不能与旧唯物主义一样“敌视人”。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证实了这一点。实践观点的形成和提出，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根本上超越了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正如在后来的那份“包含着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第208—209页。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所总结的那样：“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中文二版，第9、15、54、82、439、54页。 ）在马克思主义看来，社会生活的本质是实践的，对对象的理解绝不是象以往的唯物主义那样，仅仅只是对对象的直观反映，而是一个能动的过程，是现实的人站在一定的利益基础上对对象的把握过程，是认知与利益、真理与价值的统一。
因此，一方面，马克思和恩格斯通过对现实的人的利益问题的透彻分析，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实现了哲学史上的伟大变革。另一方面，实践观点的提出和阐述，已经表明马克思此时已经开始从人的劳动、人的实践的角度来透析利益问题了。把人的利益置于人的实践活动之中去把握和体认，使马克思科学地解答了他本人在《莱茵报》时期所遇到的利益难题，也使马克思的利益理论从根本上超越了前人的利益理论，从而标志着关于利益问题的哲学研究开始步入了一个新的境地。
二
利益问题不仅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形成过程中占有非常主要的地位，而且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有机组成部分，离开了对利益问题的科学把握，马克思主义的一系列哲学原理就无从理解。因此，弄清利益问题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各部分的内在关系既是我们深入把握利益问题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地位的逻辑必然，也是完善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在要求和一个重要的前沿性问题。
首先，对利益问题的深入探讨有利于我们深刻把握唯物史观和促进唯物史观的发展。在马克思看来，社会是人的社会，人类社会的历史就是人的实践活动的历史，离开了人的有意识、有目的的实践活动，就没有人类社会，也没有人类社会的历史。马克思明确指出：“历史不过是追求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 卷，第118—119页。）而“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中文二版，第9、15、54、82、439、54页。）因此，具体说来，一方面， 利益是人与社会的连接纽带，是人类思想意识的基础，也是人类社会中统治的、支配着其它一切原则的基本原则。正是利益把人与他人、与社会连接了起来，正如马克思所说：“把人与社会连接起来的唯一纽带是天然必然性，是需要和私人利益”（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中文二版，第9、15、54、82、439、54页。）。而“每一既定社会的经济关系首先表现为利益。 ”（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中文二版，第209页。）至于“政治权力不过是用来实现经济利益的手段”（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中文二版，第250页。）即使是人类的思想意识也和利益密切相关，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另一方面，从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来看，“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过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31页。）。那么，人劳动的最根本的动因是什么呢？ 是获取利益。在整个历史的发展中，人们争取的一切，都与利益有关，追求利益是人活动的最根本的目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它是唯一的目的。人类社会发展的最根本的目标就是为了更好地实现人的利益。当然，这个世界并不是某一独特利益的天下，而是许许多多利益的天下。人们在追求利益的同时必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利益冲突和利益矛盾，正是这些利益冲突和利益矛盾构成了人类社会形形色色矛盾和冲突的实质性内涵，从而也构成了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力。在阶级社会中，阶级之间的矛盾和斗争是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而阶级斗争本质上就是阶级之间的利益矛盾和利益冲突。因此，正是在追求利益的过程中，人类社会才上演了一幕幕威武雄壮的话剧，也正是在追求利益的过程中，人类社会的发展才呈现出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内在统一。利益范畴无疑是唯物史观的重要范畴，离开了利益范畴，唯物史观中的许多观点和原理就很难说清楚。
其次，深入地探讨利益问题也是我们同唯心主义认识论和机械唯物主义认识论真正划清界限，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认识论研究的需要。长期以来，我们为了与唯心主义认识论划清界限，结果在强调认识的客观性和唯物性的同时，却在一定程度上滑向了马克思曾经批判过的旧唯物主义的泥潭，“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中文二版，第9、15、54、82、439、 54页。）从而严重忽视了认识过程的主体性和能动性，见物不见人，把人的认识作了简单化、机械化的理解，混淆了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和旧的机械唯物主义认识论的本质差别，因此，人的利益自然就不可能被视为人的认识过程的一个要素，利益范畴也就不可能被认为是认识论的一个范畴了。实际上，在近现代西方认识论研究中，“利益”作为人类认识的一种要素已经为许多人注意到了。如果说从洛克到休谟关于情感与认识关系的论述中，已经蕴涵着主体的利益对认识的影响的思想萌芽的话，那么，康德、费希特则明确地把利益与认识的关系作为认识论的一个问题进行了论述。此后，狄尔泰、皮尔士以及当代法兰克福学派的一些思想家都对利益在认识中的作用进行过这样或那样的探讨。当代德国著名学家哈贝马斯（Jurgen Habermas ）更是把“利益”作为认识的基本范畴进行了详细的论述。那么，利益范畴是否也是实践唯物主义认识论的重要范畴呢？我们认为，“利益”作为人类认识活动的一个重要因素，在认识过程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它无疑也是实践唯物主义认识论的一个重要范畴。这不仅因为实践唯物主义的认识论和其它认识论关注的对象有着内在的一致性，而且，把利益范畴作为认识论的一个重要范畴本来就是实践唯物主义认识论的题中之义，也是实践唯物主义认识论与机械唯物主义认识论的本质区别之一。在实践唯物主义看来，“人的思维的最本质和最切近的基础，正是人所引起的自然界的变化，而不仅仅是自然界本身；人在怎样的程度上学会改变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样的程度上发展起来。”（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 卷，中文二版，第329页。 ）人的认识过程中是一个不可能没有人的主体性因素参与的过程。如果不研究认识的主体性问题，就很难使认识论摆脱机械论、被动论的影响。而要研究认识的主体性问题，不研究“利益”在人的认识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就很难深入下去。因为从认识对象的选择，到认识结果的检验，再到认识与实践之间的转化，整个认识过程无不渗透着“利益”的影响。如果离开了利益范畴，我们就很难充分揭示人的认识的目的性、选择性和创造性，更无法说明认识与实践之间互相转化的内源机制。因此，可以断言，对“利益”在人的认识过程的地位和作用的研究很有可能将成为我们解答认识论中一些难题的“突破口”，甚至成为我们推进实践唯物主义认识论研究的“突破口”。近年来，随着我们对实践唯物主义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利益作为一个认识论范畴已经引起了一些学者的关注。当然，关于这一方面的研究仍需进一步加强。
第三，加强对利益问题的哲学研究也是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价值问题的必然要求。近年来，价值问题成为哲学讨论的一个热点问题，价值观也相应地成为哲学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那么，对利益问题的研究和对价值问题的研究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呢？我们认为，一方面，尽管有时利益可以成为一种价值，价值也可以成为一种利益，但是，利益并不直接就是价值，价值也不直接就是利益，因此，对价值问题的研究并不能代替对利益问题的研究，对利益问题的研究也不能代替对价值问题的研究。简单说来，首先，利益具有事实性，而“价值决不是现实，既不是物理现实，也不心理现实。价值的实质在于它的有效性，而不在于它的实际的事实性。”（注：〔德〕李凯尔特：《文化科学和自然科学》，中文一版，第78页，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当然，我们说利益具有事实性，并不意味着利益就是一个实体范畴，相反，利益所体现的也是主客体之间的一种关系，是一个关系范畴，只不过这种关系不论人们对它如何评价，这种利益都始终存在，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而价值则始终与评价紧密相连，它更注重于对主客体之间关系的评价。其次，利益更为注重客体对特定的具体主体的实际效用，而价值则更为注重客体对主体的意义，亦即社会对这种效用的认可与评价。当然，由于人们对价值和利益本身的理解见仁见智，因此，如何把握“利益”和“价值”的区别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探讨。尽管如此，“价值”不等于“利益”则是大家的共识。另一方面，由于“价值能够附着于对象之上，并由此使对象变为财富”（注：〔德〕李凯尔特：《文化科学和自然科学》，中文一版，第78页，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利益也能够通过人们的评价和认可而成为一种价值。因此，对利益问题的研究能够进一步推动价值问题的研究。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国一些论者已经认识到利益问题在价值问题研究中的重要地位。目前，利益问题已日益成为当前价值论研究中无法回避的一个重要的前沿性问题，甚至有些价值论难题的突破还有赖于对利益问题的深入研究。例如，评价问题是价值论中最困难最复杂的重要问题之一，是否存在和能否找到一个普遍有效的价值准则和评价尺度一直是困扰评价论研究的一个难题。从表面上看，人们用以评价对象时所掌握的准则完全出自于个人的感觉和意愿，实际上，只有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才能形成普遍有效的价值准则和评价尺度，共同利益是普遍有效的价值准则和评价尺度的真正基础，离开了这个基础，就不可能存在普遍有效的价值准则和评价尺度的真正基础，离开了这个基础，就不可能存在普遍有效的价值准则和评价尺度。因此，对利益问题的研究能够拓展价值问题研究的视域，有利于推进对价值问题的深入研究。
总之，从上面对历史观、认识论和价值论与利益问题的相互关系的考察可以看出，深入探讨利益问题，加强对利益问题的研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内在要求，是我们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推向前进的一个重要的理论“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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