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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新闻出版署确定在江苏、广东和四川三省进行组建发行集团的试点工作。目前，江苏、广东发行集团已经挂牌，而紧锣密鼓中的四川发行集团也即将面世。值此之际，四川省具体负责发行集团组建工作的省新闻出版局副局长王庆接受了记者的专访，就组建发行集团中的一系列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A基础：改革的最关键时机
◇一年多来，建立发行集团已成为业内人士众说纷纭的焦点问题。而从各种议论中可以看出，人们首先关心的焦点之一是，为什么是在今天，我们要进行大动作的发行体制改革、并要建立前所未有的发行集团？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发行业经历了从一主三多一少到三放一联的体制变革，如今，进行以建立发行集团为核心的更深入的体制改革的时机已经到来。其具体的条件涉及很多方面，主要可以概括为国家政策面的引导、行业成长的必然要求、大市场的激励以及业内人士认识上的深化。
◇请您具体解释一下这几方面的条件。
◆先说行业自身的发展。十多年来，国有书店系统抓住机遇求发展，综合实力明显增强。从新闻出版署公布的行业发展的有关数据来看，无论是利润还是固定资产，其递增速度都是其他行业少有的，发展速度居各行业之首。书业已成为有目共睹的朝阳产业。这为深入改制、建立集团提供了可靠的物质前提。必须提到的是，长期以来，教材教辅发行为新华书店改制提供了成本上的重要支持。
目前来说，组建发行集团最有利的条件还在于，国家政策对国企改革给予了极大的重视、推动、扶持和引导。
与此同时，体制改革的推动力还来自于我国图书大市场的激励。20年来，全国民营图书发行企业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国有书店对它们的态度已从歧视发展为认同，从排挤发展为合作。如今，多渠道、多元化的图书市场正在形成竞争向上的良好态势。为此，国有书店要想在渐趋激烈的竞争环境中求得更长远的发展，就必须在自身内部创造一个良好的机制。
和市场环境相适应，国有书店职工求新思变的心理正逐渐成为主流，为企业改制和集团化建设提供了观念上的支持。近几年，新华书店职工普遍感到一般图书发行困难重重，进而已自觉地转变观念，渴望改革。同时，不少地区已在适应市场方面进行了积极的探索，积累了有益的经验。特别是一些大型书城、批销中心的建成，已证明新华书店在新的竞争环境中仍能创造一流的业绩。而关键就在改革。
与其他行业相比，国有发行企业的市场化改革进程是相对滞后的。因而，书店改革应该说是很幸运的，因为其他行业在改革中形成了许多成功的理念与方法，我们可以拿来，以避免再走不必要的弯路。
B目标：务求避免“翻牌”公司
◇我国20年的改革实践、新华书店的发展现状的确使改革的观念深入人心。但是，鉴于新华书店固有的特点，它当前所面临的改革应该有一些不可忽视的特殊性，甚至一些特殊的困难。那么，正如很多人所谈论的，书店改革中最根本的是要改什么、改成什么样？尤其是，集团公司会不会出现“翻牌”现象？它应确定什么样的目标模式？
◆首先要指出，改革中要改掉的东西可能会有很多，要达到的目标不可能千篇一律，各地改革的效果也肯定各有千秋。但从根本上说，我认为，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一切问题的核心。
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就要真正实现“产权明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16字方针的落实。在评估集团方案，或者是在评判发行集团是不是“翻牌”公司时，关键要看它是不是在现代企业制度这个大的框架下进行了比较规范的公司制改造。这是最重要的标准。
但是，为建立规范的现代企业制度，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必须首先解决，新华书店作为国有的发行“主渠道”是不是企业？在几十年的计划经济背景下，新华书店一直被视为文化事业单位，或者事业单位、企业管理。作为事业单位，它应该是非营利性的社会团体。而我们面对的真正现实是竞争的市场，书店作为非营利的事业单位又怎能永远充当“主渠道”呢？以往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过分强调图书业的特殊性会在观念和体制上延缓我们走向市场经济的步伐。行业的特殊性固然不能回避，但也必须注意，不能让它成为一种桎梏，削弱我们改革的决心和信心，使我们在设计跨向市场经济的改革方案时举棋不定。所以，现在已到了结束新华书店是不是企业单位这一争论、完全确立它的企业地位的关键时刻了。
◇如何搞好一般图书发行关系到新华书店的长足发展。这个问题也被作为集团建设中的目标要素得到了应有的重视。那么，发行集团是否肯定能解决一般图书发行难的问题？一般图书发行是否也关系到发行体制的变革？
◆可以说，扩大一般图书发行，是组建发行集团的主要动因之一。我们已经看到，发行一般图书的民营书店是赢利的，业外资金一直在谋求进入图书市场。这正说明，在市场竞争的大环境下，正是原有的体制使新华书店有可能失去经营竞争性商品的市场。教材教辅与一般图书发行的利润有着天壤之别，职工与企业的选择难免有所侧重。所以，只有在书店内部改变激励与约束机制，才能足以引导书店改变其行为模式，并改变一般图书的发行现状。另外，从经营战略上分析，一般图书经营若不具备适度的规模，就很难获取规模效益。
C阻碍：从观念、体制到利益
◇改革总是有阻力的。就新华书店来说，虽然目前面临着竞争加剧、市场调整、购买力萎缩等诸多问题，但是，靠着70%左右不菲的利润，广大职工的日子绝对能过得去。这样，改革的阻力就更加难以克服。
◆改革的阻力有很多，主要表现在观念、体制和利益等方面。
如前所言，观念上不能确定新华书店的企业地位，会从根本上阻碍改革的进程。这主要存在于决策层。而就大多数新华书店职工来说，目前最突出的观念障碍在于，思想解放的程度、危机意识的薄弱远远落后于已走向市场的其他行业。不少职工对如何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缺乏信心，对做好一般书的市场营销没有独到的手段，而且常常怨天尤人。他们对业绩好的民营书店不服气且更多怨气。这种心态不调整，书店就很难适应市场。
目前，新华书店仍置于各级政府部门的直接管理之下，政企不分、产权不明的体制从根本上制约着新华书店的公司化改制。政企不分在某种意义上给企业带来过好处，但为将来计，理顺政府与企业的关系，包括人事关系、资产关系，明确各自的权利与责任，乃企业发展之必需。舍此，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就会成为一句空话。
教材教辅的专营体制给新华书店发展创造了巨大财力，现如今它像一把“双刃剑”阻碍着新华书店的进一步扩展和壮大。对此，业内人士已取得共识。可是，如何在教材专营与新华书店之间建立一种“分而不离”的关系，使之适应规范化的市场体制，并且又不损害新华书店的最终利益，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我们必须正视它。
其他方面，在解决诸如如何调整书店现有的干部与人事制度，如何均衡各方面的经济利益等问题时，都有各种大大小小麻烦。对此，一不能忽视，二不能马虎，因为小环节也会影响大局势。
所以说，要真正建立合格的现代企业制度，困难重重，任重道远。
D思考：从产权多元到政府参与
◇众所周知，如何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已成为国企改革的重点，而建立科学的企业产权制度则是改革的重中之重。发行业也应该是这样。20年来，民营书店的发展说明了经营社会化的可能性与必要性。如今，已有不少人士在讨论国有书店吸纳社会资金的问题。那么，您如何看待新华书店改革中，尤其是集团化中的产权多元化与社会化这一问题呢？
◆这是一个很现实、很必要的问题。
不少国有企业为什么条件好却不容易搞好？为什么经营者、职工普遍缺乏积极性？为什么投入大产出小，效率很低？有恒产者才有恒心。产权多元化和企业存量资产的资本化问题，及其与政策性发行的对接问题，在设计集团方案时已无法避免。书店引入多元化的产权结构，包括行业内外、员工个人的资金，将有利于扩大国有资本的控制力，较快地募集大笔资金，增强企业凝聚力，也有利于中小股东的监督与制衡。书店员工个人股份的介入，有助于建立企业目标与员工个人目标相容的激励机制，从而提高资本的运营效率。不过，此问题仍需探索。
◇说到职工持股，这也是当前国企改制中的一个热门话题。不少人指出，鉴于历史与现状，国企进行股份制改造，一定要处理好职工利益与企业利益的关系，对企业职工股应该有一个积极的认识，并给予公平合理的解决。您是如何看待这些问题的呢？
◆股份制改造要做到企业产权的商品化。在书店存量资本中是否应该包括书店员工的个人股权？对此似乎不容讨论，因为产权界定的基本原则是谁投资、谁就拥有产权。
鉴于历史的原因，这一问题又必须重视。与其他国企一样，长期以来，国有书店存在企业高积累、员工低收入的局面。相应地，大多数单位已在无形中承诺担负员工的生老病死的责任。随着改革的深化，随着这些承诺的弱化，员工是否有权索取他应得的补偿？可否采取某种变通的形式，按相应比例折价购买股权呢？
此外，在过去的改革中，为调动企业内部积累的积极性，国家设置了企业留利制度，允许国企拥有和支配自有资金，并在政策上鼓励企业尽可能将自有资金用于再投入。把企业用自有资金形成的新增固定资产与国家直接投资形成的固定资产区别开来，对鼓励企业多创收、多留利、多投入起到了推动作用。在进行产权界定时，应该对这部分由职工紧衣缩食创造的资产有一个公平的说法。并且，这部分新增资本金主要由企业贷款形成，而还贷又主要靠员工的低收入来完成。因此，在今后企业确保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并达到或超过同行业平均收益的前提下，应该考虑给予企业经营者和员工一定股权的奖励。把划为公积金和公益金的部分与职工的福利挂钩，可用于退休职工的补偿、企业剥离社会职能的费用等。
◇在集团化过程中，人们常常谈到的一个问题是，切忌“拉郎配”、切忌行政干预。既然集团化行为是一种高层次的企业决策问题，是否也应该把它与股权的行使联系起来？
◆必须明确，出资者最有权决定是否或如何进行资产重组。参与集团化的自愿不是经营者的自愿、更不是职工的自愿，而是出资人的自愿。国有资产的所有者是政府，所以政府的参与是必然的、必要的。当然，政府应该在遵循市场经济规律、产业发展规律的前提下，充分研究各种可能，广泛听取意见，超越团体与个人的局部利益，实现资产的最优化重组和集团化规模经营。
E操作：妥善处理几种关系
◇前面所谈，大多是关于集团组建中必须解决或考虑的观念问题、集团的外缘性关系问题。就集团组织内部来说，尤其是在集团建成投入运营时，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需要面对。在您参与本省发行集团的筹建中，发现有哪些内部问题需要重视？
◆在组建集团之初，在组建集团过程中，在集团投入运作之后，有很多方面的关系需要认真处理。目前来看，下列关系在经过各方思考和探讨后是可以明确的。
第一，妥善处理集团内部的权责利关系，合理划分母、子公司各自的权限。有必要明确，发行集团不是一级法人，而是若干法人的联合体，是以经济利益为诱因结合起来的经济组织。各成员企业之间是平等互利的经济关系。集团公司通过控股、参股来控制、参与各成员企业经营者的聘任和重大决策。
第二，按经济流向而不是行政区划来调整经营布局。过去那种按行政区划在每个县市均设独立核算的书店的做法不能再延续下去。根据集团的总体战略，要对集团内的书店进行改造，是否建立具有法人地位的子公司，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第三，充分发挥集团投资中心的功能，避免分散投资，矫正投资行为。投资决策权集中于集团公司，重大项目报经董事会审批。集团公司可有偿调用各成员企业的闲置资金，集中财力办大事。
第四，严格专业分工，讲求优势互补，避免内耗式竞争。
第五，坚持一业为主，慎重开展多种经营。切忌盲目介入不太熟悉的行业。
◇最后，不少人对集团化寄予了厚望，有人甚至认为，集团化一“统”就好，股份制一“股”就灵。您对此有何看法？
◆用集团的方式“统”起来，一劳永逸地解决企业存在的所有问题，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人们不难发现，一些国企由于体制上缺乏创新，许多好的改革方式都被它所异化。发行集团这一新的企业组织形式的成功，既需要政府部门的有力促进，也需要经营战略、技术手段等的支撑，更需要各利益团体之间的反复磨合。在今后的发展中，集团经营管理者的素质和创新精神，全体员工的责任意识、危机意识等是事业发展的关键。
改革不是“免费的午餐”。集团化运作必将带来的利益重组、权利冲突，需要各方作出努力甚至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