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态学哲学”概念的初步界定,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生态论文,概念论文,学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由于生态问题在全球范围内日益广泛地受到重视,一些与生态学有关的新概念和新理论应运而生。象“生态哲学”、“生态学哲学”、“生态伦理学”、“环境哲学”这样的概念已经常被使用。但是对某些概念来说一些最基本的问题仍有待澄清。比如说,“生态学哲学”这个概念应该如何来理解的问题就没有得到比较清楚的说明。如果要把它当作与数学哲学、物理学哲学、生物学哲学等概念相平行的概念,它应当要包括哪些内容呢?对这些内容的初步分析是界定“生态学哲学”概念的一项基础工作。本文所做的讨论立足于两个基础:一个是科学哲学的逻辑和规范,另一个是生态学理论及其发展史。
1 有关生态学方法论的问题
方法论问题在科学哲学研究中被不同学派以不同方式进行讨论。而对生态学理论及其发展史的考察将表明,方法论在相当程度上决定着生态学研究的方向。下面提出三个问题来说明生态学方法论问题在生态学哲学中的重要意义。
(1)方法论相互关系问题
生态学理论有经验生态学与理论生态学的区分,区分的根据就是研究方法。理论生态学由于采用理论和模型方法而得以逐步建立起来,在此之前的生态学的研究方法主要局限于博物学方法,故被称为经验生态学。理论生态学与经验生态学不是彼此无法相互过渡和关联的,生态学发展史表明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类似于DNA双螺旋结构。〔(1)〕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可以从方法论的角度得到说明。
生态学是把对象的相互关系作为研究重点。博物学方法是用经验主义态度对待生物之间相互关系问题的一个自觉选择。但是客观的生态存在物在研究者的视野中表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复杂性,生态系统逐渐成为了研究的重心所在。科学的进展表明了这样的事实,对复杂性问题的研究有赖于方法论方面的重大进展。生态学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系统方法对于生态学的研究有革命性意义。系统方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分析和设计与部分截然不同的整体,H.T.Odum创立的系统生态学和1975年以来发展的生态网络概念都表明了系统方法的巨大成功。但是对整体的研究不能取代对部分乃至个体的研究,相反部分和整体必须相互提供说明与界定。一种没有具体的、系统的实验或野外观测资料支持的生态学理论就只能暂时悬置起来,而经验信息需结合到理论与模型当中才能具有解释意义和预测功能。理论生态学和经验生态学能够互相促进和平行发展与两种不同的方法论的互补性有密切关系。讨论方法论的相互关系对于合理地理解生态学理论体系的逻辑结构必不可少。
(2)生态学对逻辑化语言的选择性问题
在60至70年代间,生态学界曾热衷于运用一些逻辑化语言(数学、物理学以及系统科学领域的理论)来研究生态学,并提出了多种理论。但很多理论到今天仍没有获得积极的反应。这说明生态学对逻辑化语言是有所选择的。到底哪些逻辑化语言能为生态学所接受应当可以做一些前提性说明,这也应当成为生态学哲学的势力范围。以系统语言为例做一点简要说明。现在的系统语言多达数十种,而且常常是不可通约的。生态学的科学事实表明:Odum语言运用于对生态系统能量流动分析十分成功,而Forrester系统动力学方法(研究多因素、动态、非线性复杂系统的方法)运用于对全球社会生态系统进行动态仿真也算是经典之作。生态学现在试图通过系统仿真技术这个中介在理论和客观世界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凡是被生态仿真技术所认可的理论可以说它的有效性得到了初步确证,它存在的意义得到标明。看来生态学一定程度上自发地站在实证论的立场上。因此这些问题就很突出:生态学对逻辑化语言进行选择是否要依赖某种标准?这种标准包括哪些内容?它是如何规定而形成的?其合理性何在?
(3)多种方法论的统一问题
生态学发展史表明生态学是一种“开放的”科学,它对于现当代建立在高度分析基础之上高度综合的一体化理论与方法,如线性系统稳定性理论,热力学理论,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等等,具有相当的亲和性。例如生态网络分析中的信息流动分析始于Rultedge在信息论的基础上研究生态网络的信道容量和自互信息。〔(2)〕借助于高度综合的一体化理论和方法,生态学在不自觉地关心多种方法论的统一问题。为这种情况进行辩护将有利于弄清生态学的本质和合理性所在。
从另外的视角看,至今为止的生态学还是显得有些条块分割。这种情况主要由研究对象的不同和研究方法的差异所造成的。最近发展起来的缀块性概念和缀块动态观点试图解决不同形态的生态学理论沟通和统一问题,〔(3)〕从而支持生态学应当是一个有机整体的看法。它关心理论生态学与应用生态学,植物生态学与动物生态学,野外生态学与实验生态学如何相互沟通与交流的问题。
讨论方法论的统一问题,已经不是按照逻辑经验主义的思路去寻求某种还原的极限,也不能象历史主义那样过份强调方法论多元论。生态学的发展表明了这样的可能性:方法论的统一问题一方面在一体化的理论和方法的进展中获得一定程度的解决,另一方面在各种方法论作为生态学理论有机整体中“网上纽结”的意义上来表明一种统一性。
2 有关生态学理论的科学合理性问题
生态学哲学不能对生态学的科学合理性问题视而不见。理由有两点:一是生态学理论本身已经做出了讨论,二是生态学的“开放性”就隐含科学合理性作为立论的前提。或许讨论这个问题的理由远不止这些。
(1)内在的合理性问题
生态学并不把自己的基本理论看成是“自明的”。说明生态系统自组织过程中稳定机制的生态自平衡理论是生态学的核心理论之一,还原论和整体论对它的合理性分别有自己的看法。〔(4)〕还原论认为系统的整体性功能最终能从集合因子那里得到说明,个体是还原的极限。整体论坚持认为,由于对种群和群落的研究都得不出集合因子加和的结论,再加上个体概念仍包含复杂性和含混性,当作还原的极限是不合理的。这种争论导致了Petrusewicz提出了以集元概念为核心的理论,强调还原论和整体论在研究生物现象上的互补性。这样的讨论虽然自发地源于生态学内部,但已经表明合理性问题根植于生态学之中。还原论和整体论的思想基础不在于生态学,而在于哲学和科学史。难到科学哲学史上众多关于合理性问题的意见对于思考生态学中的科学合理性问题就没有一点帮助?合理性问题在科学哲学中已经得到了比较完备的、大范围的和相当深入的研究。以此为参照,应当能找出很多与生态学密切相关的合理性问题来。
(2)外在的合理性问题
所谓外在的合理性问题是指从众多与生态学交叉融合而产生的新兴学科来反观生态学而提出的合理性问题。象化学生态学、环境污染生态学、农业生态学、社会生态学、人类生态学等种类较多、性质各异的新学科虽然预设了生态学的科学合理性前提,但仍为探讨合理性问题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当然这个视角与其说是一个逻辑分析的视角,不如说是一个科学实在论的视角。任何的交叉和融合都有相互选择的基础或前提条件。值得注意的是生态学的理论特征并不能从以往经典的自然科学部门所提供的理论形式或范式中得到充分说明,它还具有与社会科学相类似的特征。例如一个经济流动分析模型(Leontief Model,它被广范应用于工业生产中的资本和能量流动分析)就被应用于生态系统中的能量流动分析,并且构成了生态系统分析的重要方面。〔(5)〕因此,通过对交叉和融合的基础问题和选择性问题的考察,就能看到生态学有多少类似社会科学的合理性。由此或许能生发出一个探讨合理性问题的全新视野。
3 有关基础研究的问题
虽然基础主义立场在科学哲学中受到了广泛的批评,但这并不说明基础研究对具体的科学哲学部门来说是多余的。基础研究始终是数学哲学的重要内容。现在的问题是基础研究如何构成生态学哲学的内容。
(1)生态学哲学中基础研究的可能性条件
生态学理论的分支和形态较多,因而就有一个确定基础研究的对象的问题。把生态学看成一个整体来做基础研究的条件是否已经具备了呢?回答将是否定的。试图把生态学当成一个有机整体的理论(如缀块性概念和缀块动态观点)刚提出不久,至今仍无法给出生态学一个体现整体性的定义。美国国家科学委员会1990年在《生物学的机会》一书中给出的是一个归纳性定义:生态学是“研究有机体之间(包括同种个体和异种个体)及其环境的相互关系,有机体成为种群的组建、种群成为群落的组建以及研究生态系统的一门学科”。〔(6)〕
鉴于生态学理论有经验生态学和理论生态学这种基本的区分,而且区分有方法论上的根据,这就与基础研究的思路不谋而合。按照这种区分来分别进行基础研究的话,很多问题就能比较清楚地提出来。经验生态学的基础是否就是经验事实和归纳逻辑?理论生态学对多种一体化理论和一般方法论的亲和性是否表明它主张一种方法论多元主义?方法论多元主义所支持的理论能否在某种生态学的理论体系中通过相互关联而表明整体性的存在意义?如果对这种相互关联不能做基础主义的说明,就应当去寻找其它方式。生态学哲学应当担负起这种责任。
(2)范式问题
生态学史表明,生态学理论内在地要求一种尽可能完整的理论形态。也就是说它应当具有基于一定科学范式之上的一系列概念、变元及逻辑关系,以达到不仅能解释而且能预测某一或某些现象和过程的目的。那么,范式能否是构成生态学理论的元或基础?这是一个直接关系到追求完整的理论形态是否可能的问题。象个体、种群、群落、生态系统、生态网络、缀块性等概念都是不同形态的生态学理论的基本概念,并且具有范式意义。这些概念虽说具有不可通约性,但它们却可以以某种方式相互关联或相互过渡。迄今为止的生态学主要表现为“常规科学”,新范式的出现并没有标明“科学革命”的性质。另外,生态学也没表明“什么都行”的情形,它对方法论和逻辑语言具有选择性,它要求能比较确定地解释或预测事实。
研究生态学中的具有特色的范式问题可以看成是解答生态学的基础问题的关键环节。不同的范式不仅有逻辑上的独特性,而且对应于不同层次和结构的生态存在。关注生态学的范式可以避免基础研究简便地回归到逻辑经验主义立场。
(3)扩展的基础问题
生态学具有强大的与其它学科进行交叉和融合的能力。那么,这是否意谓着还存在着除生态学理论以外的参照系,从中也可能获得关于生态学本质的一些说明。
可以将能与生态学进行交叉和融合的学科划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自然科学及其应用学科,基础科学如化学、物理学与生态学交叉分别形成化学生态学和物理生态学,应用科学如环境科学与之交叉产生了环境污染生态学。另一类是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社会科学如经济学与生态学的融合形成了经济生态学,人文学科如人类学与生态学的融合产生了生态人类学。探讨生态学如何参与这些交叉学科的建构对生态学的基础研究至少有两方面的意义。
第一,提供了超越生态学本身的界限来判断哪些是生态学最基本的概念和理论的依据。从逻辑上讲,生态学不应提供一些“非本质”的概念和理论来与其他学科进行交叉和融合,否则形成的交叉学科缺乏坚实的科学基础。例如,适应和进化观念对生态人类学来说是很关键的观点,它们同时也是贯穿整个生态学研究的一个基本指导思想。
第二,具体的学科交叉和融合表明,一些生态学概念和理论可以通过观念化的方式而成为学科交叉的思想基础。有些生态学的概念和理论已经被转化为人文观念或社会价值观念。例如生态伦理学就致力于将生态规律观念化后转化成道德义务。〔(7)〕甚至生态技术的兴起都不仅仅是要在技术层面实现生态学的社会价值,而且要更新单纯依靠物理学的技术观念,并以一种建立在生态学基础之上的技术观念作为技术永不估竭的思想源泉。〔(8)〕
通过以上三个方面的探讨可以认定,按照科学哲学的逻辑和规范来开展“生态学哲学”研究不仅是可能的,而且在一定意义上还能规范生态学的研究。要做到生态学哲学与生态学“形影不离”,这种思路就非常有价值。至此,“生态学哲学”的概念就初步地被界定。
注释:
(1)邬建国:《略论理论和模型在生态学中的作用》,《生态学学报》1994年3期。
(2)(5)韩博平:《生态网络分析的研究进展》,《生态学杂志》1993年第6期。
(3)邬建国等:《缀块性与缀块动态:Ⅰ.概念与机制》,《生态学杂志》1994年第4期。
(4)韩博平:《生态自平衡理论研究中的整体论与还原论评析》,《科学技术与辩证法》1994年第4期。
(6)转引自王德华:《生态学实质浅析》,《生态学杂志》1992年第4期。
(7)余谋昌:《西方生态伦理学研究动态》,《哲学译丛》1994年第5期。
(8)代锦:《生态技术:起因、概念和发展》,《科学技术与辩证法》1994年第2期。